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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顾长安闻听沈宝惜在面对顾夫人时……

沈宝惜在面对顾夫人时,心里并没有多怕她。

说到底,即便是一手遮天的知府大人想要对付沈家,那也有得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由头。

沈大海是个正经生意人,不干那些缺德事,若是顾胜要打击他,肯定会牵连旁人。而无论是沈大海,还是城内的其他生意人,那都不是站着挨打不还手的性子。

商人地位最低,在面对朝中官员时,那都只有受欺负的份。大多数的时候,顾胜想要各官员捐钱捐物,众人心中不舍,却也愿意听从。

但若是顾胜想要砸了各商户的锅,不让人过日子,甚至还要人家破人亡,那众人肯定也会联合起来与其拼命。

“顾夫人这话从何说起?我和裴秀才是未婚夫妻,互相尊重是必然,虽说我与他定亲,沈家有贪图他前程之嫌,但迄今为止,都是我沈家付出得多,拿人手短,他得了沈家的好处,在小事上听我的意思行事,有何不可?”

赵氏呵呵:“伶牙俐齿!”

沈宝惜垂下眼眸:“多谢顾夫人夸奖。”

“会不会说话?我这哪是夸你。”赵氏气笑了,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商户之女在她面前这般大胆。

她眼眸一转,决定给面前女子一个教训,反正,别人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裴清策真正的身世想来你已经听说过了,论起来,咱们都不是外人。”

沈宝惜没吭声。

裴清策要不要认祖归宗,那是他自己的事,她不会在这上头多嘴。

赵氏上下打量她:“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之下让清策姓了裴,你这样的商人之女连给他做洗脚婢都不够资格。”

这话忒侮辱人。

沈宝惜扬眉:“据我所知,顾夫人正在相看儿媳妇,其中也有一位是商户女,您这是……打算给儿子娶一个洗脚婢?”

因为儿子生病了,不得不委屈娶那些商户女为妻,这是赵氏心中不能提及的痛楚。她眼眸一厉:“不管你如何狡辩,商户之女就是上不得台面,今日我找你来,是有些事情要吩咐,也是我们尊重你,打算提前告知你一声。”

沈宝惜抬眼看她:“好事坏事?我猜是坏事,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

赵氏冷笑:“我儿生了怪病,大抵……会让我们夫妻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裴清策即将认祖归宗。”

沈宝惜一脸惊讶,之前没听说呀。

不过,这对裴清策来说是好事。

“还有呢?”

赵氏见她没有丝毫担忧,心下皱眉。

按理,沈宝惜这样的女子是不够格做知府大人的儿媳妇的,裴清策要认祖归宗,很可能会退了沈家这门亲事。

她一点不怕,这是笃定了裴清策会带着她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你不怕?”

沈宝惜随口道:“不就是被退亲么?有什么好怕的?只有娶不到妻的男人,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子,天底下那么多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一个裴清策。”

嘴上说得洒脱,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她与裴清策相处这些日子,和他在一起时,她没有半分不适……就是以前和谢承志在一起,她也需要委屈自己来迁就他。

就是……裴清策不太老实啊,都说好了退亲提亲说,他竟一声不吭。

当然了,沈宝惜也没有信了赵氏的一面之词,有可能认祖归宗之说只是顾胜夫妻的想法,裴清策并没有答应。

“退亲一事,别人退的我不认,我要他亲自来退,毕竟,哪怕所有人都说他是顾大人的儿子,但他与我定亲时是裴家子。裴家与我沈家定亲,这亲事要退,自然也是裴家来退。”

赵氏不相信一个商户之女会轻易放弃给知府大人做儿媳妇的机会。可面前的女子不卑不亢,不见丝毫心慌,被退亲于她而言就像是吃一日三餐似的寻常。

她原是打算用退亲来威胁,沈宝惜不想被弃,自然就会软语相求,到时她再抛出条件。

她仔仔细细想过了,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让裴清策做儿子,反正兼祧两房之事大人都已经答应了,唯一的阻碍就是裴清策不愿意。

而男人都是好色的,能够多得一个美人做妻子,天底下没几个男人会拒绝。裴清策不愿意的根由,就是怕未婚妻不答应。

她先说服了沈家姑娘,想来裴清策也没道理拒绝送上门的美人。

原以为说服沈家姑娘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嘴硬,宁愿被退亲,也不肯低头。

“那你等着吧,趁着这空闲,也可相看下一家了。”

语罢,赵氏负气而去。

沈宝惜坐在书案后,手指轻敲桌面,心里思量开了。

她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赵氏今日这番很不客气的话着实有些过分。

好好的日子过着,赵氏要来给她添堵,她也不会白白忍受。

她眼眸一转,瞬间就有了个主意,若顾长安知道自己即将娶进门的妻子是为裴清策准备,并且他还没死,双亲就已经琢磨着给他戴绿帽子了……应该会很有趣。

*

顾长安自从生病以后,大多数的时间都关在后衙。

关于他得了花柳病之事,赵氏

一直都有让人封口,迄今为止,知道这消息的,也就只有那几位给他看诊过的大夫和后衙中少数几位下人。

饶是如此,顾长安也很是羞耻。

他感觉自己无颜见人,即便是走出自己所在的屋子,也总觉得其他的下人正在暗暗观察他的某处。

他不想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得了这病,顾长安都不想活了。

但他又不敢死。

关于双亲要给他相看之事,他早已听说了……早在几年前,母亲就嘱咐过他,让他不要过于荒唐,到时候回京去娶一个高官之女。

若是做了高官的女婿,下半辈子青云直上,即便是本身能力不够,也能在那些光鲜的闲职上混一辈子。

顾长安也一直以高官的女婿自居。

结果,得了这花柳病,一朝梦碎,如今双亲只能为他相看乡绅之女和富商之女。

这中间的落差,顾长安真的难以接受。

如今他满心自暴自弃,感觉被天底下所有人厌恶,最怕的就是被双亲抛弃。这一相看,倒让他的心情好了些……双亲这是还没放弃他,想让他传宗接代呢。

可今日一早起来就听到两个丫鬟在窗外说话,那相看的未来妻子只是他名义上的妻,是他儿子的娘,但却是给裴清策准备的女人。

听到下人议论这些,顾长安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子,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他在五六岁时就知道自己头上有个兄长,特别会读书,父亲也总拿那个兄长来激励他。

