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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纨绔 枫香 36424 字 3天前

“滚了。抹布它们都吃饱了。”反正这会儿鸡蛋是不会被浪费掉的。

抹布它们不吃,还有马和驴子吃。

“爹去给你请假。你真的一个人去小庄?不用我带着去?”赵骅不放心。

“不用。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原来惠王的庄子倒确实没去过几次, 也没仔细逛过,“多给我请几天假。”

赵骅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又摸了摸抹布的脑袋:“那我先走了, 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娘。”

“嗯。”

赵淩见赵骅出门,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天色还只有一点蒙蒙亮,想着他们家住得实在太远了。

通勤时间就该在走路十分钟以内。

他转了个身,又缩进被窝里,然后被赵王氏隔着被子打着屁股醒过来。

“不是说要去小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赖在床上?到底想不想出门了?”赵王氏本来想着让赵淩多睡一会儿,可,“都快午时了!”

赵淩一听,立马弹坐起来:“午时了?!”他感觉自己就眯了一下,怎么突然就午时了?

来福抿着唇,憋着笑,伺候赵淩起床洗漱。

赵王氏走出去:“快点!娘陪你一起去小庄上。”

“嗷!娘真好!”赵淩瞬间有了依靠,飞快洗漱完,就坐上了马车,手上还捏着个热乎乎的糯米饭团子。

点点怀孕了,在宫中待产。

他们坐的不是家里的马车,而是从车行租的车,同行的还有装了不少箱笼,用绳子绑好的板车。

同行的除了赵王氏之外,还有家里三对已经成家的夫妻,还有赵婉蓉和葛姨娘。

赵王氏是拿着小庄当现成教材,教他们怎么管家。

赵婉蓉的嫁妆不会少,其中肯定会有田产和铺子。

米氏年纪虽小,米家给准备的嫁妆表面看着中规中矩,田产也不少。

米氏嫁进赵家,最近在赵王氏跟前“立规矩”,接受的教育除了做操打拳锻炼身体,就是怎么管理家业。

首先就是怎么打理自己的嫁妆。

本来这些东西应该是米氏未出阁前,就该在家里跟着母亲学好的,可她出嫁时间突然提前,这些才刚接触没多久,很多都没来得及教。

而且因为事出突然,加上防着家中变故,米氏的嫁妆里包含了不少米家的家底,如果米家将来没事,这些都是要还回米家的。

如果将来米家出事,这些财产更是米家将来翻身的资本。

这些东西只能米氏自己来打理,赵王氏可以从旁指点,不能沾手。

换做一些不讲究的,媳妇嫁进门,婆婆直接把儿媳的嫁妆扣了,或者借着各种由头给花用了。像米氏这样年纪小的儿媳,天真点的说不定还会感谢婆母帮忙打理产业呢。

赵王氏生平最恨别人说她小门小户出生,说她眼皮子浅,不管是争一口气,还是因为自家这些年进项多不差钱,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么不讲究的事情来的。

田学仁和田学义是纯粹凑热闹的,主要是得带上颜氏和尹氏。

本来赵厦和小曹氏也得带着,只是小曹氏快生了,还是老实在家里待产。

“你们两家将来肯定还得再添些田产,现在先学着。”有了功名在身,可以有一定数额的免税田。

田家虽然是大地主,但兄弟四个,将来少不得分家。

最好是趁着分家前,多添一些田产,而且得分散着来,虽然不方便管理,但不打眼。

赵王氏这些年从有钱不能花,到怎么花钱还让人看不出来,已经拥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一点一点传授给儿媳妇和侄媳妇们。

闷声发大财才是真理,那些高调炫富的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

赵王氏对子侄们在这方面的教育尤为严格:“别以为考中了秀才举人,将来当了官就如何了。尤其是将来外放到了地方上,觉得没人管,就可以无法无天。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你没做错什么,只要上面有人看你不顺眼,多得是法子。”

年轻人一路平顺,难免会飘。

赵王氏做的,就是把他们全都拽下来。

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现实的残酷,但赵王氏这些年在京中见得多了,愈发谨言慎行。

米氏年纪虽小,感触却最为深刻:“娘说的是。”

赵淩是跟赵辰、田学仁、田学义一辆车。

他吃完了饭团子,抱着猫,脑袋靠在田学仁肩头,脚放在赵辰腿上,已经做好了入睡的准备,可惜兄弟几个都不让他睡。

一会儿问他庄子有多大,一会儿又问他什么时候买新马车。

田学义满脸兴奋:“听璞存兄说起,新买的白马价值万金。听说千里马更是万金难求……”

万金,不是一万两金子,是一万铜钱。

当然,一般万金是虚数,用来说明特别贵,特别特别贵。

超跑当然贵,可哪个高官富商平时开超跑上下班的?

赵淩眼瞅着睡不成了,拿掉眼睛上盖着的黄瓜片:“你想买啊?”

田家也不是买不起超跑。

就是有些人买超跑,花的是别人送上门来的“孝敬”;田家的钱财却是来自于自己的经营和收上来的佃租。

田学义没听出赵淩语气中的凉意,还在兴奋:“等我考中了秀才,不知道能不能求爹娘给我买一匹好马。”

赵淩用脚指头夹住田学义的腿,想拧一下,可惜冬天衣服太厚,就拧到了外面的袍子。

他默默收回爪子,当无事发生:“没出息,等你自己当上了秀才公,考上了举人老爷,自己买不就行了。”

田学义这会儿还没认识到赚钱的艰难,觉得表弟说的很有道理:“没错!等转过年,我就回老家考试,这次一定能考中秀才。我上次就差那么一点。”

赵辰也想买马,但不是田学义这种想着自己骑着炫耀的,问赵淩:“上回我去马市转了一圈,七八十两的马瞧着都不怎么像样。不知道凉州那边的马会不会好一点?”

“那边肯定更好一点。”凉州毕竟是大虞的主要产马地,有些地方甚至还有野马群,“就是运过来难。”

京城这边适合跑马的地方都不多。

敢跑一个试试?

别说是在城里跑马容易撞到人,就是在郊外踩到一根麦苗,上午跑下午弹劾的折子就能递上去。

反正赵淩是不理解买辆超跑,特意上路堵着开二十码的。

别说是马了,就是窦荣送过来的几头肉牛,要不是有镇国公府的人跟着,光靠着葛家这样的商队想运到京城,门都没有。

赵辰想想也是。

赵淩想着家里拉车的马已经老了,本来早该换的,又拖了两年;加上现在家里人多,确实得再买新马,要是买不到合适的成年马,也得买两匹亚成年的教起来。

老爹的马用不着他管,但新宅那边添一驾马车,确实得他来出钱,顺便再买头驴子。

这么一算,就是一大笔钱。

田学仁眼神微妙地看着自家的蠢货弟弟,真以为钱这么好赚?

他们兄弟四个来神都时候,爹娘给拿了八百两银子作为盘缠。

他们就读的书院,一年的束脩是十两,四个人就是四十两,听上去不多。但是四个人的笔墨纸砚,每个月的消耗也得在二十两左右。

逢年过节给先生们的节礼,一年的开销往少了说也得五六十两。

加上吃穿住行,不用算家眷,光是他们兄弟四人,一个月怎么也得有个十几二十两。要是他们另外租房子,别说是现在住的,就是租一个像现在来福和梓萱住的小院,位置再偏一点,一个月租金少说也得十两。

另外仆役的费用,往来交际的费用,都还没计算。

要是生个病什么的,更加没法计数。

八百两,不过是紧巴巴的够他们兄弟四人生活两年。

也就是他们兄弟在京城的费用,小舅家全包了,他这个蠢弟弟才能想着万金买马。

什么秀才举人的,县令一年的俸禄才多少?

典型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当着赵家兄弟的面,田学仁对弟弟留了几分面子,决定等私底下再给弟弟补课。

别读书读不明白,日子也过不明白。

一行车马一路到了小庄。

率先来迎接的是大灰和大黄。

两条大狗速度飞快,把马匹和驴子都给吓得不敢上前。

赵王氏还在想怎么没到地方就停住了,就见赵淩从前面一辆马车上下来,没一会儿就骑上了狗。

赵淩注意到赵王氏,扬手:“娘!”

赵王氏干脆下车,这才注意到其实有三条狗,赵淩骑的是最大的一条。

她看着走到她跟前的狗骑士,低头摸摸狗头,摸摸灰狗的黑眼圈:“这狗瞧着怎么有点不太对?”

她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但瞧着就是觉得气质不太像狗。

赵淩身边一左一右的黄狗和灰狗虽然个头大一点,但瞧着就很狗。

“哦,这是宝宝。宝宝的娘是狼。”赵淩从成年大狼狗身上下来。

宝宝下意识甩了甩毛,冬日厚重蓬松的毛发让它显得体格更加健壮,正常站着的肩膀都得到赵王氏的胯部。

赵王氏突然感觉自己很单薄。

赵辰他们几个男的都不敢从马车上下来,也就赵婉蓉虎了吧唧的对着三只大狗两眼放光:“四哥!它们好好看!我能不能摸摸?”

三只大狗明显能够分辨夸奖的语气,对着赵婉蓉摇了摇尾巴。

尤其是年纪已经上来的大灰和大黄,凑过头去闻了闻小姑娘,对幼崽表示友好。

赵婉蓉试探着摸了摸,手掌陷入浓密的毛发:“哇——毛毛好厚~”突然她的声音顿了顿,有些迟疑地抬起手闻了闻,“……大黄,你有亿点臭臭的。”

房子里点着炭盆,烧得屋里热热的。

赵淩一个人被安排给三条大狗洗澡。

实心又是双层毛的狗子洗起来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赵淩既没有现代化的狗狗专用沐浴露,也没有吹水机。

宝宝还特别不配合洗澡,被逼到角落里站起来,一边奋力扒拉墙壁,一边哼哼唧唧。

要不是这间澡房是后来用砖石水泥新盖的,墙壁都要被刨个窟窿。

赵淩在挨了不知道多少次狗狗旋风甩之后,才终于把三条狗洗完,勉强擦到半干,赶到隔壁火炕上去烘毛,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赵淩在被常威来福伺候干净出来见人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我娘他们呢?”餐厅里怎么就他一个人了?

常娘子忍着笑:“夫人他们都用完了,就剩下你还没吃。”

说着,她把凑上来想要从赵淩碗里分一点的抹布它们抱开:“抹布它们也都吃过了。”

赵淩听见澡房里忙着打扫的常威和来福说话的声音,加快速度吃完,见许娘子在外面,问了一句:“许妈妈,我娘歇下了吗?”

“没。夫人他们在打叶子牌。”许娘子是出来拿热水的,给赵淩让出房门进去。

赵淩一进门就见一大家子在大火炕上围满了,立马就想脱了鞋上炕,葛姨娘就给他递了一把梳子:“去给狗梳梳毛。”

三条大狗的毛已经全都干了,就是不够顺滑,让习惯了家里带毛动物全都油光水滑的赵家人觉得很别扭。

问题是三条大狗瞧着是没有攻击人的意思,架不住看着让人心底发怵,只能等赵淩来解决。

“哦。”赵淩自己拉了一把椅子靠墙一坐,随机拉了一条狗过来梳毛,问,“娘,我想再安排一些下人。”

赵王氏听他说正事,把手上的牌交给葛姨娘,自己转身坐在炕沿:“要的。倒是我疏忽了。你现在身边就那么几个人,是忙不过来。”

赵淩就是不太确定:“您说是请人牙子过来买人,还是雇长工?要用多少人合适?”

