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编书 早做打算
赵淩是没留神岸边缺了一个小口子, 加上鱼大劲大,脚下一滑被拽进河里的。
春寒料峭的,他自己还奋斗在和巨物斗争的第一线你来我往, 在岸上遛弯的赵王氏和米家女眷们全都变了脸色。
“淩儿!”
“四郎!”
“快上岸!”
“抹布, 别跳河。”
“半蝉, 你也别下去!”
“宇树, 冷静!”
赵王氏更是大声吼道:“赵淩!赶紧上来, 鱼和鱼竿都不要了!”
一群人一边叫赵淩赶紧上岸,一边还得拦着不让猫猫狗狗跳河, 愣是忙得后背冒汗。
巨物在前,钓鱼佬勇于直面狂风, 顶住母亲连名带姓的叫声。
还是常禾跑过来,一把扯住钓鱼竿, 一边把捞网递给赵淩,让赵淩网住鱼, 这才舍得上岸。
甩在岸上得有半人多高的大白鱼, 甩动着尾巴,一双死鱼眼望天。
赵淩泡澡还不忘叮嘱:“白鱼不好吃,拿盐腌了,过几天再吃。”
常禾都服了:“你消停点, 我看夫人都生气了。”
赵淩不理解:“娘气什么?哎呀, 亏大了,早知道是白鱼就不那么拼了。一会儿我得再钓两条像点样的草鱼、青鱼、花鲢什么的。”
常禾难得摆出奶兄的威严,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赵淩的脑门:“夫人肯定是担心你掉河里受风寒。”
“哦。”赵淩觉得这是个有点道理又没什么道理的话, “我壮实着呢,就去河里过一下水,还没常妈妈给猪肉焯水的时间长, 哪里会受寒了?”
常禾一听,顿时也气着了,口不择言:“那你是猪吗?”
很气,但手上给赵淩洗头的手还是轻轻的。
别说,这次四郎调配的洗发水味道还怪好闻的,没香得那么冲。洗干净头发好像也没那么毛。
赵淩打理干净,被拘在院子里晒干头发。
赵王氏过来,见他在藤榻上盘腿坐着,边上身上一溜的猫儿狗儿,全都一个个溜光水滑的。
“娘~”赵淩不理解赵王氏为什么生气,但不妨碍他先撒娇服软,毕竟赵王氏打人是真的疼。
他现在背上的杠杠还有一丁点浅浅的黄没褪干净。
他一个京城富少,细皮嫩肉的,还是少遭点罪。
赵辰过来就见赵淩又在跟他抢娘,气得过来就往他榻上踢了一脚:“好好说话!几岁的人了,说话还九拐十八弯的。”
小黄狗立马跳了起来,冲着他狂吠:“汪汪汪!”
赵辰装模作样往后退开三步远:“嘿!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平时也没少喂,怎么还凶我?”
小黄狗一看自己叫退了“敌人”,顿时高兴地直摇尾巴,企图爬到赵淩身上邀功,被半蝉一巴掌扇到边上去,老实了。
米氏扯了一把赵辰:“别闹。四弟,来,喝碗甜汤袪袪寒。”
身边丫鬟想把托盘放边上,可边上没一个能放的地方。
赵淩招招手,丫鬟直接端到他面前,看了一眼:“甜的肉汤?”
“对,东州那边的做法,补身体的。快喝了。”赵王氏下令。
赵淩皱着脸端起碗,看着里面两大块肉和桂圆红枣枸杞,试探性喝了一口。
妈耶,好甜!
“真不是象州那儿的做法?”
东州和象州离得近,但这种往死里放糖的做法,感觉更像是象州的。
“快喝。又是肉又是糖的,别人想喝还没有呢。”赵辰觉得明明很好喝,就赵淩矫情。
赵淩看着巴掌大的碗,干脆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闷了,把碗还给丫鬟,对常禾招招手:“赶紧给我倒杯水。”
常禾刚给来人搬了椅子过来,又去给他倒水。
赵王氏看他把常禾支使得团团转,问:“你新买的小厮呢?没带来?”
她对赵淩放心,倒是没过问赵淩带过来的东西和人。
赵淩还没解释,常禾就先说道:“带那许多人做什么?我一个人就行,平时四郎也没什么事儿。”
确实没什么事,无非是点端茶倒水的活。
赵淩写字会自己研墨,喝水只要把水壶放边上,就自己倒,猫狗也是自己伺候,饭也是自己吃,衣服也是自己穿,真没其他几房那么多事情。
至于洗衣做饭洒扫什么的,庄上有现成的仆役,不用他来做。
也就是今天意外落了水,才会显得他事情多一些。
赵王氏只能说道:“你是淩儿的奶兄,也是他哥哥,平时该管就管着,别老惯着他。”
看这儿没什么事情,她也不想坐着,招呼米氏:“走,去给亲家母她们送甜汤喝。不是我说,亲家母她们身子骨都差了点,天气都转暖了,一摸手还是凉的。”
她自己以前当姑娘的时候也差不多,后来嫁了人,赵骅请了太医给调养好的。
那时候他们成亲已经有几年了。
她生了孩子之后,身体虚得厉害,平时还好,一到冬天,汤婆子都捂不暖。
还是赵骅当时在给陛下管私库,算是在陛下跟前有几分脸面,才能请给宫里头娘娘调理的太医专门给她诊脉开方子,着实喝了几年药。
她今天一摸亲家母的手就知道怎么回事,除了身子骨本来就差一点,肯定还有前一阵吓的。
赵淩看赵王氏风风火火的,想着刚才自己喝的甜汤,脸都皱起来了,跟没走的大哥小声抱怨:“我就是无妄之灾。娘只是想给米伯娘她们补身体,我壮得很,不用补。”
赵辰抓起他的手腕比划了一下:“你以前倒是壮实,现在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你猜娘信不信?”
赵淩曲肘比划了一下,摸摸自己梆硬的肌肉,好像是细了点:“长身体嘛,都这样。我吃那么多饭,身体肯定不会差。”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地瞅了一眼赵辰。
赵辰本来对落水的赵淩有一点兄弟情,被他这一眼看得瞬间炸毛:“你啥眼神?!”
赵淩坐在榻上,气场却比站着的赵辰还高出三丈:“我比你高的眼神。”
“去你的!你怎么可能比我高?”他比这死孩子大六岁!
他六年的饭白吃的吗?
赵淩在赵辰的强烈要求下,站起来跟他比了比身高。
事实证明,赵辰确实比赵淩高那么一丁点,但不多,还没一寸。
赵辰一脸大受打击地跑了。
常娘子端了新出炉的面包过来,看到赵辰下意识问了一句:“大郎,吃不吃面包?”
赵辰瞬间停下脚步:“加了核桃没有?”
常娘子指着其中一个圆形的比脑袋还大的面包:“喏,这个是核桃的。放的都是整块的核桃仁……”
赵辰瞬间就把面包抓着跑了,刚跑出去两步,又把托盘上的一壶羊奶给抢走了。
臭小子是不是天天喝奶才长得高?
家里的狸奴也天天喝奶,一只只都长得比别家的狸奴大许多。
以后他也要天天喝!
常娘子一头雾水,走到赵淩的院子里,瞧着周围没地方放:“四郎,喏,你先拿个豆沙面包吃,我去里头搬个茶几出来。”
刚出炉的面包就是香。
赵淩一口气炫了两个,对没羊奶喝倒是没什么意见。
刚喝了一碗甜汤,这会儿只想喝清爽解腻的茶。
常娘子和常禾也坐在边上,一起喝茶吃面包。
赵淩在长身体,能量需求高。
常禾和他一样年纪,也一样在抽条。
赵淩抽的要是细面条,常禾抽的就是粗面。
他和他哥常威一样,都像他爹,身形壮实。
常禾平时虽然看书的时候多,但从小跟着赵淩吃好喝好,身板比常威要强壮得多。
他平时跟着梓萱练武,打拳很是像模像样。
赵淩吃两个拳头大的红豆面包,常禾吃两个脑袋大的核桃面包。
赵淩看常禾,算了算时间:“常威该回来了吧?”
他有些不放心青州米家那边的女眷,特意让常威和梓萱过去迎一迎。
常禾算算时间:“应该得再过几天。他们路上可能会慢一点。”
没想到他话刚落,就有小厮过来说常威他们到了。
常威和梓萱风尘仆仆,青州那边米家女眷老少得有将近二十个,也全都一副疲惫的模样,精神倒是看着不错,并没有多少惶恐不安。
常威说道:“怕出意外,一路昼夜兼程赶路。”
米家女眷毕竟是犯官家眷,还是圣旨写明了要罚入教坊司的,属于罪奴,正经入了贱籍的。
太子的人马护着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不然成儿子和老子对着干了。
京畿这一块,天子脚下有些人多少顾忌着点。
青州离得远,不讲究的人家就多了。
常威和梓萱这一路没跟人正面对抗,暗地里的小门道可不少,多亏了太子的人马引走一些难缠的角色,才能一路这么顺利。
夫妻俩吃过饭后,把一路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听得赵家和米家人都感到其中的暗潮汹涌。
赵王氏说道:“你们俩赶紧洗个澡去休息。”又对刚到的米家女眷们说道,“这一路没少担惊受怕吧?”
米家二房三房的女眷们其实和大房这边不算熟悉,但在这种时候,能够和一家人在一起,尤其是米家老太太在,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神都定了下来。
听到赵王氏这么说,她们赶紧说道:“没有。这一路多亏了常威和梓萱照顾。”
本来以为米家树倒猢狲散。
她们夫君平日里的学生们不说帮忙了,能装不认识的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多的是为了保全自身过来落井下石的。
所谓患难见真情,她们算是看出来了。
没想到远在京城的太子和大房长孙的小同窗会出手帮忙。
这小同窗……
米家二房和三房的女眷们打量着榻上快被猫猫狗狗淹没的少年郎,感觉是真小。
等她们被米大夫人带出去熟悉环境的时候,忍不住打听:“赵四郎多大了?瞧着是不是还没有我们家雪柳大。”
雪柳是米家三房的姑娘,今年十一岁,长得个子高挑,哪怕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和长途赶路,稍微有些憔悴,依旧明眸皓齿,已经能够瞧出是个美人胚子。
“赵四郎今年十四。”米大夫人看着瞧着无忧无虑的侄女,在内心叹气。
要是他们家没出这档子事,她倒是可以说和,可惜……
米三夫人想到刚才长相堪称漂亮的少年郎,再看看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心里有了更多计较。
眼看着当夫妻是不成了,可要是把女儿送去给赵淩当个身边人,也未尝不可。
两人岁数相当郎才女貌的,也算相配。
再说他们家这情况,现在虽然安全无虞,可谁知道家里还能不能够恢复以往的光景?
