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初至同行的人中,蒋三公子也……
同行的人中,蒋三公子也是不缺钱的。
他们夫妻也是沈宝惜除了胡欢喜之外,最愿意来往的人。
蒋三公子还是那副娃娃脸的模样,见人先笑,看着特别喜庆,又因为看上去年纪小,众人都愿意多照顾几分。
不过,夫妻二人挺低调,这一路过来,几乎不出舱门。
翌日早上启程,又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原是想着同行的人一起上路
显得人多,即便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多半也不敢动手。
但出城以后,众人发现自己多虑了,去京城的官道上马车和行人都很多,浩浩荡荡的,前后都有人,也因为人太多,前面堵满了,根本走不快,只能按顺序走。
在船上摇了近一个月,沈宝惜踩在地上时还晃晃悠悠,歇了一宿,她精神好转,在车厢中,二人根本就睡不着。
马车走不快,裴清策干脆打发了车夫,由他亲自来驾车,夫妻俩都坐在外头。
一路赏景,明显能看得到通州外的村子比其他地方要富裕得多,房子较好,很少见土墙,都是青砖,路上的行人穿着也少见补丁,没有那种修修补补的板车。
“这官道好像都要好走一点,没有淮安府那么颠簸。”
“那是自然,据说皇上出巡也是走这条路。”裴清策笑着接话。
沈宝惜恍然,也对,皇上可不能受罪。
路旁还有不少摊子,卖吃食的,卖茶水的,卖熏香的也有。期间还有个镇子在赶集,人特别多。
不过,一行人没停下,找了个人少的镇子休整,当天夜里,选了个繁华的小镇过夜。
长达一个月的奔波,眼瞅着就要到京城了,众人都很兴奋,加上他们住的那个酒楼夜里还在接源源不断赶来的客人,很是热闹。一行人几乎都没睡好,天蒙蒙亮就起身了。
沈大海喜欢去街上转悠,他还打算把生意做到京城里来呢……不过,如今这只是个想法,得看看京城这边容不容得下外地客商,若是众人联合起来排挤,不让外地人做生意,他也就不掺和了。
当朝建都已有三百多年,京城的城墙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一些人入城时,还要拿出路引。
路引上有写明他们祖籍何处,从哪些地方而来,还有来京城的目的。
读书人要比普通人多得几分尊重,得知一行人中好几个年轻举人,守门的官兵言语间都客气了些。
都说京城贵人多,也正因为贵人多,那些贵人并不会无脑的在路上随便得罪人,大家互相之间都很客气友善。
京城很大,分东南西北四城,东城有皇宫,还有那些皇子公主与各勋贵的府邸。西城富裕,有银子的人都住那边,南城接纳了不少外地的客人,几条有名的风月街都在南城。北城住着普通百姓……其实也只是相对城里其他地方的贵人而言较普通而已。
城门外绵延几十里地的官道旁边都住了人,据说还有一些路通往附近的小镇。那些才是京城的底层百姓所居。
城内很是繁华,哪怕闭着眼睛胡乱穿梭,都是热闹的商铺和街道。
沈大海做生意多年,刚好也认识京这边的客商。还没有到京城时,他就已经书信一封,让人帮忙打听一下宅子。
“我得去投奔故友。”沈大海进城后不久,马车就停了下来,他对着蒋三公子辞行。
他离开时会带上胡欢喜夫妻二人,至于吴明知……大家互相之间闹得不愉快,吴夫人那么傲气,看不起沈家,沈大海也懒得讨好于她。
说句不好听的,与其讨好吴家,他还不如去讨好顾胜呢。
顾胜好歹是一方主官,吴家完全不能比。且两家也更亲近。
自从定亲后,顾胜虽然没有在沈大海面前表明自己亲家的身份,但对沈大海要比之前和善。
蒋三公子来之前,家中也并非没有安排,虽说京城没有故交,也找人打听了一下,他打算去南城租宅子。而且方才他已经从京城当地人口中得知南城有一条街专门租给读书人,他打算去那边问一问。
“我要去南城。”
两人互相寒暄几句,就各自分开了。
离开前,没有问吴明知母子,也没有问谢承志。
至于高英,人家是被掌柜的安排着提前下了船,等到众人下船,早已不见高英身影,不过,他在船靠岸前有对着裴清策二人辞行,还邀请他们去家中做客。
本来还挺壮观的车队在沈家人离去之后,瞬间就只剩下了两架青蓬马车。
吴夫人脸色不太好:“你哥这就不管我们了?”