赵家发家时间短,现在家生子的年纪都还小,当不得大用。

赵王氏说道:“两边都看看,挑合适的。哦,我下午瞧着庄上有些少年男女……”

赵淩对这些人已经想好了:“他们就留在庄上。这边庄上的都是些从宫里面出来的老人,让他们种地其实体力不太够。先前我教了他们编筐,稍微能有点收入,主要还是养老。”也不能说是颐养天年,只能说尽力能有个温饱,“他们中有些识几个字,让他们先给那些少年人教一点,回头我再看看能不能请个能开蒙的老童生过来教书,到时候这些少年人就帮我打理这个庄子,估计人手还不一定够。”

聪明的将来做管事,有力气的就做佃农。

这些当初收留的孩子们也都到了或者即将到成家立业的年纪,总得有个营生。

可惜神都天气寒冷,种不好茶树。

茶树的利润相对高一点。

果树的利润太低,只是卖一些鲜果、果干、果脯之类的,只能作为副业,不能成为养家糊口的主职。

嗯,能增加进项的副业就是好副业。

他再琢磨一下怎么养鱼。

本地的野生鱼能够长很大,应该有条件家养。

通过人工投喂的方式,可以让鱼更快变大。

虽说这么养出来的鱼,肉质不够好吃,但这年头能吃就行了。

打成鱼丸,可以直接供给酒楼、饭庄。

他一边想着赚钱的路径,一边小心翼翼给狗梳毛,动作不敢太大,就怕狗毛乱飞。

明明洗澡之前已经梳过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毛?

洗澡的时候跟杀狗一样的宝宝,特别爱梳毛,四脚朝天的,一会儿抬胳膊要梳咯吱窝,一会儿翻身要梳背面,看得人们发笑,都不怕它了。

赵王氏想着太后就是精明,面上是给赵淩好处,实则是甩掉一个大包袱。

庄上那么多干不了重活的老人,花销可不小。

当然,这么个庄子确实难得,就怕送走了这一批,将来还有。

只是这话她当着屋里的晚辈们不好说。

她只能说道:“惠王那边的庄子上不知道还有没有留人。”

赵淩想着跟地契一起到手的一叠卖身契:“应该有一些人。”他有些犹豫,“这些人能用吗?”

赵王氏心下也不太确定:“先看看吧。不然你这么大的庄子,总能有安排的地方。”

原先王爷,还是被赶出去就封的王爷的家奴,有选择的话,她是不太愿意用的。

但既然这些人的卖身契是跟着地契,一起从太后手上接过来的,据说还是皇后绕着弯子给的,她也不能直接把人都给发卖了。

明天过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别到时候又是一群老弱病残。

赵淩以前帮着太后打理产业,其实做的也就是一些核对账本之类的工作,并没有实际参与过一线管理。

小庄这里他还算认识人。

他看着一屋子人,突然想到:“我们都出来了,爹在家怎么办?”

赵王氏都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

赵辰说道:“爹那么大个人了,还能饿着冷着?家里不还有赵缙、赵茂在嘛。他们靠不住,还有大堂哥在呢。”

赵淩觉得赵厦还是很靠谱的,就没再多想。

唠了一会儿家常,他把三条狗都打理完,就回房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简单把小庄上的人事都熟悉了一下,浅浅做了一些安排,他就带着人往原本惠王的庄子上去。

他才刚出小庄,就遇到了一个熟人:“闻公公?”

闻公公骑着马,见了赵淩就笑:“娘娘担心你不清楚那边的情况,特意命奴婢过来。”

至于他口中的娘娘是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就不用深究了。

赵淩邀他上自己的马车,给他倒了一杯热糖水。

闻公公是特意一大早出宫的,捧着甜甜的热水喝了一口,感觉整个人暖和了不少,呼出一口气,才笑道:“本来是昨天在宫里头等您,想着跟您商量着这边的情况,没成想四郎竟然逃课。”

赵淩一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我这是有事。”

“有事没事的,您得跟裴先生他们说去。”闻公公笑眯眯地又拿了一个柿饼咬了一口,“昨天东宫那边有安排,着实走不开,今天赶过来倒是刚好。”

他见马车上只有赵淩一个人,说话也随便,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说道:“皇后娘娘是谢谢您替太子说话。”

不然去年太子殿下过年可能都要在皇陵了。

赵淩心里面一下就明白了,但:“我也说不上几句话,还得陛下愿意听才行。”

闻公公也清楚顾潥的性格,不好说什么,感慨:“您说的能让陛下听进去,就很不容易了。”

同样的话,换个人来说,能成吗?

他大概能明白顾潥为什么这么看重赵淩,或者说是现在的赵淩。

一个庶出的小孩儿,母族几乎等于没有,父族也就一个赵骅。

赵骅还是顾潥一路提拔起来的亲信。

换句话来说,顾潥就是赵淩最大的,也几乎是唯一的靠山。

至于太后?

在顾潥的眼里,赵淩对太后,就和猫儿狗儿差不多,养在太后跟前逗闷子的。

哪怕太后对赵淩有点感情,难不成还能越过他这个亲儿子去?

而赵淩这个孩子,给顾潥带来的利益太大了。

别说是顾潥,就他一个太监,都觉得这是老天庇佑。

闻公公不再说这些,转而说起庄子上的事情,重点还是在于那一沓卖身契上:“这些人都是我筛了一遍的。这个蒋五,是原先庄上的管事,对整个庄子都很清楚。蒋家这一房人,还有这三房人,都是原先庄上的老人,为人也算忠厚老实,四郎可以放心用。剩下的这些是另外买的,都教了些粗浅规矩……”

赵淩听他一样样讲,认真记下。

两边庄子离得近,以前顾棱到小庄这里来读书的时候,经常走路过来。

今天赵淩也就是不想走路,才坐的马车。

眼看着那边庄子要到了,闻公公停下了话头,等赵淩抬眼看过来,才说道:“当务之急是……”

“是什么?”

闻公公说道:“是您得给这儿起个名字。”见赵淩低头看窝在他身边的大花猫,“不可以叫抹布庄。”

“咦?不行吗?”赵淩觉得他家抹布这么可爱漂亮又有气势还威严,可盐可甜,竟然不能叫抹布庄?“那叫猫……”

“也不能叫猫猫庄。”

赵淩觉得闻公公无理取闹。

马车停下,赵淩和闻公公依旧在车内对峙。

闻公公目光炯炯:“您高低也是个解元,这两个庄子还是娘娘给您的,就不能起个漂亮点的名字?”

赵淩嘀嘀咕咕:“猫猫庄怎么就不漂亮了呢?回头我找石匠雕两个大猫猫镇在路口,多气派。”

他一个理工科转文科的,学到现在这样差不多是极限了,还能让他多有文化?

闻公公觉得石头大猫猫无所谓,但名字一定得起好,方便他回去交差。

赵淩绞尽脑汁,看到来福过来掀门帘,灵机一动:“那就叫福满庄吧。”

闻公公把福满庄三个字细细品了品,感觉这名字称不上雅,却也不失为一种没好的祝愿,跟着下车:“行,就叫福满庄。”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礼尚往来 送到人的恶心上……

两个庄子合并成一个庄子, 回头要在衙门那儿重新上一下契,更新信息,当然可以改一下名字, 也方便管理。

赵淩在庄上待了十天, 闻公公全程陪同着, 看他把事情全都安排妥当。

赵辰和米氏他们也全程跟着, 学习怎么处理, 以后自己遇到类似的事情也好有个经验。

本来最麻烦的是衙门那边,总得托关系塞钱请喝酒等一系列动作做完, 才能把上契这样的小事情办完。

但闻公公跟着,谁敢收钱?

什么人敢收一位身边有公公伺候的贵人的钱?

不想活了。

对赵淩来说, 耗费最大精力的,还是庄子的人员安排。

庄户、佃农、仆役、管事, 他都得安排明白,做到心中有数。

留在庄上的人员不够多, 主要是现在由于教育的缺失, 管理人才普遍达不到赵淩要求的水准。

请了人牙子带了人过来,把庄上的家里的正好一起该招的招,该买的买。

今年天已经冷了,明年开春之后种树养鱼的事情也得安排。

另外原先惠王这边庄子也有一些不好种东西的贫瘠荒地, 既然都是一个庄子了, 自然可以引种牧草,顺便扩大养殖规模。

养羊的技术,包括从羊毛到羊肉的一系列处理现在已经很成熟了, 不需要操心。

他准备先试试养点鸡鸭。

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养羊养猪的成本还是太高了,鸡鸭会更方便一点。

当然养殖最大的问题是怎么防疫病, 避免全军覆没,更要避免一些人畜共患病。

赵淩本来是打算逃课的,没想到在庄上的十天时间,比上学还忙,带着厚厚的一摞纸,回来就到处翻阅宫中藏书,找各种关系问各种官员相关知识。

米希天天被他缠着,找这个官员问养鸡,那个官员问种树,觉得刷新了对官员们的认知:“以前只知道他们在地方上做出过不少成绩,没想到他们还会给鸡看病,会腌咸鸭蛋。”

赵淩想着,他爹还会缫丝织布呢。

这也是管过织造局的人。

现在地方官,被百姓叫做父母官。

称职的父母要帮助孩子们成长,教会孩子们谋生的手艺,指点孩子们的前路。

一些先进的耕作、养殖等等技艺、工具,都是通过官员来普及传播的。

在神都的有两种官员,一种是已经外放过回来的,一种是还没外放的。

只要是外放过的官员,想要重新回京,问鼎权力中心的,都得在地方上做出许多功绩来。

不管他们是真的心系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起码得做点事情。

写在档案里,就是——

瞧,在我的领导下,田亩增产了!

瞧,通过我改进的技术,老百姓们吃上肉了!

瞧,在我的教导下,我这儿今年出了多少名进士、举人、秀才!

总结——给我升官!

只不过官员们外放的地区不同,环境不同,哪怕同样养鸡,也有不同的情况。

赵淩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搜罗了许多养鸡养鸭的知识,又搜罗了京畿地区几乎所有品种的家养鸡和鸭。

顾潥看着御书房里埋头书写的小少年,很好奇他在忙什么,故作小声吩咐:“李伴伴,给朕看看水灵在写什么?”

“是,陛下。”李伴伴立刻走下去,从赵淩的桌子边上拿起一叠明显像是整理好的资料。

赵淩浑然不觉,继续埋头书写。

倒是顾潥大致扫了一眼通篇的鸡鸭,表情有点微妙,提高了一点声音叫了一声:“水灵。”

“嗯?”赵淩抬头看向顾潥。

顾潥一点都没觉得被冒犯,问:“朕让你考试你不考,说了认真学习也不学,在这儿研究养鸡养鸭?难道你觉得养鸡养鸭比当官好?”

“没有啊。学生正在努力学习怎么当官啊。”赵淩把养鸡鸭怎么跟百姓民生有关,做了个简单解释,“鸡鸭的饲料在农村唾手可得,只是养少量的三五只鸡,对普通农户的负担很小。鸡蛋可以拿出去卖钱,一年的针头线脑就有了。”

顾潥下意识问了一句:“不自己吃?”

赵淩觉得顾潥需要去学农,认真道:“他们舍不得。村里面的产出,能够拿来换钱的太少了。地里面的粮食产出少,交税交佃租,剩下的未必够自己吃饱。”

别以为村里面粮食蔬菜自给自足就不用花钱了,穿的用的哪一样都要花钱。

至于村里面自己种的蔬菜拿出去卖钱?