就算能恢复,又是什么时候?
女儿的婚事是肯定耽搁了。
倒不如趁早做个打算,也算是有个庇佑。
赵家家风好,肯定不至于苛待他家姑娘。
赵淩不知道米三夫人的计较,只以为又多几个妹妹,带着一起满庄子玩。
赵婉蓉本来对自己四哥抢了她小狗还生气,等玩开了就不气了,拉着赵淩要把她扎在纸鸢放上天。
“你咋不上天?”赵淩满脸无语。
就算他给自己的小狗起名叫宇树,他妹妹也不叫大疆!
赵婉蓉嘿嘿笑着摇他袖子:“这不就是上不了天,才找你帮忙想法子的嘛。四哥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吧?”
“不,我没有!我一点都不厉害!”赵淩否认三连。
就算他勉强能把热气球或者滑翔伞整出来,那两样东西也是有很大危险性的好不好?
与其整这些东西,还不如期待一下雷奥那多能不能把橡胶树给整过来,或者发现橡胶树。
有了橡胶,他就可以搞很多事情。
赵淩怕赵婉蓉再想一些离谱到甚至离奇的主意,牵过身边漂亮的白马:“来,哥牵着你遛几圈。”
赵婉蓉顿时眼睛亮晶晶的,整理了一下自己一身崭新的月牙白点缀了一点点粉色花瓣的骑装,面容严肃地回忆了一下上马的动作,认认真真翻身、再翻身、再再翻身,被赵淩轻轻托了一把上了马。
白马表示情绪稳定。
米家姑娘们看着赵淩牵着马引着妹妹走,耐心指点她骑马的要点,就觉得十分羡慕。
家中兄长都比较严肃,活泼一点的也不会这么跟姐妹们玩。
想到生死未卜的父兄们,她们的心情难免沉重。
赵婉蓉走了一会儿,换米家姑娘们骑马体验。
赵淩还是牵着马,控制着速度,教她们基础的骑马姿势。
米三夫人远远看着,更加觉得赵淩是真好。
可惜这会儿两人年岁都还太小了点。
更可惜的是,赵淩在庄上待了三天就走了,米三夫人实际见到的就不到两天:“四郎这么快就回城了?”
赵王氏笑着解释:“那孩子功课得让先生盯着,瞧他这三天,笔都没碰一下。”
赵辰提起赵淩的功课也感慨:“太子伴读不好当啊。今年休息时间已经算是长的了,往年就只有一天,出来玩,都不能再外面过夜。”
米大夫人想起自己同样太子伴读的儿子米希,勉强扯起一抹笑:“太子仁义。”
不管皇帝的态度如何,至少太子殿下并没有把他们米家赶尽杀绝的意思。
只要熬到太子登基,他们米家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米希的才学必不可能被埋没。
赵辰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结果戳到了自己岳母的伤心处,立马上前撒娇卖乖。
赵王氏看得眼疼。
这儿子不能要了。
她还是回去看看米夫人她们的教案吧。
给庄上的人教书,不能跟她之前正经学四书五经那一套来,倒是比较适合她做姑娘的时候,女夫子教的那种。
她想想是不是重新编一套更加实用的启蒙书。
她先写着看看,等回去再问问淩儿的意见。
她脑子里一边想着,就忍不住笑。
天天被赵淩说她能考状元,她还真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都想着编书了。
等过了几天,赵淩等到赵王氏编写的大纲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赵王氏见他没反应,还以为自己的想法不太对:“怎么了?我想着编一套新书,是不是太狂妄了?”
赵淩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的嫡母,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非常郑重地说道:“母亲,您可以更有自信亿点。您在做非常厉害且正确的事情。”
社会的进步离不开知识的普及。
其中最基础的工作就是扫盲。
读书可以明智。
现在的社会全面扫盲是不可能的,但让一部分人掌握相当于小学一二年级程度的知识水平,努力一下不是没可能。
赵王氏编纂的大纲中,精心筛选了常用字,以白话的形式来解释和表达,并且进行了断句,大大降低了认字的门槛。
算数的教学更是简单实用,就教两个方向,一个算账,另外一个就是计算尺寸、重量,并且加入了算盘的教学。
主打一个学了就能用。
赵王氏得到了他的肯定,不由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当然很厉害。”
今天休沐,赵骅见妻子的马车从庄上回来,下人们把东西都搬完了,马都洗完了,就没见自己妻子的踪影,问了人,才知道赵王氏一回家就先去了新宅。
赵骅摸摸自己下巴,有些自我怀疑。
难不成是他老了,没魅力了?
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
神都的贵女贵妇人们……行事不羁的不在少数,难不成他夫人也?
不不不,他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家里一群姑娘小子们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等过一阵赵厦应该就要去地方赴任,在此之前还得回乡,赵王氏得帮忙操持许多事情;米家的女眷们加起来得有三十几口人,肯定也是一堆事情;赵王氏需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哪有空去忙别的?
等他一路溜达到了大书房,见里面就赵王氏和赵淩母子俩在那儿写写画画,旁边一堆的纸。
他下意识把旁边桌子上的纸一张张捡起来:“你们娘俩写的什么?怎么铺得到处都是?薇薇,你刚回来忙什么呢?是不是淩儿又问你功课?”
真是的,明明家里孩子们的功课都是他在盯着,怎么偏偏赵淩就喜欢找他娘?
赵王氏对他招招手:“正好你来了,过来看看我编的书。”
“你编的书?”赵骅有些惊讶,看看赵淩又觉得正常,“难得踏青游玩几日,怎么还想着给淩儿编科考的书?你让这小子自己去考,别老想着靠你。”
作为家中的大先生,赵骅是最清楚家中所有人学问水平的。
真的,他教过最省心的学生就是他妻子。
可惜他妻子虽然学问好、诗词好,但是不乐意跟他泛舟游湖吟诗作对。
她更喜欢跟他一起算账本。
嗯,算账本他也喜欢。
现在妻子跟儿子一起讨论学问,不找他。
赵骅不高兴,很不高兴,一眼一眼地剜赵淩,压根不去看纸上写着什么。
编扫盲教科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工程量其实相当大。
赵淩正一个头两个大,看到赵骅过来,顿时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爹,您坐。”
赵骅瞬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生平第一次啊。
赵淩什么时候给他让过座?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坐上了一个深坑,还是自己妻子挖的。
赵王氏笑颜如花:“老爷,你会帮忙的吧?”
“会!”赵骅回答得斩钉截铁,生怕慢一步就要被老婆儿子生吞活剥……不是,慢一步就体现不出自己对妻儿的爱护。
然后他提出建议:“既然要让普通百姓们日常用得到,就得先去看看普通百姓日常接触到的东西。”
这方面三个人都缺乏经验。
于是择日不如撞日,一家三口出去逛街了。
向来爱凑热闹的赵缙拉着赵茂跟上。
赵茂不是很想去:“我要做功课。”
赵缙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三个人:“做什么功课?知不知道前面那三个是咱家的三尊财神爷?咱们跟着,到时候看上什么都能让他们掏钱。”
赵茂有点心动,但:“我更想认真读书。要是我乡试成绩像二哥你这么糟糕可怎么办?”
赵缙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果然,弟弟这种生物都不可爱。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符号 想好了下辈子投胎……
赵淩开始天天不着家……不是, 是不着御书房。
皇帝陛下看着角落的空桌子就有些不得劲:“赵水灵人呢?也不请假也不说一声的,怎么不过来了?”
李公公赶紧说道:“赵四郎向您请示过的。”
顾潥想不起来。
李公公提醒:“三天前,您陪太后用完午膳的时候, 赵四郎说要体察一下民情, 没时间就不来御书房了。您同意了。”
顾潥仔细想了想,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他怎么体察民情的?”
祥瑞不坐镇御书房, 出去巡视了吗?
倒也不错。
李公公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就……逛街?和赵夫人一起。”
“多大的人了, 还黏他母亲?”顾潥觉得小孩儿这样不行,都快是能说亲的年纪了。
李公公说道:“不只是他们母子俩, 还会带上家里的姐妹姨娘。”
顾潥想着年轻人爱玩一点,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是怎么跟一群妇人玩?
以前赵淩倒是和他家朻朻他们一起玩耍,现在朻朻他们都去当值了, 连祝阳都回老家备考去了,剩下赵淩一个人确实没什么小伙伴一起玩耍。
“那就让他多玩几日。”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老母亲也跟着一起去逛街了, 还摆起了摊。
顾潥在西市大集上跟王太后面面相觑:“母……”
头上扎着蓝花布巾的老太太冲着顾潥摆摆手:“买不买?不买就一边去。”
顾潥被噎得说不出话。
赵淩眼疾手快地拉着顾潥到一旁的小桌子边坐下, 眨眼的功夫就摆了一碗加了好几勺红糖水的豆腐脑:“客官慢用。”转头又对王太后说道,“奶,待客人要和气点儿。”
顾潥瞪眼:不是,小子你管谁叫奶呢?怎么叫这么顺嘴?
王太后笑眯眯:“知道了。”
赵淩转头又给李公公舀了一碗咸豆腐脑。
不一会儿, 他又端来了好几样卤菜, 提醒:“客官快趁热吃。”
顾潥下意识吃了一口热乎乎的豆腐脑。
嗯,又嫩又甜,好吃。
他再看了一眼李公公碗里放了腌菜葱花紫菜和酱酒的豆腐脑, 嫌弃地别开脸。
他又试探性夹了一块卤豆干。
这种豆干有点老,咬着很蓬松,里头吸足了卤汁, 很好吃。
咦?还不止一种豆干。
嗯,这种很嫩,味道也很好。
他又试着尝了一块肉,很香!
他看了看刚给客人切了一盘卤大肠的赵淩,张口:“小二,你这儿有的都给我来一份。”
赵淩马上走过来,小声道:“这可是猪下水和鸡杂鸭杂啊,您要吃?”
