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登门求助,非指定要别人东西的。
帮忙这种事,愿意帮是情分,不愿意帮是本分,没达成目的就指责别人不够善良,怎么,这天底下的人都必须要帮她的忙才行?
谢秀才的这个妹妹好像有点拎不清啊。
此时谢承志满脑子惦记的都是干妹妹和亲娘的病,压根顾不上看其他人的脸色:“那我娘呢?”
“你娘由你媳妇伺候,门都不出,我上哪儿知道去?”沈宝惜不紧不慢,“我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打听你家里的事,万一被人误会,我的名声怎么办?”
谢承志哑然。
他想说凭借上辈子两个人的关系,沈宝惜知道他娘病了,怎么也该多费点心思,问一问是最基本的。
不过,他对上了女子清冷的眉眼,再加上这是街边,嘴边的话到底是咽了回去。
“那紫烟来了吗?”
沈宝惜摇头:“不知道呢。”
谢承志:“……”
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不要告诉他呢,平白惹他心乱。
不过,话说回来,沈宝惜也是好意。
“你来这里是有何事?”想到沈宝惜已经定了亲,他脸色不太好。
难道是来探望未婚夫的?
“不关你事。”沈宝惜摆摆手,带着丫鬟飘然而去。
春风一脸好奇:“姑娘,书院明明在郊外的山上,谢秀才这么早出现在城里,那他昨夜……”
读书人也分好几种,有那埋头苦读的,将自己弄得跟苦行僧似的,吃穿上是能省就省,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书上,所有的银子都只花在书本和笔墨纸砚上。
但也有一种书生,认为书生该有几分意气和风流,逛花楼不应该被人鄙视,而是一件雅事。
看谢承志那一群人,多半是后者。春风身为沈家独女身边的管事丫鬟,自然也有几分见识,听说过类似的事,她面色一言难尽:“没想到谢秀才是这种人。”
也就是自家姑娘定了亲,还和未婚夫感情不错,否则,春风绝对不敢说这话。
沈宝惜今日也再次刷新了她对谢承志的印象。
她亲自去了一趟钱家的铺子。
钱家是灵山府的商户,在当地开了一个三间小楼的铺子,沈宝惜登门说了自己要订的货物以后,立刻就被请到了楼上的雅间,并且由钱家的二公子亲自接待。
二公子知道她是女客,便将相见的地方约到了一间四面只挂了帐幔的阁楼,众目睽睽之下相见,又因为阁楼的位置高,两人既能说些私密话,又不会影响了沈宝惜的名声。
“不可能!”钱二公子听说淮安府的铺子不做沈家的生意,当场就惊了。
他们开在淮安府的铺子生意不错,沈家算是其中的最优等的客人。
要的货量很大,又从来不拖欠货款,而且不会对货物各种挑剔。
沈宝惜一脸严肃:“是真的,否则,我也不会花时间跑这一趟。”
钱二公子很快反应了过来:“若真是如此,钱某在此给姑娘道个歉,回头等钱某查明了真相,会派人去沈府送上赔礼。”
沈宝惜似笑非笑:“不光断了我的货,我爹那边也不送货,来之前,我爹还以为自己得罪了你们钱家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爹都
打算亲自开一片地来种花了。”
钱二公子面色大变。
普通人没有种过花,想要以此发家,那等于是痴人说梦。想要抢钱家的生意,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但是沈家不一样。
沈家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富裕人家,底蕴颇深,光是明面上的生意就有不少,私底下还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钱财,可以说家中堆着金山银山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家天时地利人和都有,若是铁了心想要自己种花,那肯定种得出来,若是想抢钱家的生意,只需多花费些时间和精力。
“沈姑娘说笑了,沈东家家大业大的,没必要在种花这等小事上多费心思。我们钱家并没有不供沈家货物的意思,此次中间肯定有些误会,钱某即刻就回去跟父亲禀明此事,让父亲派管事到淮安府去查。”
许多花朵一年只收一季,期间还得想办法晒干或者烘干,挺麻烦的。
既然事情说开,沈宝惜来这一趟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办完了正事,沈宝惜在城内逛了半日,她带来的那点脂粉和香胰子都不需要自己去找买家,同行的商队将风华楼的东西卖出去以后,买主觉得东西太少,主动找上了门来。
当日下午,沈宝惜带了一批货就出手了。
她无所事事,灵山府夜里的街上很是热闹,沈宝惜下午回去歇了一会儿,打算晚上出去走走。
等她睡醒,天已近黄昏。
沈宝惜看着陌生的帐幔,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地,坐起身时,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姑娘到了该起的时辰,奴婢去请……”
这是春风的声音。
“不必。”
男声响起,声音清朗,带着股稳重之意。
沈宝惜披衣起身出门,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裴清策。
分开到现在已经有近两个月了。
裴清策看着出现在房门口的绯衣女子,只觉得眼睛一亮,仿佛她周围都亮堂了几分。
“沈姑娘,别来无恙。”
沈宝惜乐了:“你怎么找来了?”
“听书院里的人说在城内看见了你。”裴清策站起身来,“我告了假,想带你在城里转一转。”
沈宝惜瞅他一眼。
裴清策扬眉。
沈宝惜好奇问:“我一大早看见的那群书生是在城里过的夜?”
裴清策点了点头。
“你们书院不管弟子夜里的去处吗?”沈宝惜愈发好奇,“他们夜不归宿,这是被允许的?”