除非大老远跑去城里卖,不然附近的集镇上,蔬菜根本卖不上价。

就算是城里,一板车的蔬菜,也只能卖上少少几文钱。

如果只是自己背筐去卖,那更少。

这年头的种菜也不比后世。

后世有众多农学家研究的高产高抗病的各种农作物,肥料和农药价格低廉高效。

即便如此,农业也是一项重资产低回报且风险很大的行业。

大虞虽然也有不少农学家在努力,但一来知识的传播效率极低,二来缺乏工业基础,别说化肥了,生产工具都匮乏,生产效率低下。

现在的农民必须依靠大量的劳动,才能换取少量的收益。

有些城池还要收入城费,不管是沿街叫卖还是摆摊要被地痞流氓或者差役收保护费。

别说是蔬菜了,就是赵淩这种开了挂的钓鱼选手,那么大的鱼也卖不了多少钱,想多割点猪板油还得靠偷藏的金叶子作弊。

做豆腐虽然辛苦,但豆腐是真能卖钱。

哪怕一个小集镇消化不了很多豆腐,一年到头起早贪黑大概只能挣出全家人的衣服,也是一份实实在在的收入。

所以孟家人学会了这门手艺,全村人才会羡慕。

顾潥听着赵淩三言两语讲他听来的和实际的见闻,有些感慨,没有再多说什么,倒是没再阻止他继续研究养鸡养鸭。

赵淩不清楚他这个皇帝,到底是有所感触却没有能力改善百姓生存现状感到无力,还是和很多只会高谈阔论的文人一样只会逼逼两句好可怜,但总之结果都一样,就是没什么作为。

也对,顾潥作为皇帝,需要考虑的是整个大虞。

眼前最紧要的事情是水泥。

琉璃上面赚到的钱,几乎全都用在水泥上。

加固城防要用水泥,修路要用水泥,兴修水利也要用水泥。

坚固的城防代表了更加安全,更加平整坚固的道路代表了物资和人员流通速度的加快,水利更是关于民生社稷。

关键是水泥的后续维护少,不需要那么多的徭役。

节省出来的徭役,可以实实在在缓解百姓的生存压力。

赵淩敢朝琉璃作坊要这个那个,但水泥作坊那边一点儿都不敢伸手。

小庄那边的澡房这种地方,那是原本太后管理的时候才有的特殊待遇,估计也是修一个作为实验用。

具体做什么实验,赵淩不知道。

这些都是大局。

就跟他们赵家关于钱财方面的家庭教育,赵骅教的是怎么管理一个国家的宏观经济,赵王氏教的是怎么管理一个家庭的微观经济。

至于百姓手头的钱财多少,那不是顾潥这个皇帝应该亲力亲为的事情,而是他任命的各级地方官员需要做的事情,尤其是一线基层官员。

赵淩其实在这方面的教育是比较缺失的。

他在文华殿随同皇子皇女们就接受类似的教育,学的是怎么宏观调控,也就是他有比别人多一辈子的经验,才能……

好叭,其实是多活一辈子,如果可以,他只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转眼到了年前,赵淩因为福满庄的事情,又被赵王氏一阵叨叨。

“钱还没见到,东西倒是送出去不少。”赵王氏看着赵淩给庄上的人采购的过年的年礼,眼睛都快冒火了。

别说是京郊,随便在大虞哪里,那么大的庄子都非常值钱。

但年礼至于给这么多吗?

米面粮油布匹棉花,那么多东西!

赵淩弱弱解释:“那边人多,每个人没多少。”

太后把小庄给他的时候也交代了,不能让他亏待那些老宫人。

他肯定做不到养老院那样雇人伺候着,起码得维持和太后那会儿一样吧。

赵王氏看得心头火起,摆摆手:“去去去,早去早回,别在庄上待太久。”

“哦,那我去了。”赵淩说着,骑上新买的小毛驴,走在车队前面,哒哒哒开路。

车队路过一家药店,两驾驴车也跟着汇入队伍,车上还坐着个大夫和药童。

今天的车子都是拉货的板车。

赵淩看他们就这么坐在车上吹冷风,让人把板车上的货稍微堆高一些,多少能挡点风,又让他们把两件棉袍子裹着盖着。

“先将就着,回来的时候我雇车来接。”有轿厢的。

大夫赶紧拱手:“赵四郎客气了,这样就很好了。”

这一单下去,他少说也能赚个几十两,今年过年能过得很不错了。

今天天气很不错,道路上的积雪都清理到了两旁。

装满了货物的车队行进速度虽然不快,但也没多花太长时间就到了庄上。

进入庄子的地界,路口建了一个高高的牌楼,上面写着福满庄三个字,还是皇帝御笔亲书。

这是赵淩特意扯的大旗,警告某些不长眼的,别以为庄子易了主就能为所欲为。

到了庄上,原先小庄上的大宅修葺一新,门口放着两尊形态各异宝相庄严的石猫猫。

大宅现在已经根据赵淩的需求,变成了类似村委会的地方。

大夫到了之后,就被带到了其中一间有火炕的房间,里头已经摆好了各种用具,外头的老宫人们人手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在屋檐下排队等候。

这些老宫人们的岁数其实都在四五十左右。

这个年纪会苍老体弱,除了太监们本身的生理残疾和常年的劳作之外,就是缺乏营养。

赵淩做不了太多,让队伍分成两列,一列排队看病,一列上他这儿来领年礼。

后院那边早上刚宰了好些羊,切割完了也一并分出去。

他这边有来福、常威、常禾帮忙,小庄上人本来就不多,分发物资的速度很快。

发完之后,他匆匆垫吧了一口,就带着人往原先惠王的庄子那儿去。

那边的庄子地方很大。

现在两边庄子合并成了一个庄子,为了方便管理,现在管惠王庄子叫大庄。

赵淩让人铲掉了一些花里胡哨需要很多人工维护的东西,收拾出来作为将来主要居住使用。

这边分发东西更快。

“蒋五!”赵淩叫住人,“你组织一下,明天带着大庄这边的人去小庄那边让大夫把把脉。什么时候大夫看完了病,你让人把大夫送回城里,直接上我这儿结诊金和药钱。小庄那边的吃用多看着点,别让老人家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

蒋五记下。

赵淩看着时间不早了,赶紧叫上车队回去。

回去的车队上也装了许多东西。

剥好的羊皮要去城里的作坊硝制,宰杀好的羊除了带回家的,还要有一部分送人,各种内脏直接留在了庄上,但气味依旧不好闻。

一路紧赶慢赶的,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来福给了车队工钱和赏钱,把人送走,让人把一只只宰杀干净的羊挂在木架子上,见赵淩过来说道:“你看羊怎么送?整头还是要分一下?分的话得趁着现在还没冻硬。”

赵淩计算着自己这边要送的各式各样的人,有送整头的有送切块的:“先去吃饭,吃完了再来忙。”

他回来的晚,这会儿吃饭又是他一个人。

倒是赵婉蓉在他身边转圈:“四哥你快点吃饭,我去帮你砍羊肉……不是,娘让我跟你学怎么送礼。”

赵淩吃着饭不吱声,吃完漱口洗脸,完了才问她:“你现在刀子耍得可好了是不?”

“那~是。”

赵淩想着白来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带着赵婉蓉去新宅的大厨房。

大厨房外头有一片空地,支着火把,来福已经准备好了笔墨和细麻绳,见赵淩过来,递上去年送礼的清单。

整体还是比照着去年的来。

赵淩刚准备写名字,书兰带着赵茂过来了,意思也是跟着学习怎么送礼。

赵淩没拒绝,和赵婉蓉怎么说,就跟赵茂怎么说。

这种内务的事情,一般家庭都是由主母来做,但赵家以往都会送一份“孩子们的心意”,给亲近的长辈譬如管博澹。

另外,孩子们各自的先生不同,给出去的礼物也有不同。

赵淩这边的先生是文华殿的,送的礼比起家里其他孩子们来说要重一点。

赵王氏给赵淩准备的这份礼物和家里其他孩子们一样,多出来的部分以前从赵骅的账上出,现在需要他自己填补。

毕竟现在赵淩自己的收入不少,已经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还绰绰有余。

家里负担不小,他也尽量减轻一点。

赵淩毕竟是个还没成亲的小孩儿,需要单独走的礼不多。

也就是他认识的各式各样的人特别多,才看起来需要每年备下不少礼。

赵淩这边写名字,赵婉蓉帮着分割羊肉,书兰主动上前帮着把写了名字的纸条用细麻绳扎在对应的肉块上,加上其他人的协助,没多久就把几头羊给分好了。

分着,来福看到一个自己名单上没有的名字:“温侍中是?”

“哦,中书省温侍中。我还不知道他家住哪儿,回头问问师公。给他送的东西比照着师公的来,一模一样,单独准备,用车装。”老登!不对,中登!一天天的尽会给他下眼药。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得恶心回去一次。

送给师公的礼,那是经年累月通过老爹的一次次骂里面总结出来。

这份礼不轻不重。

可拿人手短。

要是温侍中收下了,那他来年还好意思弹劾他吗?

可温侍中要是不弹劾他了,是不是就反过来说明之前温侍中跟他过不去,是因为他没送礼?

但温侍中要是不收下这份礼,那就是立场鲜明地表态——老子一个堂堂三品大员,就是要为难一个功名都没有的十几岁的小孩儿!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可以说。

温侍中自己也知道对付赵淩过于以大欺小,从来都不自己出面。

但赵淩就是把这摊子垃圾明着泼他头上了怎么滴?

中书省就两个侍中,一个管博澹,是赵淩的师公,显然不会对赵淩怎么样;那剩下的就只有温侍中。

难道让温侍中堂堂正正承认自己欺负小孩儿,他温侍中的脸面还要不要?

清流嘛,脸面很重要。

想着弟弟妹妹还在身边跟他学,他转头叮嘱:“这个你们不用学。暂时不用学。”

赵婉蓉和赵茂似懂非懂:“哦。”

忙完,赵淩带着弟弟妹妹进屋清洗干净,再到书房里去跟他们讲这些人跟自己的关系亲疏远近、各自的家庭情况,哪些只需要送给本人,哪些需要同时给对方父母妻儿也备一份礼,礼物的价格大概需要控制在多少范围内。

哪些人是可以收到回礼的,哪些人是不能收回礼的,其中各有什么讲究等等。

赵茂和赵婉蓉本来都是奔着玩来的,这会儿都听得很严肃。

书兰以前作为赵王氏身边的大丫鬟,也会帮着准备各种年节礼物,但赵王氏可不会跟她讲解为什么要送这些人,以及为什么送这些东西。

“正好这段时间娘会教大嫂这些,你们有空就跟着学。看看什么人送的什么礼,怎么收礼怎么回礼。”其中的讲究完全可以作为一门功课来教。

赵婉蓉认真记下。

赵茂却说:“我还要读书呢。等我将来娶了妻,这些自然由妻子来操持。”

大部分家庭确实是这么操作的,但:“你自己也得会。”

赵淩只能这么提醒一句,剩下的他就不多说了。

赵王氏会手把手教米氏这些,那是因为米氏是赵家的长子长媳,是将来的当家媳妇。

轮到赵缙娶妻的时候,恐怕赵王氏都不会这么细心教导。

赵茂一个将来会注定分出去的庶子,是要单独过日子的。

难不成指着赵王氏一个嫡母像对待长子长媳一样,来对待这么一个分家出去的儿媳?

