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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宝惜点点头:“再过几天,我的脂粉铺子就要开张了。如果一切顺利,咱们就不回。”

沈大海一挥手,豪迈地道:“你不用折腾,我能养得起你。”

沈家在淮安府多年,沈大海生下来就学做生意,在淮安府是得心应手,即便是周边几个府城,他也有不少相熟的人,开门做生意几乎无人找茬。所有的铺子生意都好,沈大海每月的盈利波动不大。

但是在京城不一样,他这一个多月赚的银子,已经有家乡半年的盈利多了。

做生意有时候不单纯是为了赚钱,还为了满足心里的成就感。沈大海初到京城,摩拳擦掌想要大干,还一下子成功了,如今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赵尚书的管事被气走后,一时间没了消息。

不过,最近赵尚书的名声很大,都说他是今年会试的主考官之一,尚书府门庭若市,天天都有不少读书人前去拜访。

沈宝惜听说这些消息,就觉得奇怪。

“这般嚣张地串联,皇上就不管么?”

“这两年没管。”沈大海叹口气,“若真是赵尚书主考,咱们得罪了人,清策这一次多半不能中了。回头你不可以怪他。真想要做官夫人,等他考完此次会试,你安慰安慰,回头咱们捐个小官给他做。”

沈宝惜怕他心有负担,解释道:“赵大人不是我们得罪的,他那样的出身,天生就会被赵大人针对。顾夫人脾气不太好,哪怕赵大人真的要提拔他,也多是想要利用他,等到哪天出了事,他绝对会是最先被舍弃的那个。”

裴清策也是这种想法。

不过,他不打算就此算了,母亲早早离世和顾胜抛妻另娶脱不开关系,赵尚书逼迫他就算了,跑去逼迫沈宝惜下堂之事,他忍不了。

*

京城内的风雅楼花魁明月很得达官贵人们追捧。

前些日子是晋王将她养着,不管王爷来不来,每个月都会给风月楼的东家一笔银子,这期间不许明月见任何客人。

从前天开始,晋王对她的兴趣似乎没有了,没再续银子。

于是,明月重新登台唱曲。

唱曲的头一日,会选入幕之宾,价高者得。

许多真正的美人在还没有登台时就会被达官显贵选走,即便是真的开始接客了又被贵客看上,也不可能再出来接待其他客人。

达官显贵们傲气,不允许伺候过自己的女人再去伺候别人。晋王也不知道真是单纯喜欢听明月弹琴唱曲,没有碰过她,还是不在乎自己名声。总之被他养了半年左右的美人又出现了众人眼前。

当场律法没有约定官员不可去风花雪月之地,只是允许举人以上有一妾,三品以上官员可纳两妾,二品和一品人数上更多。

其实这人数并不能约束官员……真想寻美,将美人接回府中养着,不给名分就行,外人问及,就说那是丫鬟,是歌姬舞姬。

明月一出现,整个大堂特别热闹。

等到明月开嗓,大堂瞬间安静,歌声如黄莺,婉转清悦,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一曲毕,明月没有退下,而是抱着屏风站在旁边,大堂里的热闹气氛到了顶峰。

管事上台,说了些场面上的寒暄,就开始让众人晋价。

明月初次挂牌就被晋王选走,再喜欢她的人也只能想一想,如今她被晋王养了半年,多半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

不清白了,身价却不减反增。

要知道,这可是晋王的女人啊。

最后,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商以千两银子夺得头名,这还只是一宿的价钱。

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开了眼界。

明月退回了自己的阁楼中,富商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去了楼上,却只是坐在红纱飘飘外间,屋内满是旖旎香气,他却没敢多看明月。与此同时,风雅楼后门处停下了一架深蓝色的华美马车,先是下来了两个随从,然后一个中年人被二人扶下来,三人一入后门,马车很快就离开了。

阁楼的门一打开,富商满脸堆笑,弓着身子上前,要多谄媚有多谄媚,伸手往里间一引:“大人,请!”

而就在这时,内间响起了清悦的琵琶声。

被称呼为大人的赵明堂满意地点点头:“办得好,本官会将你儿子的文章送到尚书大人的书案上。”

富商讪笑着提醒:“是侄子!”

“我懂,你过继出去的儿子嘛。”赵明堂挥挥手,“再多嘴,我要改主意了。”

富商用食指放在自己唇上,眯着眼睛退出了阁楼。

赵明堂进了内间,伸手将明月揽入怀中。

明月没想到来的贵客这般急色,想要推拒又不敢太用力,分明是欲拒还迎。

除了花楼东家和少数几个伺候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当天晚上和明月一起过夜的不是那肥头大耳的富商,而是赵尚书的长子。

早上赵明堂离开时,和明月约好了晚上来看她。

但傍晚时明月再次登台唱曲,有人以八百两银子买下了她一宿。

结果,自认为和明月约好了的赵明堂直奔阁楼,进屋看到床上有人,自己新得的美人正被那人压在身下,喝了些酒的他怒不可遏,冲上去对着那人一顿拳打脚踢。

那人受了伤,又不知道他身份,自然不会老实挨打,当即就还了手。

两人扭打在一起,惊动了外面伺候的人,整个风雅楼的客人都奔过去看热闹了。

众目睽睽之下,赵明堂才回过神,他当场就想要逃,却发现自己的随从没了一个。

随从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随从护着他。

主仆二人想要逃,可哪里逃得掉?

“你们放开我,不要拉拉扯扯。”赵明堂想要甩开抓着他的几人,却根本就甩不动。

然后,他被人摁到了地上,当场被扭送官府。

赵明堂一开始不欲表明自己的身份,眼看这些人要动真格的,便说了自己是赵尚书的儿子,结果,那些人就跟听不见似的,还是要把他押往衙门。

他不得不大声点说自己身份,这一回犯了众怒。

人群中有人叫嚣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尚书儿子,打伤了人,该罚就要罚!

