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朻是对的。
赵淩站在自己家大门前,满脸疑惑,手微微一松。
被掐了一路脖子的大鹅说出他的心声:“嘎?”
顾朻的护卫全程跟在后面沉默,嘴角抽抽。
这群富贵人家的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只要两脚落地就要防着摔倒磕碰,赵侍郎家的这位小少爷要是一个人出门,能回得来吗?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奖惩 来去匆匆
水泥有多重要, 赵辰不清楚,赵骅还能不清楚?
可以说,要不是搞出水泥的是自己亲儿子, 他这个户部侍郎还抢不到这趟差使。
他从科举开始, 就很少有机会回老家, 这次好不容易能够逮着机会回来, 虽然不能好好休息, 也不能大张旗鼓,但能够跟家人团聚, 已经很高兴了。
晚上,赵家摆了家宴。
外面宴请的是跟他一起回来的同僚。
为了赶路, 一路上没怎么好好吃饭休息,接下来又要马不停蹄的工作, 一群官员们全都非常尽兴。
里面当然是真正的家宴,请的是住在城里的自家亲戚。
宴会并没有持续太久, 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去赵家村, 一众官员连酒都没多喝。
第二天,一群官员直接骑马赶到赵家村,只花了一个半时辰。
赵淩下马,先把赵骅扶下来, 再去扶身边一位工部主事。
别看这群官员都会骑马, 但就跟大老板一样,平时都有司机,自己开车的时间少之又少, 偶尔骑个马多半是耍帅。
赵淩本来以为他爹属于格外废的那种,没想到当官的都一个样。
他爹瞧着还强点。
画风明显不一样的是几个穿着布衣都像铁甲的兵部官员。
他们刚开始的样子,显然没想到要下马, 而是准备骑着马进村,只是不知道水磨坊究竟在哪儿,才放缓了速度。
这会儿看赵骅下马,他们才跟着下马。
其中一名算不上高大,但格外精壮的中年人大步流星走到赵淩面前,手掌一伸就要往赵淩身上拍去。
赵淩一看这架势,滑溜地直接往边上的马肚子下一钻,飞快躲到另外一边。
这一巴掌下来,他半条命都没了好嘛。
中年人显然有些意外:“咦?小子学过?过来胡伯伯考校考校。”
赵骅赶紧把儿子护在身后:“胡侍郎说笑了。小儿也就是在家随便耍耍,哪能担得起你的考校?”
他儿子的那点武功,也就是比普通人身手好一点,在真正的练家子面前算得了什么。
考校?
别把他儿子给打坏了。
这位胡质胡侍郎是今年刚提拔上来的,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赵淩,在见证了水泥的神奇之后,对发明水泥的人很感兴趣。
只是看到赵淩的年纪时,就有些半信半疑,别是下面的工匠捣腾出来的东西,硬是挂在一个小孩儿的名下吧?
刚那一下,他倒也不是故意的,等看了赵家父子的反应,才想着自己这手劲对小孩儿确实是大了些,讪讪:“是我的错。小孩儿,过来。喏,伯伯给你赔个不是。”
话都说到这儿了,赵淩又从马肚子底下钻了过来,接过胡质递过来的匕首:“谢谢胡伯伯!”
“唉!”胡质这回控制着力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捏了捏,再把人掐着咯吱窝举起来掂了掂,“嗯,还真练过。”
咯吱窝疼!
赵淩猫儿一样扭了扭,很快被顾朻伸手接过来,放到地上。
赵骅感激地看向顾朻,赶紧说道:“快去办正事吧。”
赵家村的村口其实就是一道山坳,长着几棵参天大树,哪怕大热天也有些冷。
村里一般不太会有人围在村口,老人小孩儿平时都在祠堂那边。
这一群人进村,走了一段路之后,才有人看见。
“赵淩!快过来!这一群人是谁?”
赵淩扯着赵骅的袖子:“大洼叔,这是我爹呀!”
赵大洼对着赵骅定睛一看,没认出来:“你爹?你爹不是在京城当大官儿嘛。”
他对赵骅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二十岁面如冠玉的少年郎,眼前的中年人一嘴的胡子,脸也不太好看,怎么会是赵骅?
他没说丑,但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难看”。
赵骅气得不行,上前就给了赵大洼肩膀一拳:“十来年不见,赵大洼你还是斜着眼睛看人!快让开,我先回家。”
他一路风尘仆仆赶回家,正常一个月的行程只花了二十天不到,也就昨天好好睡了一觉。
他这个年纪,是睡一觉能缓过来的吗?
形容憔悴不是很正常?
今天一早他就往回赶,两个多时辰的路又硬生生缩短了小一半。
天知道他以他骑马的水平,是怎么敢在山路上跑的?
“还真是……”
赵大洼错愕非常,想再说什么,见队伍中好几个壮汉对他看着,顿时吓得噤声。
等赵骅一行人走远了,他才小声嘀咕:“都是些什么人啊?”
不年不节的,家里孩子们考试也考完了,怎么这个时候赵骅回来了?
带的那一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瞧着后背都发凉。
赵淩他们这次的行程是真的赶。
水泥的样品和方子虽然已经寄回了京城,也试过了效果,但耐用性方面,现在也就赵家村水磨坊一个实际例子。
水磨坊是去年年前造好的,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半年时间,还是在水流的日夜冲刷下,要是这样用下来都没问题,大致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以暂时用来修一段城墙看看效果。
文官们这时候也顾不上腿瘸不瘸了,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赵淩都差点跟不上,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这还是他那个菜鸡爹?
不科学啊。
肯定是他这段时间疏于钓鱼……疏于锻炼。
赵骅哪怕十几年没回来,对村里都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赵淩说了大概位置之后,他就知道了,一马当先,胡质等一干武官都跟在他身后。
村里的几条狗子看到一群人,认识赵淩,倒也没吠叫,还以为是在玩耍,在赵淩身后跟了一路。
可惜本地大黄体重跟赵淩差不多,不能背着他跑。
没一会儿,人群到达水磨坊。
这里没什么人在,只有一堆堆写着名字的麻袋放在那儿排队。
他们过来都时候,一个汉子正把自家的大米倒进磨里,见一群陌生人过来吓了一跳:“你们是什么人?干嘛的?”抢他们磨坊来了?!
“赵骅?”
“小叔,是我。”赵骅被认了出来赶紧三言两语地介绍了一下,“这些都是我同僚,来看看水磨坊。你要是不着急,先去外头等等。”
汉子不过是普通村民,这辈子进城都没几次,哪见过这阵仗,着急也不着急了,等出去看到赵淩被几条狗围着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跟赵淩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就听见里头赵骅叫人。
“赵淩,进来!”
水磨坊就那么点地方,勉强能挤进去三个人。
赵骅一个,加上一个工部主事,一个胡质,在里头已经连转身都困难了。
赵淩也就是人小,才能勉强挤进去,指给他们看哪些是水泥构件:“具体造是大堂姐盯着的,我去叫瑜姐姐?”
懂这个的,现在就赵淩和赵婉瑜两个人。
赵淩交上去的水泥小论文的署名,都写了赵淩和赵婉瑜两个人的名字。
造水磨坊的事情,当初赵淩也在家书里提了一笔,赵骅是知道的。
赵婉瑜很快就被叫了过来,一点都不怯场。
工部主事刚开始见一个漂亮姑娘过来,还将信将疑,等问了几句之后,就完全改观了,也没心思关心姑娘长相,认真讨论各种技术细节。
赵骅这个干户部的,感觉到大侄女对数字的敏感度,恨不得直接带回户部去。
赵淩这时候在水磨坊里待不下,只能出来,领着其他官员仔仔细细把改造河道的一小段给他们看了看,检查强度。
等全都看完了,一群人移步到赵家老宅。
赵家人已经得了信,全都换上了好衣服,杀鸡宰鸭的忙活,没想到人根本没怎么寒暄。
赵淩让人把几张大桌子拼起来,拿了笔墨纸砚出来,让他们忙活。
顾朻一把拉住赵淩的胳膊:“想去玩小狗?”
嗯,他是想拽衣领来着,日常手歪。
被说中的赵淩一点都不心虚:“那我在这儿也没事干。”
“水泥不是你捣鼓出来的?你不在怎么行?”
赵淩只能顺着顾朻的手劲,坐到他的长凳边上:“我知道的那些,不都写文章给你们看了嘛。”
工艺、原材料、需要的大致人力物力,能写的全都写了,还有他什么事?
顾朻把他摁在自己身边:“反正你坐着。”想着小孩儿在这儿确实无聊,拿过边上的纸笔,随手给他布置作业。
赵淩只能皱着脸开始写作业。
什么毛病?
是个人都得给他布置作业!
没一会儿,村里搭建水磨坊和水车的两个工匠也被叫了过来。
两个人说是工匠,其实就是勉强会点木工泥瓦。
村里人建房都是全村一起帮忙,不太会去外面请人,这两人算是其中手艺最好的,但再好也就这样。
他们被叫来一脸懵逼,要不是有赵骅这么个熟人,怕是腿都软,听别人问他们话,一问三不知。
“不知道啊,我们就是帮着搭把手。小瑜力气小,一个人搬不动。”
“不知道啊,我们就是听小瑜的。小瑜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不知道啊,反正那东西能糊住,瞧着还挺牢的。”
村里好多人想着等农闲了,自家也用水泥盖房子,比抹泥浆石灰干净。
工部的几个人非得要把两个匠人叫来,其实是不信这么厉害的东西,是赵淩一个小孩儿和赵婉瑜一个小姑娘捣鼓出来的。
赵淩虽然有改良琉璃配方的“前科”,但那是有现成的琉璃方子,又有工部最好的工匠。
赵淩在里面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工部主事这次来了五个,品级从六品到四品。
现在琉璃作坊的保密级别很高,他们都没有权限接触。
负责琉璃作坊的主事,也没空闲过来这里再倒腾水泥。
顾朻是清楚的,但他这一次过来与其说是出来干活,倒不如说是出来散心。
父皇的猜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还不能表现出来,感觉十分压抑。
一众人在赵家草草吃了一顿午饭,又去看了赵婉瑜烧水泥的窑,急匆匆就回去了。
赵骅只赶得及给父母磕了个头。
赵爷爷赵奶奶见了好些年没见的小儿子,全都两眼湿润。
赵淩大咧咧道:“爷爷奶奶舍不得就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住嘛。”
老头老太太不在家里,他大伯也没能力作妖。
父母当家,大儿子占便宜。
父母不在家,想让下头的弟弟听他的话,想都别想。
赵田氏就能把他给管得死死的。
赵爷爷觉得这个孙子就是特意回来气他们的,可惜这次赵骅回来时间太短,身边还那么多官员,他们连告状都没空。
赵爷爷狠狠地瞪着小孙子,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糖。
多吃点糖,嘴巴说话甜一点,别一开口就要人命。
赵淩一看,还是棒棒糖,给顾朻分了一根,又给他爹分了一根。
剩下的揣回去慢慢吃……“嗯?”
糖呢?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胡质嘴巴里已经塞了一根,把剩下的棒棒糖分给其他同僚:“小孩子不要吃那么多糖,小心牙疼。”
棒棒糖就小拇指尖那么大一点儿,能多吃什么?
抢小孩儿东西,不要脸!
赵淩大怒,抬手就把自己嘴里的棒棒糖塞进胡质骑的马嘴里:“颠他!”