还是说让书兰这么一个“婆母”,来教导儿媳?

她自己都不会的事情,拿什么来教?

赵茂媳妇将来认不认书兰做婆母都是个问题。

他们身为庶子,总归是差了一截,能够得到的帮衬会少很多,这是没法改变的。

只有趁着现在还没分家,跟着一起学会了,将来再由赵茂来一样样教给自己的妻子,夫妻俩携手才能慢慢把日子过像样。

当然,现在赵茂的年纪太小,还不懂这些。

将来再看吧。

转过天,赵淩堪称兴高采烈地在赵骅的带领下,去给温侍中送礼。

“不用你师公,我知道那老匹夫住哪儿!”赵骅撸着袖子……回来刻意打扮了一番,确保自己的每一根胡子都是最完美的角度,才带着赵淩出门。

温侍中住得离管博澹家很近。

赵骅敲了门环,等着温家的仆役去叫了人出来。

他表现得很真诚,牵着儿子顶着雪,对着出了门来的温侍中先行了一礼:“温侍中,在下携犬子来给您拜个早年。”

温侍中板着一张脸不让他们进门,却也不能不出来见人,还了一礼:“赵侍郎客气了。”

“小儿无状,是我这个当爹的教子无方,以后定要向温侍中好好学习。”娘希匹,揪他儿子的小辫子,温家就一点小辫子都没有?给老子等着!

温侍中嘴角抽了抽,死不承认:“谁人不知道赵侍郎治家严格?赵四郎更是小小年纪就已经考取了举人,是在下要向赵侍郎学习才是。”

他这一年很不好过。

明面上,他还是该干嘛干嘛。

但是皇帝对自己的疏远是一种很微妙又切切实实在发生的事情。

他承认自己没有风度,特意在院试的时候给了赵淩一个低分,但至于吗?

赵骅和赵淩不管他怎么想,全都是一副您说的都对,您说什么我们都听的态度,像是两个被温侍中欺负的小可怜,又要给温侍中送礼。

温侍中宦海沉浮十余载的老江湖,哪会看不出这父子俩的险恶用心?

顿时,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气得“嘭”一声把大门关上,过了一会儿才隔着门叫:“你们都走!带着礼物走!我是不会收的!”

赵骅和赵淩父子俩早有预料地对视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是压都压不住。

赵淩差点笑出声,赶紧低下头捂住嘴,做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还得是赵骅老戏骨,叹息一声上前拍了一下门,扬声道:“温侍中对吾儿有误解,在下……先走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凑热闹 模拟殿试

大年初一, 小曹氏生下了一个姑娘,起了个小名叫大圆。

全家欢喜得不行。

赵厦更是天天抱着女儿不撒手:“我们再生个小女儿,叫小圆。”

小曹氏原本还担心自己生了个女儿, 丈夫不喜欢, 没想到竟然还想要一个女儿, 好奇问他:“你不想要儿子吗?”

“儿女都一样, 来了都是我们的缘分。你看小蝶多可爱。”赵厦抱着女儿, 想着小侄女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努力。

将来是官家小姐还是地主女儿, 就看他这个爹如何了。

转过年,田学仁、田学智还是留在京城读书, 剩下两兄弟刚过完年就带着赵缙一起回老家参加县试。

赵骅、赵王氏和田学仁都十分不放心,对着三个小子耳提面命, 又对着葛家商队的人再三请托。

等人走了三天,他们还焦虑地睡不着, 眼圈黑黢黢。

赵辰倒是心大一点:“没什么好担心的, 葛家商队一路可以把他们送到泸阳县。到了县城,有二姑姑照顾着,什么事都不会有。”

伴随着春闱临近,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变得庄重肃穆起来。

赵淩觉得跟自己没关系, 还是天天上课当石狮子。

然后春闱开始, 他被发了一套考题。

皇帝命令:“喏,拿去做着玩儿,就在御书房里做, 做完了还在宫里头休息。”

赵淩歪头,很想喵一声。

他不想考试啊!

他要考试不是自己去贡院了吗?

为什么要在宫里头考?

御书房里来来去去人这么多,一会儿这个禀报, 一会儿那个求见,开个小朝会还要打嘴仗,听说前天他们还用笏板开片,他爹连夜把笏板换成了铜板。

可惜他们小朝会一般在上午,上午他都在文华殿上课,没见到那样的盛况。

唉,算了,皇帝决定的事情,不考也得考。

真烦,讨厌考试!

不过考试可以旁听小朝会,也不算无聊。

赵淩就这样在群臣和皇帝的注视下,在御书房考了好几天。

赵骅只要去御书房,就能看到在小角落里的儿子,瞧着他过年养出来的小胖脸一点一点瘦下去,心疼极了,又不好多说什么,见顾潥不反对,就拿起赵淩写了放边上的草稿看。

嗯,抹布画得不错。

赵骅隔天就把抹布带进了御书房,当着温侍中的面,把猫放到赵淩身边。

来,继续弹劾!

大猫猫和小朋友来来回回蹭脸。

温侍中:想骂人!

赵骅扬了扬手上厚实的铜笏板:来啊!

他撵不上猴子一样的儿子,难不成还撵不上一个比他岁数还大的文官?

顾潥坐在上面,对底下大臣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嗯,还是他的祥瑞更讨人喜欢。

赵淩考完试才被放回家,脸色红润,精气神十足。

参加这一次会试的赵厦,不能说气若游丝,也是脚步虚浮两眼无神。

赵辰看着没事人一样的赵淩:“你不是在宫里头考吗?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我能有什么事?”他顶多算是做模拟卷,每天上茅房都有人伺候着,一日三餐睡觉洗漱更不用说,还能去照顾点点。

御书房里还暖和,顶多就是环境嘈杂了一点。

赵辰今年没参加会试,打算等下一科再考。

赵厦乡试名次不错,这次考试发挥得不错,比较有信心。

“大堂哥吃了饭喝了药睡下了,娘给你准备了大夫,看样子是用不着了。”赵辰伸手让下车的弟弟扶一把,领着就往主屋去,对后头下车的老父亲视而不见。

赵骅:“……”算了,习惯了。

偏厅里,大夫被好吃好喝伺候着,给赵淩把了脉,连什么调养驱寒之类的药都没开,倒是给赵骅开了一副养神汤。

过了三日,会试成绩出来,自然是一番热闹。

大街小巷全是敲锣打鼓的报喜声。

赵淩今天休沐,特意起了大早,蹲在屋脊上看报喜人有没有过来。

赵厦站在下面叫:“淩儿,快下来。上面冷,小心吹坏了!”

赵淩和身后两只猫一起扭头看过来:“我冷静冷静。”

他不过考了一场试,回来大胖小胖被坏姐姐绑走了,小花还生了一窝崽。

什么时候的事情?

哪只坏猫干的?

他怎么不知道?

明明小花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

赵家大门今天没关。

赵辰从坊门口走回来:“怎么报喜的人还没来?”

来福倒是轻松:“现在榜单应该都还没张贴出来,还早呢。”

其实也不用报喜的人,赵喜亲自带着赵厦的书童,大清早就去贡院那边了。

赵辰比自己考试还紧张,进进出出好几趟。

隔壁刘家老爷子就笑:“赵大郎啊,春耕现在还早呢。”

赵辰一下没听懂,愣了一下,叫了一声:“刘爷爷。”

刘老爷子笑呵呵道:“你都快把路上耕完了。”

赵辰这下才反应过来,很不好意思,却还是控制不住脚步,往前走到坊门口,结果看到赵婉清,一左一右跟着两只竖着尾巴的大黄猫:“二妹,你怎么过来了?”

赵婉清说是嫁出去了,奈何离家特别近,经常跟沈兰一起溜达来去。

尤其是沈兰,自从来了一次赵家新宅的大书房后,有空就过来,还特意抄了一些沈家的藏书过来,算是……借读费?

“特意过来等放榜的消息呢。”娘家势大,她也更好过日子,“沈兰陪着我公爹,一会儿也过来。”

她公爹也很喜欢赵家的大书房,就是不太好意思天天过来,毕竟不是自家的。

赵淩给她特意布置的书房,家里婆母她们没事就喜欢待在她的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本来她一个新媳妇,沈兰也不是长子,清清静静管自己的那点嫁妆私房就行,现在被婆母逮着快成当家媳妇了。

她注意到身边两只猫往上面看,顺着视线看过去,围墙上蹲着两只猫一个人,不由得有些心虚:“四弟,你这早就起了?”

“哼!坏人!”赵淩悄么声从屋脊转移到了围墙上,不高兴,低头问两只猫,“大胖小胖,你们是选择跟她还是跟我?”

大胖小胖猛地跳到围墙上,蹭到赵淩身边撒娇:“喵~”

“喵呜~”

赵淩瞬间被哄好了,刚想说什么,眼前就出现了一根细竹竿。

赵王氏略显急躁的声音传来:“下来!天天上房揭瓦,地上是没有你下脚的地了是吧?”

“我只是上房,没有揭瓦。”赵淩弱弱地给自己辩驳,赶紧跳下墙,“二姐来了。”

赵王氏没好气地看着猛地跳到赵淩背上的大黄猫:“看到了。”她提着竹竿出门,就看到赵婉清,“早膳吃了没?”

“吃过了。”

没一会儿,沈兰和他爹沈玮也过来,身边没带个下人,就这么溜达过来,就跟在村里头遛弯的老大爷似的。

这时候赵骅才刚起。

开年,各地都要用钱。

这两年因为琉璃的事情,国库充盈了不少。

但是钱只是中间流通货币,不能拿来吃,不能拿来穿。

各地物资协调,怎么把各种各样的损耗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

现在的户部左侍郎年纪大了,有点摆烂的架势。

他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更进一步,但左侍郎不干活,他不管想不想进步,都得接下来干。

赵淩带着一群猫冲进卧室:“爹,快起来,沈家伯伯都来了,大家一起等放榜呢!”

赵骅看着扒拉在床沿站直的一溜猫,再看看自己眼睛亮晶晶的逆子。

嗯,逆子不忤逆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今天都放榜了?”

赵骅清醒了:“替我叫人进来,我这就起。”

“哦。”赵淩很快又带着一群猫出去,喊了人进去伺候赵骅洗漱。

等赵骅用完早膳,溜达到大书房,就听沈玮在指点几个小子。

家里这次没去考试的,也都在家里做了卷子。

包括沈兰也是。

赵淩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盘腿坐在火炉边的地毯上,身边六只小猫崽走路还颤巍巍呢,已经在努力往他身上爬了。

六只大猫没心没肺地在地上睡得四脚朝天。

咦?六只?

“这只金被银床哪儿来的?”

沈兰赶紧说道:“我堂兄沈羡家的。”

“哦。”赵骅的视线在小猫崽和金被银床身上来回转悠,确定了新的猫亲家。

他大女儿嫁得近,不光是人往来得勤,猫比人往来得还勤快。

这一来二去的……

没过一会儿,锣鼓喧天,速度飞快地由远及近。

赵家人顿时精神了,全都往门口快步走去。

果然是赵厦考中了,名次在二十三名,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赵厦显然很高兴。

赵骅给了报喜的人赏钱,又去外面散了一波钱和糖,回来对还在激动转圈圈的赵厦说道:“好了,正好趁着你沈伯伯也在,我们跟你讲讲殿试要注意的事情。”

赵厦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殿试表现得好,名次还能往前提一提。

名次有往前的,自然也有往后的。

赵厦一下就有些紧张,问:“陛下会不会很凶……很严肃?”