“朕……老百姓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别废话,快端上来,再来一壶酒。”
噫——无理取闹的朻朻爹。
赵淩让人去家里取了一小壶柿子酒过来,颜色好看,度数低,差不多就是个小甜水。
自己给切了一盘卤味拼盘。
拼盘很大一个,里面什么都有。
顾潥就和李公公一起喝着小酒吃着卤味,先是把注意力放在王太后身上,再渐渐把注意力放到整个小摊上面,接着通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向整个集市。
豆腐、豆腐脑很快就卖完了。
卤味的摊子前生意倒是一直很好。
有人直接端了碗过来买,买上两文三文卤的豆腐干素菜,还要饶上一大勺卤汤。
有人穿着绫罗绸缎,偏就喜欢买那些猪大肠之类的下水。
人们穿的衣服有好有坏,脸上却全都写着对吃到美味食物的喜悦。
边上有摆摊卖鸡蛋、卖花的老头老太太,时不时过来让赵王氏帮忙算账。
赵王氏一边算账,一边教他们怎么算。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赵骅和赵辰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过来帮忙收摊。
赵骅收摊到顾潥面前。
君臣两人面面相觑。
赵骅反应快:“这位客官,小摊儿要打烊了,给您把没吃完的这些装起来?”
顾潥:“……嗯。”
赵骅给人打包的动作很利索,连酒带肉装了一个食盒,递到李公公手里。
顾潥还站着不走。
王太后没跟着收拾,过来站儿子边上扒拉两下:“傻站着干嘛呢?”那么大个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碍手碍脚的。
顾潥顺着王太后的手劲往边上让了让,委屈:“不是等您一起回家嘛。”
王太后看着他,突然踮起脚尖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顶,笑容慈祥:“好,咱娘俩一起回家。”
顾潥微微低下头,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在他小时候,对父皇的记忆其实是很模糊的。
他看不清父皇的容貌,只有不辨喜怒的声音和锦袍的一角。
父皇像是一个给他定期考核的先生。
只有母后一直陪着他,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兵法武功。
有时候母后也不懂,就跟着他一起学,和他一起探讨,向先生请教。
那时候的母后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帮他阻挡所有外界的风雨严寒。
现在的母后却只是一个踮着脚尖还得他低头才能拍抚到他头顶的小老太太。
顾潥眼睛有些湿润,就听他母后说道:“薇薇啊,还有没有没卖完的五花肉,给我切两斤,我回去下酒。”
“有。还有个蹄髈,要不要一起带上?”
“行。我回去带给儿媳妇和大孙子尝尝。”王太后说着,拍了一下赵淩的头顶,“现在小孩儿怎么回事?吃的不少,就是不长肉。瞧着平时也没干什么事情。”
赵淩抗议:“我们怎么没干事情了?我们干的事情可多了。”
顾潥上前接过一个更大的食盒,交代自家祥瑞:“明天给我到书房来报道,不许在外面瞎折腾。”交代完,他跟着自己老母亲的脚步往回走,“不对啊,娘,你怎么不给我买点儿?”
“你自己不是有嘛。那么大个人了,想吃不会自己买?”
顾潥别扭:“娘,你给我买。”
“行行行,给你买。”不管多大,都是自己的孩子。王太后无奈,见别人摊位上剩下的东西,杂七杂八给他买了一堆。
转过街角,一行人上了两辆马车,一路回宫。
等只有母子俩人,顾潥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母后是跟水灵玩什么呢?”
总不能是真的宫里头待烦了,特意出来摆摊的吧?
王太后瞬间就笑眯了眼睛:“可不是玩,是我那侄女想要编一本书。”她慢慢把赵王氏想要编纂教材的想法解释了一下,“哀家觉得赵王氏的想法很好,皇儿觉得呢?”
顾潥也觉得很好,想到曾经从赵淩那儿看到过的赵王氏写的几篇文章:“赵王氏有大才。等她把书编好了,朕印了发下去。”
这事情要是做成了,那就是真的教化万民。
果然,他的祥瑞不是在瞎折腾,是他错怪赵淩了。
他作为皇帝,肯定能够名垂青史。
作为一名已经能够看到盛世景象的皇帝,顾潥对于名望的追求,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在大虞这么一个社会里,普通百姓追求的一般还停留在吃饱穿暖,层次高一点的无非是吃好穿好。
这两种追求,保守估计占据了大虞八成的人口。
顾潥刚登基的时候,追求的是怎么坐稳皇位。
后来,他想着是怎么让国库丰盈、边疆安定。
现在,国库前所未有的充盈,边疆的安定也指日可待,甚至如果他长寿一点,说不定还能看到开疆拓土的那一天。
他的祥瑞现在是要带给他一个民智开启,百花齐放的时代吗?
赵淩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祥瑞,回到家就跟赵王氏一起做总结,今天他们接触到的市井百姓摆摊做小生意用到的日常用语。
赵王氏说道:“无非是卖的什么东西和什么价钱。”
“嗯。”赵淩趁着现在都记得,把周围摊位卖的东西和价格都记录在纸上。
赵王氏看他一张张写,问:“这个斜杠是什么?”
赵淩看着自己下意识写的反斜杠符号:“哦,这个啊。表示‘每一’。白菜,一文/颗,就是每一颗白菜一文钱。”他突然想到引进符号,“使用一些符号,是不是更加简单易懂一些?”
赵王氏算账的时候会用到码子来做记录,对于符号的接受度很高。
赵淩就装模作样琢磨了两天,把加减乘除和标点符号弄了出来。
家里其他孩子们和姨娘们好奇,也过来看他们在捣鼓什么。
赵缙学问最稀松:“就教些这个?这还用特意编书?”
赵淩还想编职业手册呢。
感觉对现在绝大部分百姓来说,读技校比读大学更实用。
让更多接受过教育的人进入各行各业,才能真正带动行业发展。
现在读书人的教材单一,培养的方向也单一,就业面特别窄。
社会物资特别匮乏,生产效率极其低下,别说是穷人,就是现在的有钱人,日子过得也不咋滴。
最近宫里头还吃野菜呢。
说是吃时鲜,可再怎么时鲜,那也是野菜。
冬天更是顿顿腌菜。
腌上十七八种菜也是腌菜。
不然就是菜干。
两种他都不爱吃。
更何况品种还没十七八种那么多。
赵淩如今已经能够把豆腐都做出好几种了,最近还在折腾做腐乳。
好叭,主要是常禾和常娘子在折腾。
赵淩只对腐乳怎么做的有个大致的概念,这个概念太过抽象,得靠着常娘子一遍遍实验,常禾一遍遍记录。
豆腐发酵需要时间,成果没那么快出来。
赵淩忙了一天,回去厨房看了看似乎是长出了一丝丝白毛的豆腐,感觉看到了成功的曙光,心情很好地转身回房,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他转身看过去,发现两双灯泡一样的眼睛:“抹布?半蝉?”
被叫中名字的一双眼睛,“喵啊啊啊”地跑了过来,另外一双没有动。
赵淩弯腰把抹布抱起来,继续猜:“小花?大胖?小胖?”都不是,难道是,“大金?”沈羡家的猫猫?
都不是?
“虎先锋?”
“猫嗷猫嗷猫嗷!”大黑狸花超大嗓门鬼哭狼嚎地冲过来。
赵淩把抹布放下,把大黑狸花抱起来:“你怎么大老远一个猫跑过来了?竟然还认得娘家?”
他伸手摸摸虎先锋的肚子,叫了一声:“来人,跟厨房说一声,准备一份不要加盐的肉和羊奶。狸奴吃的。”
小厮都不用进来,在院子外面喊了一声“是”,就跑去厨房了。
赵淩抱着虎先锋进屋:“今天晚上待在家里,明天我带你回家看看。”
虎先锋绕着他蹭了一圈,就重新去蹭抹布了。
很快,两个小厮端着两个大托盘进来,一个里放着很多肉,另外一个里面放着一大壶羊奶。
猫的食盆水盆不用另外拿过来,赵淩的屋里就有现成的。
赵淩习惯自己照顾猫,两个小厮把东西送到之后,很快就退下了。
赵淩就进屋去拿猫碗,刚从正堂转到偏厅,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一只手还捂住了嘴。
丸辣!
他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到现代,最好直接有个成年人的身体,不要有作业,要是个京城富少就更好了。
“赵水灵?”
赵淩听到这个称呼,第一反应是:哦,不投胎了啊。
抓住他的手松了松,在他背后的人小声说道:“我是窦荣。”
赵淩一听,顿时就张口咬……咬不住,见捂着自己的手拿开,立马抗议:“豆豆,松开!”
“嘘——”窦荣把赵淩的钳制松开,一伸手熟练地掐着他的咯吱窝把人举高,烛火下的眼神满是疑惑,“你怎么一下长这么高了?”
他把人放下来,掐了掐赵淩的脸,皱眉:“脸也瘦了,差点没敢认,幸亏带了虎先锋。”
小伙伴出门一趟,回来要认出自己还得靠猫?
赵淩一万句吐槽在心口没法说:“你偷摸着回来的?”
“对。听说你把米希家的女眷从教坊司接出来了,我差点没吓死。我姨父那个人……”本来就生性多疑,没事都要整出点事情来。赵淩这么公然反抗,怕不是要惹出大事。
他大概知道以太后对赵淩的宠爱,以及赵淩过往做出的功绩,为了这么点事情,应该不会连累到赵家,赵淩的安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赵淩的前途就难说了。
凉州距离京城太远,消息传递滞后。
像赵淩这种干的又不是什么好事,更加不好传话,哪怕能传过去一些消息,也是语焉不详。
“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凉州提心吊胆的,正好这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什么事情,干脆回来亲眼看看。”
赵淩看他胡子拉碴的:“没事。我厉害着呢。噫——你身上臭臭的,是不是都没洗过澡?”
窦荣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一路躲躲藏藏的。”
赵淩让人送来了热水洗澡,又说自己饿了要吃夜宵,多煮一些。
“这样会不会让人怀疑?”
赵淩看他已经在一边灌羊奶,一边伸手和猫抢食了:“不会,我正长个儿呢,最近吃得多。”
窦荣很怀疑:“你吃得多能吃多少?你说你怎么那么瘦?是不是又挑食,没好好吃饭?”
“那肯定没有,我吃得可多了,天天大鱼大肉。”赵淩跟他说起米家的情况。
窦荣听得直皱眉:“你说你就这么大咧咧地在教坊司门口,说你把米家女眷全包了?你小小年纪,还要参加科考,这么说以后名声还要不要了?”
赵淩也是无奈:“那不然呢?不这么说,我还能怎么说?总不能我直接冲进教坊司,把人抢走吧?别说我压根做不到,就算能做到,不就变成公然抗旨?太子都不敢的事情,我哪敢?”