*

深夜里,赵尚书都睡下了,却有身边的管事匆匆来敲门,敲门声就带着股急切之意。

困意正浓,赵尚书被吵醒后却没有发脾气,能够到达他房门口的,都不是一般下人。这样急切,分明是出了大事。

“何事?”

管事推门而入:“是大爷,大爷被人扭送到官府了,说是……说是在花楼里与人争花娘时动了手,好像上头有人发话,让连夜审问大爷呢。”

赵尚书脸色格外难看:“更衣!”

那是亲儿子,他再对儿子恨铁不成钢,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赵尚书穿戴时动静很大,吵醒了隔壁住着的赵夫人,听说是长子出事,赵夫人一刻也坐不住,让丫鬟取来了披风,她要一起跟去瞧一瞧。

赵明堂被连夜审问。

可他当时喝了酒,脑子昏昏沉沉,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下手重不重,那人被他打倒后好半天没爬起来,脸上还有血。据说是被打断了脊椎,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也就是说,他把人给打废了。

官员去逛花楼,律法上没有禁止,有些读书人以逛花楼为风雅之事,而实际上,官员之中对此很是鄙视,即便要去,也没几个人好意思明目张胆的去。

赵明堂逛花楼和人打架,此消息一出,等于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赵尚书的脸上,让他老人家一世英名染上了瑕疵。

再会做官又如何?

不会教儿子,就是会被人笑话。

虽律法不约束官员去花楼,但世人对官

员的品性和名声要求格外严格,但凡官员家人和亲戚出了此类事,升迁上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此时赵尚书是杀人的心都有,他找来了人去风雅楼打听,得知了前因后果后,瞬间猜到儿子肯定是被人算计了。

儿子就是再好色,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无论如何,赵明堂打伤人是事实,原本三言两语就能问清楚的事,因为赵尚书横插一脚,愣是审问了一宿。

赵尚书没有否认儿子打伤人,毕竟那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抵赖不了。他想说的是儿子是受了明月相邀才去的,而屋内又已有其他客人,这其中是否是有人算计。

于是,明月被传上公堂。

她说自己不知道,至于赵明堂所谓的夜里来见她,她只当是开玩笑,还振振有词说许多恩客离开时都会说类似的话。

这倒是事实。

而且,当时她和客人在床上,没有挑衅,赵明堂先动的手。

此事辩无可辩,天亮后,赵尚书从衙门里出来,满脸的疲惫,眼神里都是怒火。

他已经能肯定,绝对有人在暗地里搞他。

官员能够担任会试主考官,绝对有益无害。是哪位官员主考,这一批考出来的进士,虽称为天子门生,但面对将自己挑中的主考官,也总会多几分香火情。

赵尚书原本打算借此多挑几个自己人,而且他做会试主考,无论朝廷内外,都会对他客气一些。不求被他另眼相待,只希望不被为难。

*

沈大海听说了赵尚书儿子干的好事,心里高兴,回家就说了这件事:“外头的人都说,因为这事,赵尚书可能做不了主考官了。”

说到这里又有些惋惜,“要是干这件事的人是赵尚书自己,那我们家就再不用愁了。”

沈宝惜沉默听着,她有发现今日的裴清策似乎心情格外好,小夫妻俩回院子时,她小声问:“你很高兴?”

裴清策扬眉:“对啊!看到仇人倒霉,我很难不高兴啊。”

沈宝惜:“……”

她上下打量他:“刚才我爹说这件事时,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裴清策一乐:“惜儿很在乎我嘛。”他一脸得意,“你听到了这么新奇的事,竟然还记得注意我神情?”

沈宝惜白了他一眼。

裴清策也不卖关子了:“好吧,我确实不意外,昨天我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

沈宝惜面色微微一变,事情是昨晚出的,审了一宿,今早上才传出来,而此时才午后不久。他提前就知,那岂不是……此事真有人算计?

她一脸惊讶,伸手指他:“是你?”

裴清策握住她的手指,弯腰轻轻一吻,轻笑道:“惜儿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小小举人,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风雅楼虽是花楼,但能在京城把生意做到这么大不被人找茬,背后肯定有身居高位的贵人。我一个外地举人想要在风雅楼搅风搅雨,怕是只能在梦里。”

眼看妻子一脸疑惑,裴清策不打算瞒着她:“说到底,只是借力打力罢了。赵尚书爬得越高,结下的仇家就越多,这其中有不少不得不忍气吞声,但也有敢对他动手的。我不过是找好了时机去找了合适的人而已。”

沈宝惜担忧问:“会不会牵扯上你?”

“不会,权臣之间角逐,要么不出手……”裴清策眼神意味深长,“惜儿,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总有一天,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绝对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指手画脚。”

沈宝惜握住了他的手:“我不希望你冒险,也不希望你太累。”

“我甘之如饴!”裴清策将她揽入怀中,“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来这世上一遭,我不愿窝窝囊囊一辈子!”

他顿了顿,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蹭了蹭,小声撒娇道:“如果我不成功,你不许笑话我!”

第77章 争论在一片紧张之中,会试终……

在一片紧张之中,会试终于开考,辞行的何萍儿没有离去。

住在状元街的举子不需要家人相送,有专门的马车来接人,一家子站在门口目送裴清策上了马车。

沈宝惜左右看了看,街上都是送举子的人,众人无不眼神殷切,口中不停嘱咐。

相比起别家的紧张,裴清策只有不舍,握着沈宝惜的手:“你起太早了,早点回去睡,那个桂花糕要少吃。你吃了药你就睡不着,没我陪着,你会孤单。”

沈宝惜乐了。

“行!”