“不会啊。”赵淩喝着赤豆汤,插嘴。

赵骅一看:“你哪儿来的赤豆汤?”不对,“吃东西别坐课桌那边,过来炉子这边吃。”

“常妈妈煮的。我课桌干净的,不会弄脏书簿。”早上还没来得及学习,东西都没摆开来呢,“大堂哥,你害怕就抱一抱抹布。陛下也抱过抹布,你抱一下就不害怕了。”

“这是啥歪理?”赵厦这么说着,还是伸手去把抹布抱了起来,动作和抱他女儿一模一样。

抹布容忍地看了看他,伸出一只爪子往他脑门上一摁,扭头跳了下去,重新在炉子边上躺好。

赵骅听他提这个,突然问赵淩:“殿试的时候,你也在?”

赵淩疑惑:“我去干嘛?殿试不是在洛城殿?”他现在是盘踞在御书房的石狮子。

赵骅一想也是:“那你大概在别的地方考。说起来,你这次考的卷子,你先生们怎么说?”

赵淩无比蛋定,把自己的左手摊开来给他看:“你怎么说的,他们就怎么说的。”

无非还是老一套,措辞过于直白,不够优美。

啧,能讲清楚事情不就行了,追究那些细枝末节干嘛?

左手掌心红红的,微微有点肿,显然是挨了不少下。

“就该让娘去考,娘肯定轻松状元。本来就没打算这次考试,娘都没来得及给我写参考文章,我考得不好不是应该的?”

要不是儿子的掌心红肿,赵骅也想给他来一下:“自己书读不好,还有理了?”

“切。治国靠‘锦绣文章’?”赵淩嘲讽完,立马揣上抹布就走人。

赵骅跳脚:“逆子!去哪儿?”

“去师公那儿告状!”赵淩的声音远远传来。

赵辰赶紧追出去:“你上次送的年糕粘掉了师公一颗牙,先别去了!”

来福在后头追:“四郎你等等,我陪你一起!”

沈兰跟赵婉清分一碗赤豆汤喝,小声笑道:“你家真热闹。”

赵婉清白他一眼:“我四弟活泼。”

活泼的赵狮子听到他大哥的话,决定还是先不要去师公那儿,转道去了一趟西市,再拐去了镇国公府。

今天整个神都似乎都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中,讨论着会试通过的才子们从才学到容貌到家世等方方面面。

到了镇国公府这一片,依旧非常安静。

门房一看到是赵淩,直接开门让他进来。

抹布也跳下地,高高地叫了一声:“喵——”

“猫嗷猫嗷猫嗷!”一阵急促的叫声迅速靠近。

虎先锋跑得急赤白脸的,飞快凑到抹布跟前嗅嗅蹭蹭。

赵淩蹲下,摸摸虎先锋:“怎么还跟个小猫一样?”

虎先锋呼噜呼噜地绕着赵淩的腿转了一圈,重新又贴到抹布身边。

管家元武跟在虎先锋身后,看到赵淩笑眯眯地招呼:“赵四郎来啦。先到六郎屋里坐着去,外头凉。”

“嗯。我去豆豆书房借两本书看,就在书房里看,不带走。”

“好。”元武给他安排好,才回去东厢。

窦桓坐在轮椅上,看向元武手上提着的东西:“那小孩儿又来了?”

“是。带着抹布一起来的。”

窦桓笑了一下:“看虎先锋跑得这么急就知道了。”

元武递过盒子:“要不要瞧瞧赵四郎拿来了什么东西?”

窦桓摆摆手:“不就是随便在街市上买了点乱七八糟的?这小孩儿,连条咸鱼都不送给我。”

元武笑道:“你还想吃咸鱼?”他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副斗兽棋。

他把斗兽棋放窦桓前面,知道窦桓的意思是赵淩给他送礼物十分不走心。

可这也是没办法,文武不方便走太近。

哪怕赵淩和窦荣两个人,大概也就这几年能这么往来。等再过几年,赵淩入朝为官后,两人就得生疏,免得上头猜忌。

哪怕以后太子登基……

人是会变的。

谁知道太子登基之后会不会和现在的陛下一样?

到时候赵淩管钱,窦荣掌兵,两人还走得那么近,皇帝会不会多想,怎么能够不多想?

赵淩在镇国公府待了一天,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回家。

转眼到了殿试的时候,赵淩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顶多自己就是在文华殿里跟着考试,没想到自己也被提溜到洛城殿里,站在新科贡士们最末尾,把脑袋垂地低低的,听着上头的人叨叨一堆,然后发下卷子来考试。

洛城殿很大。

现在说是春天,其实刚初春,地里野菜都还长不像样,高大的宫殿里冷得让人缩脖子。

赵淩想把手伸进猫肚皮下暖暖,考官过来把猫没收了,低声提醒:“专心。”

噫——

他撸的又不是抹布,就是一只随便跑过来的猫猫。

猫猫没收就算了,考官自己撸是怎么回事?

殿试要考一天。

中间给考生们发一点简单的食水。

有些考生怕上厕所,选择不吃。

赵淩就一个参加模拟考的,无所畏惧,给考官递小纸条,询问能不能去文华殿吃饭。

考官会给他一个摇头,让他保持严肃。

赵淩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刚消肿的左手掌心,老实了。

算了,太嚣张又要被先生们打。

等天色昏黄,考官们宣布时间到,过来收了卷子。

考生们全都舒了一口气,有些成竹在胸,有些面容忐忑,有些双腿发软,表情各异。

不管如何,他们全都在太监的引领下,鱼贯出宫。

赵淩也跟在他们后面。

贡士三百多人,不可能全都相互认识。

有人就算看到了赵淩,也以为他是同科,还看他年纪小,给他塞点心:“饿了没?我还留了块点心没吃,你先垫垫。”

“不用了,我不饿。谢谢哥哥。”

被叫做哥哥的快三十岁的青年笑得慈祥:“我的年纪都能当你爹了,该叫叔叔。我叫萧和同,武州人。你呢?几岁了?”

“我叫赵淩,象州人。今年十四。”虚岁十四。

萧和同看着一起出宫的贡士们,笑道:“也对,你是我同科,确实不能叫我叔叔。”

十四岁的贡士,别看人家跟他一样坐在末尾,估摸着最后也是个同进士。但那是十四岁的同进士!

赵淩有些不好解释:“啊,我应该不是萧叔叔的同科。”他只是模拟考,又没真考试。

萧和同以为他还会下一科再考:“是,以你的年纪,下一次考一定能考个进士。”

他说这话的声音比之前的大了一点点,周围都是差不多注定是同进士的人,纷纷回头去看,一看赵淩明显小少年的样子,想着这年纪,再学个三年,等下一届考肯定不得了。

他们这些同进士,想要当官得等哪里有缺才能补。

没门路的,等上个三年五载也是常有的事。

有些等不及的,干脆就再认真读上三年,期待下一科能考个更好的成绩。

有心态放平的,譬如像田学仁的志向就是能考个同进士最好,比起当官,他更想在家当地主。有个同进士的身份在,在泸阳县起码没人敢对他们田家怎么样。

有一些家境普通没什么门路,也确认自己天资就到这儿了,回乡开馆授课,靠着免租的田地和免去的徭役,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等出了宫门,大家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只是考了一天都累了,全都没什么精力交际。

常大力驾着驴车等在外面。

赵厦走在前面,没马上上车,而是等在边上,一直等到队伍最后,才看到堂弟:“淩儿,这儿!”这又是要拐去哪儿?

赵淩下意识跟着人群走,被赵厦叫了两声才回过头去:“大堂哥,你出来了啊。”

赵厦没好气地拍他后背一下:“又乱跑。”

“这地方我又跑不丢。”别的地方他不熟悉,这块他还不熟悉吗?“哦,萧叔叔,来,顺路带你回去。”

赵厦也叫了一位象州同乡上车。

除了本地有些关系,或者家中有些财力的学子,已经驾着马车驴车等在门口,其他学子得步行一段离开。

这附近也没地方雇车。

萧和同看赵家兄弟就一辆驴车,车也不是很宽敞,并没有觉得赵家是什么富贵人家,路上就羡慕:“你们一家两兄弟都考上了,将来可不得了。淩儿下次一定能考得比你堂兄好。”

赵厦看着赵淩,笑道:“淩儿学得比我好。”只是长辈们对赵淩的要求太高了。

同乡目光奇怪地看着赵淩,憋了许久才问到:“赵解元这次会试榜上没见你名字?”怎么参加的殿试?

萧和同下意识以为赵解元说的是赵厦,就听赵淩解释:“嗯,我没参加这次会试。殿试……你们别在意,我就是个凑热闹的。”

殿试也是能凑热闹的吗?

两个人晕乎乎的被送到自己下榻的客栈,看着普普通通的驴车走远。

萧和同想询问赵淩的事情,奈何同乡也几乎一无所知。

等到殿试结果出来,赵淩的名字果然不在其列,他们才相信赵淩真就是个凑热闹的。

赵厦的名次比会试的时候好了许多,提到了十八名。

赵厦会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被绶官外放,非常高兴。

赵淩则在文华殿里被打手心。

“瞧瞧人家写的,再瞧瞧你写的!”

“你也就文章能看看,竟然还在边上画图!”别说,把薛大人撸猫的样子画得惟妙惟肖。

上次会试卷子改完,赵淩挨了三个先生一人三下,这次一人一下,可见他的成绩是有所提升的:“那我的卷子正经评的话,应该是第几名?”

“进不了前三!”

“丢人!”

听听!这世界上怎么有如此蛮不讲理的先生!

果然,他还是再过几年靠脸当探花吧。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疾风骤雨 棉花籽

殿试结束后, 整个神都又开始了以往的节奏。

五月的时候米希大婚。

赵淩去参加,看到米希喜悦之下的些许忧虑。

赵淩跟着有一种平静之下,隐藏着看不见的巨大漩涡的心悸。

他想做点什么, 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又能做什么。

他这时候有点后悔没参加会试, 只想着清闲不上班, 没想着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上连一点权力都没有。

十月的时候赵缙他们回来了。

赵缙勉勉强强考了个举人,田学义和田学礼勉勉强强考了个秀才。

田学礼没来。

田学义说道:“学礼要在家准备婚事, 家中父母身边也得有人帮衬着。他以后就不进学了。”

这次回来,田学义明显沉稳了很多。

回乡之前, 他还想着自己在京城书院里学了很多,又得到了小舅舅的悉心指点, 能够考得如何如何好,考进士没什么把握, 但考个举人肯定稳稳拿下。

等真的考试之后, 他就发现自己以为掌握的知识,其实太过稀松,能考上秀才已经是侥幸,想要考上举人还差得远。

他原先想不明白为什么赵辰和赵淩乡试成绩那么好, 却不趁热打铁参加会试, 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原因。

赵淩心里面焦虑,找不到出口,钻琉璃作坊给自己捣鼓了一套试管烧杯什么的, 回头又在庄上捣鼓他的鸡鸭。

秋收的时候,他还跟着去采棉花。

然后他就发现让棉织品价格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还不是因为棉花种植需要大肥大水、采摘困难、病虫害多, 而是因为棉花籽。

成熟的棉花,棉絮和籽是紧紧粘附在一起的,需要人工把一粒一粒籽剥出来,才能加工棉絮,让本就低下的劳动效率,更加雪上加霜。

这段时间出入御书房的大臣们,就见赵淩的小书桌上堆满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有一小筐棉花,都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东西,但想到赵淩的“前科”,内心都有些期待。

有些曾经多少怀疑过赵淩技术实力的人,也重新审视赵淩在之前水泥、琉璃中间的出力比例。

可惜,一直等到天上飘雪,赵淩给皇帝送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红鲤鱼,都没等到他把棉花折腾出个什么样来,就看到他大过年带着一群小孩招猫逗狗。

等开年先生们一考,赵淩自学进度达不到先生们的预期,寒假作业也没做完,得到了手板×3。

他刚挨了手板,人还没到御书房,就见顾潥身边的大伴李公公带着一大群人行色匆匆出门。

他心头突突直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他进了御书房,见顾潥身边平时李公公的位置换成了另外一位田公公,直接问顾潥:“陛下,学生刚才看李公公出去了,有什么大事吗?”