裴清策愣了一下,解释:“书院是不包吃不包住,虽然准备了屋舍和厨房,但那得十二人一间,稍微有点家私的弟子都不会住书院,而是在书院外面租房住。且书院外头也有好多食肆和酒楼。那边……就像是一个小镇,卖什么的都有,自然也有花楼。”
他好像明白了未婚妻方才瞅他那一眼的意思,“我来了这么久,这是第二次来灵山府,上一次是和吴家兄弟一起来买书,中午来,下午回的。”
最后一句,语气加重了几分。
沈宝惜若有所思:“那谢秀才他们为何要进城里来过夜?既然书院外面就有花楼……”
裴清策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嘲讽之色:“花楼分几等,书院外面的那些生意人,好多人都认识夫子和学子,几乎没有秘密。他们头一日在花楼过夜,翌日就会在书院传开,除非花费大价钱进那些花娘的小楼……最近有几位花娘被城内接来了,在书院外想要不暴露身份的价钱,在城内同样的过一夜。”
沈宝惜明白了。
书院外的花楼即便花了大价钱也容易走漏风声,在城内就没有这个顾虑,既然是花同样的钱,那自然是越安全越好。
沈宝惜一脸惊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裴清策咳了一声:“我没有去过花楼,但书院有歇息的时间,大家都会说这些事。我是被逼着灌了一耳朵。”
他没说的是,书院里的学子虽然会议论关于花楼的事,也有人认为这是雅事,但他们在书院之中是为了读书,对于夫子而言,一切会影响了他们心境之事,浪费时间和精力之事,都不应该大谈特谈。
因此,众人即便要议论,那也是私底下的事,不愿意听的人,完全可以避开。
他是故意凑过去听的……他早知道沈家嫡女追着谢承志跑了两年,从栏杆上摔下来才断了心思,谢承志到了灵山书院以后,三天两头会在外头过夜,所以他就多打听了几句。主要是想知道谢承志到底是纯喝花酒还是找了花娘。
他与未婚妻相处不算多,但却隐隐知道未婚妻的底线。
未婚妻和当下的许多女子都不一样,她要求男人忠贞不二。
若是谢承志敢找花娘过夜,他就彻底不用担心未婚妻会回心转意了。
沈宝惜面色一言难尽:“你近来可好?”
裴清策耳朵偷偷红了,未婚妻还是关心他的嘛。
第47章 回城“挺好的。”裴清策语气……
“挺好的。”裴清策语气轻描淡写,刚来时很不习惯,灵山书院所有的学子都是经过夫子考核后才能进,而想要得夫子考核,必须得是规定好的时间之内前来报名。
考核要有三到四次,他们这几人因为贺夫子的关系免于考核,众学子嘴上没说,暗地里有鄙视他们,有些性情冲动刚直的,言语间很不客气。
裴清策和几人一起联手,恰当地露出了一些自己的文采,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才少了些。
“那么多人照顾我,我怎么可能不好?”
沈宝惜好奇问:“你应该没住书院内吧?”
裴清策无奈:“我带了那么多人,书院中最好的院落才能住得下,不过,想要住进去,光有银子还不行,必须得是夫子格外看重才可。我初来乍到,只能先住外面,沈姑娘放心,我会尽快挪到书院内去。”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沈宝惜强调,“我没有催促你的意思。”
裴清策垂下眼眸,盖住眼中的失落,心中空落落都地方急需某种东西来填满,险些要把他逼疯。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掌心疼痛传来,他回过了神,再次抬眼看见面前的女子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灵山府有夜市,我带你去走走?”
来都来了,沈宝惜自然是要见识一番的。
*
夜市上小摊子很多,涵盖了衣食住行,但因为天天有夜市,并不太稀奇,街上的行人不多,两人走在其中。
沈宝惜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油果子,眼睛还在路旁搜寻。
她只盯着摊子看,没有主意路上行人,忽然被裴清策揽入怀中,旁边落下了一个酒杯。
应该是有人从楼上扔东西,差点落到她的头上。
沈宝惜抬起头就看见好几个窗户都开着,而门口处已经有伙计奔过来道歉,点头哈腰的。
“实在对不住,姑娘没事吧?可有受伤?”
沈宝惜无意为难人家,喝醉了的客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摆摆手道:“没事。”
伙计大松一口气:“掌柜的说请您进去喝茶呢,咱们茶楼请客,就当做是赔罪。”
“不用了。”沈宝惜一口回绝。
恰在这时,将她放开了的裴清策扯了扯她的袖子。
沈宝惜瞬间就察觉到了,疑惑地看向他,却见裴清策微抬下巴指向不远处,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瞅见了谢承志……还有白紫烟。
还真让白紫烟给找来了。
裴清策很乐意看见谢承志和其他的女子过从甚密,却不愿意对方来打扰了两人的相处:“从这个巷子过去有一间脂粉铺子,据说是百年老店,脂粉的价钱很高,生意还行,沈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要。
取长补短嘛。
沈宝惜打算挑几样回去瞅瞅。
两人转身往巷子里走,一群护卫和丫鬟也跟着他们转身。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观望。
谢承志也发现了,他没有看到走在前面的沈宝惜,但是他认出了沈家下人的衣裳,再一看那群人离去的方向,瞬间就变了脸色。
他丢下了身边正在喋喋不休的白紫烟,飞快追了上去。
“沈姑娘!”
谢承志是个聪明人,即便是上辈子他们之间有更亲密的称呼,如今他也习惯了不叫对方的名字。
沈宝惜听到身后在叫唤,不想搭理他,没有停下,反而还加快了脚步。
可谢承志不依不饶,追到了巷子里:“沈姑娘,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他大喊大叫的,毫无读书人该有的文雅气,引得不少人往这边观望。
沈宝惜站定,裴清策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谢秀才有何事?”