吴明知一脸无奈:“总不可能没苦硬吃吧?有长辈依靠,凡事不用自己操心,傻子都知道跟着……”
只能说堂兄运气好,找到了一个娘家得力的妻子。再说了,长辈和长辈是不一样的,母亲虽然是堂兄的婶婶,可她最近性子愈发古怪,没有人愿意找这种长辈来压在自己头上。
他是亲儿子,若不是亲的,他都想丢下母亲离开。
最后,剩下谢承志和他们同行。
何萍儿嫁妆不多了,买不起京城的宅子,夫妻俩打算去租。他们不打算吃苦受罪,既然是租,那就租好一点的。
刚好吴家母子也是这么想。
于是,两家一起同行。
即便天子脚下,坑蒙拐骗之事也避免不了,但到底会收敛许多。两家人被坑了十多两银子,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二人想着守望相助,选了相邻的院落,出门采买时,听说最近来京城的读书人不少,手头宽裕一点的,都选择住在他们后面的那条街。
后面那条街要宽敞许多,全都是独门小院,而吴明知他们俩这院子其实是一个大宅子隔出来的各种小院,规整一些的,价钱很高,稍微便宜点就都有缺点。要么厨房太小,要么没有水井,要么茅房的位置偏远还要与人合用。
而他们后面的那条街,光名字就很好听,叫状元街。
此处离参加会试的贡院不远,而且这边房价无论是租还是买,都要比别处稍微高点。非要留在此处的,都是来参加科举的读书人。
状元街上无论白天黑夜,巡逻的官兵都要比其他街道多些。等到会试开考,还有专门的马车接他们去贡院,同行还有官兵护送……最重要的是,他们因为上马车时核实过身份,进贡院时不用与其他人一起挤着搜查,而是有专门的一条道。
总之,状元街在举人之中地位超然,举子们但凡是有点门路,都会想尽了办法往状元街里钻。
吴夫人这一次到京城,带的人手不多,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水土不服,到京城后上吐下泻,别说照顾人了,还得要人照顾他们。
她实在没法子,许多事情只好自己操心,忙碌到深夜,才安顿了下来,累得倒头就睡。
第二天,才想起来跟儿子提及对举人而言格外重要的状元街。
状元街名声很大,但凡是读书人,很难不知,就吴明知这样不爱与生人闲聊的,昨天都得知了这些消息。
“那边租住院子,价钱要比我们的房租翻几番,这里挺好的,离状元街那么近……”
主要是手头的银子不允许他肖想状元街。读书人最重要的品性之一就是谦虚,其实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吴明知嗯嗯啊啊应付着。
吴夫人看出了儿子的敷衍,心下生出了一些怒气,但这是亲儿子,她又不能把人怎样,只咬牙咽下了这口气,转而又道:“你堂哥肯定住在那边。”
吴明知动作一顿。
当初他心悦沈宝惜,真的是想要娶她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她丰厚的嫁妆。母亲还让他和胡欢喜相看,当时被胡家那边拒绝了。
他心里对于错过了和心上人白头偕老充满了惋惜之意,到如今也不能释怀。原本此事被他压在了心底,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不知怎的,此时那份惋惜放大了无数倍,心里的怨气翻涌,他垂下眼眸:“我堂哥靠的是沈东家,若是沈家独女做了你的儿媳妇,如今你也住在状元街。”
吴夫人听出了儿子话中的怨气,微微愣了一下,关于当初和沈家的争执已经过去了许久,她以为儿子放下了,毕竟,儿子在那之后还有过未婚妻……后来儿子执意退亲,她怀疑儿子没放下,可儿子再三强调说退亲和沈宝惜无关。
“你在怨我?”
“对!”此时吴明知心中生出了许多的恶念,还有一个和母亲到京城这一路同行,他似乎有些理解了父亲和母亲经常争吵的缘由。
他自认为脾气很好,
对母亲尤其宽容,可母亲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他这个亲儿子都很难将就。
吴夫人:“……”
“她都嫁人了,人家夫妻好着呢,说不定肚子里都有孩子了,你……”
“原来你知道啊。”吴明知猛然起身,起得太快,带得身后的凳子翻倒,砸得砰一声。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她了?我没有你那些功利的想法,但来京城这一路,我看到了贫富之间的差距,也让我愈发后悔当初没有坚持!本来就放不下她,你还在念叨娶了她的种种好处,不就是想让我后悔么?”
吴明知越说越气愤,拂袖就往外跑:“我后悔了!你满意了吗?”
吴夫人起身,想要去追儿子,可脚下不小心踢着了凳子,她差点摔倒,等到稳住身子,儿子已经出了门。
*
初到京城,沈宝惜歇了两日才缓过来。
状元街走出去都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裴清策短短几日就结识了不少人,不过,他只愿意赴白天的约,天黑前必须要回家,夜里也不出门。
第72章 安顿落在旁人眼里,裴清策就……
落在旁人眼里,裴清策就是特别守规矩。
不知何时,裴清策靠着岳家科举,甚至娶妻后还住在妻子娘家,成亲那天拜的高堂也是岳父岳母的事就传了出去。
成亲时拜岳父岳母,这和入赘有何区别?
这是个赘婿啊!
难怪规矩那么好。
众人一开始都觉得是人家年轻夫妻感情好,知道消息后,嘴上没说,都觉得裴清策这是碍于岳父岳母才不敢在外头过夜。
沈大海也听说了关于女婿身上的流言,他有些发愁,特意找到了女婿商量此事。
“你还是澄清一下,不管在哪儿拜堂,不管你拜的谁,你不是上门女婿!”
裴清策一脸的无所谓:“怎么澄清?我若只是嘴上说说,他们不会相信的,只会认我为了面子才嘴硬,难道你希望我夜里去喝花酒?”
沈大海:“……”
“要不,你就去喝喝酒?”
裴清策乐了:“若是不过夜,不找花娘伺候,他们同样会说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沈大海一想也对。
“那还是算了,随他们说去吧。”
他可不想为了让女婿正名而做对不起女儿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不想做的事情在有了第一回后,后来再做,就没那么抵触了。
万一女婿去花楼正名时喜欢上了被花娘追捧讨好的感觉,回头再想拦,就拦不住了。
而且,他不希望女婿不去花楼是自家要求才不去,凡事压抑久了,都有爆发的时候。最好是女婿心甘情愿守着女儿一个人过……当然了,这世上愿意守着妻子恩爱度日的男人不多,他不知道女婿是不是其中之一,至少现在还是,可不能让女婿去花楼坏了心思。
可哪个男人都不愿意背上一个惧内的名声,沈大海特别恨这背后嚼舌根的人,咬牙切齿道:“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传出去的流言。”
“不要紧,随他们说去。”裴清策倒是看得开,“日久见人心嘛。爹,外头那些传言不用放在心上,我不在意的。如今我只想在明年的会试中榜上有名。”
说到这里,沉吟了下,想要说什么,到底没开口。
沈大海见女婿欲言又止,好笑地问:“咱们翁婿又不是外人,你有话就直说。”
不知何时,女婿对他的称呼换成了“爹”,二人相处挺愉快,沈大海偶尔都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多了个儿子。
裴清策是真的很感激沈大海,自从定亲以后,沈家处处贴心,对他的帮助良多。来京城的这一路,二位长辈是处处照顾着他,一言一行都在为他的名声考虑,真的有拿他当自家人。
他从小不在亲爹身边长大,在裴家……他是个外人!始终融入不进一家人的温馨之中,稍微大点,他拿了亲爹留给他的银子读书,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学堂,留在裴家的时间很少。
渐渐地,他和养母都不再亲近。
与其说他是裴家养子,不如说他是借住在裴家,直到成亲以后,他才感觉自己真的有了家人,是那种会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且不求对方回报的家人。
“惜儿这两日精力不济,很是嗜睡。”裴清策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小婿怀疑她是有了身孕。”
沈大海正在捻胡须,听到这话,差点扯掉了自己的胡子。
“啊?”