顾潥就随口说道:“哦,没什么大事,去米家抄家。你跟米希那小子关系不错,要不要去送行?”

“抄家?”

“对。米家结党营私,男子充军,女子罚入教坊司。”顾潥略微有些感慨,“可惜了米希。”

赵淩整张脸都空白了。

抄家流放还好说,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很大。

但是让一群文人去充军,估计去的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像米尚书那样年纪的人,可能走不到地方就得死。

教坊司那更是官妓!

米尚书身为吏部尚书,不能说把持朝政多年,也绝对是一棵大树。

大树庇佑了许多官员,自然也挡住了许多官员的阳光和养分。

这些政敌哪会让米家的女眷好过?

怕是连米家老夫人都要受辱。

米希的妻子有孕在身。

顾潥第一次看到赵淩这种脸都白了的样子,走下御案,摸摸他的脑袋:“吓到了?”

赵淩眨了一下眼睛,诚实点头:“嗯。”

“放心。朕知道你赵家忠心,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他像是刚想起来,“你们赵家娶了米家女。放心,嫁入你赵家的门,就是赵家人,不会被牵连。”

赵淩不知道顾潥这话的意思是给他一颗定心丸,还是警告。

顾潥见他还是呆愣愣的样子:“算了,瞧你这样子也没心思读书,今日早点回去吧。”

“是……学生告退。”

等赵淩出去,顾潥问田公公:“刚才水灵是不是揉了揉眼睛?哭了?”

田公公摸不准顾潥的心思,只能斟酌着回答:“奴婢瞧着像。赵四郎和米……米希从小一起长大,总归是有些情分。”

顾潥想想也是:“水灵就是年纪小,没半点心思的。”

他平日里看惯了一群喜怒不形于色,脸上不知道戴了多少张面具的人,对赵淩这样心思全写在脸上的觉得尤为可爱。

他现在想到赵淩跟温侍中斗法还觉得好笑。

赵骅也真是的,没多大点事情,还真就陪着儿子瞎胡闹。

温侍中更是,天底下难道是没大事了?非得盯着一个小孩儿不放。

对于抄家米家,顾潥并不放在心上。

树大了,就得砍伐,让出空间来,仅此而已。

对赵淩的反应,顾潥更没在意,只以为是小孩子心性。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孩子胆子大到如此地步。

“你说什么?”顾潥今天心情不错,跟皇后、太子一起在长乐宫陪太后晚膳。

旁边舞姬伶人献舞奏乐。

顾潥摆手让舞姬和伶人退下。

李伴伴重复一遍:“赵四郎去了教坊司,把米家女眷全包了。”

顾朻听到李伴伴的话,下意识嘴角就弯了起来。

皇后注意到,瞪了他一眼。

顾朻赶紧恢复面无表情。

王太后倒是没什么顾忌,对顾潥笑道:“小小年纪就去教坊司,不学好。”

顾潥听了这话,一下气不起来:“这是学不学好的问题吗?朕前脚把人罚进教坊司,他后脚就……就这样,是不是在藐视朕?”

顾朻的脸色变了变,刚想张口替赵淩说话,见王太后对他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赶紧住嘴。

王太后说道:“水灵就是小孩子脾气,你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天寒地冻的,水灵还去钓鱼给你送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红鲤鱼呢。哀家教了他这么多年,也不见他送我这么漂亮的鱼。”

顾潥想着赵淩送给他的年礼,感觉心里稍微平顺了一点:“可他也不能这么不听话!”

王太后冲他摆摆手,让他坐下:“行了。他这也不算是坏了规矩。再说国家大事,跟几个小女子有什么关系?水灵知道轻重的,你看他也没去把米家男丁怎么样。”

顾潥坐下轻哼了一声。

李伴伴知道这件事情算是过了,退下之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羊绒护腰,赶紧去教坊司处理。

教坊司那边的情况可比他刚才的三言两语严重得多。

赵淩所料不差,一群米家的政敌就想着要报复在米家女眷身上。

他得知消息已经算是快的,赶到教坊司的时候,一群不讲究的官员竟然翘班出来在教坊司排队。

他当下就掏出纸笔把一群人全给画了下来:“今天这里我全包下了!明天我就让陛下看看你们这群人的嘴脸!再印刷了广而告之!”

官员们也不是吓大的:“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滚一边去!”

“就是,这是陛下的命令,你还能违抗圣旨?”

米家老夫人脖子上有一道红紫的勒痕,被米家其他女眷扶着,哑着嗓子对赵淩劝道:“赵四郎,我们知你是好意,可不能让你为了我们触怒天威。我们命数如此……”

赵淩把她们往边上轻轻一推,口气很差:“别捣乱,边上待着去。今天是我要包你们,哪里有你们说话的份!”

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要包下全部米家女眷。

李公公赶到的时候,两边还在对峙。

但官员们敢跟赵淩一个并没有官身的小孩儿叫嚷,却不敢跟李公公这位陛下跟前的大伴呛声。

对于大虞的大部分官员,想要见皇帝非常难,见李公公也不容易。

很多时候,李公公出面就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李公公都不用搭理那些官员,对赵淩问道:“赵四郎怎么安排?”

赵淩眼睛眨了一下,算是得到了今天第一个好消息:“送去我庄上,让她们给我跳舞奏乐。”

李公公微微一笑,对教坊丞说道:“听到赵四郎的话了没?还不快去安排?”

教坊丞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心跳一直在跑马。

在这里的所有人,他敢得罪哪个?

现在听到李公公的话,他立马有了主心骨,把米家的一干女眷全都送上赵淩安排好的马车。

李公公特意送了他们一程,见车队赶在关城门前出了城,才返身回宫。

车队出了城之后,车速并没有降下来,紧赶慢赶着一路到了福满庄。

两名大夫已经等在了大庄上,赶紧给米家女眷们诊治。

米家女眷们有些松了一口气,有些却还是惶恐不安。

米家老夫人带头给赵淩跪下:“赵四郎好心,我们却不敢连累你……”

赵淩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她:“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米奶奶,您看李公公都来了,说明陛下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事的。你们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明日我让大嫂过来陪您多说说话,您别多想。”又对米郑氏说道,“嫂嫂安心待产,那里有太子的人帮着。”

那里,指的是米家男丁那里。

他是没和顾朻私下联络过,但小伙伴们的默契不用多说。

米郑氏从头到尾都很镇定,这会儿还能落落大方地微笑:“我知道。水灵是个好孩子。”

“嗨呀。”赵淩被说得不好意思,一蹦三跳地往后面走,“你们先用晚膳,我去瞧瞧屋里头布置好了没。”

米郑氏转身问边上伺候的蒋五娘子:“请问这位嫂子,去何处用膳?”

蒋五娘子躬身道:“夫人们随奴来。时间紧,晚膳简单些,还请不要嫌弃。”

米家女眷们哪里还会嫌弃什么,好几个走路都还腿软,得相互搀扶着才行。

哪怕是米郑氏,也只是故作镇定。

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饭,蒋五娘子带她们去客院休息:“时间紧急,只来得及收拾出一个小院。夫人姑娘们先歇息,明日再收拾出另外的院子来安置。伺候的奴婢暂且也不够。四郎吩咐了,夫人们有什么缺的,写个清单出来,他去让人准备。”

米郑氏赶紧说道:“赵四郎有心了。我们住这一个院子就好,不用再另外收拾别处。”

哪怕晚上灯火并不特别亮堂,也能看出这个院子颇大,每一间房都比米家在神都的房间要大一些。

刚刚经历了那样的变故,她们现在压根不敢一个人睡。

赵淩随便对付了一口晚膳,正在琢磨明天该怎么办。

他是回去老实被陛下打手板,还是……咦?陛下好像没打过他手板。

算了,大不了被打一顿,养个几天的事情,总比他眼睁睁看着朋友家的女眷被凌辱什么都不做的强。

要不还是先去太后那儿求情吧。

朻朻爹爹有时候还是很可怕的。

哦,对,他得先回家一趟,把大哥大嫂接过来,最好在这儿住几天,双方都能安心一点。

“赵四郎,现在可有空?”

赵淩抬头看去,立马站起来:“嫂子可是缺什么?”

米郑氏已经整理了一下仪容,除了脸色依旧发白,别的倒是没什么:“不是。我想着你现在若是方便,有些事情想托你帮忙。”

赵淩摆手让边上伺候的小厮离开,去守在门口,直接就在餐厅问道:“是米兄那边的事情吗?”

“不是。”米郑氏赶紧否认,在赵淩的示意中坐下,说道,“赵四郎能够救我们母女几人于水火,我们已经感激涕零,不敢再劳烦您去冒险。”

在最危急的时刻,她们当然想过祈求过有人来帮助她们。

她们都有各自的父兄,然而最终站出来的,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是她丈夫的同窗。

她们并不愿意去连累这么一个真挚的前程似锦的少年人。

赵淩见她说得真诚,也很诚恳地说道:“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后头李公公来了,说明陛下已经默认,只是得委屈嫂嫂你们得待在庄上。”

默认只是默认,不代表可以舞到陛下跟前。

就像学生考试作弊,起码得写个小纸条偷偷藏着看,不能明目张胆把书摊在桌面上照抄,让监考老师装瞎都不能。

米郑氏赶紧点头:“是,这点我们清楚,您放心。”一定不能再给恩人添麻烦,“我夫君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准备了一些钱财,如今我们不方便去取,还得劳烦赵四郎帮忙。”

这是应该的,也不算困难。

赵淩认真记下,答应尽快去办好,突然看米郑氏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嫂子是知道米家的状况,还同米兄成婚的吗?”

米希这个人过于正人君子,以他的了解,应该会去跟未婚妻退婚才是。

提起这个,米郑氏神情倒是轻松了一些:“是。”

“为何?”

“夫君其实来我家……去郑家退过几次亲。我爹为人比较……以诚待人。既然是早就订下的婚事,绝不会因为捕风捉影的揣测退婚。”她习惯性笑了笑,说不上什么情绪,“若是我被退婚了,等待我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给人做继室。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搏一搏。”

后妈难当。

许多庶出或者“有瑕疵”的姑娘,被嫁进深宅大院里当继室。

名头好听,说是当家主母,实际呢?