沈大海拉了女婿到旁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沈宝惜远远地看见了谢承志,他面前站着两个女子,一个何萍儿,一个是白紫烟。临上马车前,他好像往沈宝惜这边深深瞅了一眼。

裴清策又察觉到,侧身挡住了他的目光。在沈宝惜看不见的地方,他眼眸中一片冰冷。

总有人自己都有不止一锅饭了,还盯着别人锅里的菜。

别看送行的人多,马车却并不愿意多等,来了又走,加起来不到一刻钟。

接举子的马车一走,街上瞬间空旷了不少。众人没有立刻回院,相熟的人都站在一起说话。

沈宝惜打了个哈欠,准备回院子补眠,她最近夜里有时候会睡不着,白天又睡不醒。转身之际,看到白紫烟带着人浩浩荡荡过来。

如今她可是尚书大人的女儿,还是安乐侯的孙女,京城中她这样身份尊贵的姑娘都找不出几人。一路过来,众人纷纷驻足打招呼。

也有人不知她的身份,看到众人对她的恭敬后站在路旁客气地行礼。

白紫烟目不斜视,旁人行礼,她看也不看,更没有回礼。

“沈姑娘,别来无恙。”

沈宝惜压住即将出口的呵欠:“姑娘这……一切还顺利?”

按理,沈宝惜是不应该知道她如今姓什么的。

“其中有些波折,好在有惊无险,也算顺利。”白紫烟笑吟吟看着她,“早想来找你说说话,一直都没机会。也想谢你,又觉得亲自上门相谢才算有诚意。”

沈宝惜不太信这话,他们一行人入京是年前的事,白紫烟如今是大家闺秀,应该没有太多事需要她忙,不可能连见人都抽不出时间来。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母女俩帮她离开淮安府,只不过是被求上门来了被迫帮助,没想过要她报答,不来就算了,母女两人都不会因为这而失望。

“进屋坐坐吗?”

“那就打扰了。”白紫烟笑吟吟,“我如今姓柳,柳明珠!”

沈宝惜还没说话,胡氏张口就夸:“好名字!”

得罪不起,只能捧着。女儿身怀有孕,这活儿还是她来干吧。

胡氏身为商户人家的当家主母,这事干得得心应手。

白紫烟一乐:“私底下你们怎么称呼我都行,若有外人在,还是得称呼我柳姑娘或者明珠。不然,我父亲和母亲听见旁的称呼,可能会迁怒于你们。”说到这里,她啊一声,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我父亲是礼部尚书。”

胡氏早已知道了这些消息,不过还是配合地问:“前些日子听说尚书大人当年得的是一对双生姐妹花,阴差阳错之下,以为一生一死……”

听到这话,白紫烟脸上笑容顿了顿:“没死,这底下的人为了报复我娘将我给偷走,然后将我送上了通州去江南的船,在船上有淮安府的人将我偷了,这才流落到了府城外的村子里。”

胡氏惊呼一声:“哎呦,这一路可真惊险。那时候你那么小就离开亲人颠沛流离,本来是大家闺秀,该千娇百宠,却受了这么多的罪。柳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说话声音和语气都带着满满的庆幸之意,白紫烟脸上笑容如初:“借伯母吉言。”

“民妇出身商户,可担不起姑娘这声称呼。”胡氏连连摆手。

却见白紫烟身边丫鬟掏出一个荷包,顺着白紫烟所指的方向,将荷包放在了胡氏面前。

胡氏惊讶:“这是什么?”

“这是当初你们借我的盘缠,如今双倍还您。”白紫烟笑吟吟,“伯母之恩,我这心里一直都记着,总要还了这份恩情才安稳。”

胡氏笑容不变,心里却觉得柳明珠过于小气,堂堂尚书大人的女儿,援助之恩就只值二百两?

不应该是等到沈家需要帮些无关大雅的小忙时由尚书大人出面相帮么?

商户人家被为难,堂堂尚书大人帮忙,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不需要尚书大人亲自出面,让管事打个招呼就行。

胡氏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要知道,白紫烟是独自一个姑娘从淮安府启程,当时同行的商队还是沈家帮忙找的。

如果不是有信任的人同行,能不能平安到京城且两说呢。心里嘀咕,嘴上缺一个字都不多说,伸手拿起荷包:“那……柳姑娘日后可心安了。”

沈宝惜将一切看在眼中,白紫烟方才说的是还恩,那么,日后沈家人就不得再借当初的恩情去找她。

白紫烟见母女俩识相,脸上笑容更深:“何姑娘要回乡,你们可以帮忙安排一下吗?”

何萍儿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回。”

话音落下,就察觉到了何萍儿严厉的目光。

沈宝惜端起茶杯,遮住脸上神情。白紫烟这哪是好心为何萍儿寻同路人,分明是为了让何萍儿启程回乡。

“可以!”胡氏看懂了其中的机锋,知道何萍儿赖到现在多半是不想回,可她不愿意得罪白紫烟,前些日子赵尚书的管事登门,胡氏简直是提心吊胆。

“若是何姑娘决定了启程的日子,来找我就行,我让老爷问一问有没有熟悉的商队。”

让何萍儿自己来找,两头不得罪。

即便何萍儿是被逼着离开,那也只能是被柳尚书逼的,跟沈家可没关系。

白紫烟却不满意:“你先去打听商队,何姑娘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随时可走。”

何萍儿咬唇:“我想等张榜后再走。”

白紫烟侧头看她:“等到张了榜,你是不是要等承志哥入职了再走?入职后又等他宴客后再走?那干脆不要走了,一辈子陪着他吧。”

母女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沈宝惜忽然就对上了白紫烟的目光,她轻咳一声,自然地招呼:“柳姑娘,这是花生糖米,我家带来的淮安府厨子做的,是淮安府那边的口味,京城很难找到正宗的,你尝尝?”

白紫烟定定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纠缠有妇之夫,嘴上没说,心里却看不起我?”

胡氏忙接话:“没有没有,我们不敢的。而且你们几人之间的恩怨我们母女也不知道。”

“伯母,我和承志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干娘早就说过要聘我为儿媳,承志哥从来也没有拒绝过我的亲近。”白紫烟情绪越来越激动,“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承志哥从来都对其他女人不假辞色,当初沈姑娘追了他一两年之久,他都不肯多看一眼,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娶还比不上沈姑娘的何姑娘?”