激励只是父亲以为的,知道兄长聪慧,在贫穷的人家也能静下心来读书,他嘴上没说,心里却特别讨厌这个哥哥。

已经有了顾大人这样的爹,一辈子都再不用发愁,为何还要拼命读书?

脑子有病!

赵氏进了儿子的屋子时,发觉儿子正靠在床头上发呆。

“长安,还难受吗?”

顾长安听到母亲的问话,回过神来:“娘,亲事定下了吗?”

“还没呢。”赵氏知道儿子不爱见人,也不爱说话,也只有在她这个母亲面前,才能打起几分精神,因此,她都是一有空就来陪着儿子,一天要跑好几趟,夫妻俩更倾向于娶贺家的女儿,已经派媒人去回话了。

商户人家,在顾家面前不敢闹事。娶贺家的姑娘过门,会少许多事。

她笑吟吟问:“你想娶哪位姑娘?

顾长安想了想:“姚家的吧。”

好歹是官家之女,哪怕姚大人的官职去年才升到九品,也比那富商之女要好些。

赵氏叹气:“我和你爹见过姚家姑娘,觉得不太合适。姚大人是个爱钻营的,好好的女儿养得跟狐媚子似的,就想用闺女往上攀,太势利了。咱们家有这种亲戚,以后会有许多麻烦。”

顾长安沉默,半晌道:“我听爹说过,姚大人很务实,是个办实事的人。”

赵氏:“……”

“那丫头妖妖娆娆的,不合适。儿啊,你如今病了,得娶一个不多事的姑娘,不然,姑娘受不了这委屈,跑回娘家去乱说,到时怎么办?”

顾长安再次沉默下来。

赵氏继续劝:“娘看过了,贺家的姑娘长相好,规矩也好,就是出身差点。”

“既然你们都定下了,还问我做什么?”顾长安心中憋着一团火,越说越怒,脱口而出:“这也不是给我挑的女人。”

赵氏眼皮一跳:“这话从何说起?”

顾长安对母亲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不过试探一句,母亲就这么大的反应,他心头咯噔一声,更加笃定了方才那两个丫鬟说的话是真的。

他不想承认自己活不了多久,也不想承认自己不能再让女子有孕的事实,干脆闭了嘴。

赵氏一颗心怦怦直跳。

儿子本就病得很重,不能再受任何打击。若是知道娶妻的真相,兴许会加重病情,她觉得有必要弄清楚儿子说这话的缘由。

“你是不是听别人嚼舌根了?”

顾长安从小就受宠,他过得不好,也不想让别人太高兴,听母亲问到了此处,道:“早上有两个丫鬟在外头说你们给我娶妻是为了让裴清策替我传宗接代,是也不是?”

赵氏惊呆了。

兼祧两房是夫妻俩关起门来商量后的决定,别说儿子不知道,就是府里的下人都不知。

儿子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顾长安一看母亲的神情,心下愈发失望:“你们这是笃定我治不好了?”

第42章 由妻变妾赵氏心痛难忍,哭着……

赵氏心痛难忍,哭着道:“我当然希望你能治好,我做梦都想要让你好起来……”

可事实就是,顾长安好不了了。

这种病症,从古至今就没有听说能治好的,所谓的能治好都是一些小偏方,赵氏根本就不敢让儿子去试。

别到时候不是病死,而是被那些偏方给毒死。

“我只恨自己以前对你不够严厉,让你胆子越来越大,若你不去花楼也不会落到如今地步,长安啊,娘真的恨不能替了你!”

赵氏自从得知儿子的病症以后,私底下已经哭了许多场了,从来不敢放声大哭,还得在父子俩面前强颜欢笑。此时泪水滚滚而落,她再也憋不住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顾长安特别难受。

“娘,我不想要我的妻子生其他男人的孩子,您就答应了我吧。”

赵氏狼狈而去。

顾长安一个人坐在屋中发呆,默默流了许久的泪,然后将泪水擦干,叫来了身边的贴身随从,让他去请顾大人过来。

顾胜来得很快。

不知道儿子得了这种病时,他对唯一的嫡子是恨铁不成钢,每次见面都看不顺眼,总能挑出各种毛病来。

偏偏儿子又被他娘给宠坏了,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将他的话抛到脑后。

但如今孩子都不行了,顾胜心底的慈父心肠被勾了起来,听说儿子找自己有事,他是一刻也不耽搁。

“长安,何事?”

顾长安哭了许久,眼圈通红,此时擦了擦眼睛:“爹,你们给我定下了贺家的姑娘了?”

顾胜点头:“贺家的姑娘虽然出身商户,但容貌好,规矩好,才华也好,不比那些高官之女差。放心,爹不会亏待你。”

“可是我已经不能让她有孕。”顾长安想到从母亲那里打探来的实情,心里特别难受,“早上有丫鬟在窗外说,你们想让姓裴的跟他生孩子,然后放在我名下,对吗?”