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面对一个能当自己父亲甚至祖父的男人。

继子继女的年纪说不定比自己还大。

哪怕继子继女年纪小,自己也生下了继承人,为了争夺家庭资源,很难不变成面目扭曲的样子。

米郑氏是不愿意自己变成那样的。

赵淩听完,对这些看起来已经活得很体面的官家小姐的生存现状,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他此生大概做不到让娘当状元,但或许能做点别的?

米郑氏回去休息了。

等第二天一早起来,她们都换上了不合身且朴素的衣服。

庄上只有这样的衣服,没有别的选择。

饭食也不精美,但就跟身上的衣服一样,全都让人感到温暖舒适。

庄上的仆役一问三不知,她们也不敢到外面去,内心焦急也没用,只能在庄上等待。

还好上午的时候,赵王氏带着赵辰和米氏来了庄上。

赵王氏不仅带来了许多妇人用的穿戴和日用品,还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亲家公他们今天一早就被流放去梁州……西南的梁州,不是西北那个凉州。那边兵祸少,天气暖和,比别处要好一些。京畿这段路不敢做得太明显,不过沿途也有车马仆役和大夫跟着,等出了京畿地界,上头盯得没那么紧就好了。等到了梁州,我三姑姐的公公就是梁州知府。我家老爷已经写信让亲家公带上,等到了梁州能有所照应。等风声不那么紧了,再另外想法子。”

本来赵骅的三姐赵英娘婚后一直在泸阳县居住,夫妇代替公婆在祖父跟前尽孝。

前几年,周家老爷子去世,赵英娘的公公丁忧在家。

赵淩他们回乡考试的时候,还说能见一见三姑姑。

没想到他们回乡前,三年丁忧已过,周老爷立刻就走马上任梁州知府,举家直接去了梁州。

米家男丁们说是充军,但军中对人员管理其实不那么严格,甚至对主力部队以外的队伍管理可以说极其稀松。

像米家这样充军来的,运作的空间非常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想让皇上收回成命肯定是不可能的。对米家男丁这般安排,已经是最妥善的了。

米家女眷们非常想亲自去给他们送行,但她们现在的身份还是教坊司的官妓,一出门生死都难说,只能忍耐下来,一遍遍感谢赵王氏。

等情绪稍缓,米郑氏才问道:“赵四郎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赵淩,赵王氏就冷哼一声:“管那兔崽子做什么!”剩下的话,她也不方便在米家女人们面前说,只能忍下来,“他一大早跑太后跟前撒娇去了,顶多就是打几下手板。”

那么大的事情,也不是说他做得不对,而是做之前都不跟家里商量一下。

赵王氏想起来就想揍儿子,只是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逮到人。

她没想到的是,赵淩压根就没挨揍。

他拿出了棉花搅机,作用就是快速去棉花籽。

顾潥亲自试了试赵淩做的迷你版小机器,叫来工部的工匠做了一个。

等工匠连夜做出一个棉花搅机的成品,实验过后确实没有问题,顾潥才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赵淩:“这么巧?”

“对啊。”绝对不是他磨洋工。

他平时又要读书又要捣乱的,哪来那么多时间搞重大发明?

顾潥无可奈何:“你就仗着太后疼你。这次奖励没有!”

“哦。”赵淩用一种“虽然你无理取闹,但谁叫你是皇帝”的眼神看着顾潥。

顾潥被看得火大:“还有什么话说?”

“再给学生几车琉璃窗?”

“没有!滚!”

赵淩赶紧跑了,刚跑出去又回来扒门框:“真的啥都不给?”

“不给!”

“小气。”

顾潥忍不住追出去,看着赵淩跑得飞快:“这破孩子,在家里肯定把赵侍郎气得不轻。”

李伴伴笑道:“赵侍郎家热闹。”

顾潥一想也是,忍不住笑骂:“有这么个崽子,能不热闹嘛。他是越来越不怕朕了。”

李伴伴笑着给他添了热茶,问:“陛下真不给赵四郎赏赐?”

“不给。”皇帝金口玉言,说不给就不给,顿了顿道,“让皇后厚赏赵夫人。”

赵王氏那天匆匆去了一趟福满庄,回来一夜没睡,在家等了两天,才等到赵淩全须全尾回家,又想把孩子打一顿,又想抱着哭一顿,两边情绪还没斗争出个输赢,就见闻公公带过来好几车皇后娘娘的赏赐,意思是感谢她教养出了好孩子,为大虞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哪个好孩子,懿旨上没明说,但都明白指的是赵淩。

赵王氏接了懿旨,就问赵淩:“你又干嘛了?”

赵淩一听她这语气,拉着闻公公不让走:“公公,您别走。您一走,我娘就要把我打死。”

赵王氏前前后后提心吊胆了三天,整个人的情绪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也顾不上闻公公还在,抽着细竹竿就把赵淩撵到屋顶上。

赵淩这几天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腿脚不如往常麻利,爬墙上屋顶的动作慢了点,后背挨了一下:“嗷呜——”

赵王氏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真能打到,赶紧扔了细竹竿:“下来,娘看看有没有打坏?”

“没打坏。娘,晚上我要吃暖锅。”

第70章 第七十章 乡村女教师 猫猫汤

赵淩没吃上暖锅, 吃上了一顿象州名菜竹笋炒肉——被赵王氏摁着,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抽。

闻公公是帮凶。

闻公公亲自上屋顶把他给逮下来,交到了赵王氏手里。

第二天石狮子没能去镇守御书房, 让赵骅去请了假, 转头顾朻就带着太医过来了。

赵淩趴在大书房暖炉边的地毯上, 手边摆着糕点零食, 旁边常禾在给他念话本, 周围还围了一圈大小狸奴,别提多惬意了。

太医把赵淩身上搭着的衣服揭开, 露出一背脊青青紫紫的杠杠,一条一条起了棱子, 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顾朻看得直皱眉:“打这么重?”

赵淩现在只要不动弹就不疼,语气还算轻松:“我娘手劲大。”天天在家举石锁, 力气能不大嘛。

太医闻着一股子药味,找常禾要了药酒的方子:“嗯。这药酒很好, 就是烈性了点。”他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大罐药膏, “今天晚上把药酒擦干净了,换成这个药膏。手上捂暖了抹上去就好,不用用力推开。抹两天等消肿了,再换成药酒。”

常禾小心接过:“多谢。”

赵淩对常禾说道:“你先拿去放好。”

常禾知道这是赵淩和顾朻有话要说, 赶紧拿着药膏退了出去, 招呼太医和太子的随从们吃喝取暖。

顾朻看人都退了出去,一点都不客气地往他后背戳了一下,满意地听到他倒抽一口冷气:“真疼啊?”

赵淩愤怒地抬起一双哭红的眼睛:“难不成还是假的?”

先生的手板算什么, 老娘的细竹竿能在身上抽出蘑菇云!

顾朻盘腿坐在赵淩边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莽了。”

赵淩把常禾放在一旁的话本拿过来垫下巴:“那不然呢?”

“嗯。莽得好。”想想这事情也只有赵淩能干,也只有这么干。

这种没头脑的横冲直撞, 反倒是说明他没有心机,不是精心算计着跟皇帝作对。

赵淩哼哼一声,问:“米希那边怎么样?”

顾朻说道:“京畿这块地界和到驿站、城镇附近要做做样子,路上都安排好了。押运的是我的人。”

遭罪肯定是要遭罪的,至少安全无虞。

“咦?陛下……”

“父皇知道。”顾朻笑得有点冷,“他的目的是让米家把位置空出来,人死还是不死,不重要。米尚书要是死了,说不定他还能追封一个文正公。”

米家在朝算上赵辰的岳父米诏,已经有五代,历代官职都不低。

米家还有子弟在开书院。

米家在朝中的力量日渐壮大。

哪怕米家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也改变不了客观现实。

米尚书虽然看出了苗头,刻意压制了儿子的官位,但顾潥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顾朻不知道他父皇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念头,不敢想。

这个话,赵淩不敢接,问:“青州那边怎么样?”

米尚书的另外连个儿子在青州,肯定也要受到连累。

顾朻说道:“也一样安排。我想等把那边两房的女眷也接到你庄上,换别的地方,我不放心。”

“好。我提前让人安排好。”本来他看惠王盖的庄子太大,房子太多怕住不过来,现在还真用上了。

他把一只睡醒了就嘤嘤嘤的崽子捞到手上。

“咦?哪儿来的小狗?”顾朻刚注意到一群毛绒绒里还有一只小狗崽,“庄上大黄的崽?”

“不是。别人家送的。”其实是他从赵婉蓉那儿抢的。

当然,哥哥从妹妹那儿要一只狗崽,怎么能叫抢呢?

她有三只,分他一只怎么了?

这是葛家商队的黄狗下的崽。

商队长途跋涉,难免遇到各式各样的情况,找不到宿营地,或者宿营地不够安全是常有的事情。

队伍中就会养上一两条狗。

狗的警觉性比人高,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大声吠叫,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

顾朻待了没多久就走了,回去跟顾潥回禀了一下赵淩的伤势。

顾潥一边说着:“该!那小子就该好好教训,胆子越来越大。”一边又说,“打两下意思意思得了,别真打坏了。孩子还小呢。”

顾朻听着都有些吃味。他亲爹,对别人家的儿子比对自己还关心。

切,破爹!

顾潥说完,注意到儿子的眼神,感觉到最近有些熟悉的血压上升:“你这么看朕是什么意思?朕告诉你,你是太子,别学赵水灵那个小混蛋!”

顾朻到底不是赵淩,不能在爹无理取闹的时候爬屋顶逃跑,只能乖乖听训。

赵淩现在也逃不动。

家里每个人回家就要掀开他的衣服看看他后背,进行一番嘲笑。

赵淩烦死了,并向他们丢出去一只嘤嘤怪。

胖嘟嘟的小黄狗在一群人身上嘤嘤嘤了一圈,又挨着赵淩睡下。

赵淩本来以为自己一个伤患,至少能捞到几天休假,没想到就休息了一天,转天裴先生就直接上他家来上课了。

裴先生头一回来赵家,在新宅前院到处转了转,重新回到大书房里:“哟,你这小子还真会享受,收拾得不错。”家里还给整了个小演武场,“要是把隔壁买下来,造个小园子就更好了。算了,跟你这种不懂风雅的臭小子说了也是白说。”

赵淩想着,这是他不想买吗?是人家不卖啊。

别说隔壁了,坊里面一年到头也不见有人卖房子。

要上课,赵淩不好再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穿好衣服,站着听课。

不敢坐,屁股上也挨了好几下。

他这边岁月静好上着课,朝中因为棉花搅机的出现,决定试着推广棉花种植。

只不过棉花种植需要大水大肥,大虞的粮食用地也还没到富余的程度,棉花的种子也不多,各方面都需要考量。

这些跟赵淩关系不大,他背后的伤好了之后,收到了一封象州来的信。

“嗯?象州的信?我的?”

赵王氏没好气地把信递给赵淩:“你外祖父给你的。”

老头子向来古板。

以前只有她写信回去,回信都是她大哥写的一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场面话。

没想到这次竟然能收到一封她爹写给赵淩的信。

赵骅把赵淩的书包交给常禾,好奇地凑过去看:“你外祖父给你写什么了?”没想到赵淩还往边上让了让,顿时火起,“干嘛?我还不能看了?”

赵淩一蹦三跳地往外面走,其实是这会儿室内光线有点暗,但他一做出这样子就像是故意藏着掖着似的,惹得赵骅赵王氏一左一右过来,还非得要看不可了。

信上内容很简单,主要就是雷奥那多带着赵淩想要的商品回来了,想进京送给他。

另外就是老头子觉得琉璃窗甚好,就是一扇天窗太少。

赵淩看完,就把信给赵骅和赵王氏,自己跑去新宅:“常妈妈,有没有什么点心?我饿了!”