沈宝惜:“……”

她不知道白紫烟是看不起这几人,所以说话毫无顾忌。还是本身就是开口就得罪一圈人的性子。

“我都嫁人了,柳姑娘,过去的那点事儿,你就别笑话我了,被我夫君听见,怕是要生气。”

白紫烟并不觉得自己失言:“我是就事论事。”

何萍儿的一张脸先是通红,然后变得惨白,她和谢承志走到如今,虽然有过争吵,却也有过温情。

“我没有逼迫,当初定亲,是他亲自带着媒人上门来求的。”

“有没有,不是你嘴上说的。”白紫烟一脸厌恶,“我不想落下个刻薄的名声,没有逼你走,都说好了的事,你脸皮厚如城墙,不撵你,你就打算一直赖着是不是?”

何萍儿眼圈通红,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养不允许她在别人家哭出来。

“我走。伯母,麻烦您帮着安排一下。”

说完这话,何萍儿再也忍不住,起身就跑走了:“对不住,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白紫烟看着她背影:“沈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容人?”

沈宝惜摇头。

“当初她都不容她,我凭什么要容她?”白紫烟起身,“那时候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又没有天天对她甩脸子,比她当初可客气多了。同样的态度,她那样对我,我咬牙忍了,如今落到她自己身上,我还没怎样呢,她就哭哭啼啼,好像受了多大的欺负似的。”

母女俩没有接话。

胡氏可知道,当初白紫烟被白家人安排婚事,何萍儿也拿银子给她脱身了,是她自己不肯拿银子堵白家人的嘴,而是拿着银子当盘缠去灵山书院。

后来谢承志回来,提出纳她为妾。无论何萍儿心里愿不愿意,也操办了这事。

若是没记错,当初白紫烟是悄悄离开的,论起来,她还是谢承志的逃妾!

白紫烟自顾自的说,无人接话,她觉得有些无趣,起身告辞:“干娘在等我,她老人家现在要我陪着用膳,没有我陪着,她都用膳都不香,我得先走一步。”

胡氏立即起身:“我送柳姑娘。”

白紫烟有些气闷,她发现沈家母女态度虽热情,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挑不出错来。

还是走吧。

干娘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偶尔还训斥她几句,她并不觉得讨厌,心里还挺安慰。如今她身边围着许多人,像干娘这样真心的却没几个。

第78章 名次科举三天一场,回来后歇……

科举三天一场,回来后歇两日再考下一场,接连三场,考完十天后就放榜。

放榜的五天后,榜上有名者参加殿试,到时就能看见皇上,由皇上亲自选出一甲,二甲排名则由大臣们挑出,再交给皇上过目。

若是落入三甲同进士,虽也有做官资格,但却做不了高官,多数是外放到小县做县令。若是落榜还有再来的可能,同进士却不能再考。

关于这些,沈大海早已打听清楚了。

住在状元街的好处就是三天考完也不用家人去贡院门口接人,而是由专门的马车将人送回。

裴清策回来时浑身疲惫,但神采奕奕,沈宝惜迎上前去,却被他避开。

“我身上有味,别熏着你。”

沈宝惜一乐,边上的胡氏立即道:“我已经让人备了热水,你快去洗漱吧,洗完就出来吃东西。”

无论考哪一场,进去的三天都是吃自带的伙食,多数是烙饼,烙饼还要被查验的官员细细掰开,确定里面无夹带。

若是遇上运气不好,考试那几天下雨,污了卷子只能下回再来,生病了要么强撑着,要么就放弃此次科举。

裴清策结结实实睡了一觉,睡着了还握着沈宝惜的手。

两天内,他哪儿也没去,要么睡觉,要么就是和贺夫子待在一起。

前来拜访贺夫子的学子很多,吴明知一开始踌躇满志。考完第一场再来见贺夫子时,整个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一问之下,才得知他运气不好,抽到了臭号。

臭号就在茅房旁边,味道很重。也会有各种动静影响,让人不能专心。

坐臭号不公平,但主考官说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运气不好坐了臭号,那是天意。想要为官,就要不畏艰难险阻。若是被臭号拦住,还不如趁早回家种地。

吴明知很年轻,学问不太够,这一受影响,第一场的卷子就写了个大概,还被污了几团黑墨。

举子的卷子不允许脏污,不管文章写得有多好,字迹不够干净利落,就会被

抽到旁边放着,直接就落榜了。

吴明知很难受,贺夫子也无奈,勉强安慰了几句。

吴夫人还去找了白紫烟,她们曾经有过两面之缘,但没有说过话。她希望借着这点故旧之情让白紫烟帮着在尚书大人跟前求求情。

白紫烟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风光,那个和她一母同胞的姐姐总是想方设法的陷害她,事关科举,别说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就是朝堂上的大人们,也不好随意插手。她想要一口回绝,忽然想起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平日里的做法,当即答应了下来。

“我只能保证尽力去帮你求情,能不能成,这可不一定。若是不行,你别怪我。”

“不能不能。”吴夫人欢天喜地,“您是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您开口都不成,那别人也不成。只要您愿意帮忙,成与不成看天意,我们母子一辈子都会记得您的恩情。”

吴夫人后来又找了贺夫子。

她有听儿子说过,贺夫子原本在灵山书院教书,却被京城的红山书院盛情相邀……由此可以看出,红山书院这边,贺夫子肯定有些人脉。

而红山书院中的夫子,有好多是从朝堂上退下去的官员,据说当今天子的太傅也在书院中养老。

能做主让远在千里之外的贺夫子到红山书院做夫子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若是贺夫子愿意帮忙,兴许还有几分机会。

贺夫子却觉得为难:“我不认识说得上话的人。”

吴夫人不信:“夫子别跟我开玩笑,您要是不认识人,红山书院又怎么会去千里迢迢之外跟灵山书院抢您?”