窦荣还是觉得心里面不舒服:“米家是米家,你是你。米家遭难,你可以伸出援手,但不能毁了自己的名声。”
赵淩认真想了想:“想不到别的法子。”
窦荣态度认真:“你的名声很重要。”纠结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吧,你做得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也就赵淩这个年纪又有靠山的,才能以一种混不吝的态度干这个事情,换做别人来这么做,肯定不行。
赵淩直接就去自己的小书房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册子,翻给他看:“喏!我都画上了!”
窦荣就看他的画,线条很简单,但把当时的情景和对话写的一清二楚。
他正看着,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赶紧让进里面的卧室。
小厮们端进来一大碗馄饨和一大盘卤味拼盘,外加一碗鱼羹和春卷。
“四郎先吃着,洗澡水还得过会儿才能好。”说完,他们就退了出去。
窦荣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出了院门,才出来,完全不跟赵淩客气,还一边吃一边看漫画一样看赵淩画的册子。
赵淩凑过去:“你给我留两个馄饨,再留两个春卷。”
窦荣自己吃两口,给赵淩喂一口。
两人分着吃完,窦荣才算是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吃到点像样的东西了。”
赵淩伸手拍拍他肚皮:“晚点我再叫一顿宵夜。常妈妈带徒弟了,等学好了,给你送一个到凉州?”
窦荣摆摆手:“不用了。我平时吃住都在军营,吃的大锅饭,什么东西都是一锅炖,再厉害的厨子过来都是一个样。不然还是你过来陪我。你会过日子,你来了就什么都有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好意思。
赵淩还以为他是顾忌着小厮们在澡房倒水。
小厮们倒完水,就来叫赵淩洗澡。
赵淩让他们进屋收拾吃完的碗盘,自己走正门,窦荣走窗户,一起去了澡房,没让人伺候。
神都的冬日太干燥了,赵淩也不是天天洗澡,简单擦完身,就搬了凳子给窦荣洗头发,然后开始吹:“跟你说我做的这个洗发水,特别好用。你回去的时候带上几瓶,还有这个香皂,比香胰子好用。”
窦荣用香皂搓着手,不敢置信自己搓出来的泡沫都是黑的,刚才就这么脏兮兮地吃了饭,闷不吭声洗了好几遍,把身上搓洗干净,感觉洗澡水都成泥浆了。
“这洗澡水脏的,瞒不住。”
赵淩让工部给自己收拾新宅的时候,特意加建了一部分下水:“你把浴桶底下的塞子拔掉,水会流出去。”
上水不太好实现,简单的下水还行。
赵淩把自己擦身用的水倒进浴桶大致冲刷了一下,剩下的会有小厮来打扫。
“行了,回去睡觉吧。你这一路是不是都睡在野外?”
“差不多吧。幸亏有你给的帐篷。”窦荣一路过来实在是累了,都顾不上把头发晾干就睡着了。
抹布对好大一个人占据了自己平时睡觉的位置表示抗议,轻轻推了他几下,没推动,委委屈屈地趴在窦荣胸口。
窦荣猛地咳嗽了一声。
赵淩赶紧把抹布抱走,抬手把窦荣推到最里侧,才抱着抹布外侧躺下,亲了亲抹布:“还是我们抹布最乖了。”
“猫嗷!”虎先锋刚才不知道在哪儿,这会儿跑了进来,急吼吼地先确认自己亲妈,然后才小心翼翼凑到窦荣鼻尖闻了闻,又回到抹布身边躺了下来。
赵淩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却还是在凌晨被脚抽筋痛醒:“嘶——”
窦荣立马就醒了过来,帮他慢慢把腿拉直:“怎么抽筋了?”
“可能长太快了。”赵淩这一年的身高起码蹿了三四寸,应该还在长,吃进去的营养没那么快转化成身体的养分,生长痛什么的,正常的。
外头打更的声音传来。
窦荣凝神细听:“五更,差点睡过头了。”
“你这就走了?”赵淩感到不可思议。
“对啊。确认你没事,我就回去了。出来时间太长,瞒不住。”窦荣看他脚没再抽筋,松开手下床忍着穿上一身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我一会儿混进一个西州商队出城就走。你帮我把虎先锋送回去。”
赵淩顾不上别的,赶紧跳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堆零食装了个背包给他:“带上。”
窦荣乖乖把零食背包带上,厚着脸皮道:“有没有铜钱?给我点。”
“有。”赵淩一点都不见外的把他带到小库房里,举着烛台给他指钱箱,“要用多少拿多少。京城这边钱庄的票号能在沿途兑付吗?能用的话,你带两张银票。”
现在的银票其实更像是钱庄发行的承兑汇票,使用并不是那么的方便,一般用于异地大宗交易。
能够牵扯到异地开设钱庄的,背后势力都不容小觑。
“银票还是算了,再给我点碎银子吧。”他要用起来方便点的。
赵淩就给他装了几个荷包的碎银子,估摸着有个一二十两,感觉不够花的,还是往窦荣手腕上套了一串金珠,又往他手上戴了个金戒指:“行了。你这胡子拉碴的估计也没人认得出你,回去该住客栈就住客栈。”
窦荣突然感觉耳根子烫热,低声答应:“嗯。”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牧草+1 破防
窦荣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跑了。
好吧, 大兔子。
有一阵没见,感觉个子似乎是高了一点,变化最大的是体型, 明显壮实了很多。
赵淩目送窦荣离开, 抱着虎先锋招招手。
虎先锋嗷嗷地叫, 只想回去和妈妈猫团在一起。
来福推开院门进来, 有些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赵淩站在院子里:“四郎今天这么早就起了?哟, 虎先锋?”
只要去上学,赵淩起得都挺早的。
偶尔更早起, 有很多原因。
像是猫打架,猫吐了, 猫盖在他脑袋上,猫压在他胸口等等。
来福已经见怪不怪, 推着赵淩进屋换衣服。
赵淩“嗯”了一声:“它昨天晚上就来了。一会儿我上学,顺路带去国公府。”
来福看虎先锋挣扎下地, 急吼吼冲进卧室, 跳到床上钻进被窝:“感觉不太像是愿意回家的。”
赵淩伸了个懒腰:“总得去说一声,免得家里到处找。”
虎先锋果然和抹布难分难舍,赵淩最后只能把抹布先一起放在镇国公府,等下午下课了再来接。
忙忙碌碌了两个月, 赵淩亲自到码头去接了雷奥那多。
其实是他正好休沐, 去河边钓鱼,顺道看看能不能碰到,没想到还真这么巧。
雷奥那多看赵淩骑着一匹漂亮的白马, 身边还有一匹漂亮的枣红马,只觉得不愧是大虞的都城,神都果然连马匹都比别的地方更加神俊。
抹布稳稳坐在马背上。
跟雷奥那多一起坐在一辆敞篷马车上的王延看着赵淩的样子:“你一个人骑两匹马?”
赵淩有些意外王延也会跟着一起来, 慢慢走在马车边上回答:“没啊。我就骑一匹。”他还是和抹布一起骑的。
王延觉得这外孙考的解元是假的:“我的意思是,你有两匹马?”
这么有钱的吗?这么有钱,连一扇琉璃窗都不给外祖父,像话吗?
赵淩还是否定:“没。”他拍拍白马,“雪莹是五妹妹的,她还不太会骑,我替她骑着跑跑。”指指身边的枣红马,“点点是我的。它带孩子太辛苦了,我带它出来转转。”
点点生下的小马驹已经三个多月了,事情贼多,比虎先锋还妈宝。
王延一听,顿时觉得魔幻。
赵家竟然还给一个庶女买马?
这匹白马一看就价值不菲。
码头在城外,路上往来的人很多,不便交谈。
王延要先带着雷奥那多一个外国人去鸿胪寺报道。
赵淩全程跟着。
他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去什么地方都会被热情招待,完全不需要排队坐冷板凳。
别说雷奥那多了,就是王延都有些刮目相看。
看在赵淩的面子上,雷奥那多被安排住进了客馆。
那里一般入住的是各国来朝觐的使团,配备有翻译人员,方便统一管理,以及皇帝召见。
环境佳位置好,吃住免费。
雷奥那多所在的国家实在太远了,身边只跟随了两名从自己国家带来的护卫。
赵淩先让他安心住下,约好了尽快过来看他,就带着王延回家去住。
王延这次完全是假借职务之便,来神都旅游的。
按理来说,他应该住在驿站,但肯定是住在赵家。
京城这边的驿站常年住满,王延去了还真不一定能安排上房间,更别说是好房间。
赵淩带着他一边走,一边说:“您就跟我住新宅那边。大堂哥刚去赴任,空出了一个院子,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
两边往来书信不多。
赵王氏说王家写家书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她写家书也差不多,压根没提新宅的事情。
王延惊讶:“你家还买新宅了?也是,你们都大了,家里住不下了。”
赵淩嘚瑟:“没买。陛下赏赐给我的。”
“真的?”王延不信。
“骗你干嘛?”
王延还是不信:“你干什么了,陛下赏你宅子?你连上次春闱都没参加。你一个解元,怎么就不参加春闱?”
作为读书人,王延还是很在意子弟们的读书成绩的。
赵淩一听考试就不高兴了:“考不好呗。我在外面跟着一起考了,先生们批了卷子,说我进不了前三。”
王延自己当年就是二甲:“进不了前三就进不了前三了,能考中进士不就很好了吗?十三岁的进士,谁能说什么?”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怎么看都光宗耀祖。
赵淩对自己要求很高:“那不行。不能考得比我爹差。”
“你爹可是探花。”
“我努力长好看亿点。”赵淩觉得自己科考进前三的希望还是有的。
他的教育资源可比他爹当年强多了,加上年纪还小,完全可以多夯实一下学问,再让娘帮着补习,问题不大。
王延这才注意到便宜外孙的长相:“探花郎又不是长得好看就行,得有真才实学。”
再说一次次考试,早就把长得“太随便”的筛下去了,剩下能够到殿试那一关的,不说个个都英俊潇洒,起码也都是长相周正。
他再看一眼骑在白马上的少年郎。
嗯,周正到这地步的,倒还真没见过。
当年赵骅已经是难得的才貌双全,现在的赵淩长相比他爹当年还要更胜一筹……两三筹。
这才十四,人都还没长开呢。
瞧瞧街上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都脸红红的,小伙子也都脸红红的……不对,小伙子为什么脸红红的?