胡质刚想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骑了一辈子的马,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晕马。
这匹马确实只是驿站的马,不是他最熟悉的几匹马,但也久经训练,性格温驯。
谁能想到呢?
这马竟然特别听赵淩的话,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抬高前腿撅后腿,又是左扭又是右拐。
山路狭窄,他愣是不敢太大动作,只能保证自己不被马甩下去。
他这匹马这样也就算了,同行中其它马匹还要见缝插针过来咬他。
这一路真是【哔】了狗了。
别人看胡质被马欺负,全都幸灾乐祸。
该!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欺负小孩子!
等看到赵淩真的能指挥地动那么多马,兵部的几个看着赵淩的眼神都不对了。
马队停在赵家门口,兵部一位主事问:“赵……四郎,要不来兵部?”这样的人要是上战场,随便一个呼哨,是不是敌方的马全都跟着跑了。
赵骅一天只能来回骑了三四个时辰的马,人都快散架了,赶紧把儿子护住,嘴角抽搐:“黄主事说笑了。我儿县试府试第一,正备考院试呢。”
黄主事看看赵骅,又看看赵淩。
赵淩已经抱住了一只冲出来的滚地锦,防贼一样地看着胡质:“抹布快进去,这里有坏人。”
抹布像是明白了,趴在赵淩肩头,冲着胡质:“哈——”
胡质看着锦缎一样漂亮的滚地锦,还真有心想抢,无奈嘴巴一张就想吐,白着脸摆摆手,马也不骑了,直接往驿站走去。
其他人见状,都哈哈大笑,一点都不给胡质面子。
抹布觉得坏人是被自己吓走的,两只爪爪捧住赵淩的脑袋给他舔毛。
舔了两口,嫌弃地跳开。
赵骅在家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得返程。
赵辰赵淩早起送他们出城。
赵辰没忍住,哭得稀里哗啦的。
赵骅看着没什么反应的赵淩,对他招招手:“来,哭两声。”
“不哭。”有什么好哭的?
“臭小子。本来想让你们在老家待一年,现在这情况,考完院试就回京吧。问问家里人想不想来京城读书,要是愿意过来,就跟着你们一起来。”
“好。”
顾朻笑眯眯看着他,小声道:“你回来,豆豆也快回来了。”
“真的?”
“真的。朻朻哥哥不骗人。”他看向赵淩眼睛里的担心,蹲下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豆豆没事。豆豆哥哥受伤的事情,其中有内鬼。他查出来把人交上去,结果被人保了下来,他千里奔袭,把人给杀了,还直接冲到凉州府城,把保人的通判打断了腿,直接吊到了凉州城墙上。”
“喔!”赵淩小声惊呼,下意识鼓掌,“豆豆好帅!”
顾朻没好气地屈指敲了敲他的脑门:“你们这两个小子做事情就是冲动。现在弹劾他只是说他擅离职守。”
“那什么通判,胆子那么大?”
“梁王家的姻亲……行了,不多说了,我得走了。你认真点考试……”想着给孩子太大压力也不好,“考不上也没关系,我给你开后门。”
啥破太子!
啥破未来老板!
赵淩大怒,把胸口的抹布抱出来,在顾朻鞋子上摁了一爪子。
顾朻低头看看自己鞋子上的梅花印:“噗。”他很稳重地翻身上马,对赵淩摆摆手,“行了,我们该走了。你考完院试别耽搁,直接回京。”
“好。”说着,他摸出一根短棍。
顾朻想着他拿根短棍干嘛,就见赵淩抽抽拉拉的,短棍就变成了一根钓鱼竿。
这学习态度,以后果然得靠他开后门。
一队人全骑着马,没有车子,很快就跑远了。
来俊给赵辰递手帕。
赵辰红着眼眶擦鼻涕:“你捣腾的那个……芝麻糊真这么厉害?”
“那是!超级厉害的!你就等着我封赏叭。”
然后就没有。
赵婉瑜被破格封为五品县君,赏赐了一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赵奶奶直接被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赵骅的家书上也写了,赵王氏原本一直没提上去的诰命也变成了三品。
赵骅按理可以给自己母亲和妻子请封相应品级的诰命。
钱不钱的不是个事儿,主要是脸面。
只是赵骅升官太快,他是完全站在皇帝那边的人,多少碍着些别人捞油水。
那些人不敢在赵骅身上做文章,就在这方面卡一卡。
确实不碍事,但恶心。
这回水泥的发明实在是太厉害了,完全没法压。
要不是赵淩年纪实在太小,直接就被提溜到工部去,起码当个主事。
还考什么啊?
考出来的,能有他能耐吗?
至于为什么赵淩这个功劳最大的没赏赐,实在是不知道赏赐什么。
赵骅也觉得儿子现在风头太大了不好,就主动说道:“孩子还小,别把人捧太高。现在已经不好管了,陛下再给他赏赐,就真没法沉下心来读书了。”
没错,说的就是兵部的几个老不修!
他们家是文科生,将来要当文官的,谁去上战场打仗?上战场修墙也不行!
顾潥听着觉得无比熨帖。
赵骅这个探花郎,绝对是他点的最好的一个。
忠心、贴心,能力还强,现在生个儿子也是忠君为国。
赵淩要是身在官场,功劳早就够升不知道多少品级了。
可惜,他现在不过是个连秀才都还不算的童生。
赵淩做出这么大贡献,完全不赏赐肯定是不行的,不好直接绶官,就只能先给些钱和田地。
公开的数字不大,毕竟赵淩一个小孩子,再多就会给他带来危险了。哪怕他有个三品的爹也护不住。
别以为有权有势的人都聪明,脑子不清楚的人多了去了。
像接下来他们讨论的议题就是。
仗着家里妹妹是梁王世子妃,还真就什么钱都敢收,什么人都敢保。
现在人只是废了并没死,但像梁王这样的,恨不得这个姻亲还不如直接死了干脆。
战场上给自己人背后捅刀子,知道的是看不顺眼空降想要借机除掉方便自己升迁;不知道的,直接就是个通敌叛国。
现在不管是不是通敌叛国,就这行为,一家老小肯定是葬送了,现在问题是葬送几族人的问题。
以及要不要牵涉到梁王?
对于窦荣的判罚,大家其实都主张轻拿轻放。
将心比心,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要跳脚,说不定做得比窦荣更过分。
但批评是一定要批评的,关键是怎么做才能小惩大诫。
赵骅就上前建议,花团锦簇的话说了一堆,大致意思就是让窦荣干脆远离原来打打杀杀的环境,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多读书陶冶一下情操,以后遇到事情要冷静,将来才能更好的报效朝廷。
最后结论是让窦荣去象州找他儿子赵淩玩……不是,是一起读书。
顾潥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其他臣子也不敢太反对,半推半就地达成一致意见。
反对什么?
硬是上蹿下跳让陛下严肃处理窦荣?
难道也给自己整一个通敌叛国的嫌疑?
嫌自己仕途太顺遂了是吧?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烟幕弹 有人管了
顾朻离开泸阳县的时候, 窦荣还在回京的路上。
等顾朻回到京城没多久,窦荣的“处罚”就下来了,只能去给表弟送别。
窦荣觉得表哥的表情有些古怪:“你是舍不得我走, 还是想跟我一起走?”
“都有。”顾朻不瞒着, “你先跟水灵一起待两个月, 等我把梁王那边的事情处理完, 免得他们搞小动作。我知道你不怕, 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桓表弟的前车之鉴不远,你要汲取教训, 不要置气。”
窦桓,窦荣的嫡亲大哥, 窦家这一辈里行四,本来也是个少年将军, 可因为被人暗算,到现在还在京城养伤。
窦荣只是装莽撞, 不是真的莽撞:“我知道的。”
顾朻拍拍窦荣的肩膀:“好了, 阿桓那边有我。你过去看着点赵水灵,我瞧他没一点心思在读书上面,真怕他连院试都过不了。”
窦荣瞧他故作担忧的模样,也跟着装模作样地郑重表示:“放心好了, 我盯着他。”
窦荣向来说到做到, 辗转到了泸阳县,人还没进城,就把在城外钓鱼的小孩儿和三只猫一起捕获了。
赵淩被窦荣掐着咯吱窝举高高也不计较, 开心极了:“豆豆~你怎么来了?朻朻说你回京……”他说着顿了顿,挣扎下来,“你身体没事吧?”
“收拾个废物, 我能有什么事。”他把刚下地的赵淩抱到自己乘坐的马车上,自己也跟着坐上去。
三只猫不用管,已经自动跟着跳了上去。
驾车的是周东,见赵淩带着三只猫就笑:“四郎不用担心。”
周南骑着马走在边上。
赵淩理所当然给周东、周南指路,到自己家门口后,下车叫门房:“快,开大门,把门槛卸了。”
贵客上门,一定要走正门。
门房叫了人过来,一起打开大门,把门槛卸下,让马车进来。
等大门关上,窦荣才跳下马车,伸手把赵淩抱下来:“我被罚俸三年,现在靠你养了。”
赵淩拍胸:“放心,养你一辈子都行。”
门房一听,目光怪异地看了一眼窦荣。
第一感觉是人好高,尤其是站在赵淩身边,感觉更加高大。
等看清楚面相,才觉得这个人应该年纪不大。
噫——年纪轻轻就学会上门打秋风了,还带着两个……家奴?
赵淩没注意到门房怪异地打量,给家里其他人介绍:“这是我好友,窦荣,窦六郎。这是窦六郎的护卫周东、周南。”
周东周南先去马圈。
赵淩就问窦荣:“我带你看看几个空着的客院,看你喜欢哪间。”
窦荣手上就一个小包袱:“给周东周南安排一个院子,他们要练武,地方要宽敞点。我就不用麻烦了,跟你睡一屋就行。反正我大概就待一两个月。表哥说让我盯着你考试,别连院试都考不上。”
赵淩顿时就不高兴了:“我怎么就考不上了?院试我肯定没问题的好嘛!我县试、府试都是第一,院试肯定也是第一!”
心虚什么?
口号肯定要喊得响亮。
一点儿都不心虚。
窦荣把包袱随手一丢:“来过两招。我瞧瞧你在这儿没人管,肯定课业都荒废了。”
赵淩顿时就扑了上去,把自己打累了都没沾到窦荣的衣角。
窦荣一伸手,就把赵淩给放翻了。
赵淩没真摔到地上,被窦荣提溜着站直,还满心不服气:“你一个专业选手,打我一个业余的。胜之不武。”
“行行行,我胜之不武。”
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到赵淩的院子。
来福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让他们先洗澡,再给窦荣先单独准备了一大碗长鱼面,也不去餐厅,直接放在院子里:“东哥和南哥那儿已经安排好了,就住在西面的客院里,原先葛家叔叔住的那间。那边宽敞。”
窦荣疑惑:“葛家叔叔?”
“我家葛姨娘的娘家那边的。他们家行商,先前我们回老家去府城,都是跟着他们的商队一起。对了,我给你寄的东西,你寄回来的东西,也都是他们家的商队。”
“哦。”窦荣一下就明白了,“他们商队挺好的,可惜我都没见到过面。”
他大部分时间在都在军中,无论是收东西还是寄东西,都是交给管家代办,还真没接触过商队。
三只猫凑过去闻了闻长鱼面,不感兴趣,扭头围到赵淩身边。
窦荣夹了一筷子长鱼喂到赵淩嘴里,才拌匀了面吃了起来。
“你先吃,晚膳让常妈妈做好吃的。我还有一点糯米,晚上给你蒸糯米饭吃。”糯米就那么一点儿,他自己舍不得放开了吃,给窦荣还是很舍得的。
窦荣这一路从凉州到神都,从神都到泸阳县,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吃完面之后,几乎倒头就睡。
赵辰会友回来,站在院子门口对赵淩招呼:“窦六郎来了?”