裴清策看天看地,不看岳父的脸色。
沈大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真的是跳了起来:“那快请大夫来!”
当初从淮安府启程,沈大海就带上了府医,就是怕路上生病后找外头的大夫再被人钻了空子。
府医到了京城,同样和他们住在一起。
大夫来得很快,彼时沈宝惜正在打瞌睡,她并非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实话说,她没想过会这么快有孩子。不过,一想到肚子里有个小小的人儿,她又特别期待。
“如何?”
府医收回手,点头道:“看着像喜脉,月份还早,不太把稳,过个十日左右才能确定。”
大夫这么说,那是八九不离十了。
裴清策很高兴,他抓着桌子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胡氏很欢喜:“哎呦,那可得好好歇着,这些日子别往外跑,等胎坐稳了再说。”
“不不不!”沈大海接话,“这有孕了就该高高兴兴的,咱们这院子不大,也没什么景致,想出去走走就出去。要不,我去郊外买个大点的庄子休养?”
说干就干,沈大海即刻往外走,原本想要带上妻子一起,都抓到妻子的胳膊了又松了手:“你在家里照顾惜儿,盯着厨房给她做她想吃的菜色。”
胡氏连连答应,忙叫来了管事。
一时间,几个人忙得团团转。
沈宝惜看得好笑:“爹,娘,不必如此。”
“有必要!”沈大海强调,“你别操心,哪里不高兴哪里不喜欢及时说,别让自己受委屈,我去选庄子了。听说南门出去还有温泉庄子,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胡氏不赞同:“要什么温泉?有孕的女子不能泡太久的水,选景致好的,地方宽敞的。”
“有地方宽敞景致又好还带温泉的庄子。”沈大海话音落下时,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沈宝惜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大夫都还不确定,万一是乌龙怎么办?”
有孕是前世今生第一回,她真的挺新奇。
裴清策握着她的手:“即便是乌龙,外人也不会知道,万一没孩子也不要紧。在我心里,你好好的就行。”
那天后,裴清策闭门不出,要么陪着沈宝惜,要么就在书房。偶尔会去隔壁找贺夫子。
裴家两个邻居,左边是胡欢喜夫妻,右边是贺夫子。他们与贺夫子的院子中间还有一道小门,想找贺夫子时,都不用走大门。
贺夫子很满意裴清策这个弟子,他都不用多费心点拨,裴清策就能明白他话中之意。
偶尔,沈宝惜也会跟着一起去,顺便给贺夫子带好吃的点心。
值得一提的是,贺夫子出远门,身边带的人不多,夫妻俩没带厨子。沈大海知道后,让自家的厨子给二人也准备饭菜,他们都来自淮安府,口味差不多。
贺夫子一开始还拒绝,到京城用了三个厨子都不合口味后,便依了沈大海。
这日,裴清策先去找了贺夫子,沈宝惜闲着无事,拎了食盒过去……她有想做生意,京城的外地客商也多,只是许多原料不齐,得从外地运来。
沈宝惜到时,刚好看到贺夫人在院子里煮茶。
贺夫人看沈宝惜,就像是看自家晚辈,笑眯眯道:“都在书房说话,你去吧。”
沈宝惜拿着食盒到门口,就听到贺夫子的声音:“你的文章火候是够了,但科举之事,越往上考就越难。这到了京城,你若是想顺利踏入仕途,还是得有个领路人。”
贺夫子叹口气:“近几次的殿试一甲,不光文章写得好,还有皇上信任的臣子举荐,二者缺一不可。”
言下之意,光会写文章,即便能中,也绝对不会是前排。
“什么寒门贵子,不存在的。”贺夫子直言,“出身普通的进士想要出头,必须得有贵人扶持,否则,就是挤进去了,也只能看着身边的人越爬越高。清策啊,世道如此,你得认!”
裴清策刚要开口,察觉到门口有影子:“谁?”
沈宝惜敲敲门:“是我!”
裴清策急忙去开门:“惜儿?”他看见了她手里的食盒,伸手接过,“外头冷,快进来。”
沈宝惜缓步踏入。
接下来,贺夫子开始说古,说的都是些名人传记,还全都是那种出身不好后来身居高位的,意在激励裴清策。
裴清策和沈宝惜一起往回走时,沈宝惜低声到:“我知道赵尚书的人来找你的事。”
赵氏的
父亲多年前就是户部尚书,如今还是尚书,但身兼多职,是皇上的肱股之臣,不说一手遮天,绝对算得上是皇上信任的臣子之一。
人家先抛出了橄榄枝,裴清策若是不接着,那是不识好歹。但裴清策为了母亲,并不打算接受赵尚书的扶持。
有舍才有得。
当年赵尚书扶持顾胜,顾胜得了名利和权势,可从此以后就成了赵尚书的人。这么多年了,顾胜但凡一回京,都知道他是赵尚书一系。
裴清策摇头:“我不考虑。无欲就无求,大不了落到尾巴上,只要能榜上有名,到时咱们不留在京城,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县,京城是繁华,但小县也有小地方的好处。你不嫌弃我就行。”
“怎会?”沈宝惜笑了,“你已经很厉害了。”
她是真的这么想。
谢承志年纪轻轻走到今日,是因为他有一些别人看不见的积累,蒋三公子和吴家兄弟那是家族底蕴深,只有裴清策是真正靠自己。
裴清策被她夸得耳朵通红:“比我厉害的人多多了。”
“但我嫁给了你啊。”沈宝惜微微仰着下巴,“许多人都说我眼光好。你觉得呢?”