王延又看看便宜外孙,陷入沉思。
赵淩有些垂头丧气:“外祖父你不知道我读书的压力有多大。先生们对我的要求有多严格。他们经常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我,这哪可能嘛。”
在文华殿教书的先生们,那都是研究了一辈子学问的大家。
他满打满算才上了十年学,拍马都赶不上。
王延想想文华殿里的那几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倒是对他们的高标准严要求表示理解:“先生们的话还是要听的。”
赵淩想着,自己还有个皇帝先生呢,不得不听。
幸亏皇帝没要求他一定要考状元,不然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去考试。
他们这边马车慢慢悠悠回到家,刚才在码头的时候,常禾已经提前骑着驴子回家通报了。
赵王氏就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的车马一过来,立刻招呼人,把多年未见的老父亲一把薅下马车,掳进旧宅。
“爹,您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这次来要待多久?就你一个人来的?先在家吃个饭,一会儿让淩儿带你去东市那边的猫猫汤搓澡。”
王延只是下意识扶住女儿伸过来的手,莫名其妙人就坐到了餐桌前,缓了缓才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一把脸,沉稳:“嗯,先用膳。”
这个时间刚好午膳。
王延看着家里不多的人,问:“赵骅呢?”
“哦,带孩子们去他魏师兄那儿了。”最近天气好,家里没一个人待得住的。
王延看着唯一的外孙,感觉是不是被家里其他孩子们孤立了,不然怎么父亲带着孩子们出去游玩,唯独不带赵淩?
赵淩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正好饭菜都端上来了,先吃饭。
吃过饭,赵王氏就带着老父亲和几个姨娘还有赵淩一起,带上几个丫鬟仆妇,也不坐辆车,直接溜达去了东市。
王延很想说怎么这么不讲究,这么随随便便出门乱走,没个官夫人的样子;但看看周围的人都差不多,倒是不好说什么。
赵淩很快就把王延带去猫猫汤,塞给了掌柜的:“外祖父,你好好泡澡,等晚膳的时候我来接你。”
王延心想在家里洗洗就得了,干嘛还非得出来泡澡,还得泡到晚膳的时候?
然后他就被搓澡师傅教育了,到了时间被叫醒的时候,还打着鼾。
常大力赶着一辆驴车等在门口。
赵淩把王延扶上车。
王延扭头去看澡堂子奇怪的店招,上头绣着一只溜光水滑的滚地锦嘴角弯弯眼睛圆圆:“怎么瞧着那么像你那只丑猫?”
赵淩顿时炸毛:“什么丑猫?抹布是绝世大美猫!不接受反驳!”
王延眯着眼睛看远去的店招,再看看身边的便宜外孙:“这你家的?怪不得起个这么怪的名字。”
什么叫怪?
明明是萌!
赵淩不想搭理糟老头子。
驴车没一会儿就到了赵家。
这会儿赵骅他们也回来了,赶紧恭恭敬敬和子女们一起给外祖父磕头。
跟着王延一起进京伺候的中年管家张旺,把一个装满了荷包的小篮子放到王延身边,显然是早有准备。
王延就见过赵辰、赵缙、赵淩三个外孙,这次见到赵婉清这个外孙女和沈兰这个外孙女婿觉得很高兴。
孙子辈磕头完了之后,赵淩就带着曾孙辈过来磕头。
王延就看着垫子上整齐摆列的六只猫三条狗。
赵淩对它们介绍:“这是曾外祖父。”
猫猫和狗狗们认真打量王延,凑过去嗅嗅,重新坐回来。
“喵~”
“汪!”
赵淩把其中一只金被银床抱走:“这只是编外成员,不用给。”
沈兰把愈发壮实的猫抱起来:“这是我堂兄家的猫,就爱往这边来。”
还真别说,跟着蹭饭都能蹭得胖一大圈。
王延幸亏多准备了一些红包,还真让张旺给了一毛一个红包。
赵王氏就看着赵淩他们闹,热闹完,沈兰他们要回去,赵淩也带着王延回新宅。
嗯,爹娘在前面带路,用不着他。
院子收拾了一下午,已经整理妥当。
王延瞧着不大一个院子,连日在船上晃荡,感觉脚底都在波浪起伏,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睡了个人事不知。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他起床洗漱完,就被带着溜达去对门老宅那儿吃饭,走了没几步,突然觉得不对。
他停下脚步,猛地扭头看去,随后脚步加快变成一溜小跑。
身后张旺显然早有预料,跟在边上跑:“老爷慢点,那是家里的大书房。”
赵淩这天放学回家,就被赵王氏提溜到大书房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躺椅上看书的王延。
赵淩看不明白:“怎么了?”
老头坐那儿看书不挺好的?
“你外祖父生气了,赶紧去哄。”
赵淩顿时嫌弃地别开脸:“他生什么气?”
糟老头子又不是八块腹肌的小哥哥,还没豆豆可爱,有什么好哄的?
赵王氏指了指窗户:“看到家里那么多琉璃窗,就生气了。快哄,不然你外祖父回去,把你大书房拆了带回去。”
啊?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王延把书往身边茶几上重重一拍:“你们娘俩嘀嘀咕咕的声音还可以再大一点?老头子我还没聋呢!”
他昨天晕晕乎乎的啥都没看清,等今天反应过来,才发现赵家哪儿哪儿都是琉璃窗,整扇整扇的琉璃窗,连天窗都是老大一块。
他,一个外祖父,就巴掌大的一小块天窗!
王延感觉到熟悉的血压上升的晕眩感,喝下今天第三壶茶。
不打碎研磨,就这么放琉璃壶里泡开的茶叶,瞧着真好看,喝着也清爽。
赵淩脚步向后,感觉胳膊一阵剧痛:“嘶——”
赵王氏放下掐人的手指:“快去!”
赵淩把书包往自己课桌上一放,磨叽到糟老头子身边:“这个嘛,我搞点琉璃也不容易。京城好多达官显贵家里还没有呢。陛下在宫里头盖琉璃殿,琉璃作坊的产量就那么点。”
主要是顾潥大概是把玻璃暖棚给整明白了。
这东西虽然现在耗费巨大,但用来给农业搞些研究倒不算浪费。
另外还得搞几个种反季蔬菜。
王延不信:“既然这么紧俏,你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的?”
“因为现在这种琉璃就是我烧出来的啊。”他多少有点特权。
“那既然是你烧出来的,就不能给我再弄点儿?”
赵淩:“……我明天去问问陛下。”
现在琉璃作坊被顾潥严格管控,账都是赵骅亲自做的,各种物料进出严格得像是里头在铸造铜钱,而不是琉璃。
赵王氏听着赵淩的语气,顿时对老父亲不满,两步上前:“好了。差不多就得了。回头从我屋里拆两扇窗户给你带回去。”
反正他们家现在读书什么的都来大书房,正房那边的书房不怎么用得到,拆了就拆了,原先的旧窗户还在,拿出来换上就行。
王延今天其实去琉璃铺子转过了。
那货架上叫一个空空如也。
也不能说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摆了几件美轮美奂的样品。
样品,不卖的。
他瞅着还比不上赵淩送给他的琉璃茶具,问了一下价钱,差点失态。
要知道王延虽然在王家已经是旁支了,但毕竟殷富数代,家底是很厚的。
当年赵王氏一个庶女出嫁,王延给出的嫁妆,除了在泸阳县置办的大宅和全套红木家具之外,还包含了供给赵骅进京赶考的全部费用,甚至还有小家庭的启动资金,算下来两千两打不住。这还不算各种添妆和压箱底的钱。
王延家有钱可不是占了多大的地,当了多大的地主,而是经营了数代的缫丝生意。
能让他都觉得昂贵的东西……嗯,怎么说呢?
他其实对赵家满屋子的琉璃窗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就是也想要一个这么敞亮的书房。
他要是有这么个书房,立马致仕当先生,都不敢想能在这么一个书房里教书读书得多幸福。
要不,他还是致仕了,来女儿家?
正好赵家的几个小子都还在考学,他可以指导。
赵辰和赵淩的成绩是不错,可还有进步空间。
赵缙那小子就不行了,得鞭策。
赵茂年纪还小了点,倒是看得出很聪明,就是小小年纪似乎有点迂腐,得好好矫正。
老头子越想越心动,对自己便宜外孙扔给他一只猫讨好,都没在意,下意识接过,一下一下撸着小胖柔润的毛发,听着猫的呼噜声。
赵淩悄咪咪走回来,眼神示意:哄好了吧?
赵王氏不太确定:大概?
算了,不理这老头。
赵王氏要编书,赵淩要写作业。
过了没一会儿,赵辰他们也都来了,各自在自己书桌前奋笔疾书写作业。
心里盘算着要指导外孙功课的王延,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赵淩倒是把琉璃窗的事情放在了心上,也不等下午去御书房了,等午膳的时候,就跟顾潥提要求:“陛下,现在琉璃作坊里的琉璃窗紧张吗?能不能匀点儿给学生?”
琉璃殿其实差不多都盖完了。
剩下的宫中其他几个地方想要盖阳光房的,都被顾潥给叫停了。
他后宫的嫔妃不多,但也不可能每人都给盖一个。
他自己、太后、皇后和太子的宫殿中有一个小小的就行了。
剩下的还是把宫中主要宫殿的窗户换成琉璃的……琉璃作坊现在已经能够烧制稍微大块一点的琉璃了,整个皇宫全部更换琉璃窗,还是再等等。
主要是光给自己换,没钱。
现在琉璃作坊其实存了不少现成的琉璃,只是放量少。
物以稀为贵,就指着这赚钱呢。
他可知道那些达官显贵情愿把串铜钱的绳子都放烂了,都不拿出来花。
作为一个国家的皇帝,顾潥期望的是最好把钱通通都拿出来花,而不是藏起来,造成市面上流通的钱币越来越少。
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让他们玩了命的买的东西,他不可着劲往死里薅,都对不起自己。
当然,顾潥对自家祥瑞还是很和蔼的:“要多少?”
“整上两扇窗户?”再多他也不敢开口。
顾潥觉得问题不大,答应下来,问他:“又要用哪儿?”
赵淩老实回答:“给学生的外祖父书房里换两扇。他岁数大了,看东西眼睛不好使。”哦,对了,“学生之前给您提过的西洋人雷奥那多,现在安排在鸿胪寺的客馆里。您要见见他吗?”