顾胜皱了皱眉:“哪个丫鬟说的?”

必须严惩。

夫妻俩关起门来的私房话都被吓人听了去,关键还说到了儿子面前。这丫鬟的胆子也忒大了,简直是找死。

“儿子不想死了还要做活王八。”顾长安一把握住了父亲的手,眼神哀戚,“爹,您就答应了儿子吧。”

顾胜无奈:“可是你大哥不可能认祖归宗,如果你也……咱是男人,不好哭哭啼啼,做错了就要认,你落到如今地步是你自己不听话导致的结果。顾家不能从我这里断子绝孙啊。”

“您还年轻,才三十多岁,完全可以自己生孩子。”顾长安咬牙,“那个贺家姑娘既然那么好,就让她给您生。”

顾胜:“……”

也不是不行。

顾长安眼见父亲没有一口回绝,知道这事有戏,急忙又哭又求。

顾胜拗不过,答应了下来。

饶是如此,顾长安还不满意,非要逼着顾胜立即就去贺家说这件事。

原本是顾胜的儿媳妇,如今变成了顾胜的良妾。

贺家主得到消息后,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还是咬牙答应了。

反正都是给顾大人传宗接代,与其做顾大人的儿媳妇跑去借种,还不如直接给顾大人生儿子。

对于贺家而言,这还是好事呢,原来的女婿病重濒死,如今女婿成了知府大人,傻子才不答应。

既然只是纳妾,三书六礼就可以省却大半。顾胜也不希望儿子刚去他就抬新人过门,于是将贺姑娘进门的日子定在了半个月之后。

就在顾长安找父亲谈话的当日,抬人过门的日子就定下了。

顾胜当然不会瞒着妻子,还得让妻子去操办呢,当日夜里,他回了夫妻俩的正房。

“贺姑娘半个月后进门,你安排一下。”

赵氏一脸疑惑:“娶妻哪有这么快的?最快也要两三个月,这也太急了。”

顾胜不觉得自己有错,但面对妻子,他还是有几分心虚。实在是赵氏此人脾气很差,动不动就要发火。

但该说还得说,而且赵氏没给他留后,错在她身上。

“是纳妾,是我纳妾!长安跟我说,他不想做死王八,提议让我自己生孩子。”

赵氏懵了,下意识脱口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顾胜直言,“清策对于兼祧之事很是抵触,我总不可能为了这事跟他断绝父子关系。那臭小子,敢这么傲,就是赌定了本官只剩他一个儿子,多来几个儿子,他自然就乖巧了。”

赵氏心里像是揣了一万只兔子,怒火蹭就窜出了头顶。

“我不答应!”

顾胜皱眉:“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贺家那边已经点头了,我这也不是跟你商量,你只要安排好后姑娘的住处,半个月后,新人进门,到时……你最好不要为难她。”

赵氏气急:“姓顾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如果不是你纵容儿子太过,他不会染上这种病。我也不会纳妾。”顾胜强调,“我不是那重欲好色之人,如今是为了传宗接代,你别胡搅蛮缠!当然,若是你真的看不惯,也接受不了,完全可以先回京去,刚好带着长安去京城寻找名医,不说治好,能多活几年也是好事。”

前头赵氏就想过带着儿子回京寻高明大夫,京城里有太医院,那里汇聚了天下最好的大夫。凭着她父亲的脸面,费点心思能请到院首出手相救。

她没有成行,一是好多大夫都说顾长安病得很重,几乎没有好转的可能,她不想让儿子最后的时间浪费在路上,赶路颠簸,人会特别累。儿子都活不了多久了,该吃吃,该喝喝,少折腾才好。

二来,儿子得了这种病,始终是很丢人的事,反正都治不好,还要抓紧回京在亲戚友人那儿丢一回脸面,图什么?

三来,她一个人不想跑这么远,也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被狐狸精钻了空子。若是儿子能治好,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可都说儿子治不好了,到时候儿子没能救回,男人还被狐狸精给勾走了,不划算嘛。

思来想去,她有回京的念头,但没有说出口。

她想回是一回事,被男人撵回去又是另一回事了。本来就担忧儿子的病情,最近她是心力交瘁,整宿整宿睡不着熬,急得嘴里都是燎泡,结果男人还要纳妾,还要撵她走……怒火一层叠一层,赵氏瞬间气到失了理智,大吼道:“你是不是早就想纳妾了?儿子这……不过是给了你借口而已!顾胜,你个负心汉!”

顾胜只觉得头疼:“是是是,我是负心汉,我是畜生,你再大声点告诉这城内所有的人吧。”他一拂袖,“我懒得多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儿子不在了,咱们日子还得过,顾家必须得有后人!”

语罢,他飞快出了屋子,任由赵氏大喊大叫。

*

关于贺家女儿要给顾知府做妾的事很快就在城里传开了。

沈宝惜听到这消息都懵了一瞬。

若是没记错,那天是给顾长安相看吧?

她想了想,铺开信纸,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正在书院之内的裴清策。

十多日后,贺家姑娘被抬入知府后衙的头一天,沈宝惜收到了裴清策的回信。

对于顾胜纳妾之事,他并未多言,只是写了一首相思的诗,还画了一幅她在花中起舞的画一起送回。

还别说,画上女子无比灵动,人比花娇,着实好看。

沈宝惜正在欣赏画呢,沈大海找过来了。

看到沈大海推门而入,沈宝惜慌慌张张的卷画,卷到一半,沈大海就已经走到了桌案旁边。

“鬼鬼祟祟的,你这是做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看到了画上巧笑倩兮的女子,顿时一乐:“跟你娘年轻时挺像的。清策画的?”