裴清策煞有介事点头:“眼光是不错!”
二人对视,都愉悦地笑出声来。
*
转眼就要过年,沈大海的动作很快,真的在南门外买下了一个庄子。
这庄子上有一半的地方用来种各种瓜果蔬菜,另一半就是雅致的院落和赏景的园子。
这种庄子一般有价无市,一出来就会被人抢走。沈大海是运气好,刚好有人要卖庄子,又刚好他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镇住了中人。
因此,庄子一到中人手中,中人就想到了他。
“年前搬家,我们去庄子上过年吧。”沈大海提议,“到时候带上贺夫子一起。”
第73章 苗头贺夫子年纪大了,自然也……
贺夫子年纪大了,自然也希望住得宽敞点。得了沈大海的提议,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那是自家买下的庄子,沈大海找人看了日子,得知翌日宜搬家,于是,回来后就让人收拾行李。
搬家得快!
把贺夫子抢到家里,回头女婿请教学问就不用跑远了。不然,住在庄子上,回城一趟得花费一天时间。
城里有许多有名的大儒,举子们是拿着文章到处求问。
贺夫子在淮安府名声很大,可到了京城,他只是一个外地人,有点名声也仅限于淮安府的学子之中流传,他来京城的日子不久,又没去红山书院做夫子,请教他的人不多。
但淮安府几位学子还是常常来找他,很快,众人就发现贺夫子搬家了。
一问才知,搬去了郊外的庄子上过年。至于归期,过完年可能会回,也可能不回。
沈大海买的那个庄子在红山书院的山脚,里面有好多个小院子。他特意给贺夫子留了一个,日后贺夫子在红山书院教书,也可以回来住。
庄子上地方宽敞,临近过年,裴清策也不如先前那么紧绷了,特意抽出时间带着沈宝惜出门看雪。
下雪了,远处白雪皑皑,景致真的很好。
胡欢喜夫妻俩厚着脸皮凑上来一起过年,主要也是方便吴明行请教学问。
吴明知三天两头就会找贺夫子,听说人搬去了郊外,他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还可以追去郊外租宅子,可靠近红山书院的地方租金很高,手头的积蓄不允许他如此任性。
吴夫人看到儿子垂头丧气回来,道:“你倒是精神一点啊,看着就蔫兮兮的,像什么样子?你是二十岁不到的举人,日后前途无量。”
她想到自己刚刚打听到的事,神秘兮兮靠近儿子,“我都听说了,一甲进士和二甲的头几名,除了本身要会写文章,还要有皇上信任的官员倾力举荐。”
事关前程,吴明知这次没有皱眉:“我们刚到京城,上哪儿认识官员去?往官员家中投文章行不行?其他人都是怎么得到举荐的?”
他对此次会试抱有很大的期待,很想一举考中。不想再回淮安府了……手头的银子不够多,若是落榜,又找不到人资助自己,他只能回淮安府,三年以后再来。
赶路真的很辛苦,还随时提着一颗心,吴明知不想再受一遍罪。
“不行!”吴夫人一口否决,“这京城的举子何其多?外头街上随便抓一个都是,那些人也是削尖了脑袋往官员府邸里钻,投文章的比比皆是,你即便是投了,文章能不能被大人看见都难说。”
她眼睛亮亮,“最好是做那些官员的女婿,就像是当初的顾胜……顾胜在京城可是个名人,他当年就是靠娶了赵尚书的女儿以后才一路青云之上。”
吴明知哑然:“您让我想一想。”
吴夫人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姓沈的?她根本就帮不上你太多的忙,最多就是让你不过苦日子,仕途上拿银子开路,不被查出来还好,但凡被查,送银子的和收银子的都逃不掉,全部都要被清算!”
吴明知烦透了母亲所谓的为他好:“照你这么说,我爹只是七品小官,缺的是顾夫人那样的妻子?”
这话简直诛心。
吴夫人就是因为夫妻关系不睦才跑了出来,偶尔想起吴大人身边那些美人她还要哭一场,外人笑话她,都会让她很难受。如今连儿子都来扎她的心。
“明知!”