谢承志皱了皱眉:“即便有事,那也是我和沈姑娘之间的事。请裴秀才让开。”
“沈姑娘是我的未婚妻。”裴清策强调,“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你让开。”谢承志本来就烦他,情急之下,更是伸手去扒拉人。
裴清策一抬手,捏住他的手腕。
谢承志吃痛,哎呦叫唤了一声。
急匆匆赶来的白紫烟看着面前情形,眼神一黯,飞快上前阻拦:“裴秀才,麻烦您松手,你们是同窗,又是同乡,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合该互相帮助,怎么能动手呢?”
沈宝惜站了出来:“是你的干哥哥先动的手。”
白紫烟张了张口:“有话好好说嘛。”
“你对你干哥哥讲啊。”沈宝惜冷笑。
一口一个“干哥哥”,谢承志听着特别刺耳,松手后退。因为先松了手,还被裴清策多打了一下。
裴清策一拳锤在了他的下巴上。
谢承志万万没想到裴清策看着瘦瘦弱弱,力气这么大,而且,打起架来似乎有些技巧:“你练过?”
语气不满,很是愤怒。
裴清策扬眉,往后退了一步。
他动手特别快,两人是瞬间扭打在一起的,弄得边上的护卫都没插上手。而两人分开又足够快,护卫正准备帮忙呢,就没再继续动手了。
谢承志用手捂着受伤的下巴,看向了沈宝惜,叹气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咱俩……我确实很想要成功,但那也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
裴清策眉头皱起,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扭头看沈宝惜:“沈姑娘,你该不会信了他的鬼话吧?娶了别人说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把你当什么人了?”
沈宝惜转身:“走吧,他聪明得过了头,脑子有点毛病,跟咱们正常人不一样!”
谢承志眼看二人要走,冲动地脱口道:“你不能和他过夜!”
闻言,沈宝惜先是一愣,当看到不远处一间雅致的酒楼时,瞬间了然。谢承志这是以为她住在这里,还以为她要和裴清策一起过夜?
两人上辈子谈了几年,后来订婚,感情一直很好,但都没有越雷池一步。
裴清策皱了皱眉:“真的有病!沈姑娘,我们走吧。”
谢承志想要再追,白紫烟追了两步后哎呦一声摔倒,他急忙转身去扶。
白紫烟垂下眼眸:“承志哥,人家沈姑娘和未婚夫相处,你……无论沈姑娘以前怎么对你,如今你只是一个外人,说太多,只会讨人嫌。她不会感激你的。每次看见你低三下四求她,她却对你不屑一顾,我这心里就特别难受。答应我,将所有的精力花在值得的事上,好么?”
谢承志长长吐出一口气,却还是感觉胸口很堵。
*
沈宝惜在灵山府买了许多东西,有些是做脂粉的原料,她还选到了一种新奇的料子。
等到三日后启程往回走时,来时的三驾马车变成了十架,她还是和商队一起走。
裴清策特意到城外来送行。
沈宝惜挺意外,昨天两人分别时,裴清策就嘱咐了她路上小心。
“裴秀才,你怎么来了?”
裴清策一身天蓝色长衫,肌肤白皙如玉,看着她的眼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沈宝惜和他对视一眼,急忙移开了目光:“我以为你不会来。”
“告假了。”裴清策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我特想陪你回去一趟,却不能成行,下个月,下个月我会回去。到时,我会亲自去沈府拜访伯父……和你。”
“行。”沈宝惜被他的眼神烫了下,感觉面红耳热,她知道自己有点心动了。
分别后,马车驶动,春风低声道:“奴婢方才看到裴秀才放了一个画卷进来。”
沈宝惜微愣,接过后打开,画中女子站在一片枫叶红中浅笑嫣然,眉目如画。
乍一看,真真是个美人。
那女子是她,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美成这样。
春风无意中瞅见,夸赞:“姑娘好美。”
沈宝惜心情不错,嘴角微微翘起:“哪儿有那么美。”
春风接下来说了一大通夸赞的话,沈宝惜的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回去花费了五日,因为期间有一天下雨,商队不想冒险,在客栈中多歇了一日。
沈宝惜回到府中,先去见了双亲。
早在沈宝惜还没回来之前,全家的人就已经来查过淮安府的铺子,发现是是掌柜的单方面想要为难一下沈家……当然了,掌柜的这么干,是得了别人的好处。
沈大海得知,幕后的人是沈大河。
实际上,掌柜也没想到沈家会这么不怕麻烦,竟然直接杀去了钱家的本家。
他以为沈家拿不到货最后会约他,到时他傲气点,在从中多拿一些好处,两头收钱,想想就美滋滋。
可惜沈家性子刚硬,完全不按他想好的来,让他一下子就被主家抓了个正着。
“辛苦辛苦,赶紧回去歇着吧。”沈大海笑眯眯看着女儿,“和裴秀才见上面了吗?”
沈宝惜点点头:“见上了,他听说我到了灵山府,特意告假来见。我还碰见了谢承志,刚到的那天早上就瞅见了人。”
沈大海还沉浸在女儿平安归来的欢喜之中,没想到太多的事,只确定了一下女儿提及姓谢的时一脸平淡就压下了此事。
倒是胡氏比较细心:“我记得灵山书院在郊外,他大早上的出现在城里,是在城里过的夜吗?”
沈宝惜眼神意味深长:“听裴秀才说,学子之中有不少人觉得逛花楼是雅事。”
胡氏:“……”
“裴清策没去过吧?”
沈大海眉头皱起,他不太相信女婿会出淤泥而不染:“灵山书院名气那么大,他们这么干,居然无人阻止?”
灵山书院确实名声很大,每年都能考中不少进士,但……也有不少人去混名声的。贺夫子带着一群秀才不用考核直接进书院一事并不是没有先例。
也正因为此,裴清策一行人才会被人鄙视。
第48章 风华楼第一个分号沈大海是因……
沈大海是因为自己没儿子,又因为商户不能科举,从来没有想方设法打听过灵山书院收弟子的规矩,因此,不知道这些内情。
“进书院有这么多法子?”