“嗯。”赵淩坐在院子里乘凉呢。
泸阳县水网密布,蚊虫比神都嚣张得多。
天气炎热,屋里面又坐不住,赵淩让人用竹竿搭了个框架,外面用细纱做了个蚊帐罩起来。
里面摆上竹床、躺椅、小桌,有时候晚上太热,干脆就睡在外面。
赵辰掀了蚊帐进来,坐到竹床上,拿起放在边上的一本书看了看:“哟,还是正经书。”
这小子仗着记忆力好,都多久没看这些科考书了?
赵淩坐在躺椅上看书撸猫,见赵辰过来,就歪了一下脑袋:“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吧?”
“没。”赵辰没好气地把书放下,“我才是你哥,不是你是我哥。”一天天的,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他爹。
顿了顿,赵辰凑过去小声问他:“说是窦六郎来了?他不是在凉州?是出了什么变故?”
赵淩把他的脸推开:“不该打听的事情少打听。等我们考完试,到时候一起回京。”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来福进来叫两人晚膳。
赵淩起来,踩着拖鞋进屋去看了看窦荣。
窦荣在陌生的地方睡不踏实,感觉到有人进来就警醒地张开眼,一看是赵淩,才重新闭上眼睛:“什么时候了?”听见赵淩说晚膳,直接就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象州可真热。”
“山里头凉快,等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回赵家村玩。”
“好。”
窦荣显然没什么精神,还好现在赵家现在没什么长辈住着,赵辰跟他也熟悉,用不着客套。
吃过饭,回到院子里,他才注意到摆开的蚊帐:“什么时候摆出来的?”他钻进去,往竹床上一躺,舒服地喟叹一声,“唉,这儿凉快。”
赵淩见他不动了,就让来福去拿了一床薄被过来给他把肚子盖上:“刚摆出来一会儿,早摆出来太热了。”
要是他住久一点,肯定得在院子里搭一架葡萄,现在还是算了。
来福干脆和常威又搬了一张竹床过来,和窦荣的竹床并排摆好。
没办法,蚊帐里就那么点地方,只能挤着摆了。
赵淩看了看,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干脆也去洗漱了躺下睡觉。
窦荣还没睡着,见他的竹床下面垫着薄被,问:“不热?”
“还行,不垫太硬了。”赵淩还是比较喜欢睡软床,喜欢抱着软软的猫。
窦荣看他又把猫给抱上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以后你直接和狸奴成亲得了,不然你娘子都没地方睡觉。”
赵淩想着自己这取向,将来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转头亲了抹布一口:“抹布就是我的小心肝儿~”
窦荣泼他冷水:“抹布不是有相公了?”一年一窝的小猫生着。
“外面的野男猫算什么?我才是抹布的真爱。”赵淩又跟抹布碰了碰头。
窦荣看得无语:“今年抹布生崽了没?”
“没。春天那会儿被我关家里了。”赵淩翻身过去,把窦荣掀开的被子,重新盖了一角到肚子上,“快睡,明天要不要去我现在读书的私塾看看?”
“好。”
窦荣还没去过私塾,等跟着赵淩到私塾,发现就是个普通的人家,收拾了几间屋子出来,读书吃饭用。
赵淩拉着他跟其他同窗招呼,又去找了唐举人:“先生,我朋友今天过来陪我听课,保证不打扰。”
唐举人见窦荣一副年纪不大的样子,又听赵淩说是朋友,想着是不是也准备来借读的,就答应下来,让人去搬了一把凳子,放在赵淩身边。
窦荣还真的不打扰,中间唐举人布置题目,窦荣没事也跟着做了做。
唐举人拿了他的答案瞧了瞧,点点头,水平不错,字写得也好,力透纸背。
赵淩的字也写得好。
要说他对赵淩、赵辰的感觉最深刻的,还是他们的基础非常牢固。
他们的见识、眼界比他私塾里的学生们开阔这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但两人一点都不心浮气躁,能够安安心心每天练字,他的这些学生都做不到。
也没法苛责。
他的学生们天资没那么高,每天做其他功课已经竭尽全力,没法再分心做别的事情了。
窦荣也就陪着上了半天课,中午跟赵淩两个去外头吃了饭就回赵家休息。
等赵淩放学回家,他就递过去一张大纸:“喏,我懒得说,你自己看。”
赵淩接过来一看,是一张类似谱牒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核心是一个叫皮志强的百户,显然就是那个被窦荣查出来对窦桓下手的内鬼。
这会儿外面还热,他坐在屋里头,对着窗看:“只是一个百户?”
“对。”窦荣冷笑,“他们当我傻,看不出这就是个给人当枪使的蠢货。”
战场情况谁也说不准,这一场能活下来,不一定下一场也能活下来。
哪怕不是打仗,冬天冻死,或者生病,变数太多。
普通士兵能够活着变成老兵,已经很难得,更别说积累战功变成百户。
百户在军中已经能够称为中层军官,像是巡边这样的任务,就能够独自带队巡查。
但要想从百户升到千户,并不是单纯积累军功就行,像赵骅当到户部侍郎这个位置,想再往前一步,得上面有缺空出来。
“皮志强好大喜功,喜欢听别人吹捧自己,前面有个千户调任去了别处,他就觉得自己该升迁了。军中得到消息,可能会有小股戎人袭扰,我哥带了一千人前去查探,然后遇到了戎人埋伏。其实他们有所准备,虽然戎人的人数比预想中要多,但其实并不算凶险。可是突围途中,皮志强趁机刺伤了我哥的战马。我哥被甩下马背,要不是身边亲兵拼命,直接就会被踩踏致死。”窦荣的声音变得低落,“为了救我哥,他的亲兵死了五个。”
窦桓回京之后,赵淩曾经去拜访过,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婉拒。
赵淩所知道的消息,就一直是窦桓在战场上受伤严重,具体怎么个情况,还是现在听窦荣说起才知道。
想也知道在那样凶险的场合,窦桓能够活下来,身上的伤肯定不轻。
窦荣是那种很早就展现出天赋,而且是天赋绝佳的人,这才从小被养在宫中。
他的天赋好到,哪怕他是嫡次子,在窦家行六,年纪小,也没人质疑他会是窦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
但这不表示窦桓的天赋就不好。
同一个爹娘生的,窦桓的天赋比起一般人来要强出不少,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他完全可以在战场上杀出一片天,而不是在不到弱冠的年纪,就已经沉沙折戟。
可以说,皮志强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相信窦桓挡了自己升迁的路。
就跟田学仁跟戴凤说的朱承望,哪怕县试考了第三,也和他们不一样。
赵淩上辈子也不是没见过空降。
职场老油条的做法,要是空降是个厉害的大佬,那就抱紧大腿,不管是学习业务能力,还是培养人脉关系,都不会吃亏。
要是空降就是个草包,能培养人脉关系就培养,毕竟空降,没点人脉肯定空降不了;能向上管理就向上管理,不行就干脆努力送点功劳,让空降赶紧升职。
赵淩瞬间就明白了窦荣的做法:“你是把皮志强调查清楚,确定这个人没用了,才把人给杀了的。让人觉得你只查到皮志强,让他们放松警惕。那梁王家也是你放出来的烟幕弹?”
窦荣的反应是:“什么是烟幕弹?”
赵淩这才发现自己说秃噜了,把烟幕弹的效果描述了一下:“我最近在琢磨这东西呢。要是做出来,打仗一定好用。”没错,已经新建文件夹了。
“嗤。反正那几家没一家手头真的干净的,总能查出一点事情来。”现在的梁王和顾潥算是同一个曾祖父,关系已经远了,人还封在凉州,顾潥这种疑心病很重的皇帝能放心才怪,肯定早就想收拾了,送上门来的把柄,不用白不用。
窦荣还是对赵淩说的烟幕弹更加感兴趣:“你琢磨得怎么样了?用什么东西?”
要是真能有个东西,体积小,便于携带,丢出去能够瞬间产生大量的烟雾,遮挡敌军的视野,打仗的时候绝对有大用。
他想了想:“能防风吗?”
赵淩:“……不能。”什么烟能防风?
窦荣顿时就失望了:“哦,那用处不大。”
打仗基本都是在开阔地带,烟幕弹就算能产生浓烟,风一吹就没了。
尤其是凉州,风太大了。
赵淩一听:“那我不折腾了。”可以删除文件夹了。
“嗯,你还是专心院试。”窦荣想起来自己的主要任务,“今天有作业吗?”
“有。”
“做完了没?”
“……没。”
“快去做作业,做完我们一起做个晚课。”
习武之人的早课和晚课,当然就是练武。
赵辰觉得窦荣的到来还是有好处的,家里终于有个人能管住石狮子了。
不然臭弟弟是真·上房揭瓦。
坏处是……
“为什么我也要打拳?”他一个文弱书生,哼哼哈嘿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窦荣觉得赵辰的态度很不认真,鞭子一挥就抽到他脚边:“让你做就做,那么多废话。姿势摆好,胳膊伸直,直!”
赵辰被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只能让一条胳膊保持向前平举的动作,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换另外一只手。马步蹲好,让你起来了吗?”
赵淩对窦荣侧目。
怎么感觉豆豆说话的语气变了?军中的影响?
赵辰:“……”想离家出走。
好叭,他知道这是为他好。
县试那三天他真是受够了。
院试只考两场还好一些,但之后乡试得考九天七夜,虽说是分了三场考,但想想就崩溃。要是没个好身体,学子死在考场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赵辰努力给自己催眠,说服自己窦荣是为他好,等早膳的时候,碗都抬不起来,差点摔了碗,勉强用勺子吃完了饭。
窦荣今天没跟着赵淩去私塾,决定自己出去转悠。
赵淩不太放心地叮嘱:“东叔和南叔对泸阳县不熟,让常威或者来福跟着,你一个小孩子,小心不要走丢了。”
窦荣心想自己从神都到泸阳县都没丢,但听赵淩这么说,心里面还是高兴的:“知道了。”
赵淩觉得窦荣这幅听话的样子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满心疑惑地去私塾上课,回来果然发现窦荣没回家。
只有周东回来报信:“六郎去赵家村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不要担心。”
啊,这种阳奉阴违的熟悉感,不就是自己吗?
赵淩恍然大悟。
周东接着说道:“六郎说了,让我盯着你和赵大郎的功课,不能懈怠。”
刚想去摸钓鱼竿的赵淩,对周东招招手。
周东弯下腰。
赵淩小声问他:“东叔,我们去钓鱼啊?”
钓鱼?!
赵淩继续说道:“这边的鱼比神都的大多了。我最大钓到过一条比我还高的,超大!”
周东的眼睛都瞪圆了,用双手比划了一个长度:“这么大?”
赵淩感觉他比划的长度保守了,往外再打开一点:“差不多这么大。”
周东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要是自己钓到这么一条,能扛着一路走回神都……腌成咸鱼走回神都!
赵淩继续说道:“我力气太小了,要是东叔在的话,一定能够钓起来更大的。”
周东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被鱼给占满了,赶紧一甩脑袋:“不行,你得做晚课。”
赵淩不死心:“真的不去钓鱼吗?”