沈宝惜将画卷好,嗯了一声。

“爹,何事?”

沈大海有些烦闷:“沈大河脑子有病。”

原来是沈大河最近在郊外新买了一块地,旁边还有他十多年前就拿下来的一块二十多亩的地,两块地的中间隔了两亩肥地。

就差那两亩地,沈大河两块二十多亩的地不能连成一片,他想要拼成一块,找人去找了那两亩地的东家。

那是城内一个客栈东家的地。

而那块地有一小半的地方是客栈的东家拿来当族地的。

在当下,长辈去世后,如果不将其葬入自己准备好的地里,只随便葬在荒郊野外,除非天天守着,否则,十天半月不去,有可能就被人给平了坟头。

因此,但凡是手头宽裕的人家,都会为自家买下一块风水不错的阴地。

族地可不能卖,真要卖,还得先挪坟。

沈宝惜随口道:“不连就不连嘛,反正他又不是亲自去种,一年都不一定能去上一回。”

第43章 女主求助一般人定族地,都会……

一般人定族地,都会找风水先生仔细看过,而当下又有入土为安的说法,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处,绝对不会去打扰先人安宁。

沈宝惜听说那块地属于一个客栈东家,就知道沈大河的打算难如愿。

虽说这天下没有谈不拢的生意,一般谈不拢都是因为价钱给得不够。

但沈大河这些年在走下坡路,做生意精打细算,不可能给太高的价钱。而那个客栈东家……那块地的价钱再翻一倍,多半都不会松口。

那么点钱,还不够折腾祖坟的。

沈大海无奈:“可是沈大河找人去引诱那个客栈东家的儿子去赌,让人家将那块地的契书押了。”

沈宝惜面色一言难尽:“不择手段。”

沈大海做生意挺厚道,干不出这种卑鄙之事,自然也看不惯沈大河的所作所为。

“是啊。”沈大海咬牙,“之前他那个老四算计我们一家,最后不痛不痒,没有受到丁点惩罚,我就知道他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不曾想竟这般过分。如此胆大妄为,视律法为无物,早晚要出事。”

沈宝惜想了想:“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除非客栈东家豁出去不要儿子,不然,沈家多半能如愿。”

沈大海心里刺挠:“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都知道那是我堂弟,他做出这种事,别人还以为我也是那种人,肯定会拖累我。原本我还安慰自己说那些认识我的人不会多想,可就在方才,县城里的一位客商转而去拿了别人家的货,我们两家都来往十几年了,红白喜事都有走动,就因为沈大河干的这龌龊事……”

他心里特别窝火。

偏偏堂兄弟二人这些年走动生疏,上次更是大吵一架撕破了脸,此时他跑去找沈大河,倒像是无理取闹。

沈宝惜讶然,宽慰道:“不要紧,这才一个客商而已,日久见人心嘛,时间长了,别人自然就知道你和沈大河不是一路人。”

沈大海还真找不到其他的办法,毕竟那位客商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就换了人进货……他也不可能凑上去解释,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原本我是想两家和睦相处,多个友人总比多个仇人好。沈大河这么干,我得和他划清界限,光是我们私底下翻了脸还不行,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俩结了仇怨。”

他打定了主意,起身就去了书房,找来了自己的贴身随从,这般那般吩咐了一番。

很快,城里的人就知道沈大河养了一双

龙凤胎在隔壁府城,并且自己养不起儿子,还试图塞给自己的堂弟,又美名其曰是看堂弟子嗣单薄,忍痛割舍一个儿子给堂弟传宗接代。

消息一出,很快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听说过这件事情的人,都认为沈大河忒不要脸。

人家沈大海只是子嗣单薄而已,又不是没有自己亲生的血脉,明明有一个女儿,并且都已经放出话,那女儿成亲以后是住在沈家……虽然没有说生下的孩子要姓沈,但如今沈家未来的女婿是一个出身寒微的秀才,都说拿人手短,裴秀才得了沈家大笔家产资助,成亲后不说所有的孩子都姓沈,分个一两个随母姓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沈大海有女儿传宗接代,哪里用得着他沈大河的儿子?

沈大河明明就是自己养不起儿子,也是想占了堂弟的家产,还要说自己是为了堂弟好。真的是又当又立,既干了坏事,还要好名声。

天底下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说的人越来越多,沈大河自然也得知了此事,真的感觉有苦说不出。

他也和亲近的一些友人解释:“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们堂兄弟这些年互相扶持,我怎么可能算计堂弟的家产?那是我家老四,年纪小了不懂事,干了这事我都不知道……”

众人:“……”

还是干了啊。

某一些主子谋害了人命之后,非要说是自己身边的下人自作主张,若是要杀人偿命,那也是下人去死,主子自己最多就是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沈大河此举,与“御下不严”是一个意思。

只不过那些人是管不住下人,沈大河是管不住自己的儿女。

众人装作一副了然的模样,跟着说儿孙不孝,做长辈的都无脸见人之类的话。

但沈大河不傻,一眼就看出来,他们分明在敷衍自己。

他倒是想否认此事,可这些事是确确实实发生过,根本就否认不了。

紧接着,沈大海又抢了沈大河的几笔生意。

原先沈大河有干过类似的事,不过,沈大海家大业大的,完全没放在心上。

如今轮到沈大河的生意被抢,他完全接受不了,这天更是直接找上了还在茶楼里算账的沈大海。

“二弟!孙家的货物一直都是我在供,我们两家做生意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真的是从长辈手中传下来的门路,你说抢就抢,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沈大海笑盈盈的,突然冒出一双龙凤胎说是他的儿子,他心里是欢喜又期待,欢喜了几个月,却得知龙凤胎是别人安排过来的,他真心觉得自己像是那被耍的猴子。

而沈大河就是逗猴的人。

他就是抢几笔生意而已,又没有戏耍沈大河,翻什么脸呢?