他问出这话后,又觉得自己犯了傻,这天底下有钱有势的人多了去,就比如他,若是有儿子在读书上有天分,他也会像蒋家那样将儿子挂在别人的名下,然后想方设法给他弄到书院去。
能不能考中科举先不提,灵山书院就是块金字招牌。身为灵山书院的弟子,走出去后一报来历,别人先得高看两眼。
胡氏再次询问:“清策不会也去了吧?”
沈大海沉默。
沈宝惜摇头:“他说没去。”
沈大海动了动唇,想提醒女儿几句,又怕女儿因此而伤心,可他也不愿意让女儿被蒙在鼓里,傻子似的任由男人糊弄:“男人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沈宝惜失笑:“我知道。”
“你不伤心?”沈大海好奇。
他年轻时有过不少通房,也去过花楼,近些年才修身
养性。他自己是男人,深知男人的劣根性,他承认这天底下有不好女色一心一意守着妻子度日的男人,却不觉得自己女儿有那个好运气。
沈宝惜想说自己不伤心,可那也太没心没肺了点,于是低下头:“这天底下有许多有趣的事,光盯着男人,一心想着男人爱不爱自己,有没有喝花酒,那也太无聊了。”
沈大海一乐:“对嘛,这才像是我女儿。听说你带回来不少东西,又能做新的东西了?”
沈宝惜嗯了一声。
沈大海没有再多问,女儿有事做,不是一味沉溺于儿女情长,这就行了。
沈宝惜翌日就去了铺子里。
刚忙了半日,何萍儿就找上了门来。
两人原先是好姐妹,后来沈宝惜发现了她的心思之后,单方面疏远了她。
何萍儿自觉心里有愧,也不常往她跟前凑,但何萍儿成亲以后,脸皮似乎变厚了些,路上遇见沈宝惜会主动打招呼,上次在城外一起送行几位秀才,又主动邀请沈宝惜一起回城。
虽然回城路上没说话,好歹也算破了冰,二人的关系不如以前那么尴尬。
听说何萍儿找了来,沈宝惜又想起了偎依在谢承志身边的那位白紫烟,于是将人请了进来。
何萍儿都有了被拒之门外的心理准备,得知自己可以入后面书房,意外之余,又有些欢喜。
她知道自己嫉妒沈宝惜,但失去这个小姐妹后,她心里一直不好受。
不提私心,只她和沈家独女交好,那就只有好处没坏处,进门就笑吟吟道:“沈姑娘,你忙不忙?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是有点打扰。”沈宝惜放下手中毛笔,“有事?”
何萍儿有注意到桌案上的一堆堆账本,此时沈宝惜面前也摆着一本翻开的,旁边还有另一本账和算珠。
她心情格外复杂,此时坐在书案后的沈宝惜就和她是父兄一般,看起来就特别能干强势。
“你去灵山府,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沈宝惜扬眉:“你是我的谁?”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当时走得急,也是去办正事,不是单纯的为了见未婚夫。”
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为了男人不干正事的女子。
落在何萍儿眼中,沈宝惜这番话就是在解释,她心情更好了:“若是你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想让你帮忙带点东西给我夫君呢。”
说到“夫君”时,两个字从舌尖滚了几滚,带着股缠缠绵绵的情意。
在沈宝惜面前这种语气,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在炫耀,沈宝惜并没有被刺到,只揉了揉眉心:“我在忙正事,原本不想见你,但……咱俩好过几年,曾经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遇得良人,之所以请你进门,是因为我在灵山府碰见了你夫君。”
何萍儿很喜欢她口中的“你夫君”三个字。
曾经沈宝惜对谢承志有多上心,她都看在眼中。实话说,即便是她已经嫁给了谢承志,沈宝惜也另外有了未婚夫,她也不觉得沈宝惜是真的放下了曾经的心上人。
若是沈宝惜回头,谢承志很可能会后悔娶她,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沈宝惜能坦然说出“你夫君”仨字,多半是真的放弃了谢承志。
“哦?他有话带给我?”
沈宝惜叹气:“一句都没有提起你,我想说的是,除了你夫君之外,我还看见了另外一个熟人,前些日子白姑娘上门,让我安排马车送她去灵山府,彼时她言语之间很不客气,好像我必须要帮忙似的,我没答应……”
她话还没说完,何萍儿就尖声问:“她去了?”
过于意外和愤怒,她嗓音突然拔高,特别刺耳朵。
沈宝惜掏了掏耳朵:“去了。”
何萍儿:“……”
她今日过来,就是想问谢承志的近况,原以为夫君专心读书,可能没空出书院,两人连面都没见上,兴许见着面了也是白跑一趟,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她脸色当场就阴沉下来。
“贱人!”