读书人不爱撒谎,贺夫子也一样,撒下的谎被戳穿,他并不羞恼,直言道:“臭号没有公不公平之说,摊上了就自认倒霉。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明知也说文章写完了,只是多了几个墨点,兴许会有大人耐心看完他的答卷也不一定,如今最要紧是不要就此放弃,打起精神将接下来的两场考完,若是一切顺利,也有榜上有名的可能。如果现在放弃,那才是真的断绝了考中的可能。”

吴夫人要的不是兴许有大人将他的答卷看完,而是希望有人帮忙说句话,让那些审卷子的官员能仔细看一看。

“若是看了之后明知还落榜,那我们就认了。”

贺夫子没吭声。

吴明行却不忍心让夫子这般为难:“婶娘,朝廷选拔人才,人家想要哪种就选哪一种,这不是夫子能够左右的。你与其在这里纠缠,不如回去好好劝劝堂弟重拾信心。”

“要你管?”吴夫人目的没达到,心情很不好,“你身为明知的堂兄,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是不是想直说明知此次不成,干脆回去准备下一次?”

这就是事实啊,只是吴夫人接受不了而已。

吴明行没吭声。

“你也就是运气好,娶了个嫁妆丰厚的媳妇罢了,傲气什么?”吴夫人冲动之下,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当着贺夫子的面就开始吼,“原先在家的时候,你对我还挺尊重,一出门就不管我了。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家大人拿你们当一家人,你们却完全不这么想,从头到尾只顾自己。明知坐了臭号,你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

吴明行脸都黑了,他和堂弟关系还行,比不上亲兄弟也不差什么,平时也有凑一起吟诗作赋。总之,要比他和其他读书人之间亲密得多。

婶娘这话,犹如一盆脏水泼了他一脸。

吴明行还怕她回家以后还这般诋毁自己,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又觉得婶娘最近愈发不讲道理,还是等会试考完,在堂弟回乡之前和其谈一谈。

是的,吴明知出了这种事,几乎没有榜上有名的可能。

第二场开考,何萍儿启程回乡,她刚走没两天,谢承志第二场考完后,就带着媒人去尚书府提亲了。

据说当天接待他的只有尚书夫人,不见尚书府其他的女眷。

婚事一定下,谢承志这个读书人就像是当初在淮安府那般的名声,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会试还未放榜,已经有年轻举子被官员捉住当了女婿……当然了,谢承志入京时带着妻子,不止一个人看到他们二人以夫妻相称。

谢承志娶过妻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堂堂尚书府的明珠,居然嫁了一个有妇之夫?

又有传言说,这门婚事尚书大人根本不答应,是那个刚回来的明珠非君不嫁,尚书夫人怜惜女儿多年受苦,不忍让女儿失望,这才答应了亲事。为此,夫妻俩还吵了一架。

不管外头传言如何,谢承志和白紫烟的婚事都定了下来。

沈宝惜一开始还担心有人将自己曾经追着谢承志跑的事说出来,她做过的事,不惧人言,裴清策也不会因此改变对她的态度,但外人可能会笑话他。

三场考完,裴清策歇了一天才缓过来,沈宝惜说了自己的担忧。

裴清策听完就笑了:“你不在乎,我不在乎,管他说不说呢。而且,那位柳姑娘不会愿意听见这种传言,你尽可放心。”

沈宝惜一想也对。

等待放榜的这五日,众人心思各异,吴明知垂头丧气地收拾行李,已经在打听去往江南的大船了。吴明行则带着妻子满京城的蹦跶,哪里热闹往哪儿挤。他不觉得自己能得个好名次,若是二甲末尾或者是同进士,多半是外放做官,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爬不高,一般回不了京城。

因此,难得来京城一趟,吴明行想带着妻子好好转一转,省得以后想看看不着。

裴清策倒是一脸坦然。

他悠闲的态度落入了旁人眼中,有人就说他背靠着有钱的岳家,不止考科举这一条出路。即便是一辈子都考不中,那也是吃喝不愁,比大部分的人都要过得自在。

当然了,士农工商等级分明,能够做官,那自然是比商人的地位高,而且这世上没几个男人愿意一辈子都被岳家压在头上。

又有人说,裴清策是装出来的悠闲。

就在会试即将放榜时,被夺了主考官之位的赵尚书又惹上了麻烦,原来是他那个被关进大牢里的儿子,说了赵尚书卖官之事,还明码标价,升一级价钱多少,升三级价钱又是多少,想要抢别人的官职,价钱得翻番。

皇上勃然大怒,命令刑部彻查。就在消息传出的当天,赵尚书和其另外两个儿子包括其中一个女婿就被抓入了大牢之中。

女眷也被勒令不得出府,两个府外都有御林军把守,里面的人不得出来,外面的人也不可拜访。

京城风声鹤唳,官员们都比往日安静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花楼里没有原先那么热闹了。

在这一片紧张之中,会试放榜。

此次会试参考的举子一千二百多人,取一百八十人。

裴清策排在第十八,名次靠前。

沈大海得到消息,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鞭炮拿到门口放。

吴明行刚好是一百八十名,险险挂在最后一名。

此次淮安府同行的人中,只有他们两人中了,其他人都榜上无名。这时候沈宝惜才听说,蒋三公子同样是臭号,自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在那样的环境中能待足九日就已是不易,熏到后来,脑子混混沌沌,哪里还能写得好文章?

蒋三公子倒挺豁达,之前他就带着妻子满京城的转悠,给家里的长辈和亲戚买礼物。得知裴清策被取中,还登门贺喜了。

吴明知也来贺喜,但吴夫人却觉无颜见人,从头到尾没出现。

第79章 殿试众人有高兴,有失落,贺……

众人有高兴,有失落,贺夫子心里挺满意,他带来的几个举子中了俩,已经算是不错。

“我不回灵山书院,日后就留在京城,若是你们有意留下,我能带你们入红山书院求学。”

贺夫子很喜欢自己的这几个弟子:“不过,这事儿你们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别出去嚷嚷。”

众人都忙表明立场。

他们是灵山书院的弟子,即便是贺夫子不在了,也照样能继续求学。

祖籍淮安府,去灵山书院读书,确实要近不少。但京城的红山书院也是真的比灵山书院好。

蒋三公子当场就表明了态度:“我不回了,跟夫子一起去红山书院。”