“就是你说过的带来香料种子的商人?”
“是的。”
顾潥还没见过和那么遥远国家的人,有点兴趣但不多,对赵淩说道:“你先替朕看看他带来了什么。”
“是。”赵淩领命,“那学生下午就去鸿胪寺,不去御书房了。”
顾潥:“……去去去,尽想着法儿逃课。朕也得弄个戒尺打手板。”
王太后抬手就拍了他胳膊一下:“水灵是替你去办事,怎么叫逃课?那些香料的种子这几年先在皇庄上种,能赚多少钱。”
至于往后,香料肯定不能只有他们家种。
香料价格虽然昂贵,但用处没有牧草那么大,可以通过各种办法“流出去”。
等外面种的人多了,价格自然就低了。
到时候他们已经赚到了最大的一笔钱。
顾潥听王太后这么一说,倒是对一个西洋商人能带来什么新东西还挺期待的:“让李伴伴陪你一起去。”
“是。”
赵淩用过午膳,就和李公公一起去了鸿胪寺客馆,坐在马车上开始打小算盘:“见个人用不着多长时间,见完我就直接回家。公公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提前放学!
李公公就欢喜他这样一点都不把他当外人的样子:“不了。我还要回宫复命。”
“哦……”赵淩失落,还想着把李公公带着,治治他外祖父那个小老头。
嘿!差点忘了!
“来个人去我家把我外祖父接去鸿胪寺客馆。”
他转头对李公公解释:“我外祖父会西洋话,能给我们做翻译。”老头就是借着这个理由跟着一起来的神都。客馆那儿的翻译虽然也会一点,但没王延那么精通。
一行人到了客馆,雷奥那多看到赵淩比看到亲人还亲。
经过一番解释后,雷奥那多对李公公的身份有了一些了解,立马就进行了一番对大虞的景仰滔滔不绝的输出。
可惜赵淩的对西洋话会的不多,不支持他听懂,更别说是翻译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王延过来,几个人才能正常交流。
雷奥那多跟随从一起,抬出两个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个小箱子,打开全是精心保存的许多植物种子,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赵淩心心念念的辣椒。
“咦?”他突然从一个小箱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在手指碰到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晕眩了一下。
时间太短,没人注意到。
赵淩手上拿着一颗玉米粒,牧草空间里多了一大片的玉米。
对哦,玉米也算是一种牧草,只不过普遍是作为粮食作物。
相对水稻和麦子,玉米很不挑地方,耐贫瘠、耐干旱、耐严寒。
玉米植株作为牧草来说,并不算特别优质。
但玉米作为畜禽饲料来说,是相当优质的。
他感受着空间里的玉米地,咽了咽口水。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这是一个超级厉害的粮食作物?
第74章 第七十四 文化输出 祥瑞不需要解释……
赵淩的异常反应, 李公公全都看在眼里。
他的目光看向赵淩手中的种子,发现这种种子确实比一般的种子颗粒要更大一点,看上去像是能吃?
不是, 他的意思是能当粮食吃?
作为顾潥的大伴, 李公公不止一次听顾潥叨咕祥瑞什么的, 落在玉米种子上的视线更加灼热。
所以, 这是祥瑞感应到了上苍的指示?
雷奥那多滔滔不绝地解释各种种子:“我去了很多地方, 搜寻了当地人的粮食种子和蔬菜种子……”
他的脸颊明显消瘦,显然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非常辛苦。
王延手上有一份各种种子对应采集地点的大致气候和土壤条件。
赵淩在看到玉米种子之后, 已经对别的都失去了兴趣,连辣椒都不放在心上。
雷奥那多试图带回一些完整的植株, 可惜都失败了。
现在的航海技术很不成熟,是真正意义上的用命赚钱。
海上会遇到的意外情况数不胜数, 人能活下来都不容易,更别说是脆弱的植物了。
赵淩本来以为就是简单和雷奥那多见个面, 要不了多久, 结果和他聊了很长时间。
雷奥那多甚至还现场绘制了粗略的海图,介绍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
赵淩听得很认真,对比脑子中的世界版图,并不算意外地发现压根不一样。
确实不算意外。
但也没什么关系。
他生活在这里, 希望自己能够生活得好一点, 自然希望自己生活的地方更好一点。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看看自己能有多“达”吧。
因为有玉米这样的神物,赵淩并没有回家, 离开客馆之后,就和李公公一起把两箱种子直接带到了宫中,亲眼看着交到了顾潥手里。
顾潥完全没料到石狮子放出去当天还能见到, 见赵淩拿着玉米粒递给他,很郑重地接过来:“很重要?”
“嗯!”赵淩很认真,“我觉得这个很重要。”
来吧,问他为什么觉得重要,他已经编好了,是白胡子老爷爷托梦说的!
他刚才回宫的时候眯了一觉梦到的。
顾潥完全没有问。
祥瑞都觉得重要的东西,那必然非常重要啊。
这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顾潥觉得既然那个西洋商人能够带来祥瑞都重视的东西,肯定是沾了祥瑞福泽的,可以见一见。
他的命令下去,就有人去教雷奥那多各种礼仪,以及基础的语言。
其实他已经跟着王延学了很多。
作为一名能够在这个时代行走世界的大商人,雷奥那多的语言天赋极佳,只是面对大虞的皇帝,显然不能靠着连笔带画你画我猜的形式来交流。
他学习起来的速度很快,可怎么说大虞官话,都带着点象州口音。
赵淩陪着王延过来几次,想尽地主之谊,带他在神都到处转转,但他忙得完全没时间。
倒是赵淩没什么事情,跟着鸿胪寺的官员和住在客馆的使节们学习其他国家的语言。
现在这个时代,语言相对简单。
赵淩有过学习外语的经验,又有良师和当地人的指导,很快就掌握了基本交流,并且给使节们留下了一个大坑。
他自己没觉得,就是正常交流:“我觉得贵国的人文历史民俗风貌都很有意思,真希望能够更深入了解一下。不知道您能不能推荐几本介绍贵国这些方面的书籍呢?”
使节们顿时卡壳。
书籍?
现在识字的人都很少,他们本国使用的文字不是大虞文字,就是从大虞文字演化而来。
在这个知识高度垄断的时代,他们大部分人思索自家拿得出手的文学作品,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历史书籍?
他们的历史到底该说是记载,还是编纂?
甚至说是历史,还是传说?
倒是雷奥那多拿出了一本诗集,还有一部小说,甚至还有自己的航海日志。
赵淩对雷奥那多的航海日志最喜欢,借回家直接抄录下来,连上面的配图都原样描绘下来。
西洋文字是字母文字,赵淩用毛笔写不顺溜,跟雷奥那多学了做鹅毛笔,沾墨水写才算好一点。
问题也不是没有。
常禾看他一支支往废纸篓里扔鹅毛笔:“这鹅毛笔也太不耐用了。”
就他家四郎这写的速度,一天能耗费一小捆,比毛笔还费。
赵淩听他这么说,下意识皱眉:“我晚上不想吃鹅。”
为了鹅毛笔,他可算是付出大代价了。
在书房里的其他人,都对此发表意见。
“嗯,你别吃。我吃。”
赵缙也在长身体,比赵淩早长了两年,身高却快被赵淩赶上了,很有危机意识。
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哥哥的尊严,他决定多吃肉多锻炼。
养鹅的性价比不高。
鹅吃得多,下蛋少,还需要水。
农村更偏向于养鸡。
平时赵家吃鹅肉的机会不多。
最近顿顿大鹅,还得亏赵淩在福满庄上做的饲养禽畜的实验。
赵家人都觉得鹅肉好吃。
管博澹也觉得好吃,甚至写了一首小诗来赞美鹅肉的美味。
赵淩实在受不了单一食物连着吃好几天,倒是攒了一些鹅绒,估摸着到今年冬天,能给自己攒一床羽绒被。
嗯……
他还是算了。
什么羽绒被到他手上,都得分分钟被猫给分尸。
他还是再攒个羽绒睡袋给豆豆。
赵淩把雷奥那多的书抄完,拿去还书的时候,发现客馆空了很多:“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感觉都没人了?”
在客馆工作的小吏还没开口就呲出一口大白牙:“多亏了四郎你,好几个使节团都回去了。”
“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小吏笑道:“上次您不是说想看看他们国家的书籍嘛。他们拿不出来,回去编书、写史了。”
上面的人要面子,什么太平盛世万邦来朝,对这些外国的所谓使节团特别好。
这些使节团代表的国家都不知道在哪儿,每次拿点不知道什么东西来进献,然后连吃带拿不算,有几个国王甚至都赖在神都不走了。
累得他们这些人跟前跟后。
伺候倒是不至于,但这些人总会惹出一些事情来,还得他们去处理。
教授使节团语言文字和礼仪,使节团也不是什么学堂里的小童,学不好还能打手板。
他们是轻了不行,重了不能的,实在难办。
现在一下子走了不少人,小吏们的工作量显著降低,自然高兴。
赵淩觉得这不是个办法,找了几个实际一线工作的小吏了解具体情况,然后拟了一份章程。
使节团的人数要严格控制,来神都要有正当理由,停留的时间要严格审核,根据不同来访的目的,发放签证。
签证过期无正当理由不可再续,必须即刻遣返。
欢迎各个国家派遣留学生赴虞学习先进的文化知识……
赵淩写到让留学生考雅思考托福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连续两年考试不合格就取消学生签,嘎嘎嘎。
赵淩花了三天,把写完的章程整理好,直接放到御案上。
要知道别的臣子想让皇帝先看到自己的奏折,有时候还得找李公公或者田公公疏通疏通。
当值的庶吉士看得眉头一跳,心想:这小儿怎的如此无礼?陛下竟然一点都不生气?陛下对太子殿下都没这么纵容。
顾潥拿起完全没有奏折格式的小册子拿起来看:“你就不能写份像样的奏折给朕?”
“学生不会写颂词。”赵淩的借口毫无新意。
顾潥没好气地拿起戒尺,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一个借口还准备从五岁用到老了?你以后就不准备给朕写奏折了?”
赵淩开始耍赖皮:“到时候让我娘帮我写颂词。”
顾潥一边看,一边问他:“你以后到地方赴任,还能带着你娘?不怕你爹打死你?”
“不怕。我爹打不过我。”他现在的骑射已经有点模样了。
教他的师傅给予了肯定。
哦,他的意思不是准备把他爹当靶子。
他的意思是他跑得快,他爹追不上,打不死他。
赵淩因为心直口快的忤逆言论,被顾潥打了一下手心。
顾潥严肃教育:“对父母长辈要孝敬!”