沈宝惜瞅了她一眼。
何萍儿立即收敛,缓和了面色:“姓白的不要脸,明明夫君都已经是有妇之夫,她还不放弃,居然还追了几百里……”
一想到年轻男女单独相处,何萍儿心情就很不好,总怀疑二人已经背着自己在一起了。
沈宝惜摆摆手:“我还忙着呢,你回吧。”
何萍儿只好告辞离开,临出门时,听到书案后的女子嘀咕:“这种事,一个巴掌又拍不响。”
是啊,若只是白紫烟单方面有这种想法,凭着谢承志原先在城里应付那么多女子的本事,若是不喜欢干妹妹,有的是办法拒绝白紫烟的亲近。
她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强撑着走出了脂粉铺子,上了马车后才哭了。
哭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来一趟也没买东西,无论如何,沈宝惜告诉她这件事也是帮了她的忙,投桃报李,便吩咐丫鬟去拿些脂粉。
丫鬟跑了一趟,空着手回来的。
“您最爱的那几样都卖空了。”
闻言,何萍儿有些恍惚,她除了盯着谢承志,等着谢承志回来,再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而沈宝惜不一样,她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当然了,她知道自己没有沈宝惜的本事,也没有一个好爹替自己兜底,做生意的事,她只是想一想就行,绝对不敢真的动手。
话说回来,谢承志年轻有为,即便今年不中举人,三年后也必中,中举后不往上考就可捐官,到时他是官身,她就是官夫人。
官夫人做生意……要笑死人了。
不光她自己名声有损,谢承志也会被同僚耻笑。
沈宝惜这般胆大妄为,是对裴清策无情无义,不愿意为夫君的前程考虑。也因为裴清策出身寒微,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罢了。
想也知道,两人结为夫妻后,哪怕裴清策碍于沈家对自己有恩不敢对妻子做生意之事有异议,等他爬到了高处,定然会与妻子翻脸,夫妻俩同床异梦是必然。
何萍儿想到曾经的姐妹情分,想去劝几句,又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而且,沈大海这个当爹的都不管,哪里轮得到她来操心?
说句难听的,凭着沈大海对女儿的疼爱,即便沈宝惜被休回了娘家,除了名声差点,日子照样能过得随心所欲。
*
沈宝惜又忙了一个时辰,正准备出去走走,就听说外头来了外地的客商想要见她。
一般提出见东家亲自面谈生意的客商,要的货物都不少,至少也是二百两货款以上。
没有这个数,掌柜的会把人拦下。
银子上门,没有往外推拒的道理,沈宝惜让人将其请了进来。
来人是一对母亲。
自称来自灵山府姚家。
沈宝惜才从灵山府回来,也听说过几个有名的大户,再看面前母子的装扮,应该就是她知道的那个姚家。
姚家是姚太太当家,六年前姚东家离世,只留下了一子一女,母子俩险些被其他几房拆吃入腹,好在姚东家留下了三个忠心的管事,又有姚太太当机立断分家,强势地将其他几房撵走,之后又明争暗斗许久,弄得一个小叔子断了腿,一个小叔子丢了命,关于姚家的这场争斗才渐渐落幕。
沈宝惜很佩服这种能干的女子,让人送了茶水点心。
六年前的姚公子十三岁,今年十九,身形壮硕,眉目俊郎,浑身肌肉结实,不像是商人,像是个练武的。
“今日我来是想和沈姑娘谈一谈这脂粉铺子的生意,还有风华楼。”
沈宝惜点点头:“姚太太想怎么谈呢?”
“不知沈姑娘可有意开分号?”姚太太话问出口,又补充,“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为林东家。”
沈宝惜点点头:“林东家要帮我?”
“是。”林东家不到四十岁,性子爽利,笑吟吟道:“应该说,咱们是互惠互利。人的精力有限,沈姑娘想将风华楼做大也有心无力,灵山府不比淮安府小,因为有读书
人,生意还更好做。”
这倒是真的。
不说大户人家不会亏了读书人的衣食住行,就是穷人家出了个读书人,那也是举全族之力供养。种地的一身衣裳穿好几年,读书人却不会穿那带补丁的衣裳。
沈宝惜来了兴致。
若是不用自己管,还能有一笔进账,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就开分号的事情谈了一下午,都有意和对方交好,越聊越投机。沈宝惜更是让人在自家的酒楼里准备了一桌席面请二人一起用晚膳。
林东家并未拒绝,立即道谢:“多谢沈姑娘招待,他日沈姑娘再到灵山府,一定要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着,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儿子,“我儿和沈姑娘年纪相仿,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应该会有话说。沈姑娘若有吩咐,千万别客气,尽管使唤就是。”
沈宝惜微愣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年轻的未婚男女没有定亲,又不是兄妹或者感情好的表兄妹,一般不会理所当然地使唤对方。
林东家没有多说,沈宝惜也懒得多问,只当是母子俩说的客气话。
到了酒楼之中,沈大海也在,刚刚送走了客商,见女儿有客,也一起过来招待。
两边人互相吹捧,一时间相处和乐,席间,沈宝惜和林东家初步达成了一致。
姚家出铺子,保证风华楼正常开张不被人找麻烦,沈家出货物和人手,盈利一九分。
姚家得一!
林东家很看得开,也说了实话:“我们母子其实不擅长做生意,那铺子的租金虽然不少,但不一定能遇上厚道的租客,开了风华楼,赚到的银子肯定比租金要多。”
第49章 见面,醉酒沈宝惜以为母子俩跑这……
沈宝惜以为母子俩跑这么远来,兴许会多争取一下。
父女俩试探着提出一九,就是想等着母子俩还价的,两人的底线是二八,当然了,姚家想要多拿,必然就得多付出。
没想到二人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沈宝惜才去灵山府三日,虽然也想过在那边开分号,但她不可能常年来往两地之间,一年能去几趟就不错了。
如果有个当地的大户帮着管,她完全可以不用费心思。
听了林东家这话,父女二人面面相觑。
林东家苦笑:“不瞒二位,我儿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呢,也是多亏了底下的人才能走到今日,但人心易变……”
那三位忠心的管事在男人离世后,近两年渐渐移了性情,已经有两位在欺上瞒下,剩下的那位虽然没有贪墨,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林东家念及着他们当年的维护之情,即便是翻脸,也不好一点情面都不留。
她如今只想守成,保住祖上传下来的那些基业,若是能在保住基业之余多少赚点银子供母子俩花销,不至于坐吃山空,那就更好了。
接下来,希望儿子能娶一个能干的媳妇,或者是生两个会做生意的孙子,若孙子也是个老实头子,她还年轻,等着重孙子长大也行。
沈宝惜没想到母子二人的处境是这样的,不过,林东家今日说这些话,如果不是故意卖惨,那她就真的不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
生意人无论何时都不能漏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短处。
生意谈定,让沈宝惜主动退让也是不可能的,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回去准备,一个月后我带着人来。”
林东家欢喜,也没有被喜悦冲昏头:“沈姑娘,口说无凭,咱们签订契书。”
沈大海找来了管事送笔墨纸砚,契书写完,林东家乐呵呵道:“我有打听过风华楼的生意,所以才跑了这一趟,算起来,是我们母子占了沈家的便宜。沈姑娘放心,姚家在灵山府还有几分脸面,日后灵山府的风华楼只要不坑蒙拐骗,绝对不会惹上任何麻烦。”
母子俩翌日就启程,回城去准备开张之事。
沈宝惜这边也在准备,忙碌起来,日子过得很快。等裴清策找上门,才想起来他说过自己要回城。
“何时到的?”