至于家中,书信一封就行。

双亲对他寄予厚望,做梦都想让他考中,知道他留在京城更好,一定不会阻止,书信回去,一是让家人放心,二来,也是让他们送点银子过来。

京城里的举子很多,想要自己供自己读书的也有,必须要有门路。这不是刚刚从淮安府过来的他们能找到的门路。

蒋府很富裕,蒋三公子只需要将自己所有的精力用在书上就行。

吴明知就不行了。

他自然也想留在红山书院,回乡去还要面对双亲争吵,还不如留在这里得个清净。

“我得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

若是能留下最好。

谢承志也没有考中,他也没来贺喜,会试放榜后,众人就没见过他。

众人也默契地不提他。

气氛正热闹间,高英来了。

入了京城后,裴清策和高英也见过几面,但那会儿两人前途未明,见面多是聊文章和四书五经。

“恭喜恭喜!裴兄双喜临门,实在让人羡慕。”

高英考了第八,名次比裴清策还要靠前,他面对众人时,还像曾经在船上一样温和。

吴明知看到他,颇有些不自在。

沈大海让人准备了一大桌酒菜,众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天黑时,众人纷纷告辞。等到吴明行都走了,高英才道:“当初咱们同行的那位谢举人,你和他关系如何?”

裴清策扬眉:“我和他是同乡。”

明明是同窗,却提都不提。高英瞬间就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很一般。他压低声音:“朝廷选拔人才很是公正,乡试和会试尤其不允许作假,一经发现,参与之人都要被严惩。但也不是不可以作假……那位谢举人原本榜上有名,被尚书大人给……”

他话未说完,眼神意味深长。

原本高英说这事,是想对裴清策卖个好。要知道,这些隐秘的消息,没有足够的地位和人脉,连听都听不到。

裴清策若是与那位谢举人相熟,让其知道真相,也能得人家的感谢,这份谢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两人不熟,高英还是说了……人性如此,想要和谁感情好,分享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自然会越来越亲近。

裴清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为何?他明明都已经是柳尚书的乘龙快婿了。”

许多官员选女婿,考不上的人家还不要呢。这都考上了还把人往下踢,柳尚书这是图什么呢?

“据说这门婚事尚书大人不答应。”高英点到即止,“瞧我,喝多了就是话多,裴兄可要好好准备,若是顺利,咱们以后就是同僚了。”

*

谢承志被柳尚书请到了书房。

这是他第一回见自己的未来岳父。

定亲时,只有尚书夫人见他。饶是他自认为比世人见识多,也还是特别紧张。

然后,他就从柳尚书口中,得知他原本应该榜上有名,只是被人抽掉了第三次的考卷。

若是不如人,谢承志也认了。明明考中却被人暗害,他心中很不服气。

“不知伯父可否帮晚辈恢复名次?”

柳尚书一乐:“果然是年轻,连这么天真的话都说得出来。你当会试是什么?三年一次,朝中九成官员都从会试中选拔而来,这些人要管着天下万万百姓的生死,那不是开玩笑。若是张榜之前,还有几分余地可操作,如今事情尘埃落定,除非你是旷世奇才,否则,就只能老老实实等三年之后。你是奇才吗?”

谢承志哑然。

“您可以不告诉晚辈这件事。”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没考中难受些,还是考中了被人给顶了名次更难受一点。

反正他心里就是难受。

难得糊涂,不知真相还能高兴一些。

“那晚辈名次靠前吗?”

若是靠前,三年之后有很大可能能中。

柳尚书看出了他的心思:“你的答卷直接被抽掉,哪里来的排名?不过你前面两次确实靠前……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以为三年后你的三次答卷都能不出意外地送到主审官面前?”

闻言,谢承志心里一沉。

他算是听出来了未来岳父的言下之意,能不能中,除了他自身学识过硬外,还要看来岳父愿不愿意让他中。

他就不相信,那取他卷子的人没有柳尚书的默许还敢这么干!

“晚辈是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柳尚书乐了:“你不知道?你不是做得不够好,而是做得太好了。在我看来,你是天生能做官的人才,从来都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当初在淮安府,你选择娶何家的姑娘,后来还纳了明珠为妾……”

谢承志心头咯噔一声:“我与明珠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在我心中,她和我妹妹一样。一开始我娶妻时,是真的拿她当妹妹,后来看到她被白家人逼嫁,我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我没有想照顾她下半生,只希望她能遇上一个良人,无论嫁给谁,至少不能是被逼迫的,不能给人当后娘。我提出纳妾,是想让她有自己选择夫君的机会!”

“这些话就别再说了。”柳尚书微微抬起手指,“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都清楚!归根结底,不过是明珠那会儿帮不上你的忙,如今又能帮上你了而已。我对这个孩子亏欠良多,她回来了,我们夫妻能做的就是尽力补偿。她想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想嫁一个官员,你们之间的婚事我不赞同,但明珠自己乐意,我不会拦着。”

谢承志听到这里,心中大喜,喜悦中又带着点不安。

果然,就听柳尚书道:“你爬得高了,说不准就看不上明珠了。所以,你就做个举人挺好的。”

谢承志心里一沉。

他我要为自己求几句情,柳尚书却已经不耐烦听:“来人,送客!”

谢承志:“……”

他老老实实跟着下人出门,在园子里撞见了欢喜的白紫烟。

白紫烟对于翁婿二人之间的谈话一无所知,看见谢承志脸色不好,还笑着问:“是不是我爹吓着你了?”

那可是朝廷的尚书大人,官威很重,被吓着实在太正常了。

“我回来这么久,都不敢和我爹玩笑!”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今日的她穿一身鹅黄,打扮有点像曾经在淮安府的沈宝惜。

沈宝惜刚开风华楼成衣铺子那会儿,经常穿戴这么一身,娇娇俏俏的,一出现就夺人眼目。

谢承志多看了一眼,白紫烟转了个圈,裙摆划出优雅的弧度,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好看吗?”

确实好看。

谢承志却没有半分欣赏她美貌的心情:“刚才尚书大人说,你喜欢的是我,所以他希望我一辈子只做个举人,腾出时间来陪你!紫烟,你知道的,我从小读书,就是希望考中进士入仕为官,这都辛苦了十多年……”

白紫烟愕然:“啊?”