赵淩紧张地五官皱起,结果并没有习武之人把他手心抽出蘑菇云爆炸效果,反倒比先生们抽得还轻一点儿:“咦?”
顾潥作势要重重抽他,赵淩赶紧缩回爪子。
过了一会儿,顾潥一目十行看完赵淩写的不是折子的折子:“水灵,过来,给朕解释解释,你到底想干嘛?”
留学生、各种考试等等,教学内容的选择方向……
“文化输出啊。”文化入侵啊。
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文化也必然是从强势文明向弱势文明输出。
既然这种流向已经开了一个头,那不如他们来进行一些引导。
等将来有一天,某个和他们大虞人长得不一样的人,说着他们大虞的话,学着他们大虞的知识,以大虞的美为美,以大虞的道德为道德,那么这个人就是大虞人。
“陛下是天子,普天之下皆是您的臣民。”赵淩难得说一句正经话,随即道,“让一个雷奥那多带进来东西太难为他了,还不如让更多的人主动进献。这才是万邦来朝。”
顾潥想象了一下赵淩描述的未来,越来越心潮澎湃,根本坐不住,走下龙椅,把赵淩一举:“水灵,真是朕的祥瑞!”
咦?赵淩歪头。
他什么时候成祥瑞了?
不对!
“学生长大了,别老是把学生举起来!”习武力气大就了不起啊?就能随便把人这么举起来吗?
他赵水灵不要面子的吗?!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蔷薇汤 哄人【二更】……
赵水灵又被悄咪咪赏赐了一个铺子, 还是在东市。
他又开了个澡堂子,不过是女澡堂。
天知道他开了个男澡堂子之后,背地里被赵王氏揪了多少下耳朵, 每次还都是左耳朵。
他都怀疑现在自己的左耳垂比右耳垂长。
新澡堂子赵淩本来理所当然想叫喵喵汤, 但是赵王氏行使了一票否决权:“你名字起这么像, 万一有女客不知道的走错了怎么办?”
赵淩一听, 顿时觉得有道理。
最怕的还不是女客走到猫猫汤, 毕竟门口的掌柜和伙计就能把人拦下来;最担心的还是男客故意走错,想要去女澡堂占便宜的。
哪怕造不成实际伤害, 一群老色批天天聚在女澡堂子门口胡搅蛮缠肯定也不行。
于是赵淩去求了王太后。
王太后没好气:“给你一个铺子,你倒还要找我售后来了。”
售后这个词, 是从赵淩这儿学的。
赵淩脸皮厚厚的:“学生遇到困难,肯定是来请教先生啊。”
太后亲口取的名字, 加上太后亲笔,足以震慑宵小。
听到先生这样的称呼, 王太后眼露慈爱和感慨, 有点想像赵淩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脸,手指却在袖子里微微卷了一下:“清瑶,拿笔墨来。”
小时候赵淩这么叫她的时候,她以为孩子年纪小不懂事, 告诉他长于妇人之手不是什么好话;告诉他, 他的先生应该是裴先生那样的大家。
她哪怕有点名望,也不能真的当什么先生。
赵淩原本是无所谓的。
他上辈子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教师的比例远远高于男教师。
虽说现在正经拜师的先生和学生之间的关系, 远比他上辈子的师生关系要亲近,但道理是一个道理,都是传授自己知识的老师。
王太后思量片刻后, 就写下蔷薇两个字。
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含义,一看就懂。
赵淩也确实一看就懂,什么都没说,跪下给太后磕了个头。
他把字拿回家,放到赵王氏手里,又给赵王氏磕了个头。
赵王氏一开始确实偏心,但谁能不偏心自己亲生的?
再说赵王氏也没苛待过他。
等到后来,赵王氏待他越来越好,其中虽然有太后的因素在,但看在别人的面子上待他好,还是真心待他好,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赵骅跟赵淩一起回的家进的门,就见赵淩这幅样子,也没看写的什么,就见赵王氏一看,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写的什么?怎么把你娘给惹哭了?”
他本来看赵淩磕头,还想说好好的又作什么妖,见状脸色一变,上前就把赵王氏手上的纸拿了过来,一边给赵王氏擦眼泪,一边看,等看到上面蔷薇两个字,顿时嗓子就哑了。
赵淩要去找太后写新澡堂子名字的事情,他当然知道,还笑话儿子,与其开个女澡堂子,还不如开个银楼更讨贵妇人们喜欢。
赵王氏显然想说什么,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推开赵骅,把赵淩抱在怀里。
赵淩小时候,她都没这么抱过,一时间有些无措,看向赵骅:“爹,哄哄你娘子。”
赵骅黑着脸:“你不是比我会哄吗?”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努力把赵王氏哄着改成抱住自己,扶着往卧室去,回头还瞪了一眼赵淩,让他赶紧滚。
臭小子!
万一传出去嫡母抱着庶子,像什么话?
赵淩摸了摸湿漉漉的领口,拿起太后的亲笔,回去换衣服,然后就开始忙了起来。
他把原先女澡堂的设想全都推翻,重新画了施工图和设计图,联系了瓷窑,又去软磨硬泡了许多水泥,一直忙到临过年,才算是把蔷薇汤给盖好。
赵王氏来看的时候,赵淩正和几个花农一起栽种蔷薇。
丈高的院墙上挂了许多细麻绳,等待来年开春后蔷薇花枝攀爬。
赵王氏让丫鬟给忙碌的花农和洒扫的仆役们送点心,瞧着满手泥的赵淩直皱眉:“这些事情你让别人做去,怎么搞得自己脏兮兮的?现在种花能活?”
“应该问题不大。”趁着花现在睡着了,给它们换个地方,等它们醒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就扎根了。
赵淩用丫鬟端过来的水洗了好几遍手,抹了香膏之后,双手又光洁如玉:“娘给我带什么吃的了?”
“玉米饼子。”
赵淩一听到玉米两个字,就一蹦三跳地跑开:“不吃!”
秋收的时候,玉米大丰收。
雷奥那多之前带到神都来的玉米种子只是少部分样品,更多的留在象州。
为了避免耽误农时,以及考虑到生长气候的问题,直接就在象州种了几十亩试验田。
这种玉米虽然长出来的个头不大,还长得“龇牙咧嘴”的,但产量着实不低。
哪怕是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没有精心伺候,也能有不错的表现。
当然,玉米这个东西好不好,有多好,肯定得吃了才知道。
反正收获不错,神都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被赏赐了一根煮玉米。
没错,一根,就是尝个味道。
赵淩这个祥瑞就不一样了,得到赏赐的玉米有两筐。
赵家一窝子钱精,连夜就把颗粒饱满适合当种子的玉米粒给搓下挑了出来,剩下的换着花样吃。
赵淩搓玉米就搓出了心理阴影,到现在还能感觉手掌火辣辣的疼,吃玉米更不愿意了。
他空间里大片又糯又甜颗粒饱满还没虫子的玉米,为什么要吃各种玉米饼子和玉米糊糊?
他偷摸着给驴子加餐都没吃这么差的。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别人想吃还没得吃,你倒是挑上了!”赵王氏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眼巴巴给人送过来还讨人嫌了?
臭小子打小就挑食,本来以为玉米这种新鲜玩意儿能让他消停一阵,没想到完全没用。
赵淩不理,熟练地翻墙就跑。
嗯,等来年蔷薇花爬满了墙,他就没法翻墙了。
赵王氏看他跑远,都懒得去追,跟丫鬟和仆妇一起,进澡堂里面转了一圈。
她上次过来的时候,里头还没收拾干净,这次过来,里面不仅已经打扫得窗明几净,连一些家具摆设都已经放好了。
入目皆是深深浅浅的粉红、墨绿、天蓝、鹅黄,到处都是蔷薇花元素。
饱和度高且明艳的颜色,一点都不符合时下装修房子的概念,但特别少女心,特别能戳中赵王氏。
蔷薇汤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干练妇人,叫绿柳,长得不说多漂亮,也是端庄大方。
她原先是宫里头太后身边伺候的,二十五岁出宫,嫁了一个姓林的小商人做填房,把前面人生下的一双儿女拉拔大,结果几年下来没把人心捂热,倒是养出了仇人,娶妻嫁人不找自己的父亲要钱,倒是嫌弃她这个做后母的苛待。
能够在太后跟前当管事大宫女的,怎么可能什么软柿子?
当下就一纸诉状告到衙门,说林家骗婚骗财,磋磨她的青春让她无儿无女,还骗她的钱财和劳力伺候老人孩子。
换做别的妇人来告,衙门根本不会搭理,可绿柳曾经是体面的大宫女,身边还陪着梓萱,就不一样了。
衙门立刻认真对待,派人去街坊四邻打听。
林家的事情周围的人都知道,还真就是绿柳说的那么一回事。
虽说骗婚什么的难以判断,林家也没能耐磋磨绿柳,但绿柳进门多年无儿无女是事实,两个老人和继子女对绿柳毫无尊重多有怨言也是事实。
绿柳在邻里之间的风评却是极好。
两厢对比下来,绿柳不仅拿回了这些年贴出去的钱财,还额外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并且如愿和离,立了女户。
有人觉得她这年纪还和离是想不开,绿柳自己倒是觉得赶上了好时候。
如今能让她亲自经营这么一个漂亮的铺子,简直是做梦都没想过。
她扶着赵王氏慢慢走,给她从一块不起眼的马赛克拼花,介绍到琉璃灯盏的蔷薇花造型,又带她往一间独立的小院走:“这是四郎单独给您留着的。”
赵王氏看着小院门窗上彩色琉璃拼成的各种蔷薇花图案,挪不动脚了,想拆回去装在她卧室。
绿柳每次看到这些彩色琉璃窗都忍不住赞叹,给赵王氏指细节:“夫人,您看这些蔷薇花的花朵和枝蔓都是连着的。您退远了一点看,这一整面就是一片蔷薇花墙。”
赵王氏:“……”要不,她还是搬过来住得了。
赵王氏还在发呆,被赵淩从附近茶楼抓出来的赵骅就抱着批判审视的态度过来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男的,进女澡堂子做什么?
同样是自己儿子开的澡堂子,蔷薇汤和猫猫汤能有多大区别?
顶多多种一点花?