吴明知揉了揉眉心:“娘,对不住,我出去走。”
他飞快逃了。
吴夫人难受归难受,却不会怨恨儿子,这是她此生骄傲。她绝对不允许儿子自暴自弃。于是,她拿着手头仅剩不多的积蓄去了城里那些官家女眷经常转悠的茶楼酒楼和铺子。
*
庄子上的日子很是悠哉。
贺夫子的客人比沈家的客人要多,沈大海怕贺夫子不自在,给他们换了一个院子。
院子不大,一道门通庄子里,一道门通往庄子的院墙。
若有人来拜访,可以不用入沈家庄子,直接就能进贺夫子的院落。
读书人很是懂礼,若是入贺家庄子,不管想拜访谁,按规矩都得见过庄子的主人才不算失礼。
沈大海是个商人,虽说大多数读书人谦虚有礼,却也有小部分自视甚高地看不起商人,他们言语之间客气,但神情和语气会下意识流露出不屑和轻视之意。
世道如此,沈大海不会怪他们无理,商户人家本来就该被人看不起嘛!只不过他也没有兴致让一堆客人到家里来嫌弃自己。
这日,谢承志到了。
何萍儿跟着他一起来,谢承志去贺夫子的院落,何萍儿则是找到庄子里来探望沈宝惜。
“听说你有孕,我特意来贺喜的。”
何萍儿不是空手,还带着礼物。
礼物是一根老参,咱家不缺这东西,但这老参算是何萍儿嫁妆之中最贵重的东西之一。
沈宝惜婉拒:“这太贵重了。”
“你别跟我客气。”何萍儿有些不好意思,“原先我占了你不少便宜,就当是你带着我进那些酒楼和铺子的回礼了。论起来,如果不是你带我见夫君,我可能还没有这份姻缘,确实是我不够厚道,我对不起你。”
原先何萍儿还总怨谢承志放不下沈宝惜,现在看沈宝惜有了孩子,还和裴清策感情深厚,她心头的那些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说到底,是自家的人不争气,怨不了旁人。
在淮安府时,谢承
志没有考中举人,何萍儿面对自己夫君,总是一副俯视的态度,感觉自己帮了他大忙,他该谢她,不能背叛她。
可到了京城,何萍儿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她手头的那些嫁妆在京城里花用不了太久,如今夫妻俩之间相处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是谢承志离不开她,而是她不能没有谢承志。
谢承志离开她,还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姑娘。
京城之中,家世容貌才华都比她好的女子遍地都是。反而是谢承志这种年轻举人不多,如果他愿意休妻,多的是有官员愿意招他做女婿。
何萍儿现在也想通了,与其怨恨不是自己威胁的沈宝惜,还不如将心思放在其他女人身上。
他乡遇故知算是大喜,她们一路从淮安府过来,比起旁人,总要多几分故旧之情。
沈宝惜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即笑了:“我一开始知道你算计我的时候有点生气,后来就放下了。人一辈子很长,遇上的人和事会很多,我不想将那些让自己不高兴的人和事一直记着。”
何萍儿苦笑:“我一直都很嫉妒你,觉得你命好。实则,嫉妒也是承认了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沈宝惜没有接话。
何萍儿见状,起身告辞:“以后承志会经常来请教贺夫子,我可能要常来叨扰。”
沈宝惜点点头:“我可能不是每次都有空见你,但茶水点心管够。”
何萍儿苦笑,深深觉得过去的自己太不懂事,如果她那会儿和沈家的独女一直做姐妹,那么,此次入京,一定能得到沈家不少助力。
那会儿她与沈宝惜之间,都快赶得上胡欢喜和沈宝惜之间的姐妹情了。若两人没有闹翻,她也许都住进了这个庄子。
*
何萍儿说自己要经常过来,沈宝惜是真没放在心上,找人招待着就是了。
但是,临近年关,谢承志却再没有出现。
过年的头两日,何萍儿再次登门,却只有她自己,当时她浑浑噩噩的,周身狼狈。
守门的人见状,跑去禀告了胡氏。
彼时沈宝惜正在旁边看着胡氏清点年货。
胡氏想了想:“请进来吧。”
自古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几百年的老人参能吊住气,何萍儿上次送的那份礼物格外诚心,不管能不能用上,心意难得。
何萍儿进门时,全身都依靠在丫鬟身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木木的,坐下后一杯热茶下肚,她才缓过来几分。
胡氏好奇:“谢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声称呼,何萍儿眼神愈发落寞:“谢承志他……他找到白紫烟了。”
沈宝惜恍然。
太久没有见谢承志,她都忘记了剧情。
谢承志可是男主呢,和女主纠缠实在太正常了。
“白紫烟该不会真的是大官的女儿吧?”
何萍儿满脸是泪,又急忙伸手擦去,懂礼的人,是不能在别人家哭的。
“是!”
胡氏都起了几分好奇心:“她爹的官很大?有多大?”
何萍儿泣声道:“是礼部尚书,好像祖父还是安乐侯。”
胡氏哑然,看何萍儿哭成这样,而承诺了会来请教贺夫子的谢承志一连五六天都没出现,他多半是奔着白紫烟去了。
“谢举人怎么说?”
“他还没说。”但何萍儿已经有所预料。她最近也打听到,读书人想要出头,不光要会读书,还得有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亲戚。
如果谢承志娶了白紫烟,绝对会青云直上。
就在这时,丫鬟进来禀告,说是谢夫人来寻儿媳妇了。
胡氏无意插手别人的家事,既然来寻了,何萍儿又不肯出去,那就干脆把人请进来。
谢母常年神情悲苦,脸上始终皱着眉,进门后询问:“萍儿,你怎么私自往外跑呢?要不是我问了下人,都不知道你又出城了。”
何萍儿懒得解释,别开了脸。
谢母欲言又止:“走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去说,别在这里打扰旁人。”
何萍儿质问:“你是不是想休了我?”
谢母沉默。
第74章 波澜谢母隐晦地看了一眼母女……
谢母隐晦地看了一眼母女二人。
“萍儿,我们出去说,不要在这里打扰人家。”
何萍儿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沈伯母和我母亲相熟,原先我和惜儿亲如姐妹。伯母也算是我半个长辈,如今我距离家乡千里之遥,你们谢家想要如何处置我,也该告知我的长辈。”
谢母皱了皱眉:“走吧,听话!”
“我不走。”何萍儿猜到了自己要被休,但她不愿意接受,也想再为自己争取一番。
读书人要脸面和名声,兴许谢承志碍于名声不休她了呢?
谢母和儿媳妇朝夕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儿媳脾气不好,想了想,道:“承志年纪轻轻就是举人,这些天拜访了几位大人。大人们虽然没有明说,但都觉得他前途无量。紫烟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深厚,她不在乎他娶过妻……若是有礼部尚书做亲戚,承志他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你是他的妻子,肯定也希望他好,对不对?”
她说出来了!
这是要何萍儿自请下堂。
何萍儿泪流满面:“他不在的日子里,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怎么好意思撵我走的?”
“我们可以补偿。”谢母强调,“你要什么都可以说,承志给不起,还有紫烟呢。”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你现在离开,对你对承志都好。你能拿着一笔丰厚的银子安度余生,承志也能青云直上,而且他不会忘了你对她的好,日后肯定会护着你。”
“怎么护?”何萍儿一个字都不信,“我在淮安府,他在京城,这一辈子怕是连他的面都见不上。我哪里指望得上他?”
谢母看了一眼母女二人,明显是有些话当着她们这两个外人不太好说。
何萍儿别开脸:“我不答应!让我主动退让,做梦!”
谢母隐晦地道:“你……你先回淮安府,之后等紫烟接受你了,你再来京城不迟!”