谢承志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白紫烟曾经是他的妾,如今两人又是未婚夫妻,谢承志这番作为不算出格,站在白紫烟身后的丫鬟有一瞬的紧张,却也没有上前阻止他的动作,看到自家姑娘脸上不见抵触之意,反而还往后退了

一步。

“紫烟,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我想和你共度余生,但这和我入朝为官不冲突啊,如今你有尚书大人做父亲,可二三十年之后呢?那时候你的荣光就要靠我来给,难道你希望别人说我们夫妻是趴在尚书府身上吸血的水蛭?还是你想要你的夫君一辈子籍籍无名,害你也跟着丢脸?”

白紫烟当然希望谢承志越来越好。

可问题是,她也不敢去找父亲求情啊。

每日请安,她在父亲面前都乖的像个鹌鹑似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其实……”她一脸的迟疑,“背靠尚书府,我们可以活得很好。现在靠着我爹,二三十年之后可以靠着我哥啊,我两个哥哥呢,他们都很疼我的,一心想要弥补我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你不用太辛苦,我又有丰厚的嫁妆,这已经是当初我们在村里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谢承志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

“我不想得过且过,你帮帮我吧。”

白紫烟摇头,她怕自己心软答应他,然后又做不到再惹他生气,飞快跑走了。

谢承志:“……”

他倒是想追呢,可这里是尚书府。不是他可以放肆的地方。

*

转眼到了殿试,这一回要榜上有名的众人自己入宫。

沈大海掐着时辰起来,陪着裴清策一起用了早膳,然后亲自送他入宫。

他很紧张,忍不住碎碎念:“你都榜上有名了,再不济也是个同进士,虽然不好听了些,但我们家很缺进士,能考中我们就很高兴。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裴清策听着他念叨,嘴角渐渐翘了起来:“爹!”

沈大海跟他一本正经叫自己,顿时回神:“嗯?”

他以为女婿有正经事要说,支着耳朵认真听。

裴清策笑了:“您真的比我亲爹还要好,能够遇上惜儿,能够遇上您这样的父亲,是我的福气。”

沈大海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道:“有你这样的女婿,我也很高兴!”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一百八十位学子陆陆续续赶到,在门口排着队等搜身。

此次搜身比前面的会试还要严厉,万一谁要是夹带了凶器,再伤着了皇上,京城中要血流一片。

好在一切顺利,没谁想要找死,沈大海看着自家女婿进了门,也不回家,让人将马车赶到偏僻处等着。

殿试考完,当天就要放榜。

沈宝惜原本想起来送裴清策的,包括裴清策在内的全家人都不答应。

就因为他们这边去皇宫有点远,要等裴清策考完了一起回,最快也要两三个时辰,而且晚上皇上还要宴请今年的新晋进士。

不过,考中的消息会比人先到。

一大早,胡氏就特别紧张地往门口瞅。

“惜儿,喜钱准备好了吗?”

沈宝惜:“……”

“早准备好了,不是您安排的么?”

第80章 商谈胡氏一拍额头:“瞧我,……

胡氏一拍额头:“瞧我,都急糊涂了。惜儿不要笑我。”

沈宝惜为了给她解围,小声道:“我心里也着急呢。”

胡氏:“……”

闺女说这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自从女儿做了生意,性子是越来越稳当,遇事都面不改色,即便是关乎自己夫君一生,她也淡然以对,昨晚上送走了翁婿二人后,还回去睡了一觉。

她则是从翁婿俩离开后就一直没再闭眼,生生熬到了现在,熬得都有点神志不清了。

半下午时,状元街终于有了动静,没多久,贺喜的人也到了母女俩面前。

“恭喜淮安府裴老爷考中探花,这可是皇上亲笔点的探花郎。”

沈宝惜满脸意外,他们从外地而来,在京城没有根基,还有赵尚书虎视眈眈……虽说赵尚书如今被关进大牢里自顾不暇,可这人活在世上,谁还没个顾旧,说不定就有和赵尚书交好的人暗戳戳准备使坏呢。

探花不是那么好考的。

胡氏差点没欢喜疯了,一把揪住女儿的胳膊摇晃:“中了中了,中了探花,探花郎是我女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欢喜得大笑,即便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欢喜很不合适,她也收不住脸上的笑容。

下人们抬出了胡氏早已准备好的铜钱当街狂洒,脸上的笑容和胡氏一样,压都压不住,沈家几位主子很好伺候,又都是宽和的人,出手也大方,家中出了这般喜事,赏银至少是半年的工钱。

整个院子周围一片喜气洋洋。众人都在说贺喜的话,说话的人太多,母女俩压根儿就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裴清策本人却没能回来,皇上今日设宴,他身为探花,必须参加。

沈大海也没回。

虽说一甲前三的进士多的是人愿意相送,沈大海却不想被人钻了空子,他执意守在了皇宫之外,等到了深夜,亲自接了喝醉的女婿才往回走。

沈大海有专门的车夫,他早已准备好了解酒汤,马车驶动,他亲自给女婿倒汤。汤才刚刚装了大半碗,就有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接碗。

看见那手,沈大海心里感叹了一下:真好看呐!

女婿长得好,他早就知道,女儿怀有身孕后,他就开始设想两人生下来的孩子到底有多可爱。

如今还被点为探花,沈大海是越想越欢喜,一片欢喜里,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抬眼去看女婿神情,神思清明,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他惊讶问:“方才你是被人扛出来的,以为你醉到人事不醒,合着你没喝醉?”

裴清策笑了笑:“皇宫的酒掺不了假,前来敬酒的人多。我就是个酒缸,也要被人灌满了,所以我……”

沈大海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唇边:“我懂我懂,真是个机灵孩子。你快靠着歇会儿吧,我们这就赶回家中,母女俩肯定已等急了。”

裴清策再装醉,也不能装得太明显,身上还是有几分酒意在,昏黄的烛光中,他眼中笑意弥漫,在烛光下眼神一闪一闪:“爹,你说惜儿知道此事后高不高兴?”