“沈大河,将心比心,我的生意被抢,就从来没有急眼过,你怎么这么小气呢?”

既然要翻脸,那就翻个彻底,沈大海是连大哥都不叫了,直接就连名带姓地喊。

沈大河被噎到哑口无言,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与人为善的堂弟如今不打算再与他扯那些虚假的兄弟情,多半是打算和他彻底划清界限。

他心中不愿,却也知道,过往那些裂痕很难弥补。

“二弟,龙凤胎的事,我心中很是愧疚,但这一次你也抢了我的生意,咱们算是扯平了,以后……”

“你还想有以后?”沈大海气笑了,“看来我还是抢得不够狠,至于扯平,这话就更好笑了,以前你抢了我好多生意,我可从来没有找你算过账,这才抢你一回,你就说扯平,原来你的账是这么算的?账都算不明白,难怪你生意越做越差。”

自己不行是一回事,被人当面说不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大河气得脸红脖子粗:“那咱们走着瞧!”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家你来我往,各种降价抢客。

总的来说,但凡沈大海想抢,都一定能把客人抢过来……他财大气粗的,根本就不怕几笔生意的亏损。

可沈大河怕啊。

他的每一笔货物都不能亏,否则,一不小心亏上两次,铺子和地就得选一个来卖。

沈大海抢起生意来毫不手软,抢得多了,饶是沈大河知道自己必须要和堂弟关系密切,在看到堂弟时,也根本就笑不出来。

*

顾大人纳妾了。

纳妾是小喜……知府大人家中有喜,但凡是有门路能进去后衙的,都会想办法挤进去在大人跟前混一个脸熟。

算起来,裴清策是所有客人之中与顾大人最亲近的客人,没有之一。

但裴清策没有送任何的礼物。

沈大海和顾大人是未来的亲家,按理说,应该送上一份厚礼,但这份关系过不了明路,沈大海没有多送,礼物和没定亲之前一模一样。

在女儿的这门婚事上,沈大海并没有抱着一定要成的想法,反之,他时时刻刻都有退亲的准备,若是顾大人想要发落沈家,那他会毫不犹豫地与未来女婿撇清关系。

沈宝惜最近推出了香胰子。

有十二花仙在前,脂粉在后,沈家唯一的独女已经落入了不少有心人的眼中。听说有新的香胰子出世,就有不少人在暗地里观望。

沈宝惜自然不会让众人失望。

原先的香姨子做得粗糙,各种造型也不够精致,主要是没人在这上头费太多的心思。

沈宝惜做出的香胰子光是香味就有十多种,一种香味是一个颜色,样式也有六样。

样式有各种花和各种果子。

她还特意推出了礼盒,各种香味混装的一盒,各样式的又是一盒。还有大全套,所有的花样都集中在了一个盒子里。

短短两日,大全套就卖出了一百多套。

要知道,因为香味独特,样式精巧,方子又是独一份,一套就要卖十二两银子。

香胰子铺子名为风华香楼,再次财源滚滚来。

有人说沈家独女很聪明,也有人说纯粹是运气好。

沈宝惜不管外人怎么议论,一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忙完后,她倒头就睡,一连睡了三天,才感觉自己好了点。

这次是累狠了,她坐在床上,眼神发木,脑袋放空,正在发呆呢,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争执声。

“不要告诉主子。春风,那姓谢的和我们家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姑娘凭什么要管他娘的死活?咱们只当是不知道,直接回了白姑娘就是了……”

话音未落,春风已经推门而入。

沈宝惜眼眸动了动:“何事?”

她觉得春风是对的,不管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首先底下的人不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隐瞒某些事。

春风到床前,小声道:“是白姑娘来了,说是谢秀才的母亲如今病重,但是谢少夫人没有为她请大夫,白姑娘想请您帮个忙,借一架马车给她……她想去灵山书院,但身上的盘缠不够,付不起车资。”

沈宝惜一脸惊讶:“病了不给治?”

春风颔首:“白姑娘是这么说的。”

“至于吗?”沈宝惜有些不相信,“何家女儿的嫁妆不少了,何萍儿应该不至于抠成这样吧?”

第44章 婚事难做儿媳妇的,再不喜欢……

做儿媳妇的,再不喜欢婆婆,也不能生病了不给治啊。

何萍儿不缺银子,真这么干了,很惹人诟病,她应该不会那么傻。

沈宝惜如今有了未婚夫,和谢承志彻底没了关系,也有闲心看他笑话了,她兴致不错:“请进来。”

白紫烟被请到了外院待客的大堂。

大堂中布置雅致,一点没有富商的财气逼人,白紫烟一个人坐在大堂中,面前有茶水有点心,边上还有个丫鬟候着。

她穿一身青色布衣,与这大堂格格不入,感觉她站在这里,就像一幅唯美的画上添了一个泥点子。白紫烟很是尴尬,低头喝了一口茶,刚把茶杯放回去,边上丫鬟立刻又将茶水给添上了。

白紫烟连连说不用。

丫鬟一脸严肃:“您是我家姑娘的客人,不必如此客气。”

白紫烟:“……”

沈宝惜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白紫烟有求于人,立即起身:“沈姑娘。”

沈宝惜点点头,坐在了主位上,问:“听说你有事找我?”

白紫烟一脸为难:“是,能不能……”

她看向身边丫鬟。

沈宝惜眉眼不抬:“事无不可对人言,白姑娘有话直说。”

想要将丫鬟打发了,说难听点,两人也就只有几面之缘,沈宝惜都不了解她,怎么可能与她单独相处?