“你们是要贬妻为妾?”何萍儿惊呼,白紫烟身份那样高,除非她主动放弃谢承志另嫁他人,不然,只要她非要和谢承志在一起,她这个商户女可不敢压在尚书之女的头上。
二女共侍一夫,无论谁是妻谁是妾,她都注定是要受委屈的那个。
“如果她一直都不肯接受我呢?”
谢母再次叹口气:“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我儿也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如果你信我,先主动回淮安府,过个三五年,如果紫烟不肯给你名分,我同样会派人来接你进京,到时你住在外头,承志会常常来看你。”
这话说得足够直白,何萍儿瞪大眼:“你这是想让我做外室?”
谢母没有回答,但就是那个意思。
何萍儿突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手指摁压额头:“你让我想一想。”
“回去的路上想吧。”谢母伸手去拉她,又冲着沈宝惜母女俩道歉,“对不住,让你们见笑了。萍儿既然嫁给了我儿,两人分开不是她的错,只要她不改嫁,我儿就该照顾她!你们说是不是?”
胡氏面色一言难尽。
她今儿也算是长了见识。
“惜儿,你该喝安胎药了。”胡氏不好回答谢母的话,找了个理由送客。
何萍儿恍恍惚惚,跟着一起离开了。
回去路上,何萍儿很是沉默,谢母怕她不肯乖乖回乡,一路上都在苦口婆心的劝。
“这人的心思多变,你确实帮了承志许多,可如果你不肯成全他,往后他仕途不顺,可能会怪你!难道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何萍儿不吭声。
婆媳俩回到租住的院子,路过状元街时,谢母瞅了一眼,像是无意一般开口道:“听说户部尚书在状元街有一个很宽敞的宅子,里面都住着那些投奔他的读书人!紫烟那孩子有情有义,富贵了也还惦记着我们曾经的情分,早上已经让人来传了消息,让我们收拾行李搬到状元街去住。”
何萍儿心头咯噔一声。
“她都回京城了,大把的青年才俊随便挑。为何……”
她若是白紫烟,就绝对不会再要谢承志做夫君。不提谢承志日后的前程,也不管他会不会读书,他是个有妇之夫啊!
抢人有妇之夫,太过缺德,会被人戳脊梁骨。
谢
承志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读书人,但京城繁华,能人也多,何萍儿就不相信户部尚书找不到比谢承志更好的年轻人!
谢母不知道儿媳心中的千回百转,听到这话,面色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再多的青年才俊,也没有和紫烟青梅竹马啊!你不知道,他们的小时候过家家,紫烟要是不能做承志的新嫁娘,宁愿不玩。”
何萍儿:“……”
*
谢家人到了京城,何萍儿还没有见过白紫烟。母子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应该与白紫烟见过面。
翌日全家搬到状元街,还没安顿下来,就已经有人来请谢承志去酒楼相见,对方自称是户部一位六品主薄。
谢承志自然是欣然赴约,何萍儿心有所感,在他出门时,非要跟着一起走。
“行李都还没有收拾好,你在家里盯着吧。”
何萍儿不依:“有下人收拾屋子,需要什么,让他们去拿就是了。我想出去走一走!”
眼看谢承志还是不愿意,她低下头,“若是你那边一切顺利,我很快就要回乡了。到京城这些日子还没能找到机会看一看呢。总不能来一趟京城,回乡了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说京城的繁华吧?”
谢承志若有所思:“走吧!”
果然,等在雅间之中的不是什么六品官员,而是一身华丽衣裙的白紫烟。
白紫烟肤光胜雪,着浅紫色衣裙,那衣裙的料子是何萍儿以前从未见过的,站在阳光下能熠熠发光,更衬得她肌肤如玉。
“承志哥!”
她一开口,身上那股富贵逼人的气息瞬间消散大半,似乎还是村里的那个淳朴姑娘。
谢承志笑吟吟:“我还真以为是官员请我呢。”
“都怪我娘。”白紫烟嘴上说着怪母亲的话,眼神里却都是笑意,“我说出来走走,她说大家闺秀要少出门,不让我坐自己的马车,只让我坐下人采买的马车,身边伺候的人也只能带十人。”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要隐瞒身份,出门一趟,还不止十个人伺候。
何萍儿看着这样的白紫烟,只觉得特别陌生。原先还想为自己争取,想着死赖在谢承志身边,兴许白紫烟就会找其他的男人做夫君。
如今她彻底打消了念头。
小商户之女完全比不过官家之女,尤其谢承志往后还要靠尚书府提拔。昨儿婆婆在回来的路上说的那番话其实挺有道理的,若是谢承志没有娶到白紫烟,日后仕途不顺,是绝对会怪她的。
与其那时互相怨恨,不如趁早抽身。至少,谢承志走到现在确确实实是得了她的帮助,就看在曾经的襄助之情,谢承志以后就多少会关照她几分。
*
过年了。
这是沈大海活了半辈子第一次在外地过年,但和在沈府也没什么区别。
住的地方同样宽敞,还因为这庄子的价值极高,他心情更好了几分。
胡氏想法简单,男人和孩子在哪儿,哪里就是家。
“我们家要添丁了,明年有喜事!”过年那天,沈大海在一大桌饭菜跟前先提了酒杯,“以后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女婿的家人远在千里之外,沈大海真的感觉自己是多了个儿子,尤其小夫妻俩感情极好,他是越看越满意。
众人举杯,裴清策再次对着沈大海道谢。
沈大海从来都不喜欢女婿跟自己道谢,沈家人帮裴清策,也只是给了他优渥的日子罢了。无论谁做女婿,沈大海都会这般照顾。
“都是一家人,别再说这话,今天过年,我不生气。但日后你再提谢不谢的,别怪我这个做长辈的训斥你。”
裴清策笑了,烛火映衬下,他眼中星光闪闪,似乎有泪。
沈宝惜喝的是不醉人的桃花酿,但因为喝得多,回房时有些微醺。
裴清策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两人连体婴一般往院子里走,沈宝惜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
“真好!”