裴清策打量她:“你怎么回来还瘦了点?”
沈宝惜讶然:“有吗?没感觉呢。”
实际上衣裳确实比之前宽松了两寸。
不过,天越来越热,瘦点是正常的。身边有人照顾的好处就是,无论多忙,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面前,而且是荤素搭配,还色香味俱全。
有沈大海夫妻盯着,沈宝惜一日三餐休想少吃任何一顿。
裴清策好奇问:“我回来时,看到灵山府挂了风华楼的牌子,姚家也传出消息说,他们名下铺子里卖的东西和沈家铺子里的一模一样,那是风华楼的分号?”
若没有私底下商谈过,姚家这番作为,就有欺骗之嫌。
既是骗客人,也是占沈家的便宜。
“有这件事。”沈宝惜带着他去酒楼,“你一个人回来的?”
裴清策摇头:“还有谢承志。”
沈宝惜一脸意外:“他会主动回来?”
裴清策看了她一眼:“你对他倒是了解。”
这话有点酸溜溜的,沈宝惜听了之后,虽不觉得自己那话有问题,但还是有点心虚。
“他看似清高,实则无利不起早,不是个好东西。”
裴清策乐了,是这种了解就行。
“他接到了家书,好像是被妻子给威胁了一番,回来的路上还跟我抱怨妻子不懂事来着。”
沈宝惜冷哼了一声:“活该!”又好奇:“他那个干妹妹有一起回来吗?”
“有。”裴清策面色一言难尽,“他想来跟我挤马车,就是碍着男女有别,我不愿意和他挤,他还不高兴了。”
闻言,沈宝惜脸色和他差不多:“既然是兄妹,同行,为何不多找一架马车?”
裴清策想了想:“他只有一架马车,上一次的家书不只是给了他,好像还给了他身边的管事,那之后他衣食住行有人打理,手头就没有银子了。”
哦吼,原来何萍儿这么有办法,直接断了他的银子。
“说说我吧。”裴清策靠近了她几分,“有没有看我留给你的画?”
沈宝惜颔首:“画得很好,你多费心了。”
裴清策变戏法一般又从马车里掏出了一幅画:“看看!”
沈宝惜伸手接过:“你都没见我,还能画得出来?”
她顺手打开了画卷。
画中女子坐在船上,穿梭在荷花丛中,眉眼比荷花还要娇艳,额中有朵小荷花,宛如荷花仙。
裴清策看着她的脸:“当然,你是我未婚妻,是我身边最亲近的女子,我一闭上眼,心中就能描摹出你的模样。惜儿……我可以叫你惜儿么?”
沈宝惜看着画中自己,心中很是羞涩,也知他不满足于两人那随时可解的婚约,想要更进一步,于是抬眼看他:“下半年你若是考中乡试,怎么打算?”
以前没问过,类似的言语也只说裴清策去京城时就是两人解除婚约之时。
但裴清策这模样,明显是不想解除婚约了。
“你想去就去,若不想去,我就独自一人去京城。”裴清策冲动之下,握住了她纤细白皙的手,细腻的触感入手,他真的很想就此一辈子都再也不松开,而且心中生出了贪欲,总觉得不够,他很想将面前女子揽入怀中,永远都不放开。
沈宝惜没有抽回自己的手:“那……我无论去哪儿,都会带上我的爹娘。”
裴清策秒懂,立即道:“他们也是我的爹娘。身为儿女,本就该尽孝在双亲膝前,若你愿意,无论我们去哪儿,都把他们带上。”
“也不知道我爹愿不愿意走?”沈宝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沈大海是愿意离开的,她之前就已经试探过了。
裴清策急忙保证:“我会说服他们!若说服不了,你在此等我,我一定会回到你们身边。”
回来做个地方官。
新科进士是从举人之中千里挑一,前几名都会留京入翰林院,有关系的多半就做京官了,若是愿意回那些小地方做个县令,考中后很快就能赴任。
沈宝惜心情复杂,这也算是为了她放弃了前程:“你不会后悔吗?我不希望你等到他日回首过往时,后悔自己对我的那些付出。”
“不会。”裴清策沉声道:“任何时候,我
都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绝不会怪罪他人。回来陪你是我自己愿意的,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沈宝惜心情很好,但又多了一份沉重。
裴清策身世复杂,之前她没有想真正嫁给他,自然无所谓顾胜怎么想她,她做好了随时抽身离去的准备。
可如今,她不得不考虑这些。
裴清策看出了她的心事:“你只要站在原地等我靠近你就好,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所有的难处都由我来解决。我爹那边……上个月又多了一个美人,那贺家姑娘最近正害喜呢。”
沈宝惜一脸惊讶:“你是昨天才回来的!”