白紫烟有些失望,却也不好强求:“沈姑娘,今日我登门是为了我的干娘。她老人家病了,病得挺重……”

沈宝惜接话:“生病了应该请大夫。”

白紫烟眼圈一红:“可是我嫂嫂非说是干娘装病,不肯请大夫。”

沈宝惜好笑:“这些是别人家的家事,我和你嫂嫂是有几分交情,但后来已闹翻了。你来跟我说这些,我只能听一听,帮不上你的忙。”

白紫烟急得起身:“我想去灵山书院一趟,但是我囊中羞涩,付不起车资,我希望沈姑娘能派马车送我。”

她话得飞快,也是怕说得慢一点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沈宝惜扬眉:“马车和车夫我都有,可……我凭什么帮你?”

白紫烟一喜:“嫂嫂不听我的,我得去让承志哥书信一封给她,不然,干娘还得受病痛的折磨。”

沈宝惜面色一言难尽:“你这来回要花费近十天,听说接下来还有雨,十天都不一定能赶得回来,你的干娘能拖那么久吗?”

白紫烟苦笑:“我已经尽力了。”

沈宝惜不明白这怎么就尽力了:“给你安排马车……不合适。”她看向身边的春风。

春风立即送上一个荷包。

“这里面是十两银子,足够你来回一趟,若是想请大夫,想来也够了。”

白紫烟看着丫鬟递过来的荷包,没有伸手去接,迟疑了一下,咬牙道:“我是一个弱质女流,车夫大多都是男人,万一遇上个坏人,到时我……这一路过去要住好几天,若不小心碰上了黑店怎么办?我就是想让您安排一个马车送我一程,沈府的车夫肯定不会心怀不轨,也能帮我买吃的……”

沈宝惜强调:“我说了不合适。”

她摆摆手,“送客!”

春风收起荷包,伸手一引,边上又有小丫鬟过来引路。

白紫烟傻了眼:“怎么不合适?沈姑娘,您人美心善,救人性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您见死不救,不觉得自己缺德吗?”

“这天底下能行善积德的事多了去了,本来我就不想和你们这一群人扯上关系,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才请了你进门。”沈宝惜扭头吩咐春风,“回头给沈府办的扶幼堂中每天加三斤肉。”

春风立即行礼:“奴婢替那些孩子谢姑娘。”

白紫烟:“……”

她还要再说几句,可主仆二人已经不再听了。

白紫烟灰溜溜出了沈府的大门,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谢母生病是真的,何萍儿不帮忙请大夫也是真的。不过,谢母病情不重,原先家境贫寒,她也习惯了忍耐各种病痛,还总觉得儿媳妇花钱过于手松。

前头就有一次,头痛了一整宿,何萍儿从下人那里得知后,立刻让人请来了大夫。

谢母死活不愿意让大夫近身,还说自己多睡一会儿就不痛了。

何萍儿耐心劝了几句,眼看婆婆铁了心,便也懒得管了。并且从那以后就暗自打定主意,以后不管婆婆病得有多重,只要没有出言让她请大夫,她就不会去请,省得热脸贴人冷屁股。

白紫烟想要去灵山书院的真正原因,是白家想要让她相看。

大户人家的女子十四五岁相看,十七八岁成亲。可是村里的姑娘十二三岁相看,有些十五岁不到就嫁人了。

白紫烟本就不是白家亲生的孩子,若不是看她往日里和谢承志走得近,且谢承志眼瞅着能前途无量,她早就被白家逼着相看了。

如今谢承志去了外地,他媳妇还不允许白紫烟和她那干娘见面。白家人就觉得,白紫烟别说做谢家的媳妇,怕是做谢承志的妾都有些艰难。

姑娘家的花期就那两年,若不抓紧时间嫁人,剩下的就只能是些歪瓜裂枣。

白家可不想多年的心血白费,这一次无论白紫烟如何哭闹不肯,他们都定下了相看的日子。

日子定下,白紫烟天天往外跑,白家人也没阻止。

若是白紫烟能够得到谢承志承认她的名分,或者是找到一门不错的亲事,白家人也乐见其成。

何萍儿私底下很不喜欢沈宝惜。

尤其谢承志在定亲以后还去找姓沈的,他嘴上没说,心里肯定还惦记着姓沈的。出于某些不好说出口的私心,何萍儿一直有让人打听沈宝惜的消息,虽然没到事无巨细的份上,三两天还是要听一听她的近况。

巧了,白紫烟刚从沈府出去,讨消息的人就来了。

沈府之内被收买的线人自然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何萍儿的丫鬟。

当何萍儿知道白紫烟跑去沈府求助后,当场气得掀了桌子:“把人给我叫来。”

谢母住在城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儿子不在身边,她还感觉所有的下人都看不起自己,因此,即便是穿金戴银顿顿有荤有素,她也高兴不起来。

伺候她的人想方设法逗她欢心,带着她在园子里转悠,当她看见了干女儿时,顿时眼睛一亮。

“紫烟,你怎么来了?”

白紫烟心中忐忑,总感觉何萍儿找自己没好事,一路上就想着怎么才能让干娘出面护着自己,如今碰上了人,她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上前一步,欢喜地挽住干粮的胳膊,笑盈盈道:“干娘,我好想你。”

谢母笑眯眯看着面前的姑娘,她是真的喜欢干女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想过让干女儿做自己的儿媳妇,当然了,她也知道自己家境贫寒,供不起儿子读书,这多半是她的奢望,但不妨碍她喜欢白紫烟。

“我也想你,你怎么来了?”