周东微笑:“去啊。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乖乖做功课。”
反正他在泸阳县也没什么事情干,还能没时间钓鱼?
赵淩只能老老实实读书练武,眼睁睁看着窦荣把一个泸阳县跑得比他还熟,今天跑马明天打猎,临到他们准备出发去府城的时候,还拖回来两头大野猪。
赵淩围绕着小山堆一样的大野猪转圈:“我去,哪儿打的?县里面还有野猪?”
他印象中泸阳县的山,就是赵家村那边的那种矮矮的小山坡,能种点茶树桑树橘子树什么的。
“有。南面那边的山是不高,不过连成片,深一点的地方可能还有老虎。”陌生山林,他和周南两个人也不敢深入。
会去打野猪,还是因为看到当地村民为了山猪骚扰发愁。
野猪这种东西皮糙肉厚,特别爱祸害庄稼,不仅会啃食毁坏地表的植物,还会把根和埋进土里的种子拱出来吃掉,破坏性非常大。
最糟心的是,人吃的东西,野猪基本都吃。
山民种点东西本来就不容易,他们还没钱雇人来猎杀野猪。
“我们杀了一个野猪群,大大小小十三头。小的都留给村里人了,大的两头我带了回来。”窦荣凑到赵淩耳朵边小声道,“小猪的肉好吃一点,留给村里人煮着吃。大猪肉又柴又膻,就是个噱头,看城里有没有冤大头来买。”
咦?没想到豆豆还挺会过日子的。
赵淩正琢磨县城里有谁适合当冤大头,就见他二姑父骑着一头小毛驴哒哒哒跑来:“六郎,六郎,野猪卖给我,千万别卖给别人!”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祥瑞 奶茶粉
这次一起去泸阳县的人很多。
除了赵淩他们, 和其后准备一同去神都学习的自家人之外,还有泸阳县其他要去府城赶考的学子。
毕竟泸阳县的读书人就那么多,大家还要结保,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人多也安全。
有周东、周南在, 甚至都不用再另外请护卫。
去府城虽然只要一天的路程, 但要翻过几座小山, 以前曾经有过劫匪出没, 沿途并不算特别安全。
车马天不亮就等在城门口,给学子们送行的队伍比车队人还多。
赵淩趴在窦荣背上, 透过车窗去看外面:“那么多人,都是来凑热闹的吧?”
赵辰看不过眼:“你好好坐着。大清早的, 谁没事过来凑这热闹?”
窦荣伸手把赵淩抱好:“嗯,坐好了。”
赵辰瞧得想翻白眼, 真不想跟他们一辆车坐着。
大热天的,抱着不热?
他把扒在自己旁边窗口看外面的三只狸奴推了推, 瞧着跟赵淩一样一样的。
其实八月份已经初秋, 尤其是早上,已经能够感觉到一丝凉意。
赵淩看了一会儿外面,很快就打了个哈欠,靠在窦荣身边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半路, 车上多了个田学仁:“仁表哥?”
田学仁小声道:“有个同窗家里比较困难,租不起车,我让他去我家的车上挤挤。”
这一次出行的费用其实已经比以前低很多了。
大家是拼车, 还不用请护卫,府城的住宿都有人统计了人数事先去安排好。
学子们可以说全程只要交钱,剩下的事情都不用管。
但还没功名在身的学子们, 没什么收入,就是纯花钱,都是吞金兽。
府城的吃住本来就贵。
临近院试,距离贡院近的几个客栈的价格比平时翻了三倍不止。想要清净些租个小院的,更是难求。
所以赵厦说让赵淩他们考试的时候去他老丈人家住,真不是客套,是他真的觉得赵辰赵淩有这个需要。
对于普通学子而言,食宿费用便宜不了,自然只能在别的地方省一点。
其他原本打算自己跟着车队走路的学子们,也都被同窗们拉到车上挤一挤。
有拼车的,自然也有自家有车的学子。
虽然有人心里面觉得有人不花钱却能坐上车,自己却得花钱,感到不太高兴,但表面上大家都是一片和谐,很顺利的申时三刻就进了府城,直接到了订好的客栈,按照事先给的不同价钱,入住不同条件的客房。
从没出过远门的学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感觉听从安排果然没错。
赵淩他们则驾车到了自家院子。
田学仁已经有秀才功名在身,这次是陪着弟弟田学智来,顺便等赵淩他们考完后,跟着到神都去求学。
车子进入坊内,他就探头张望:“这不是赵厦岳家住的地方?”
“对。正好有人要出一个院子,我瞧着合适就收了。”赵淩说的云淡风轻,田学仁听得直呲牙。
他们田家算是有钱的了。
当初他爹娘也想过在这里或者附近买个院子,方便他们兄弟几个在府城读书考试,结果一问价钱,别说是买了,就是租一个,一年都要不少钱,还很难租得到。
这么大一个院子,前后收拾出来,怎么也得一千两左右。
一千两啊,他们家也没法随随便便拿出一千两来。
一千两住客栈,够住多少久了?
当官真的这么赚钱?
连一个小孩儿,都能随便拿出一千两?
赵辰看出他的意思,伸手拍拍赵淩的肩膀:“这小子有钱得很,让他花,咱们只管占便宜就好。”
田学仁听得直接笑出声:“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吗?”所以,只是赵淩有钱,和赵家关系不大?
哦,对了。
先前赵淩和婉瑜表妹捣鼓出了个叫水泥的东西,婉瑜表妹都得了封赏,赵淩这里反倒没什么动静,想想就不合理,赏赐的钱财肯定不少。
赵淩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钓鱼,瞧着也没太大花销,能存下这么多银钱也是合理……的吧?
“就是。”赵淩附和。
马车经过曹家门口,正好看到小曹氏,赵淩探头出去喊:“大堂嫂,一会儿来家里晚膳!你们都一起过来!”
小曹氏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得吓了一跳,手上挽着的篮子都差点掉了:“淩儿啊……唉,好。”
赵淩在他们坊里买了个宅子,这事情小曹氏清清楚楚。
来福操持着收拾房子的时候,偶尔还上曹家蹭一两顿饭,往返的时候,也给两边捎带点东西。
现在看到赵淩他们过来,一点都不意外。
来福和梓萱已经提前过来收拾好了房子。
常娘子已经指挥着其他下人一起把晚膳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们到的时候,大门敞开,门槛提前卸下,两辆马车直接进去。
梓萱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就说快到了。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了。曹家姐姐去叫过了没?我去叫他们过来。”
赵淩说道:“路上见到说过了。”
赵辰下了车,说道:“我还是过去叫一声。”刚才那样太随意了。
田学仁跟着赵辰一起:“我也一起去。上次我来院试的时候,得了曹先生许多指点。”
田学智有些晕车,白着一张脸摆摆手,表示自己就不去了,被书童扶着直接坐在院子里吹风。
窦荣把赵淩架在脖子上,见田学智这幅样子,把赵淩“拿下来”,掐着咯吱窝举高高仔细看:“没不舒服吧?”
“没。”
“哦。”窦荣胳膊一转,又把赵淩架回脖子上,扶着他的两条腿在院子里转悠。
这院子赵淩是第一次来,就跟来福说的一样,中间一排五间正房,前门口一间门房。门房旁边搭了个放车的棚子。
后院一排下房,有一口井。
不知道原本人家的院子什么样的,现在门前就种了一棵桂花树,其他地方都铺了青砖。
一会儿应该直接是在院子里吃饭,摆了四张八仙桌。
窦荣又架着赵淩转了一圈:“就这点地方?”
“对啊。”不算小了。
窦荣就只能把赵淩放下来,跟他一起进屋看了看。
里头就一些基本的家具摆设,也没什么正堂偏厅的讲究,进门的厅堂里摆了桌椅,两边四间屋子格局摆设几乎都一样,一张床一张书桌椅再一个箱笼,别的就没了。
由于是夏天,被褥也都是薄薄一层,床上铺了蔺草编的凉席。
窦荣瞧着最东面的一间比其他房间大一些,又摆了一些狸奴的东西,就知道是赵淩的房间。
他们的行李带过来了放在里面,暂时还没空收拾。
没一会儿,曹家人来了。
地方小,不能每人一张小饭桌吃饭,虽然还是分餐,却都放在八仙桌上。
这边住的都拥挤,平时吃饭很少分餐,现在这样曹家人一点都不觉得失礼,高高兴兴地吃饭喝酒。
酒是象州本地的甜酒,没什么度数。
赵淩没喝,跟一群他认定的小孩儿一起喝蜂蜜、羊奶粉和茶调的奶茶。
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是抹茶,赵淩不爱喝,觉得泡出来的味道就像刷牙水。尤其里头还要放些胡椒之类的香料,像是五味杂陈的刷牙水。
抹茶做的甜品他倒是喜欢。
只不过以前他在京城,没机会捣鼓茶叶,也就回到赵家村后,自己家就有茶园,可以试着让四叔帮忙炒茶。
炒茶的具体步骤他也不清楚,茶叶怎么发酵就更加不清楚了,只能瞎捣鼓出了类似绿茶的茶叶,简单冲泡喝着感觉大差不差。
他这种捣鼓,倒是很符合现在文人墨客的习惯。
小甜水又普遍符合本地人的饮食习惯,孩子们喝得都很高兴。
窦荣也很喜欢,对赵淩说道:“回头你多给我点你那个茶叶,我回凉州了也这么泡着喝。”
“好,都给你。”赵淩爽快答应。
象州本地收茶叶便宜。
清明前,赵淩收了不少。
他也不要求多高的质量,一两银子就能收一堆。
窦荣喝了一杯,又道:“我觉得用茶粉和奶粉混着直接泡就行。”
赵淩就让常娘子直接试了试。
窦荣果然更喜欢这样的冲泡方法。
赵淩想着窦荣应该快回凉州了,就说道:“回头我让人把茶叶、糖磨成粉,和奶粉混一起,给你装瓶子里,这样你直接泡着喝方便点。”
“好。那这几天我买些糖。”整个大虞,在象州买糖最容易。
窦荣自从到了象州之后,天天跟着赵淩吃一些甜甜糯糯的东西,整个人又蹿高了一截,人也长了点肉,瞧着不像以前那么精瘦。
两人坐在一张凳子上,边吃边聊,完全不像赵家和田家兄弟那样,抓紧机会和曹先生套近乎。
他们跟过来确实是为了去神都求学,但不妨碍他们和曹先生这样一位在府城书院教书的先生交好。
他们毕竟是象州人,将来都是要在象州考试的,本地的学子关系是很重要的人脉。
曹先生也没一点架子,对几名晚辈都十分亲切随和。
开玩笑,赵家的这两位小公子的爹可是户部侍郎!
他给谁摆架子能摆到一名三品大员的面前?
再说,几家也算是沾了点亲。
他自己考到一个举人就不得寸进,他的儿孙们可不一定。
哪怕儿孙也只是考到一个举人,如果有赵骅的帮助,说不定就能补上缺,当一名真正的官员了呢?
一群人推杯换盏十分热闹。
象州的宵禁本来就不严格,针对的也只是宵禁后不能出自己所在的坊,在坊内只要不闹腾,是没人管的。
他们一群人散场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
还好他们是提前几天到的,并没有卡着时间来考试。
正好赵淩马上要过生辰了,常娘子又操持着给赵淩过生辰。
赵淩吃了只有他有这个讲究的生日面和生日蛋糕,拍拍饱饱的肚皮:“我十一岁啦!”