裴清策挑眉:“他总想插手我的事……知己知彼,我才好应对。”
这话几乎是承认他有在知府后衙放上自己的眼线。
一般人可不敢收买后衙的人,一经发现,那可就是窥视官员行踪,按律是要入罪的。
但裴清策没有这个顾虑,顾大人虽然不认他,也对他有诸多的不满,却不会把亲儿子关到大牢里去。
*
裴清策回了城,自然要带着礼物去沈家拜访。
沈大海不知道女儿和未来女婿之间那些心境上的变化,看到女婿回归,心情特别好,让人准备了午膳,非要和女婿喝上一杯。
翁婿二人一起吃酒,沈大海原本是想灌醉了女婿,打探一下女婿在灵山府有没有做对不起女儿的事。
喝到后来,他眼神都迷蒙了,女婿才倒下。
“清策,你有没有去花楼?”
沈宝惜得知两人拼酒,特意赶过来阻止,刚到门口就看到沈大海醉醺醺的用手撑着桌子,歪着头去看趴在桌上女婿的脸。
她顿在了门口。
喝醉了酒的人反应有些迟钝,对周遭环境的变化也不敏感,沈大海不知道她来了,见女婿不回答,还伸手推了推。
“没!”裴清策动也不动,喝了酒的他脸颊红润,嘴唇也特别红,整张脸愈发俊俏逼人,闭着眼睛喃喃:“我要读书,要考举人,要娶……惜儿……”
沈大海满意了,乐得哈哈大笑,又因为大笑站不稳,身子晃了晃。
边上随从急忙扶住了他。
沈宝惜好笑:“扶我爹回去歇着。”
沈大海摇摇晃晃被扶走,沈宝惜正准备让人来扶裴清策,就见他睁开了眼睛,虽然浑身酒气,脸颊红润,但眼神清明,不难看出,他有几分醉意,却没有醉到不省人事。
见状,沈宝惜笑出了声:“你都骗过我爹了,为何不连我一起骗?”
醉话是心里话,可他没醉,就很有可能说假话。
裴清策晃了晃起身,身子差点摔倒,沈宝惜下意识伸手一扶,他顺势就靠了过来,头靠在她的肩上:“我不想……骗你,没醉就是没醉。”
沈宝惜有些不习惯二人之间的亲近,却也不觉得难受:“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没醉呢。”
“你永远都不必担心我会骗你。”裴清策看着她挺翘的睫毛,“我爹……害苦了我,小时候我就发过誓,如果我有孩子,绝对不会让他沦落到和我一样的处境。”
第50章 吵架裴清策过往十几年,就因为亲……
裴清策过往十几年,就因为亲爹高攀了尚书的女儿,碍于岳家权势,对他这个亲儿子不闻不问。
他吃了多少苦才走到现在,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沈宝惜原本是要推开他的,听他说起曾经,心中便添了几分怜惜,推开他的手变成了拍他的肩膀。
裴清策感觉到她在安慰自己,借着酒劲将人揽得更紧了几分。
沈宝惜:“……”
裴清策知道分寸,很快就放开了怀中的人,身子晃了晃后,老老实实跟着下人去歇息了。
沈大海对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知道未来女婿回来只能待三天,酒醒后立刻就开始给未来女婿准备行李。
*
谢承志先回了城里。
家书上让他将所谓的干妹妹带回去,原本是想将白紫烟送回白家,一来白紫烟不愿意,二来,妻子让他把人接回来,若是没有看到人,说不定还要闹。
于是,谢承志带着白紫烟去了成亲后租住的院子。
何萍儿对婆婆生出了诸多不满,平时是眼不见心不烦,虽然婆媳之间不怎么见面,但她也没有虐待人,而是特意吩咐了管事照顾婆婆的衣食起居。
谢母进城住了这么久,看着没什么精神,人却胖了几分。
看见儿子,她心情特别好,几乎是飞奔而去。
“承志,你回来了?”
谢承志看到母亲精神头不错,比原先还圆润了些,原本对妻子很不满的他,怨气瞬间就削减了几分。
何萍儿许久不见夫君,心中也很是想念,得到消息后急匆匆去了门口,隔着老远,看到母子俩执手相看泪眼,脚下顿了顿,缓步上前,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夫君,饿不饿?是先洗漱还是先吃东西?”
谢承志先看到了母亲,再看向妻子的眼神就格外温柔:“刚吃了干粮,不太饿,先洗漱吧。”
“去准备。”何萍儿立即扭头吩咐身边的丫鬟。
她的目光落到了低着头的白紫烟身上,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夫妻久别重逢,她不想当着谢承志的面撒泼。
“走吧,别站在门口了。”
一行人往里走,何萍儿见谢承志只顾着跟亲娘说话,完全不理她,又见婆婆眼里心里只有儿子和干女儿,三人凑一堆有说有笑,完全拿她当外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何萍儿嘴角一撇,露出一抹讥讽的模样:“我从来都不知道白姑娘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一个人从城里去灵山府。哦,对了,之前我让白姑娘拿银子去退亲,亲事退了吗?”
白紫烟人是回来了,心却一直提着,一是害怕何萍儿不依不饶,二是害怕家中双亲悄悄给她定了亲。
她希望自己和谢承志永永远远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再回村里。
可何萍儿这个泼辣霸道的女人,非要逼她回来。
如果她真的因为这一次回家而落入泥潭再也翻不得身,那都是被何萍儿给害的!