闻言,裴清策胸腔微微鼓动,轻轻笑了:“是啊,真好!”
恰在此时,京城皇宫处烟花绽放,绚丽夺目。
*
大年初一早上,沈宝惜睁开眼睛,还有点头疼。
裴清策早已起了,正在窗前看书,边上的小炉子上温着一个小砂锅,见她有了动静,倒了一碗热汤送到她唇边。
“还难受吗?”
沈宝惜点头。
“我让人送了饭菜来,吃完后你再睡一会儿。稍后我要去给贺夫子拜年,然后贺夫子会带着我进城去拜访几位大人。”
那些大人在朝中不算得力,但既然要踏入仕途,很有必要在那些官员面前混个脸熟。
沈宝惜不用问也知道,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位举止。贺夫子心地善良,爱惜年轻人,即便是年轻举子对他有些不敬,在遇上事关年轻人的前程时,他也还是会主动帮忙。
“你去吧。”
沈宝惜吃完了东西,又睡了过去。等一觉睡醒,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忽然春风鬼鬼祟祟进屋,看见沈宝惜已经醒了:“主子,您何时醒的?想吃什么,奴婢让人给您拿。”
主仆多年,沈宝惜一看她就知道她有事。
“何事?”
春风哑然:“有客人来了,是赵尚书府上的管事。”
沈宝惜好奇:“找谁的?”
赵府那边有派人接触裴清策,这还是第一回明着登沈大海的门。
春风咬牙道:“找老爷的!”
第75章 辞别看春风这么气愤,沈宝惜……
看春风这么气愤,沈宝惜猜到了赵家人的来意。
多半是想拉拢裴清策而来。
裴清策是因为赵尚书看上了顾胜做女婿,所以才寄人篱下多年。
也就是他运气好,遇上了裴母……裴家人虽然贪心,但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因此,裴清策得以顺利长大,还读了书。
但若是裴清策运气不好呢?
如今裴清策和顾胜之间感情很淡,正是因为当年顾胜不管他的死活,是裴母主动提出带他离开。
即便顾胜隐瞒在先,赵尚书不知道他有妻儿,可裴清策实实在在是因为赵氏的存在受了罪,那他迁怒赵府,不愿意和赵府亲近,也是正常的。
沈宝惜打算过去瞧瞧。
宰相门前七品官,赵尚书得皇上信任,他身边的管事也高人一等,沈大海一个外地来的商户,很容易被人欺负。
沈宝惜帮不上沈大海的忙,但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场。
到了待客的院落,沈宝惜看到守门的随从脸上带着愤怒之色,那满脸的愤怒在看到她出现时骤然变成了紧张,当即往前迎了两步。
“姑娘,老爷正在招待贵客,此时不能打扰。”
沈宝惜觉察到不对:“出了何事?”
随从硬着头皮挡住她:“没有出事啊。您先回去,若真有事,老爷会亲自跟您说的。”
“进来!”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两个字里满满的颐指气使。
沈宝惜进门后,发现沈大海脸色很不好看。
“爹,这位是……”
“小人乃是尚书大人的管事。今日登门,有些事情和你们父女俩商量。”他态度高高在上,口中说着商量,看那架势,完全没有要商量的意思。
沈宝惜上下打量:“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尚书府呢。”
“少说废话!我家大人看上了裴举人,有意栽培于他。”管事负手,一脸傲气地等着看年轻妇人脸上的欢喜。
奈何面前女子一脸戒备,他心里失望,原是想等人高兴时泼上一盆凉水来着。没看成好戏,他也没心思再卖关子。
“大人惜才,裴举人年轻有为,日后前途无量,不该配个商户女。之前裴举人目光短浅,做错了选择,如今遇上大人,大人愿帮他拨乱反正。沈姑娘但凡有两分自知之明,就该主动下堂,回头自有高门贵女和裴大人相配。”
沈宝惜一脸惊讶,又见沈大海面沉如墨…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管事是赵尚书身边的人,他的话就是赵尚书的意思。沈大海一介商户,即便手头银子再多,也不得不听从赵尚书的吩咐。
“这……敢问管事到尚书大人身边多久了?”
管事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与你无关。”
沈宝惜含笑道:“若有二十年左右,想来也知道当年尚书之女嫁给顾胜顾大人之事,那时候是顾大人隐瞒在先,如今看来……即便不隐瞒,尚书大人怕是也要逼着自己看中的女婿休妻娶他女儿。这可真是……大胆呢,连皇上嫁公主都不会选有妇之夫,又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尚书当年嫁女儿得了甜头,如今又是哪个贵女嫁不出去了?”
管事怒斥:“你放肆!”
沈宝惜微微仰着下巴:“敢问这位大人,我哪句话说错了?若真有错,不如大人去衙门告上一状,到时候按律法来判,无论什么样的罪名我都认,如何?”
不如何!
但凡听说过赵尚书的人,就不敢不给他面子。
可话又说回来了,尚书大人让一个有夫之妇自请下堂这件事本身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管事气得吹胡子瞪眼,冷笑道:“既然你们不懂事,自然有人来教你们乖巧,等着吧!”
语罢,转身就走,气势十足,结果却刚好撞上了前来送茶的丫鬟,茶水泼上了他的衣摆。
丫鬟吓一跳,急忙跪在地上求饶。
管事:“……”
如果这是自己府上的丫鬟,他肯定要把人拖下去打一顿。可这是别人府上,他只好咽下怒火,拂袖离去。
沈大海看着管事离去的背影,没有亲自去送,他是一个小商户没错,在这京城之中谁都可以欺压也没错,但他到底还有几分骨气,做不到对上门来欺压自家的人笑脸相迎。何况,那只是一个下人。
不过,他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惜儿,如果赵尚书继续针对,我们怎么办?”
沈宝惜无所谓:“那就回乡啊,我们也不是非要在京城。”
沈大海一想也对,可总得顾及裴清策吧?