窦荣一下就掐着他的咯吱窝把人举起来,仔细打量:“还是那么点大。”
赵淩已经放弃跟窦荣比身高了:“过几年我就长高了。”
窦荣举着他轻轻晃了晃:“感觉也高不了多少。”
赵淩想着自己从小肉蛋奶平衡,又注重锻炼,赵骅和赵王氏又不矮,他怎么也应该比赵骅高吧?
哦,对,他不是赵王氏亲生的。
不知道生母身高多少?
不管,他肯定会比老爹高!
窦荣把赵淩放下,把围过来的三只猫挨个举起来,也轻轻晃了晃。
狸奴像是一团垂落的面团,渐渐变成长长一条。
一群人围过来看:“哇,大胖好长!”
“大胖那么大啊!”
“大胖平时睡觉的时候不也这么长?”
好多人都没见过大胖睡觉的样子,表示不理解怎么印象中小小的狸奴捋直了瞧着能有一个小孩儿高。
赵淩生辰,不能邀请全部泸阳县的学子,就给他们都送去了蛋糕。
他也象征性给外祖父家送去了蛋糕和礼物。
王延那边的回应非常冷淡,只回了一支普普通通的毛笔当礼物。
不算贵,但在考试之前给这样的礼物,有金榜题名的寓意,属于标准的礼轻情意重,可以理解为寄托了长辈对晚辈的厚望。
赵淩突然就想起了以前送人的芋头。
等他过完生辰没两天,就到了院试的日子。
院试的主考官不是知府,而是京城委派的官员。
其他学子早就开始打听这位官员的喜好,只有赵淩关上耳朵,避嫌。
他不敢说认识全部的京官,但三品以上的官员,他都是知道的。
甚至他们写的奏折,他应该都看过。
他要真的再迎合对方的喜好答题,那对其他学子也太不公平了。
虽然他夸下海口说要院试第一,但他真的没必要拿第一,考个差不多的成绩就得了。
没想到他想着避嫌,过来做主考官的中书省温嘉颖温侍中比他还想着避嫌,给了他一个第四。
赵辰反倒是第三。
看到榜上自己的座号,赵辰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能啊,我怎么考得比四弟好?”
虽说从出题到审题,主考官的个人喜好影响非常大,但他们事后对过答案,赵淩的水平是明显比他要高的。
要是别人在赵淩之上,可以解释为主考官就是不喜欢赵淩的观点,但……
赵淩其实在听到主考官的名字的时候,就知道了:“算啦,人家能给我个第四就不错了。”
赵辰把听到的消息一想,脸都皱了起来:“不至于吧。针对师公,针对到我们头上了?”他们现在不过考个秀才而已,距离入朝为官还远着呢,“不对啊,那他怎么给我个第三?”
温嘉颖和管博澹同是中书省侍中,是中书省最大的两个山头。
管博澹的资历更老一点,温嘉颖难免被管博澹压了一头。
之前赵淩被弹劾,也是温嘉颖那一派的给事中干的。
当然,朝中很少有真正选边站队站死的。
那位给事中到底背后是温嘉颖,还是另有其人不好说。
就像被窦荣杀掉的百户皮志强,他背后究竟是谁,窦荣其实还摸不清楚。
杀死皮志强,不过是让对方麻痹大意,等待对方露出马脚。
甚至于朝廷中对于梁王的彻查,也有同样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战场上意图谋害己方将领,通敌叛国的嫌疑是怎么都洗不掉的,情节也是异常严重的。
梁王属于搂草打兔子的那只兔子。
现在,赵淩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被打的兔子。
附近人多,确认名单上没有田学智的座号,赵淩也不好多说,拉着赵辰赶紧走了。
窦荣在他们身边护着,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把手搭在赵淩的肩头,等回了家才嗤笑道:“小肚鸡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等着吧,这次你们的卷子都得被姨父和表哥看过。”
赵辰一听,瞬间瞪大眼睛,想说什么,赶紧捂住嘴。
其他人不知道窦荣的身份,更加不知道他姨父和表哥是谁。
本来聚拢在院子里的曹家、赵家和田家人对兄弟俩能一起考到第三和第四名,都想表示恭喜,但瞧这意思是并不满意?
过了一会儿,赵厦才问道:“那晚上温大人的宴会,你们还去不去?”
窦荣嗤笑:“去个屁,温嘉颖算个什么东西,给他脸了。”
以前弹劾赵淩,现在弹劾他,只会盯着小孩子弹劾的老东西,呸!
他也不管出面弹劾的人是谁,反正窦荣就是把这账记在温嘉颖身上了。
“豆豆,不许说脏话!”赵淩皱眉提醒,“去还是要去的,走个过场。”
“你去了,保管给你气受。”窦荣觉得他这个决定不明智。
赵淩觉得不会:“顶多阴阳怪气两句。人家说不定还装好人呢。”
毕竟官员当到了这个份上,要说一点为人处世都不懂,肯定不能够。
表面功夫的那套炉火纯青。
事实证明,赵淩的判断是对的。
温嘉颖在宴会上对赵淩赞许有加,表示给他个第四,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年纪小,需要再沉淀沉淀,也不好压他兄长一头,他还是很看好赵淩巴拉巴拉,又笑问赵淩颂词能写了没,像是说笑一般地说起赵淩这个颂词困难户,每个字都透着亲昵。
赵淩像是收到了又一个芋头。
不对。
他送人芋头,那是出于好意。
外祖父王延的毛笔,还能勉强说是礼轻情意重,温嘉颖的这几句话算什么?
意思是他这个第四都是名不符实,是他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的?
赵淩就冲着温嘉颖拱手,做出一副受教的姿态:“多谢温侍中指教,赵淩铭记于心,今后一定踏实学习,多写颂词,不负陛下厚望。”
赵辰在边上听着,忍不住偏头掩着嘴,差点笑出声。
赵淩这话说的,像是陛下就爱听人拍他马屁似的。
陛下可不爱看赵淩写的颂词,巴不得赵淩多搞些琉璃、水泥之类的东西。
温嘉颖听着赵淩这话,下意识笑道:“陛下厚望……”你小子也配?
转念一想不对。
别人说这话只是表忠心,赵淩说这话,还真有可能。
他一时间突然就有些犹豫,问:“你……陛下会看你的卷子?”
作为主考官,他可太清楚赵淩的水平了。
赵淩的答卷不能说完美无缺,但非得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那就是文辞不够优美。
策论题目,赵淩的答案老辣到像是在官场浸淫了数十年的老油条,偏偏破题的思路又很新颖很有实践性。
就跟一张卷子满分一百分,赵淩把附加题的二十分做了,顶多只能扣掉一点卷面,总分起码一百十五。
而本次考试的前三名,再怎么算,也就九十几分的水平。
院试的卷子一般不怎么受到重视,但要是真拿给陛下看……这?
“你猜?”
温嘉颖咽了咽口水。
差点忘了这小子除了是挂名的太子伴读之外,在陛下面前也是挂了号的。
可是现在成绩已经出了,他想要再改成绩也不现实,只能抽了抽嘴角道:“你年纪太小了。”
赵淩:“哦。”
对啊,他年纪小,所以在外面被欺负了,回家告状也是很合理的吧?
温嘉颖:小屁孩真讨厌。
“你们是准备在府学读书,还是回京?”
赵淩唰唰扯大旗:“太子殿下让我考完就回京。”
温嘉颖都快磨牙了:臭小子,生怕老子不知道你后台有多硬是吧?
温嘉颖一瞬间有些后悔,但一想自己在朝中谁不敢骂,还能怕了一个小屁孩?
“那你们跟我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温嘉颖努力摆出长辈的模样。不能让这臭小子先一步回京告状!
“好啊。”赵淩也摆出乖小孩的样子。
宴会上其他人见两人凑一起说悄悄话,只觉得主考官爱护晚辈,羡慕赵淩得到主考官的青眼。
赵辰在边上听了个全乎,暗笑:真当石狮子不会咬人?
温嘉颖很快就后悔了要和赵淩一同回京的提议。
赵淩,他还能压一压。
窦荣?他怎么压?拿什么压?
他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个煞星在?
温侍中一路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回到神都,都不敢休息,立马就进宫面圣,先给自己告了罪。
顾潥听着温侍中的话,倒也没怎么表示,听完就摆摆手让人走了。
虽然他之前也想压一压赵淩,但伴随着赵淩拿出来的水泥,他的想法就变了。
琉璃这种东西好是很好,望远镜的作用也很大,但不如水泥能够带来的改变巨大。
他本来想把赵淩压着,等他儿子登基之后再让儿子来提拔,但他最近想了想,赵淩带给他的牧草(良马),琉璃(财富),水泥(强大的防御),那都是献给他的。
一个小小的孩子,能够拿的出那么多东西,那是赵淩的天赋异禀吗?
不是。
这是上天对他这位天子的认可!
他一定是一位伟大的皇帝,才有赵淩这样的祥瑞来辅佐他。
大虞在他手中,必然能够开创出一个盛世,一个前无古人的盛世!
温嘉颖?敢压他的祥瑞?哼!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作业大全 君子报仇三年不……
赵淩回京之后, 并没有真的去宫里告状。
他是一个成熟的小孩,和温侍中那种幼稚的大人不一样。
只不过他去文华殿上课的时候,发现里面少了好几个同窗。
像是顾棱, 就没见人影。
可惜他没空问, 因为这次院试成绩不好, 被裴先生压着重新过基础。
当着裴先生的面, 他不好反驳, 回到家里做作业的时候,嘴巴就没停过:“我为什么是第四, 得去问温侍中!关我什么事?我又没答错题。我怎么知道有人都三品大员了,还爱欺负小孩子?”
赵骅对大半年没见的四儿子还算耐心:“一个院试而已, 不用太在意。”
赵淩大力拍自己面前厚厚一沓的作业本:“我不在意,裴先生在意!你看他布置的作业!通宵都做不完。要是睡得少, 将来长得比你还矮怎么办?”
赵骅琢磨了一下他话里面的意思,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刚刚在神都安置好, 还没从长途旅行中缓过来的堂表兄弟们, 就看到他们那儒雅随和的舅舅/叔叔,举着马鞭把赵淩撵上屋顶。
“给老子滚下来!”
“老子顶天立地,臭小子还嫌我矮?”
赵骅还没骂完,五只狸奴踩着赵骅挨个蹿上屋顶, 跟赵淩一起在屋脊上蹲成一排, 全都扭头看向赵骅。
“喵?”你怎么不上来啊?
赵骅大怒,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小鱼形状的猫饼干:“来爹爹这里, 有好吃的。”
大胖小胖瞬间叛变,一刻不停就跳下屋顶,环绕着赵骅喵喵叫。
剩下三只也跟着跳下来。
赵骅得意洋洋, 抬头去看屋顶,发现已经没有了赵淩的身影。
“赵淩呢?”
赵缙指着院墙:“应该是翻墙走了,估计是去新宅子那边了。”
因为水泥的事情,朝廷给赵淩的赏赐里有一栋两进的宅子,就在赵家的斜对门,还是工部过来收拾的。
赵茂过来扯赵骅的衣摆:“爹,我也想去看新宅子。”
“那边还在忙呢,有什么好去的?”赵骅说完,觉得不该迁怒小儿子,放软了声音,牵着赵茂进屋,“来,茂儿的作业做得怎么样了?给爹爹看看。”
赵茂乖乖跟着:“我都做好啦。爹,我明年能回乡考试吗?四哥说,好多跟我一般大的孩子都参加县试了。”
赵骅看着这个像汤团一样软敷敷的儿子,很不放心:“你现在这样不行,身体不够强壮,考试容易病倒。”
赵茂问:“那要怎么样才算是足够强壮呢?”