他进门看到光秃秃的墙和光秃秃的花枝,觉得不过如此。
赵淩带着他往前走:“我给娘单独留了个小院子~超好看~”
赵骅看赵淩的步伐都快要跳起来,严肃:“稳重点。几岁了?走路还一蹦一跳的。”
“哦。”赵淩听话,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于兴奋了。
等赵骅看到赵王氏的蔷薇小院的时候,瞬间把目光投向赵淩:此子不可留!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狸奴仙儿 太子伴读的本职……
赵淩本来想等翻过年, 开春蔷薇花都长出叶子之后再开张。
但赵王氏催着他赶紧开张。
赵淩就趁着过年开了张。
哪怕是神都,适合女子消磨半天的店铺也不算多。
蔷薇汤一开张,就引来众多女子的追捧。
尤其蔷薇汤考虑到隐私问题, 能够提供的泡澡的人数不算多。
越稀缺的东西, 越是让人趋之若鹜。
一时间, 能够在蔷薇汤包下一个小院聚会的, 成为了贵妇人们中间极有面子的事情。
拥有蔷薇汤“最终解释权”的赵王氏, 更是一时间风头无俩。
哪怕她想着要低调,实力也不允许。
没办法, 儿子太孝顺。
赵骅看着越活越年轻的赵王氏,再看看一旁的赵淩, 气就不顺:“别老腻歪在你娘身边,想法子给你外祖父弄点琉璃窗去。”
赵淩好好在写寒假作业, 被他一顿说,莫名其妙:“不是给外祖父把琉璃窗带回去了嘛。”还是新款大块的琉璃窗。
赵骅就说:“那给你爷爷奶奶弄点, 弄完了送回去。”
赵淩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要把我打发走呗。”自己老婆哄不好, 怪他咯?
他只是给自己嫡母送个礼物而已,怎么着了?
赵王氏在大书房另外一边编书,见赵骅去闹赵淩:“有空过来帮我忙,别去闹淩儿做功课。”
赵骅想不到办法把越来越看不顺眼的儿子给打发了, 一个年都过得心里面憋屈。
家里其他孩子们都受了无妄之灾。
好好一个年, 尽在家里抄书写作业,还得学着打理家务,算盘珠子都快打出火星子。
他们不敢当着赵骅的面反抗, 只敢背后蛐蛐,被赵骅发现了,又是一堆作业。
赵淩觉得赵骅是提前更年期了。
每次赵骅罚他写作业, 他就跟赵王氏蛐蛐赵骅。
赵骅知道了更加血压上升,更加罚他作业。
老爹布置的作业,赵淩压根不虚,可以赖掉不做。
招猫逗狗地过完年,他就被顾朻通知要去梁州。
“咦?”赵淩还没反应过来,“去梁州干嘛?看米兄吗?”
也不知道米希在那边具体怎么样了?书信有滞后,也不排除米希报喜不报忧,总得亲眼看过了才能放心。
顾朻对自己未来的户部大臣很是喜爱,耐心解释:“去种玉米,再看看怎么修筑城防,最好直接在梁州建水泥作坊。咱们也别让米希闲着,给他找个活干。”
梁州多山少水,像水稻麦子这样普通的粮食作物不太适合种植,好处是气候温暖,应该比较适合种玉米,也能快速看出效果。
米希现在这情况没法参加科举,但这样的大才不可能被浪费,得利用起来。
梁州那地界本就教化少,米希要是能够趁此积攒一点功绩,对他对米家都是好事,将来不说怎么起复米家,起码让米希在梁州有点地位,日子过得轻松一些。
巩盛说道:“我去剿匪。”注意到顾朻的眼神看过来,他收起呲出的大白牙,一脸正直地更正,“去教化山民。”
赵淩懂了。
不能好好精神教化,就物理教化是吧?
那他去干嘛?
顾朻摸摸头:“你是太子伴读,当然是我在哪儿,你在哪儿。”不待在东宫,天天待在御书房干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淩是天子伴读呢。
赵淩恍然大悟:“对哦。”石狮子当久了,真以为自己是御书房摆件了。
“我们这次要去一年,起码得等到玉米秋收之后,才能回来。你们先赶紧回去准备准备。”顿了顿,他说道,“水灵把抹布和小花带上。”
赵淩立马抗命:“我不!我带上大胖!”
就知道外面都是坏人,谁都觊觎他家大美猫。
话是这么说,赵淩还是赶紧回家收拾行李。
这次行程很赶,不能耽误农时。
温暖的梁州春日比神都要早很多,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试试玉米能不能在梁州一年两熟。
赵骅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想想,赵淩就真的要远行,还是一下子去梁州那么远的地方,心里面到底是不放心居多。
灯笼微弱的光线下,小少年瞧着小小一只。
赵骅伸手给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路上小心,食水多注意,记住财不露白,做人低调些,那边山高林密,别出去乱跑。到了地方就去找你三姑姑,别怕麻烦人知道不?”
“嗯!”赵淩乖乖点头,摸了摸胸前兜兜里的抹布,“我跟着太子殿下的队伍,您放心好了。”
赵骅怎么可能放心?
赵王氏也是。
只是该叮嘱的事情都叮嘱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骅看了看赵淩的脸,说道:“听说那边太阳晒,你多戴帽子遮着点日头,免得晒黑了养不回来,来年春闱的时候就没法靠脸当探花了。”又叮嘱,“你出去好好跟着太子殿下办事,不要和女子牵扯,别以为出了门就没人管了。”
赵淩“切”了一声,感觉后背坠坠的,赶紧反手托住,肩膀搭上来俩爪子和一个大脑袋,显然是自家最沉稳(物理)选手大胖。
金灿灿的金丝虎冲着赵骅赵王氏:“喵~”
赵王氏伸手摸了摸大胖的脑袋:“你跟着你四哥去,你二姐姐要伤心了。”
大胖夹着声音:“喵呜~”
赵淩抗议:“什么四哥二姐?我是大胖的爹,不能乱了辈分。”
“屁的爹!大胖还能是你和抹布生的?”赵王氏把大胖抱在手上,跟赵淩说话。
这次要出去一年,赵淩要带很多东西。
除了自己和随从们要用的,还有要带给三姑姑一家和米希一家的。
长途跋涉,他还要带上需要更换的车子的零件和维修工具等等。
从神都去梁州可不比去象州有船可坐,都是走陆路。
不要想着坏了缺了路上买就行,现在大虞的人口密度没那么高,不少地方和荒山野岭差不多。
真要没个准备,很可能在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是必需品。
为了防止道路崎岖狭窄,使用的还都是驴车。
赵淩和赵骅、赵王氏在家门口聊了好一会儿,天才蒙蒙亮。
来福过来说道:“四郎,都准备好了。”
赵骅让赵淩上车:“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说着,他和赵王氏一起,身后还跟着简单洗漱了一下的赵婉蓉。
他们一路把赵淩的车队送到坊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回走。
大胖:“喵?”
赵王氏低头和怀里的猫四目相对:“……你还是别出远门了,就老实待在家里吧。”
大胖不明所以,下意识回了一句:“喵。”
“嗯,你也说好啊,那就好了。”
赵淩这次出门,就带了来福、梓萱夫妻和常威、常禾兄弟,精简地收拾了三辆驴车。
车厢比正常马车的车厢偏小,又放进去了许多行李,赵淩坐进去就没多少活动的地方。
他把胸前的猫包摘下来,让抹布出来坐到桌板角落固定在卡槽里的盒子猫窝里:“抹布,我们又要出去浪迹天涯啦。”
抹布在垫了小羊皮的猫窝里趴了下来:“喵。”
赵淩看了看,觉得抹布趴在里面有点空,感觉有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
赵淩拉开头顶的木板,露出一块琉璃天窗,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还是把座椅下面的隔板翻起来,躺了下去。
这没电脑没手机也就算了,一路上连钓鱼都没办法,真不知道怎么过。
他还没出城,就和顾朻的车队汇合。
顾朻的车队不仅需要带上玉米种子,还需要带上种植过玉米的老农和建造水泥作坊的工匠。
作为大虞的太子,哪怕他再怎么轻车简从,这次也是代表着朝廷对梁州的重视,身份上是代表了天子,车队非常庞大。
赵淩掀了窗帘看出去,车队绵延了得有两里地。
驾车的常威见他掀开车帘,偏着头说道:“四郎,你看人家坐着马车呢。那马车不小,路上应该不至于连辆马车都通不过。”
赵淩自己好歹是正在整理兵书的人,对大虞各地的纸面路况牢记于心:“能通过最好。咱们有备无患。”
出了城,巩盛骑着马汇入队伍,他的车队也是以驴车为主,不过带了百名骑兵。
骑的都不是什么高头大马,而是比较矮小的马匹。
骑士也都不那么高大魁梧,而是中等身高气势却相当精悍。
赵淩一看这针对山地作战的准备,感觉这次能“教化”的人数应该相当不少。
巩盛注意到赵淩,驱策着自己的马靠过来,探头朝车里面看,见到一只两眼放光的狸奴,也跟着两眼放光,突然:“咦?殿下不是让你带上抹布和小花?你怎么就带了一只?这是抹布还是小花?”
“……抹布。”赵淩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了,“我大胖呢?我出门的时候明明把大胖背着的,我那么大一个大胖……”他想起来了,“被我娘抱走了。”
这时候再回去接一只猫,显然不可能。
赵淩悲伤地把脸埋在抹布身上:“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巩盛没耐心看他演戏,抢劫:“快,给我点零食。最好是肉脯鱼片干什么的。”
赵淩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巩盛每次见他都像是没吃饱饭,递给他一小包鱼片干。
巩盛还想说什么,这时候队伍停了下来,他赶紧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车队在城门外的空地上短暂停留了一下。
陆续还有一两辆驴车加入队伍。
等规定的集合时间一到,名义上的领队顾朻,吩咐真正的领队太子少保李奉清点人数。
身为太子,顾朻的东宫是有一整套班底的,相当于一个小朝廷。
和太子伴读这种未来可期的职位不同,太子身边的太师、太傅、太保就是未来的权臣,现在也是权臣,是皇帝给太子安排的能够迅速支撑起国家的支柱。
也因为太子太保现在就是重要人物,朝廷不可能放他一走就是一年,护卫太子的任务就交给了太子少保。
李奉快速清点了随行人员,尤其是非东宫成员,核对完名册,确认无误后,就指挥开拔。
前往梁州的路途果然和赵淩所料不差,极其枯燥,基本就是赶路、到驿站、入住三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