“那肯定高兴啊。”沈大海瞅他一眼,“之前我让你别紧张,成不成都不要紧,实则是安慰你的,你说咱们一家四口这么远来京城,一路颠沛流离,不就是想让你高中么?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即便今年不中,三年后也会中。”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笑了:“看来皇上也觉得你长得好看。”

探花郎是同一批进士长相好的年轻人之一,若是长得足够好,名次不够一甲,也会被点为探花。

而有些状元也因为长相太好落为了探花。

沈大海不想打听女婿是哪种,能考中就是祖坟冒了青烟。而且他有注意到,方才女婿进来喊了他一声爹,待他一如既往,张口就问惜儿会不会高兴。

这证明女婿真的把他们当一家人,即便是一步登天了,对他们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

翁婿二人到家时,已是深夜。胡氏没睡,门口一有动静,她立刻就迎了出去。

“哎呦,可算是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裴清策先下来,扶着沈大海下了马车,就在马车旁边,对着夫妻二人一揖到底。

“多谢爹娘对我的照顾,小婿没有辜负你们的栽培,日后一定会如亲儿子一般孝敬您二位。”

沈大海哈哈大笑,急忙上前扶起他:“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多礼,快去看看惜儿,她肯定等急了。”

沈宝惜站在屋檐底

下,含笑看着门口三人。

裴清策抬眼看到她,只见她身影站在昏黄的烛光下,浑身被烛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有些看不清她脸上神情,心中陡然一慌,快步上前将人扶住。

靠近的同时,也看清了她脸上的笑容,他心中顿时一定,开始邀功。

“惜儿,我考中了。”

沈宝惜含笑看他:“恭喜啊!”

“同喜同喜!”裴清策这才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我曾经承诺过的事,已经先做到了第一步。惜儿,我一定要带你去看高处的风景。”

沈宝惜握住他的手:“累了吧?咱回去洗漱。”

裴清策紧绷了一天,在皇宫中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确实有点累。他抱着她的腰,想要用力抱,又怕伤着她,只松松圈着,觉得二人不够亲密,她将自己的头放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又不敢全力压上去。

沈宝惜都笑了:“你这样不累吗?”

不累是假的,裴清策小声道:“可我更怕你累。”

翌日一大早,贺喜的人就到了。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院子里挤满了人,裴清策得皇上授官,做翰林院的编修。

他如今已是六品官员了。

裴清策处处谦虚,也宴请了众人。

沈大海不差钱,原本是想好好办一场,被裴清策阻止了,他的意思是,保证前来贺喜的众人能吃饱就行了。

经女婿这一提醒,沈大海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如今家中有官员,得低调行事。

想到此,他忽然看了一眼女儿。

官员家眷若是做生意,好说不好听啊。此事沈家上下早就知道,之前还能安慰自己会试没那么好考,如今这说中就中……他得好好和女儿女婿谈一谈。

新进进士在十日之内入职,入职后,可以回乡一趟。裴清策对淮安府没有丝毫惦记,他所有的亲人都在京城,因此,拒绝了回乡。

至于打马游街……被当今皇上年轻时给取消了,京城已经许多年没有过那样的盛况。

裴清策歇了一日,实在不愿应付源源不断上门贺喜的宾客,跑去翰林院上职了。

他一走,家里没有了上门拜访的客人,总算安静了下来。

翰林院距离状元街有点远,沈大海去那附近买了一个两进宅子……那一片的宅子都是为官员准备,没有太大的,布局都差不多。

搬家时,一家人也并不张扬。

沈大海比以前更忙了,看着不张扬,最近找他牵线的人多了许多,真的是财源滚滚来。

这就是家里有一个官员的好处了,他这是凭本事赚的钱,只不过是别人看在裴清策的份上,来找他做生意的人比以前更多了而已。

而关于沈宝惜做生意的事,律法上没有不允许官员家眷做生意。

“没有不允,那就是允许的。”裴清策笑道,“你尽管放手去做。”

高英中了状元,榜眼是红山书院的学生,据说是太傅大人的弟子。

如今三人同在翰林院,比以前要亲近不少。

*

谢承志知道裴清策考中后,一个人在屋中坐了大半天,没有看书,没有写字,就那么发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比淮安府出来的那些学子差,隐隐觉得自己是众人之首。后来他有发现裴清策很厉害,有与他一争的本事。

裴清策是真的给了他些许压力,所以他在得知白紫烟的真正身份后,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对她示好。原以为尚书府助他一臂之力,他此次一定能榜上有名,多半能得到淮安府众举子中的头名,万万没想到尚书府没给助力不说,还拖了他的后腿。

他沉默良久,起身去了尚书府,说是要寻未婚妻,实则是去找尚书大人。

柳尚书刚好在府里,听说未来女婿一个人在园子里赏景,便把人请进了书房。

“晚辈有一事,心中迟疑,想请伯父帮忙拿个主意。”谢承志知道尚书大人很忙,不敢东拉西扯浪费时间,进门后就拱手询问,眼看尚书大人示意他继续往下说,这才试探着开口,“裴清策和晚辈是同乡,又是同窗,他考中后晚辈还没有上门贺喜,晚辈不知该不该去。”

其实他是来卖好来了,如果柳尚书想要拉拢裴清策,他是最好的人选。

他想证明自己能帮得上柳尚书的忙。

只要踏出了这一步,柳尚书需要他,就会容他去科举。

柳尚书一个老狐狸,人精儿似的,瞬间就看明白了他的心思:“不需要!我说过,你只要哄好明珠就行,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谢承志:“……”

“可我年纪轻轻,自认才华还行,又心有抱负……”

柳尚书大笑:“这天底下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多了去,你不过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做尚书大人的乘龙快婿,已经用尽了你这一生的好运气。”

谢承志哑然,他曾经以为白紫烟流落到乡野和他青梅竹马是自己运气好,那是两人有缘分,老天爷想帮他。

如今看来,是孽缘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