赵骅想说参照赵淩,想想石狮子的标准确实不符合普通小孩儿,就换了个对象:“起码像你五姐姐那样。”
只比赵淩小了三个月的赵婉蓉,棍子耍得比笔杆子还利落。
小儿子要是有小女儿这身体,他也不会不放心。
要不然,还是等大一点,到了赵辰现在的年纪再去科考也不迟。
赵茂想想,觉得有些为难。
他实在不喜欢舞刀弄枪,连每天早上的五禽戏都不太愿意打。
但爹说得对,他要强壮。
今天晚上也打一套五禽戏好了。
四哥说的,要做早课和晚课。
赵四哥完全不想做晚课,甚至都不想做作业,翻墙出了院子之后,没去新宅子,转身去了东市。
这边他熟悉,没一会儿就从琉璃铺子里拿到了自己定制的东西,就是回家的时候,掌柜坚持叫了巡街使过来:“劳烦,把赵四郎送回家。”
赵淩觉得没必要:“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掌柜很坚持。
巡街使也很坚持。
赵淩从口袋里掏了一根棒棒糖给巡街使:“我刚才就自己过来的,照样能自己回去。”
就家门口的几步路,难道还能走丢?
巡街使谢过赵淩,把棒棒糖揣怀里,决定一会儿带回家给小女儿吃,并不去纠结赵淩对自己方向感的自信,问他:“四郎从琉璃铺子里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嘻嘻。”赵淩得意洋洋,从掌柜给的背包的侧边袋里拿出一个两指粗细的三角万花筒,“眼睛对着这里往里面看。”
巡街使凑过去瞧,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被赵淩拽着,一边走一边瞧,等听到赵淩对他说道:“好了,我到家了。”
他才反应过来,把手上的万花筒递还给赵淩。
这种漂亮玩意儿,他都不敢问价钱。
赵淩也没有给他的意思,谢过巡街使之后,就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嚷嚷:“娘!娘!娘——”
赵王氏带着满脸的笑,嘴上却不耐烦道:“叫这么大声做什么?稳重点!”
这次赵淩和赵辰都考中了秀才,名次都还不错,赵王氏还在持续性的喜悦中,见赵淩一点都不稳重地跑进屋,把人往自己身边一带,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跑这么急干嘛?”
赵淩先把手上的小万花筒往赵婉清手上一塞:“二姐,给。”再把身后的背包拿下来,“娘,喏。”
赵家女眷们很快就多了一个在这个时代来说非常奢侈的玩具。
宫中的贵女们当然也少不了。
赵淩仗着送过礼,就顺嘴求人办事:“姑外祖母,淩儿作业太多了,做不完。”
王太后没好气地看着小少年歪着脑袋扁着嘴,做作得一点都不走心的委屈样,没好气地点了一下他的鼻子:“瞧瞧,都十一岁了,怎么还跟三岁的时候一样?”
清瑶在边上笑道:“三岁的时候瞧着还更稳重些。”
“哼!”赵淩指指自己的眼睛,“姑外祖母~您瞧瞧我眼睛都熬红了。”
王太后眨了一下眼睛:“真的?过来我瞧瞧。”她捧起小少年凑过来的脸,仔细看了看,大眼睛黑白分明,一点血丝都没有,没好气地掐了一下他软软的脸颊肉,听他“哎哟”一声,笑道,“就会装模作样。你现在作业多少?怎么就做不完了?”
她给赵淩布置的作业已经少了很多,反倒是把手头一些事情开始交给赵淩处理,确实需要比以前花费多一些的精力,但……应该也就是让臭小子少出去钓几次鱼。
赵淩刚从文华殿下课过来呢,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自己记作业用的纸,叠好了还没裁没装订,拉开来比猫还长。
他往太后跟前一递,一页一页告状:“这些是裴先生布置的,这些是殷先生布置的,这些是汪先生布置的。我一会儿还要去靶场练箭、驾车。”
太后跟着他的手指翻动,问:“后头还有呢?”
赵淩的脸色更苦了,把册子往后面翻:“这是陛下布置的。”下课前,陛下身边的李伴伴特意过来给他送作业,真是够了。
先生布置的作业,他可以请太后减少。
陛下布置的作业,他没有半点想法。
太后顿时笑出了声:“你这奸猾的小子。”
她把赵淩的作业纸拿过来翻了翻,确实太多了,就说道:“你回去做到酉时,过了酉时做不完就别做了。”
这个可以有。
赵淩顿时就欢快了:“好哒~”
等今天下午的太后私教课结束,清瑶送赵淩出宫。
赵淩小声问:“姑姑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清瑶小声笑道:“就你机灵。”顿了顿道,“惠王就封了。”
“嗯?”惠王不是顾棱的爷爷吗?老爷子都扎根在京城多少年的老钉子户了,怎么突然就要去封地了?
清瑶继续说道:“因着梁王的事情,陛下下旨让这些不愿意就封的王爷、侯爷全都离京。”
这是借题发挥啊。
赵淩一下就想明白了。
建国之初,高宗皇帝的设置是大儿子继承家业坐镇神都,其余儿子镇守们边疆,守住大虞江山。
但这会儿的大虞可不是建国那会儿了。
边疆环境差,但是那些王爷手头有兵。
有兵就有权。
等压在自己头顶上的老爷子一死,他们没了顾忌,就会对皇位产生一些想法。
坐着位置的人,当然不可能说让就让,那就派兵镇压,甚至御驾亲征。
几次三番之后,有点想法的王爷都没了想法(物理)。
剩下的王爷们在自己的封地上,也因为前人的一次又一次失败,手头不再有兵权,只有一些看家护院的亲卫,拿来造反估计连县衙都打不下。
既然没有权,他们就要享受荣华富贵。
也因此,许多王爷都不愿意离京。
在穷乡僻壤的边境有钱能有什么用?
为什么不待在繁华的京城?
赵淩带着一肚子清瑶说的消息,看到自家的敞篷马车已经等在了宫门口,赶紧跳上车:“大虎叔,爹!”
赵骅放下手头在看的书,挥挥手让赵大虎驾车:“天气有点转凉了,明天还是换上轿厢。”
赵大虎应了一声:“好。老爷要在轿厢里煮茶吗?”
赵骅感觉有些秋燥:“嗯,备下炭火,再放个梨子。”
赵淩瞅着他爹:“爹,你和大虎叔等很久了?”
“没多久。”赵骅拍拍赵淩的脑袋,瞧着一侧高高的宫墙,难得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前不久,我才刚被陛下点为探花,现在我儿子们都已经参加科考了。温侍中给的名次不用在意,他一个同进士,哼。你和你大哥的文章我都看过了,写得很好。”
现在大虞子民的社会身份,也是社会阶级,叫士农工商。
士,是最高级的。
士,原本是贵族阶级,但经过历朝历代的征伐,旧贵族可以说基本不存在了。
掌权者需要新的士来帮助自己治理国家,又不想要士族,于是学子经过层层筛选,成绩优异者,被称为进士,进入士的阶层。
同进士,叫赐同进士出身。
意思是,这位学子学问差了一点,但念在你多年苦读,也给你一个相当于进士的身份吧。
有一句话很难听,叫同进士,如夫人。
如夫人不是夫人,同进士自然也不是进士。
其实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中,能够考中同进士,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了。
只不过赵骅作为一甲第三名的探花郎,在学识上完全有资格鄙视一个同进士出身的官员,尤其这个官员欺负他儿子,还一次欺负两个。
马车回了赵家,赵家其他孩子们都下学回家了,只是家里并没有孩子们的吵闹声。
赵骅回到家里,多少有些不习惯,拉住赵淩:“应该是都去你那新宅子了。过来书房,我先跟你说个事。”
赵淩大概知道赵骅想说什么,书包也没放,就跟着赵骅去书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书房里没人,往桌子上一趴:“是不是惠王的事情?”
“就知道瞒不过你。”赵骅摸摸他的脑袋,“顾棱欺负你,爹想给你报复,等了好几年才找到这么个机会。”
在外人看来,赵骅早就已经进入了最高权力中心。
这几年来,他看着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再无寸进,但多年经营下来,他对于户部的掌控力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惠王,瞧着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王爷,更别说顾棱只是惠王的孙子。
但,顾棱毕竟姓顾,是皇亲。
赵骅想要针对顾棱做报复,并没有太多的办法。
尤其陛下猜忌心重,赵骅就得更加小心翼翼。
赵淩还真没想到这是他爹在给他找场子,着实呆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猛地跳起来把他爹抱住:“老爹!你怎么这么阴险狡诈!”
哪怕坐在椅子上,都差点被石狮子撞出个好歹来的赵骅,顿时黑着脸大怒:“滚!滚出去!读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今天多写一篇大字!”
“我写作业去了!”赵淩拽着书包,飞快跑远。
多写是不可能多写的,一个字都不可能多写的。
赵淩回来的时候,新宅子还差了最后一点没弄完,倒是不影响居住。
田学仁他们来神都读书,全都安排在这栋宅子里。
毕竟赵家就那么大点地方,赵骅夫妻俩还忧心赵辰成亲之后没地方住,实在没多余的地方给田学仁他们。
正好新宅子离得近,赵王氏把田学仁他们安排过去的时候,还觉得很抱歉。
田学仁他们哪会责怪这个。
他们能够来神都求学,全靠了赵骅。
他们也去了赵辰几兄弟的院子,见哥几个就住这么小一个院子,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刚来了没两天,才刚安顿下来,这会儿见赵淩蹦跶进来,赶紧招手:“淩儿放学回来了?”
“嗯!”赵淩直接去新收拾出来的书房,或者说是教室,“今天琉璃作坊那边的人来了没?琉璃窗都安好了?”
“安好了!”提起这个,连年纪最大最沉稳的田学仁都十分激动,兴奋的脸颊泛红,“这琉璃窗真好,安好后整个屋子都敞亮了不少。也不知道多久能在象州买到?”
赵淩想着就现在这个进度,实在没法有个准信:“要是家里收拾一间小屋子的话,我去想想办法。”
他在琉璃作坊的话语权再大,也有个限度,不能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插队。
就书房的这一小间,他人没回来,只是递个话,也没人搭理。
他进去书房,里头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伏案读写了。
他不急着写作业,绕着这间不算大的屋子里外转了一圈。
现在琉璃的烧制技术其实还不太成熟,仔细看会发现里面有一些细小的气泡,平整的琉璃也烧不了太大块,现在都是巴掌大的小块。
窗棱也因此做成了朴素的小方格。
屋顶开了几个洞,嵌入琉璃,做成天窗。
书桌全都靠窗摆放。
周边放了几个书柜,里面摆了许多书籍,是赵家这么多年的积累。
赵淩以前读书的时候觉得书很多,现在全都放在一起,发现其实没多少。
其中还有不少是他抄的。
赵游原本装模作样在大声读书,见赵淩转了一圈又一圈,没忍住跳起来,扑到赵淩身上:“淩儿,你这个课室也太好了!我感觉我在这里读书,一定得高中状元才能对得起这间屋子!”