白紫烟一脸不安:“嫂嫂找我,说是有话要问。可我没做什么……多半是嫂嫂心里又不舒服了。”

谢母叹气:“承志媳妇挺好,就是太小心眼,脾气还大。”

“这是说我吗?”何萍儿站在两人不远处的小道上,听到婆婆在背后这样说她,她都要气笑了:“白紫烟,我只问你,你缺银子为何不来问我借,反而跑去问一个外人?”

谢母惊讶地看着干女儿:“你缺银子花?跟谁借?借多少?”

白紫烟低下头:“我想承志哥了,想去书院找他,可又拿不出来盘缠……”

当着干娘的面,她不愿意撒谎。

何萍儿差点就要气疯了:“你想去找夫君?凭什么?你算什么?我都没去,你好意思去?你不要脸吗?”

白紫烟被问得连连后退。

谢母见状,一把将她扶住,扭头不赞同地看着儿媳妇:“萍儿,你这性子也太急了,紫烟和承志之间只是兄妹之情,她去找自己的哥哥,怎么不行?”

何萍儿呵呵。

“兄妹之情?当我是傻子?”

白紫烟煞白了脸:“干娘,有些事我不太好说,可是白家……爹娘他们要逼着

我相看,嫁给镇上的刘屠户做续弦,那刘屠户都四十多了,比我爹年纪还大,就因为他愿意给十二两银子的聘礼,爹娘和哥哥嫂嫂轮番来劝说,好像我不答应,就是不识好歹似的,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说到后来,已然哭了出来。

何萍儿一脸惊讶,何府富裕,虽然家中儿孙众多,分到每个人头上的银子没多少。

真有人会为了十二两银子就将女儿嫁给老鳏夫吗?

何萍儿身为女子,看到白紫烟哭得这样伤心,心中倒有些不忍:“不就是十二两吗?我给你,你拿了这银子回去堵了你爹娘的嘴,让他们许你婚嫁自由。”

白紫烟哭着摇头:“不行的。白家就是无底洞,胃口特别大,多少银子都填不满。即便是给了他们几十两银子,他们也不会放弃拿我卖钱的想法。因为……因为我不是亲生的,被人丢到路边,他们将我捡了回去,这些年,我真的被养恩压得喘不过来气……恨不能当年就死在那草丛之中。”

何萍儿脸上惊讶的神情更浓了:“捡的?那也好办,我帮你找到你的亲爹娘。”

她如此热心肠,谢母都特别惊奇。

白紫烟苦笑:“怕是找不到。”

“你都没找,怎么知道找不到呢?”何萍儿想了想,“你身上有没有胎记,或者小时候就长了的痣?回头我让人打听一下府城还有附近周边几个村子有谁丢了女儿。”

这和大海捞针无异。

第45章 灵山府在场众人都知道想要找……

在场众人都知道想要找到白紫烟亲爹娘的艰难。

但对于白紫烟而言,有何萍儿帮忙寻找,总比她自己寻找的希望要大。即便她怀疑何萍儿口中说帮她找爹娘的话是托词,也还是认真道了谢。

万一何萍儿是真心的呢?

“我……我想去找承志哥,求他帮忙。”

何萍儿眼中一怒,怜惜白紫烟是一回事,白紫烟看不清自己身份非要勾引干哥哥,又是另一回事了,后者是她绝对容忍不了的。

“夫君能帮上你什么忙?他说是秀才,外人夸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话说回来,他也只是秀才而已,以后再能干,那都是以后的事。你现在跑去为难他,除了不能让他专心读书科举,没有任何用处,现在的他根本就帮不上你的忙。不许去!”

何萍儿说到这里,目光一转,看向了婆婆:“母亲,你说呢?”

她刚成亲那会儿,对这个婆婆很亲近,结果,婆婆是个拎不清的,明明看出来了白紫烟的心思……那么明显的心思,傻子才看不出来。

婆婆知道白紫烟心里挂着谢承志,逮着个机会就要亲近,却还愿意接纳这个干女儿,每次一见面,心啊肝的称呼,还试图留人过夜,对待干女儿比对待儿媳妇要亲热多了……何萍儿看在眼里,她本就心高气傲,对婆婆的一腔热情渐渐就冷了下来。

一开始喊的是娘,现在也喊母亲了。

对于谢母而言,这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不如儿子的功名重要,但她也不觉得白紫烟跑一趟会打扰儿子读书。

人嘛,贵在有自知之明。在谢母看来,聪慧的儿子绝对不会选择这时候分心去帮谁的忙。

“紫烟若是不去,就躲不开白家。要不,我们留她在这里住?”

何萍儿冷笑一声:“这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选吧。”

闻言,谢母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至于……”

“至于!”何萍儿冷声道:“我忍你们很久了,今儿我把话放在这儿,白紫烟的遭遇确实很可怜,同为女子,我很同情她,也愿意帮她一把,十二两银子拿去,抵了那个老鳏夫的聘礼,想来白家的人应该不会再逼着她嫁人。”

她看了一眼身边丫鬟。

丫鬟送上了一个荷包。

白紫烟看着面前的荷包,抬眼又看见了何萍儿看向自己时厌恶的目光。

果真是同人不同命,沈宝惜和她不熟,却也愿意拿十两银子打发她,此时的白紫烟明明讨厌她,但一出手就是十二两。

说白了,在这些大家闺秀的眼中,她白紫烟就和乞丐差不多。

明明何萍儿只需要派个丫鬟去白家放一句话,就能拉她出被家人逼着相看的泥潭,明明沈宝惜只派一个马车,她就可以赶去灵山书院小住一段时间躲开白家人。但是,这两人都选择了拿银子来打发她,不愿意帮她一点实际的忙。

白紫烟呆了呆,但很快又想起沈宝惜在她不收银子以后即刻就收回了荷包,忙上前一步:“多谢嫂嫂。嫂嫂对我的恩情,日后我一定会报答。”

何萍儿心里格外烦躁:“走吧!对了,别再叫我嫂嫂,先前我可说过,你不是谢家的干女儿。”

她扭头再次看向婆婆。

谢母心中气苦:“我方才是忘了,紫烟叫了我那么多年的干娘,我一时记不住……”

何萍儿也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冷笑着强调道:“再忘一次,你就带着你儿子还有这个干女儿滚出去,本姑娘不伺候了!”