“你说回乡就回乡,清策怎么办?他读了多年的书,难道要就此回到淮安府蹉跎一生?”
他是不介意养女婿一辈子,可这世上真正有骨气的人,并不希望自己像废物一般浑浑噩噩过一生。
“他要留就留啊,赵尚书从始至终想要撵走的只有我们沈家而已。清策身为顾大人的儿子,身边没人护着也平安长大了,想来赵尚书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随意杀人的地步。我们老实回淮安府,应该不会再被赵尚书针对。”
沈大海颇为无语:“你们是夫妻,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日子怎么过?”
“也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能真的恩恩爱爱过一辈子。”沈宝惜说这话时,皱了皱眉,她一直都是这么洒脱的人,但一想到以后要和他分开,还是有点难受。
话音刚落,沈宝惜察觉到门口有人,扭头就看见了站在那处的裴清策,也不知道人站了多久。看他那模样,多半是听见了她的那些话。
沈宝惜张了张口,裴清策紧紧抿着唇,忽然大步上前。
沈大海想要劝说,见女婿抬手,更是奔上前两步想要护着女儿。
手抬到一半顿住,因为裴清策没有打人,只是将人打横抱起,然后大踏步离开。
沈大海呐呐收回手,嘀咕道:“这么凶,还以为你要打人呢。”
他侧头问随从,“他不会动手吧?”
随从想了想:“裴举人是读书人,方才还护着咱姑娘,应该不会。”
裴清策脚下飞快,一步步踩得很重。
气氛实在尴尬,沈宝惜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看着他下巴:“你生气了?”
问话间,裴清策已经进了二人所住的正房,闻言反问:“我不应该生气么?面对赵尚书的提议,我一口就回绝了,完了你在家里商量跟我分开后回乡?”
“我那就是随口一说,不能让我爹担心呀。”沈宝惜解释,“其实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话说到此处,沈宝惜对上了裴清策的眼睛,她语气顿住,叹口气:“好吧,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赵尚书执意,非要送你美人又拉拔你,我只能带着爹娘回乡了。”
裴清策下颌愈发紧绷,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到了床上。
一室寂静里,沈宝惜出声:“我是觉得什么都不如活着要紧,至于和赵尚书作对,我爹一介商户,在人家面前就是一只顺手可以碾死的蚂蚁。我自己不怕死,但我爹娘是无辜的。”
裴清策别开脸:“你轻易就放弃我!”
语气里带着点怨气。
沈宝惜扯他袖子:“你转过头来。”
裴清策看着她。
沈宝惜撑起身子,在他下巴一吻。
只轻轻一触,裴清策反客为主,一把揽住她的腰,用力地吻了上去。
二人纠缠,屋内渐渐升温。
良久,二人喘息着分开,裴清策咬牙切齿:“我不会另娶她人,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
沈宝惜扬眉:“如果赵尚书非要逼你呢?”
问出这话后,沈宝惜有点后悔。势不如人,只能低头,她问这话,像是在逼迫于他。
裴清策神情在那一瞬间有些微妙,笑着道:“非要逼我,那我就跟你一起回乡啊。咱们在淮安府不说横着走,也无人敢欺,实在不行,我就去做个小县令。”
沈宝惜笑了,她不觉得裴清策在面临人生重大转折时一定会坚定地选择她,但他此时的感情真挚,语气诚恳,她姑且信一信。
裴清策看出了她的想法,将人紧紧揽入怀中。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沈宝惜对于感情始终悲观,好像随时做好了转身离开的准备。
“惜儿,不要试图离开我!”
沈宝惜乐了:“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能跑哪儿去?”
*
过完年,京城内愈发热闹了。
一直都有源源不断的举子从外地赶来,就等大海买下的状元街那个小院子,卖价和租金都节节攀高,哪怕他没有让中人帮自己租房,还是有外地赶来的读书人找上门问价。
沈大海通通一口回绝,无论多高的价钱,他都不卖不租!
如今是住在郊外的庄子上,等到会试快要开考,全家还得搬回去住呢,等裴清策考完,也会在那里等张榜。
裴清策忙碌起来,沈宝惜也没闲着,肚子里的孩子很乖,从来没闹腾,她有孕了没有多大的感觉。年前订的原料到了,她打算做脂粉。
京城内的成衣铺子很多,擅长制衣的大师傅比比皆是,因此,她打算将自己那些有别于当下的脂粉先做出来。
就在一片忙碌之中,何萍儿来找她辞行。
“过个十来天,我就要回家了,如果你要带东西,可以先准备好。”
沈宝惜有些惊讶于她这么快就放弃,对于这样的结果,倒也不觉得意外。
“这么快?不可以等考完再走?”
何萍儿苦笑:“等到谢承志榜上有名,刚好上门提亲双喜临门。我杵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她眼底是脂粉都遮不住的青黑色,沈宝惜只道:“一路保重!”
第76章 出事何萍儿苦笑:“可能这就是我……
何萍儿苦笑:“可能这就是我此生的劫,原先我和你好时,没想过自己能嫁给他,一朝美梦成真,就什么都顾不得……咳咳,过去的事情不再提了。总归是我不够厚道才落到了如今境地。等你回淮安府,咱们再聚。”
最近小夫妻俩都忙,沈大海也在帮着牵线搭桥,主要是将外地的新鲜货引入京城。
京城这个地儿的达官显贵很多,富裕的人比比皆是。只要东西好,就能卖出价来。
沈大海忙活几天,就将买状元街宅子的银子赚出来了,他愈发有兴致,抽空还跟沈宝惜闲聊,说京城的银子很好赚,若是裴清策此次不中,那就让他去红山书院求学,到时一家人住在庄子上。
“你如今身怀有
孕,也不适合长途跋涉,要是动了胎气,孩子倒是其次,主要是会伤了你的身子,反正住金城也不耽误赚银子。”
人往高处走,比起在淮安府的如鱼得水,沈大海更希望全家在京城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