赵淩看着他,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赵游顿时泄气:“切~”
一群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赵骅走了进来,对他们说道:“这两天都休息好了吧。明天我带你们去书院见先生,自己的功课都抓紧点,别到时候先生考校答不出来。”
一群年轻人顿时紧张起来,没了半点轻松的气氛。
田学仁他们读书的书院,就是赵辰、赵缙和赵茂读的。
书院的规模很大,里面夫子就有十几个,离赵家也不远,走路过去也就一刻钟。
赵骅早就已经和书院那边打过了招呼。
他亲自带着人去,自然没有不收的。
田学仁他们在书院里有赵辰他们照顾,很快就进入到了规律的学习生活中。
赵淩也带着新零食,送别了窦荣。
城外十里亭,赵淩很不舍得自己好朋友:“你现在去凉州,多冷啊。”
让个小朋友上战场,也不知道那些大人怎么想的。
窦荣的行李中,数量最多的其实不是衣服,而是赵淩给他准备的各种食物,捏了捏他扁起来的嘴,开玩笑道:“不走不行啊,再不走你的零花钱要全给我买吃的用完了。”突然他注意到一直不吱声的表哥,顿时大叫一声,“表哥!你干嘛!”
顾朻正在嚼鱼片干呢,被他大喝一声,吓得咬到了舌头,嘶了一声:“臭小子,我吃一块鱼片干怎么了?”
这两个臭小子,有好东西竟然不给他!
昨天他在太后那儿吃到了鱼片干,说是赵淩送来的,今天他找赵淩要,赵淩还说没了。
确实是没了,都给窦荣了!
一箱子!
那么大一箱子!
米希他们跟着巩盛,学习怎么借助车马隐藏身形……隐藏偷拿的鱼片干,悄咪咪抹掉嘴角的碎渣。
太子殿下真是的,手脚太不灵活,差点害他们也被发现了。
窦荣那小子不敢打太子,打他们是真动手。
为了区区一片……几片鱼片干,真不值得一顿打。
这鱼片干也不知道怎么做的,香甜咸鲜,鱼肉松软。
“配粥,配茶都好。”祝阳吃了一小口鱼片干,已经想好了怎么吃。
米希和巩盛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逃就见窦荣和赵淩一前一后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巩盛到底是将门子弟,瞬间找到了突破口,一把将赵淩扛到肩膀上,撒丫子就跑。
赵淩“嗷”一嗓子:“豆豆!救命!”
窦荣一下就追了上去:“快把水灵交出来!”
“不交!”
顾朻在一旁跃跃欲试,被护卫拉住。
“殿下,您就别去了。”
祝阳老神在在,趁着行李没人看守,把周东周南当假人,大咧咧地从箱子里直接把油纸包好的一份拿出来揣怀里,见顾朻对他看着,又拿了一包递给顾朻:“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窦荣一路被他们送出十里亭外,等到驿站落脚翻看自己的鱼片干,发现明显少了一角后,气得差点折返回去。
他骂骂咧咧地写下日记,到时候给赵淩寄去,让赵淩给自己报仇。
不行,赵淩太小了,让他去给自己报仇,完全是羊入虎口。
他另外找了一张信纸开始给赵淩写信。
由于是刚出神都就寄出来的信,赵淩很快就收到了,看完顿时拍案而起:“好你个豆豆!”
好的不学,尽学坏先生给他布置作业!
这是让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他顶多就冬钓三九夏钓三伏。
他很快就发现,还想钓鱼呢,忙得钓鱼竿都落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文华殿里的人少了许多,先生们清闲了,就开始盯着他的课业。
以前也就是裴先生主要负责教导他,现在三个先生一起教他。
他还要时不时去御书房装石狮子,好不容易休沐,要跟着清瑶去巡视太后的产业。
明明他弄了个超棒的书房,却只用来写作业,还得点灯熬蜡地写作业。
其他兄弟看他读书这么用功,全都不敢懈怠,刚来神都被各种新鲜事物迷得有些飘的心全都沉了下来,也跟着一起努力读书。
赵骅和赵王氏看着都十分欣慰。
他们赵家在朝中的底子太薄了,希望这一代成长起来,将来多几个入朝为官,相互帮扶着,才能把仕途走得更加稳当。
第60章 第六十章 哄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田学仁作为大哥, 考虑的事情要比其他兄弟们更多一些,譬如他们的生活开支。
有些事情经不起算。
他们到了神都之后,吃住都在赵家, 家中的一应用度全都比照着赵辰兄弟们来。
书院方面, 先生的束脩、节礼, 也是由赵王氏准备好, 再由赵骅带着一起去送。
赵王氏还会每个月给他们发月例。
就跟来之前说的一样, 来了之后只管安心读书,剩下的都会安排好。
要是不注意, 似乎也就是一些稀松平常的花费,但仔细记录, 他们兄弟几个的花销,每个人一个月起码得几十贯钱, 还不算住宿和伺候的仆役。
赵游年纪小,真就只管读书, 每天都乐呵呵的, 看到大表哥在那儿叹气,就凑过去瞧:“大表哥,你愁什么呢?文章又被先生批了吗?”
田学仁对小表弟怒目而视:“滚!我文章好得很!”
来了小舅家之后,他才认识到什么叫谈笑皆鸿儒, 往来无白丁。
只是在小舅会客的时候, 蹭到一个端茶倒水能够旁听的机会,都能让人获益匪浅。
他再看以前自己写的文章,顿时觉得无比幼稚可笑。
短短几个月, 他的进步速度非常快。
照着现在的进步速度,明年回去参加乡试,他信心很足。
小舅舅跟他提过, 让他乡试完了之后,直接带着妻儿一起来京城继续读书。
他以前觉得自己能中个举人就已经是烧高香了,现在却觉得搏一搏,说不定真能考中进士。
赵游一点都不害怕:“是不是快过年了,你想嫂子和小外甥了?”
嗯,想了。
田学仁抬手就把赵游提溜到他的课桌前:“废话那么多,作业都做完了?”
赵游还真做完了,然后就被大表哥安排着去打拳。
打的是最基础的五步拳,赵游每次打起来都是嘴上热闹,哈哈嘿嘿的,实际上拳头软绵绵,马步也扎不稳,稍微需要一点稳定性的动作全都七歪八倒,连花拳绣腿都谈不上。
他们学这些也不是要去上阵杀敌,梓萱师傅已经放弃,只要求他们尽量动作到位,每天活动一下强身健体,别真的出考场被抬出来。
因为家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参加过了科考,知道是怎么回事,原先以为的被抬出考场不过是玩笑,没料到是现实,还是高频发生的现实。
每一次考试,都有学子因为各种各样的状况被抬出来。
家里的学子们全都开始真正重视起身体素质这一块,连赵骅最近都跟着打起五禽戏、八段锦。
明亮的课室内,并没有砌火炕,有一堵火墙,赵淩还让人搬来了一个铸铁的火炉子,室内非常暖和。
田学智去火炉子上提了水壶,泡了一杯奶茶,坐在火炉子边上的小桌旁,慢慢喝:“小舅舅明天就休沐了吧?”
“嗯。明天小舅舅带我们去给先生们送年礼。”
“我们要自己准备点什么吗?”
“先生们那边不用,小舅妈都准备好了。”田学仁说着,看一屋子兄弟,包括他自己都没心思读书,把刚写完的信纸晾起来,“走,我们去东市逛逛,看买些什么年礼。”
其实早该买的,只不过读书太忙了,一直都抽不出时间。
书院今天正式放假,本来想着今天睡个懒觉,结果全都一大早醒了。
先生那边的年礼不用他们准备,赵骅家的年礼是一定要送的,另外还有寄回去家里的。
兄弟几个从新宅出来,先去老宅把赵家兄弟姐妹也一起带出门。
赵王氏放心又不放心的,一路把他们送到大门口:“走路慢一点,小心着点车马。钱带够了没?”
赵婉清就去拉她:“娘跟我们一起去嘛。”
赵王氏拍开她的手:“家里一堆活呢。你们去吧。”
临近过年,家里的事情多得很。
葛姨娘也走了出来,看着一群少年男女嘻嘻哈哈地走远,还回过头来对她们挥挥手,她也跟着挥了挥。
“等家里的事情忙完了,咱们也出去好好逛逛。”赵王氏现在愈发活得通透。
她婆母和娘家都远在象州,上头没人管着,只要不太出格,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上香礼佛?
谁耐烦那个?
逛街吃茶听书看戏才有些趣味。
葛姨娘笑道:“老爷明日休沐了,还得再上一旬。他们这些小的倒是好,早早就放了。淩儿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放?”
赵王氏一提起这个,就气不顺:“不知道呢。年年都跟着他姑外祖母跟前。家里事情那么多,也不见他多帮帮我这个娘。”
“你可别说淩儿了,再没比淩儿更贴心孝顺的孩子了。”葛姨娘是非常喜欢赵淩的。
她自己就赵婉蓉一个女儿,和赵淩差了三个月。
赵淩刚生下来,生母就没了。
她当初是动过心思把赵淩抱养在她身边的。
当然,孩子肯定是养在主母膝下最好。
赵王氏想想也是:“就是不着家。”
赵淩这会儿却并不在太后跟前,而是被顾潥摆在御书房当石狮子。
赵淩坐在当值的庶吉士郭广身边,给他当小秘书。
其实就是把递上来的奏折翻看一遍,挑自己喜欢的当作业写策论。
瞧,他现在混到可以自己给自己布置作业了。
郭广觉得赵淩很有意思,得空的时候就去看赵淩的作业,小声指点一两句。
这位是上一科的榜眼,等明年新科上来,他的职位肯定得往上调一调。
郭广话不多,瞧着就很稳重,跟自己那个说两句就要抽马鞭的暴躁老爹一点都不一样。
赵淩很喜欢这样的叔叔,每天都给他递小零食。
顾潥忙完一天的工作,郭广退下了,把赵淩留下看作业,问他:“水灵喜欢郭广,不喜欢沈羡?”
沈羡也是庶吉士,上一科的探花郎。
“没不喜欢。就是沈叔叔瞧着跟我爹一样。”赵淩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把人家大好前途给毁了,“我爹太凶啦,还是郭叔叔情绪稳定。”
每一任的探花郎,不仅学识要好,还得长得英俊。
赵骅长得好,办事能力强又忠心,是顾潥倚重的重臣。
顾潥瞧着坐在底下摇头晃脑的小少年就觉得有趣:“爹教育儿子,肯定要严厉一点。爱之深责之切。”
“知道是知道,就是我爹责之太切啦。我没不喜欢我爹。我爹是最棒的爹爹!”
顾潥就故意逗他:“那朕不是最棒的爹爹吗?”
这种对话很家常,赵淩也就很家常地回答:“那不一样。您是朻朻哥哥最棒的爹爹,我爹是我最棒的爹爹。”
顾潥就笑他:“还说不会写颂词,瞧瞧这张嘴,夸人的话张口就来。好了,快回家吧。年礼记得一起带回去。”
“谢陛下!”
顾潥笑着看小少年退出去,想着刚才那句“您是朻朻哥哥最棒的爹爹”,还有那句“责之太切”,有些愣神,问:“李伴伴,朻朻最近在忙什么?”
李伴伴躬身道:“殿下在工部,督造皇陵。”唉,陛下都多久没叫过太子殿下小名了。
“怪不得朕感觉许久没见。马上快过年了,让他赶紧回来。”
“是。”
赵淩不知道顾朻马上就要从皇陵那儿回来,还想着要是今年过年前有时间,说不定可以去皇陵接顾朻回京。
不管怎么说,过年总该让回来吧?