白紫烟苦笑:“那会儿亲事还没定,用不着退亲,不过,现在不一定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白家发生了些什么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但就凭着我养父母那贪财的性子,估计……”
她泪眼汪汪地看向谢承志:“承志哥,我可能已经是刘屠户未过门的媳妇了。”
谢承志皱了皱眉,他最看不惯这种盲婚哑嫁,尤其白家根本没拿女儿当人,给闺女定亲只看聘礼……他心中有几分侠义心肠,也不忍心看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嫁一个老鳏夫,沉声道:“你放心,如果白家敢私底下给你定亲事,我一定想法子帮你退了。”
他知道当着妻子的面不宜说这些,但这是他为人处事的态度,白紫烟被定给老鳏夫一事,他管定了!
故意在此时说,就是想让妻子知道他的打算。
白紫烟心中一喜。
何萍儿脸色格外难看。
谢承志偷瞄了一眼妻子的神情:“紫烟在白家长大,但她不是白家的女儿。萍儿,你心地善良,肯定也见不得白家如此糟践人,对不对?”
“谁说我善良了?”何萍儿呵呵,“我只是一个霸道的恶妇,只想把你捏在手心不放,其他的人和事,我也管不着。”
谢承志被噎了下,强笑道:“别开玩笑。”
何萍儿和夫君久别重逢,原本不想多事,可婆婆一心念着干女儿,男人回来后屁。股都还没坐下,就已经要摆明车马帮所谓的干妹妹退亲,她实在是忍不住:“夫君觉得这是玩笑话?原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你娘说的,她跟我这个儿媳妇一点都不亲,感觉我不够贴心,尤其喜欢你的干妹妹,她们母女坐一起,特别有话聊……若不是偶然知道了她们母女俩凑在一起说的话,还不知道婆婆对我这个亲儿媳妇有这么大的怨气。”
这就是在告状了。
而且是当着婆婆的面就告她的状。
谢母也没想到自己私底下和干女儿说的那些话会传到儿媳妇的耳中,此时当面被戳穿,她脸色涨红,一时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我……我……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话,赶话说到了那里,其实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就是话赶话赶出来
的言语,才是真心的话。“何萍儿似笑非笑,“我伺候婆婆虽然没有亲力亲为,也算是尽心尽力,而且我每天才喝一盅燕窝,母亲却每天两盅。我这个人呢,亏就亏在不会说好听话,这都掏心掏肺了,愣是没得一句好,还被埋怨得不行。夫君,此次你回来,还是想法子将母亲安顿了吧,省得她老人家跟着我这个儿媳妇一起住,弄得天天都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谢母再不知好歹,也知道跟着儿媳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回到村里,即便不用去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自己吃的菜总要种啊。
不说有没有钱买,村里想买菜也没那么方便。
最重要的是,整个谢家的人都知道她跟着儿媳妇进城享福了,若是又灰溜溜回村,别人当面不说,背地里也要笑死了。
她是秀才的娘,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萍儿,我我……我……我那些话是无心的,不是真的对你不满。”
何萍儿冷笑:“我又不是听不懂话的人……”
“行了。”谢承志看不得母亲低三下四求一个晚辈,“我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差给你跪下来了,你还要怎样?”
何萍儿:“……”
她真的感觉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不要怎样,想方设法都暖不热的心,我不白费那力气了。”她摆了摆手,“把你娘带走,不管你把她安顿在哪儿,别把人放在我这儿。你去外头读书是辛苦,但我也不是活该帮你照看亲娘的,花钱费力还没得个好,我何家女儿没那么贱。”
“你说到哪里去了?”谢承志人还没坐下来呢,就先要帮婆媳俩断官司,心里特别烦躁,“说吧,你找我回来有何事?之前你还让人断了我的银钱,这日子你是不想过了吗?”
他越想越怒,早已把妻子帮他照顾老娘的感激抛到了脑后,“我谢承志落魄只是暂时的,而且我即便是手头无银,也不是非得问你拿银子,只要你今天说一句以后都不会再供我的花销,我就不会再问你拿一个子儿。”
何萍儿面色微变。
她能够拿捏自家男人的地方,也只有银子而已。
不过,她知道谢承志这话没有乱说,凭着他的才华和名声,只要放出话,城里多的是富商愿意资助。
她今日要是与谢承志和离,不出五日,谢承志就能再定下一个家世容貌都不输于她的女子。
谢承志看她知道收敛了,才继续冷声道:“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入门做媳妇,就没几个不被婆婆立规矩的,我娘在你面前从来都不会大声说话,也不会指责你的错处,更没有没事找事,你可倒好,丝毫不知足,,身为晚辈却对我娘挑三拣四,连我娘私底下说的私房话也要拿出来计较……”
何萍儿都愿意服软了,奈何谢承志不依不饶,一副说教的语气,她已经退了一步,不计较婆婆说的那些话,可谢承志反过来还要让她听婆婆的话,分明是得寸进尺。
“我不该计较吗?”她越想越气,特别想骂人,脱口道:“哪怕就是家里养条狗,养久了也知道对我摇尾巴,知道主子是谁,知道护着主子。可你娘呢?她满脑子只有那个干女儿,总觉得你没有和她的干女儿终成眷属是遗憾,认为我除了家境优渥就配不上你……你好了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几千年来都不出世的奇才呢。我呸!别说你还只是秀才,就算是你真的金榜题名被皇上钦点为状元,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状元三年就有一位,遇上恩科还有更多,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谢承志放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也就是他不对女人动手,否则,真的要一巴掌扇在何萍儿的脸上。
“我懒得跟你说,你个疯子。”
他一把抓住母亲的胳膊,“娘,儿子不孝,娶了这种儿媳妇过门,让您老受委屈了。咱们回乡下住,人穷志不穷,我还就不信了,不靠你何家,我会一辈子都考不中!今年不行就三年以后,三年不中,我还有几十年!早晚总会中!”
何萍儿心里一慌。
眼看母子俩真的往外走,何萍儿刚刚才被骂疯子,心里也有气,挽留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