常娘子已经习惯家里的孩子们一回家就喊饿,天天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点心,保证能垫肚子,又不会影响到用晚膳。

其实就赵淩现在的样子,压根不会影响到。

他开始抽条,一天五顿都吃不饱。

书包里,早上出门装的书,回来还得从宫里头顺回来一袋吃的。

最近赵淩比较痴迷大肉包子。

御膳房不愧是御膳房,普普通通的大肉包子也能做出花样来,每一种都非常好吃。

文华殿里,上课间隙特意设置了点心时间。

李公公亲自把肉包子端到赵淩的面前。

赵淩赶紧站起来,郑重谢过并且邀请:“公公一起吃。”

李公公也不客气,坐到赵淩身边:“怎么感觉水灵越吃越瘦呢?”

下节给赵淩上课的是汪先生。

他不用赵淩招呼,理所当然地在边上坐下,伸手拿起一个热气腾腾,个头有赵淩脸那么大的包子:“吃下去肉,长的全是骨头。”

刚过完年的时候,还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子,这才不到两个月,已经快跟他差不多高了。

长得太急了,原本敦实的石狮子,像拉面一样扯长扯细了。

赵淩不理他们,一口气炫了两个大肉包子,又干了一大杯羊奶,有些好奇地看向李公公:“公公你今天有空?”不用陪在陛下身边?

李公公笑道:“陛下身边田公公伺候着呢。我岁数大了,站上一天腰酸背痛的。”

“我跟您说的澡堂子,您有空多去泡泡澡,里头给您专门留了一间房,搓澡师傅的手艺可好了。”

太监因为生理缺陷,不太愿意去这样的公共场所洗澡。

但是现在这年头在家洗澡,取暖是个大问题,容易感冒。

哪怕是夏天洗澡,一大家子洗澡也不容易。

汪先生一听就明白了:“我说怎么有澡堂子叫猫猫汤的?原来是你。”

“怎么就不能叫猫猫汤?我让石匠雕的石猫猫多有气势。”知不知道什么叫招财猫?开张之后客似云来好嘛。

等水泥没那么紧俏了,他让瓷窑烧点瓷砖、马赛克重新装修一下。

李公公今天清闲,听了赵淩的话,还真就去了澡堂子。

马车到了东市,压根就不用打听,瞧着门口的两尊石猫就知道到了地方。

李公公今日做寻常人打扮,穿戴都不算贵重。

马车下来后,就有掌柜让小二领着车夫去停放马车,自己双手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金卡核对了一番,确认后立马满脸堆笑,亲自引着李公公进去:“李老爷,这边请。东家特意交代的,只要您来,就给您安排最好的师傅。”

“您先看看这边的茶水,一会儿泡久了可能会口干。”

“东家说您可能会有一些体寒,推荐您用盐浴。”

“搓澡师傅一会儿给您按摩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

“李老爷,我先给您按按脚底,力气重了您就说。”

“东家吩咐了,这间房就是您专用的。”

“您先用些点心,瞧瞧这歌单有没有想听的曲子,一会儿让伶人唱。”

“李老爷,醒醒。晚膳的菜单您看一下。”

李公公稀里糊涂在一个澡堂子里待了一整天,晚上睡得特别好。

第二天顾潥看了李公公,都轻轻咦了一声:“李伴伴今日气色很好啊。”

李公公也不瞒着,把去澡堂子泡了一天的事情说了。

顾潥就等到赵淩下午到御书房的时候,把人举高高。

赵淩莫名其妙:“怎么了?”

顾潥把人举了一下就放下来,感慨:“感觉昨天还是丁点大的小子,怎么突然就长这么高了?”

“傻吃猛涨。”赵淩呲牙乐,对自己的生长情况很满意。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顾潥没好气,“你开了个澡堂子,怎么就请李伴伴,不请朕?”

那铺子还是他私下赏的呢!

不是因为棉花搅机,是几种香料试种成功。

棉花搅机的事情,说不赏就不赏。

赵淩不理解:“您洗澡的汤池好着呢,干嘛去外面洗啊。”

顾潥一想也是,没再纠结这个事情,问他:“你养鸡养鸭怎么样了?”

“还在试呢。”现在既没有三个月能快速出栏的肉鸡品种,也没有高效的鸡饲料,得一点点试。

至于好不好吃?

就跟养羊一样,现在啥时代,有的吃就不错了,别的不讲究。

他本来以为养鸡会简单点。

毕竟现在鸡肉差不多和羊肉一个价,进步空间显然很大。

他上辈子鸡肉便宜,肯定是有道理的。

什么事情都得亲自上手试过了,才知道困难。

上辈子他没养过鸡鸭,勉强能和农业相关的积累,大概就是花盆里种葱。

景观设计倒是认真学过,就全是理论,没多少实践。

顾潥看过他的养鸡养鸭养鱼的试验资料,一堆一堆的,显然不是没干活。

温侍中到御书房里来禀报事情,见赵淩跟个没事人一样在角落里写写画画,身边还团着一只没见过的黑黢黢的狸奴。

臭小子,犯了那么大的错,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等长大了一定是个佞臣!

赵淩懒得搭理他,到了时间就收拾东西出宫,等他爹一起回家。

米家的事情算是风浪过了。

赵家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节奏。

回去的路上,赵骅有些纠结:“你说这次踏青,我们去哪儿?”

赵淩现在手长脚长,没法在短短窄窄的卡座上躺下,就趴在桌上:“你不是一直去小湖村和魏伯伯一起玩耍的吗?”

不是他说,现在小湖村已经开起了农家乐。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漫山遍野的桃花开放,就引来无数的文人过来游玩。

其实主要是魏学海的功劳。

别看魏学海官职不高,在文人圈子里的地位,那是三个赵骅加一起都赶不上。

不少文人雅士慕名而来。

小湖村距离京城近,不仅春日有十里桃花,别的季节还有鲜果鲜鱼,可以泛舟,可以垂钓。

在这样的地方住上两三日,和挚友亲朋一起吟诗作对下棋作画,多是一件美事。

“今年你娘他们肯定是要去福满庄的。”赵骅以前会友还不想让妻子孩子们跟着,现在被跟习惯了,反倒不想落单。

赵淩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木制饭盒,打开是还温热的发糕:“娘去福满庄,跟你去小湖村有什么冲突?庄上果树刚种下,苗子小,开了花也打掉,不好看。你写不了诗。”

赵骅觉着一家人在臭小子的撺掇下排挤他,但他没有证据,只能顺着他的话说:“福满庄上种的什么果树?还是桃和柿子?”

“没。桃和柿子少种了几棵,种的樱桃、苹果和梨。”提起这个,赵淩来劲了,“沿河沿路间隔种了果树。等来年……来年树估计还太小,后年应该就能行,那一树一树粉的白的,都不敢想有多好看!”

赵骅想想也觉得好看:“你种路两边,不怕有人偷摘?”

“摘点就摘点了。路人随手能摘几个?”财大气粗的赵淩表示不在意。

正经果园在山上,沿路的没多少。

“咦?”他发糕才吃了一块,剩下的三块怎么就消失了?“你偷吃我发糕!”

“什么叫偷吃?你爹我吃点就吃点了,能吃几块?”那发糕那么小一点,一口一块的,他吃了三块也没觉得饱。

就因为几块发糕,赵淩坚定地不跟他爹一起去踏青,还撺掇其他人:“娘,我们不要给爹准备东西,早上把他带去师公那儿,让他坐师公的马车去小湖村。不然他一个人就要乘走一辆车,多浪费。”

赵王氏虽然知道他使坏,但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赵骅赶紧说道:“我不是一个人!我带上老二和老六一起去。”

这就是三个人,再加上要带的东西和仆从,一辆车还不够。

赵王氏想着这样也行,就安排其他人:“衣服多带点。孩子们的衣服够不够?不够让裁缝赶紧再多裁几身。小孩子不能冻着也不能太捂着,容易生病。”

颜氏和小曹氏都很干练。

“小婶婶您放心,我们知道的。”

“是啊,小舅妈你尽管放心。”

米氏嫁进门之后天天锻炼身体,现在已经是个健康活泼的小姑娘了,经过了家庭的重大变故之后,她待赵王氏更加亲近:“娘,我想带些糕点给我奶奶。”

赵王氏没好气地轻轻拍她一下:“这么点事情还用特意跟我说?你也别准备太多,这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东西放不住。你多准备些材料,到了庄上……你看看亲家母她们有没有兴趣,可以自己学来做做,打发时间。”

庄上本来就没城里热闹。

米家这十多个女人也不能随意出门,可不得找些事情做做嘛。

一家人各自为了踏青做准备,赵淩准备了许多纸鸢,最后没摸到纸鸢,只摸到了钓鱼竿。

赵淩在庄上,又有赵王氏他们在,米家女眷们才终于可以出来走远些,放个纸鸢透口气,只是衣着朴素,冷不丁一看倒像是乡野村妇。

赵王氏嫌她们穿得太素了:“怎么回事?我上次不是给你们送来了衣裳?是不合身?”

春日里踏青,就该换上一身春装,桃红柳绿的穿着才应景。

有句话她不好说,家里又没死人,穿这么素做什么?

“亲家母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没亏待自己。”米夫人笑着撸起自己的袖子给她看,“喏,里头穿着丝,外头裹个小袄暖和。家里现在也不好穿得太打眼。”

她们刚来的第一天,是迫于无奈才穿了很朴素的衣服,之后就觉出好来了。

她们现在的处境肯定是越低调越好,再说现在又不需要她们摆什么夫人小姐的谱儿,平时待在庄上压根没什么交际。

穿衣吃饭都是以实用方便为主。

米家二婶也笑道:“以前在家里每天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来。现在倒是好,有空能看看书,还能教庄上的老老少少们识两个字。”

“教识字?”赵王氏不解。

米夫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蹲坐在河边摆了一溜钓鱼竿的赵淩:“喏,淩儿给我们找的活,说是让我们高低教会庄上的人认得几个字,会一点算术。正好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做,每天就教上一个时辰。”

米二婶还挺高兴的:“亏的淩儿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倒是能给我们解解闷。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妇人,还能有一天被人称一声先生。”

赵王氏状似随意道:“淩儿开蒙就是我在家胡乱教的,后头又跟着太后娘娘学到现在。在做学问上,他从来没有过男女之别。”

赵淩没有乡试完后马上参加会试,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想让人说他“长于妇人之手”,憋着一口气非得要考个好成绩,就跟他嚷嚷的起码得考个探花。

赵淩自己是不在意名声的,不然不会大咧咧在教坊司说包了米家所有女眷这样的话,会让他在意成绩,只是因为不想让人诋毁她和太后。

这心思,赵淩一个字都没提过,但她哪里会不明白?

她自己倒是不太在意,也就是赵淩说她能考状元。

至于她两个亲儿子,生他们不如生两块叉烧,能考上进士就不错了,不指望他们!

赵王氏看着在河边坐在小板凳上,身边并排坐着一溜猫和狗的少年。

嗯,不气人的时候确实是个乖儿子。

刚这么想,乖儿子就被鱼一下给钓走了,摔进河里一下就冒了起来,还拽着钓鱼竿不放:“娘,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