他也不知道顾潥怎么想的,让太子在各部门轮岗是应该的,但怎么让人直接去督造皇陵了呢?
皇陵那么远,不是让太子远离权力中心?
这不是让人多想吗?
本来太子地位稳固,朝中就稳固。
太子地位要是不稳固,下面的皇子一天天长大,简直就是纵容朝廷内外滋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太子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偏偏顾潥这个人,还没法当面骂他。
顾潥要是他大伯,高低得抽一顿鞭子。
赵淩拿着人家赏赐的丰厚的年礼,心里面还想着打人,一点都不心虚,跟送礼的公公护卫一口一个叔叔哥哥的,把所有人都哄得高高兴兴。
今天赵骅加班,赵淩被一群人送回来的时间还早。
赵王氏看他带回家的一堆东西:“你姑外祖母给的?今年倒是早。”
“没。陛下赏的。”冬天干燥,赵淩一进家门就找着要水喝,把清单往赵王氏手里一塞,“娘帮我看看,我先喝口水。今天有没有糖水?”
“有,炖了银耳。你自己去让人盛。”赵王氏拿着清单笑骂,“不帮我忙,还会给我找活干了。”
赵王氏吩咐人,一起把清单上的东西清点好,把吃的用的留出一部分,回头得给赵淩走礼。
赵淩的先生、同窗,可不少人。
赵淩喝完糖水出来,就背着小书包跑去新宅:“娘,我去写作业!”
赵王氏看他来去如风,刚想说今天书房没人,兄弟姐妹们都出去逛街了没回来,赵淩已经跑没影了。
赵淩进到书房,见里面就一个常禾:“我哥他们呢?”
常禾捧着书坐在窗边,正在摇头晃脑小声背诵,见赵淩进来,赶紧站起来:“都出去逛街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哦。”赵淩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常禾马上过来给他铺纸研墨。
“你自己去背书,我一会儿作业做完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
“好!”
赵淩第二天就在御书房里见到了顾朻。
顾朻摆了张桌子在郭广上首,趁着中间休息,走过去把赵淩掐着咯吱窝一举。
“喵!”
顾朻低头一看,一只长毛金丝虎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顾朻把赵淩放下,换了长毛大橘举高高:“父皇,您让狸奴进御书房?”
顾潥指着赵淩笑道:“喏,都是水灵招来的。”
皇宫里也免不了有老鼠,散养着很多狸奴。
只不过这些狸奴都神出鬼没的,并不怎么亲人。
这些都是打工狸,不是宠物狸。
长毛大橘被举了一会儿,就扭动身子趴在赵淩身边,开始舔毛。
顾朻觉得很可爱,跟赵淩说狸奴这啊那啊的。
顾潥看着这样的儿子,想起顾朻小时候,也总是喜欢招猫逗狗的,只是课业重,养了一只狸奴,却没时间陪,狸奴跟他不亲。
长毛大橘刚在御书房一带猫猫祟祟的时候,长得还很潦草。
现在经过赵淩的投喂之后,跟经他手的所有小动物一样,全都油光水滑的。
御书房里暖暖的,大橘吃饱了就不乐意动弹,舔了两下毛,就躺平了随便两个小祖宗乱摸。
顾朻把长毛大橘重新高高举起:“父皇,我想养它!”
长毛大橘:“喵呜?”
顾潥一瞬间就把眼睛亮闪闪的儿子和记忆中三四岁的儿子重叠在一起:“好。要养就好好养。”
“是,父皇!”顾潥把长毛大橘放在自己身边,跟赵淩说,“你把你家小花许配给我家……花花。”
赵淩突然就觉得长毛大橘不顺眼了:“它一点都不花。我家小花大美猫,不一定能看上……花花。”
知不知道玳瑁的含金量?
知不知道一只十二斤玳瑁的含金量?
绝对是猫界第一美猫!
郭广伸手去挠猫下巴,对赵淩说道:“我家有一只金被银床。脸圆,大圆脸,要不要带来给你家滚地锦看看?”
金被银床,就是头背尾巴是黄的,但肚子和爪子是白色的。
赵淩自动脑补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黄毛,再看看面前四脚朝天的长头发小黄毛……谢谢,并不想结亲。
然后赵淩又被弹劾了,说他在严肃的御书房里撸猫,还带坏太子,是个千古罪人。
赵淩这回没反驳,直接就告罪闭门自省。
切,他在家里晒晒太阳,喝喝小甜水,看看书,撸撸猫,多爽啊。
这不是提前放假嘛。
赵骅听说了这事,感觉以赵淩的性格应该没事,但还是不太放心。
一回家,他就直接到新宅,看他在暖烘烘的书房里,被五只猫围着,一起躺在藤编的软塌上,身上盖着一床猫扑蝴蝶的嫩绿锦被,抬手摸了摸他的脑门,一手的汗。
赵淩迷迷糊糊睁开眼:“爹?”
“我还担心你被弹劾了不高兴呢,结果你倒是睡得香。”赵骅拖了一张凳子坐在他身边,“你几个兄弟呢?”
“在老宅那儿,今天商队过来把年货送回去。”赵淩想要抬抬手,四周被子被猫压得死死的,完全没法动弹。
“你这被子哪儿来的?”这花样,他还是头一回见。
赵淩说道:“姑外祖母赏的。不多,我就用来做被子了,家里姑娘多,分不了。”
这块织锦料子比较适合姑娘做衣服,和他以往得到的赏赐不一样。
赵骅还真没想过让他把赏赐的料子分给姐妹,但:“你总共就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哪里多了?这料子,你自己做一身衣裳,春天穿着不也挺好?”
这么鲜嫩的颜色,自家白嫩的儿子穿着一定好看。
石狮子虽然气人,但长得……那是真会长。
三五岁的时候,只觉得玉雪可爱。
不过那个年纪的小孩儿,只要白胖一点,眼睛大一点,瞧着都可爱。
现在这年纪,眉眼已经能够看出轮廓,瞧着只和他有个三分像,剩下的七分像他亲娘。
“我是说家里的姑娘。姐姐妹妹是小姑娘,还有娘啊姨娘啊几个大姑娘。”赵淩感觉自己的手被猫给压麻了,“小胖,换个地方。”
小胖纹丝不动。
赵骅帮他把小胖搬开,放到自己腿上:“你就会哄你娘和姨娘们开心,将来你的后宅……”都不知道是怎么个景象。
算了,儿子还小,又要科考,且等着吧。
赵淩终于能把一只手伸出被子:“我跟你才不一样。我将来跟我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男夫人,“找不到就宁缺毋滥,跟抹布过一辈子。”
现在的官员私底下玩得花,但正经娶男夫人的确实没有。
可他要是找到了真爱,必然不可能委屈人家在后宅没名没分。
大不了就被弹劾嘛。
想他从七岁开始就被弹劾,等那时候肯定已经是个资深被弹劾人士了,不虚。
“说什么傻话。”赵骅觉得自己挺冤的,“你当我是自己想纳的那么多妾?那些个不过是别家送过来的传声筒。你看我从茂儿之后,还有没有给你添过弟弟妹妹?”
赵淩瞅他一眼:“你是我爹,大过年的,我不说你。”
赵骅听着这话就来气,把手往小胖肚皮底下一塞:“你说,让你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赵淩撑着坐起来,把身上的猫都放到一边,摆出一个随时逃跑的姿势,才说道,“你就是顾着你自己好。你娶娘,是因为当初外祖父能够帮助你科考。你纳葛姨娘,是因为葛姨娘家豪商,能给你钱。你是喜欢她们吗?不是,你是喜欢她们给你带来的利益。”
他爹就是个精致利己主义者,只想着自己。
赵骅并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是静静思索起来,一回神见儿子已经跑了个没影,只留下五只猫和空荡荡的软塌。
他嘀咕一声:“谁给搬进来的?”
说完,他干脆自己脱了鞋和外衣,躺了上去,把被子盖上,认真思索。
赵淩说的没错,他确实喜欢包括赵王氏她们带来的利益。
在成亲前,他并没有见过赵王氏。
他要娶的姑娘是王家女,至于这个女具体是谁,并不重要。
葛姨娘也是一样的。
至于赵淩的生母,那是赵王氏特意寻来笼络夫君的绝色佳人。
他喜欢她的好颜色。
相比起赵淩的生母,赵茂的母亲就要逊色许多。
只不过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送上门的姑娘,他无可无不可。
其他后宅的那几房妾室,姿容倒是都不错,但他已经没了那方面的心思。摆在那儿,等将来找个机会放出去,或者她们自己愿意,就在赵家终老罢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爱重发妻,觉得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可仔细想想,确实被赵淩说中了。
他对发妻的喜欢,并没有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地步。
他想着想着,笑了一声:“臭小子,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多。”
也就是年纪小,才对未来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憧憬。
等他年纪到了,就知道什么叫乱花迷人眼,什么叫半点不由人。
只希望赵淩将来能爬得更高,不由人的事情可以少一点。
赵淩跑出书房没多远,就见赵喜领了闻公公过来。
赵淩赶紧把人请进门:“闻公公怎么来了?”
下人们赶紧端上甜汤糕点果盘。
闻公公喝了一口甜汤,才笑道:“陛下让你自省一天。”小声说道,“明天休息一日,后天还得到御书房里待着。”
说到御书房的时候,他明显很羡慕。
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一天,能够在御书房里伺候?
赵淩“啊”了一声:“我自省到过年不行?我觉得我需要深刻的反省!”
“陛下觉得你反省一天就够了。”闻公公传完了话,捡着几样点心吃了几口,就告辞离开。
赵淩送他上马车,赵喜给他往车上塞了一堆点心,都是他刚才吃的那几样。
赵淩又亲自递给他一个布袋子,没特意说什么。
闻公公回到宫中,办完了事情,晚上到自己房里,才把布袋子打开。
伺候他的小太监悄悄探头:“公公,赵四郎给了您多少银钱?这么大一个袋子。”
给一个三品大员家里传圣谕,“茶钱”一定少不了吧?
闻公公狠狠瞪了一眼小太监:“胡说什么呢?咱家是去给陛下办事,什么多少银钱?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小太监赶紧躬身认错:“是,小的知错了。”
闻公公看他还是很好奇,当着他的面把布袋子打开:“倒是给你瞧瞧赵四郎给咱家的好东西。”
他接过布袋子的时候,手一捏就大概能猜出里面装的什么了,打开一看,果然是一身羊绒衣裤,还有一副手套一双袜子。
这东西,他见太子穿过,摸上去就软糯又暖和。
可惜这东西外头没得卖。
外面倒是能买到羊毛的,可比羊绒的差得远。
他穿在里头还没人知道。
小太监会打毛衣,伸手摸了一下瞧着平平无奇,颜色也不鲜艳的衣服,一下就觉出不对来:“这……”
闻公公小声道:“知道这东西好了吧。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也就是赵四郎手头能有一些。”
赵四郎手头的数量肯定也不多,能送他这么一身,显然是真诚待他。
他洗漱完,换上羊绒衣裤,又穿上袜子手套,样样都刚好。
他在宫中也算是能说得上两句话,却没人赏赐他这么一身。
当然,他是奴婢,服侍宫中的贵人们是他的分内之事。
他上别家去传话,别人也给他“茶钱”,都很大方,但用心如何,一比就知道了。
赵四郎想要哄人,真的没一个人不被哄得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