白紫烟见干娘被儿媳妇立规矩,忙解围:“都是我的错,是我忘了,和干粮无关……”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何萍儿粗暴地道:“我这也算是帮了你一回,不求你记得我助你脱离嫁给老鳏夫的命运,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人的安宁日子。”

白紫烟站在了街上,泪水止都止不住。

她不敢回白家。

方才她没有撒谎,白家那些人很贪心,即便是拿到了这十二两银子,也还是会继续卖了她。当然了,也可能不会卖她,可她不敢赌。

万一白家人把她关到柴房,到了日子直接将她送上花轿,她哪里敌得过白家人和屠户一家子?

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紫烟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她不愿意回白家犯险,想了想,去了城里的南街市。

南街市那边有许多马车愿意出远门,只要给足了价钱,不光能找到马车,还可以找到护卫,甚至还有女护卫。

不过,女护卫稀少,物以稀为贵,请一个女护卫在身边,价钱会很高。

白紫烟颇费了一番功夫,花了八两的银子找了一架马车将她送往灵山书院,她找的车夫价钱是最高的,只因为车夫的女儿会点拳脚功夫,八两银子包了马车,同行的还有车夫和其女儿。只是她要负担自己和车夫父女俩的住和食。

省着点花,银子足以支撑她到灵山书院。

*

沈宝惜的香胰子卖得特别好,原料大部分比较好找,就是缺了一种银铃花。

银铃花有种独特的香气,顺便还能调出一种浅紫色调,别的东西很难代替,但这银铃花出自灵山府的张姓商户,据说是钱家人自己的地里种出来的。

此花极难种,算是钱家独一份的生意。

沈宝惜偶然发现了这种花后,不光用在了香胰子中,脂粉那边也出了新的香味。

两边都卖得极好,但库房之中的银铃花没了。采买的管事说,钱家的银铃花被人以高价买下,最近缺货,供不了风华楼。

这就奇怪了。

据沈宝惜所知,这种花一年要开三次,钱家种花多年,就靠着这个发家,应该不会缺货才对。

她极有可能是被针对了。

生意上出了事,沈宝惜也没有傻到自己硬扛着,在沈大海得知消息来问她时,她就老实说了前因后果。

沈大海也觉得奇怪:“没听说钱家和咱们家有恩怨啊,以前我还问钱家买过不少金银花,就是现在,各种干花也是从那边买。”

想到什么,他立刻叫来了身边的管事:“最近一批干花是何时入库的?”

“半个月前。”管事一脸严肃,“小的还正想跟你禀告,茶楼那边用花很快,前儿小的就已经让人去了钱家的铺子订花,那边答应了,但说库房里没有花,得等一等。小的问等多久,掌柜说要今日回话,但今日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消息。”

沈大海皱眉:“怎会如此?要不,我去一趟……”

沈宝惜叹气:“我去一趟吧。”

姑娘家出远门,沈大海一听就不放心,刚要出言阻止,想到女婿在灵山书院,他顿时就乐了:“行!你去一趟,若是买不到花,咱们就换一个东家,至于银铃花嘛……回头想办法买了种子咱们自己种,我还就不信了,专门请几个擅长伺候花的匠人会种不出来。”

沈宝惜点点头,转而就去收拾行李。

临出门时,才发现出远门的车厢很是宽敞,护卫有十二人,丫鬟带上了春夏秋三人,还有两个照

顾她起居的粗使婆子。

不止如此,沈大海还为她寻了一个商队同行,商队先去灵山书院,然后去往江南,此商队还请了镖局护送,并且一路都有交买路钱,近几年都没有出过事。

商队常年在这一条路线上行走,住的客栈是特定的那几间,杜绝了遇上黑店的可能。

可以说,沈大海考虑的很全面,将女儿这一路上可能遇上的危险都扼杀了。

*

天不亮就启程,沈宝惜上了马车后,因为身下的垫子太软,就跟在床上差不多,她靠在软枕上假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再次醒来,马车已出城二十多里了。

春风送上了净面的水,边上的夏雨已经在小几上帮她摆吃的……吃食是出门之前由府里的厨娘准备。

沈宝惜抽了抽嘴角,亲爹还真是不让她吃一点苦。

而她不知道的是,沈大海偶尔出远门,坐的就是这个马车,身边伺候的人只多不少。

这一行商队是由一个姓周的商户领头,与沈大海做过多年生意。

沈大海厚道,买他们的货物时不会使劲压价,并且要货量很高,经常包圆了商队带来的货,给商队省了不少事。

因此,周领头对待沈宝惜时十分客气,将沈宝惜的马车包在最中间,还压着其他人,不许他们前来打扰。

商队行进有特定的路线,每天赶多少路,在哪个地方歇息,那都是有严格的规划。一路上果然很顺利,就在第四日中午,车队到了灵山府。

此商队出门时不是空手,带了一些其他地方特有的货物,也带上了风华楼的胭脂和香胰子。

实际上,沈宝惜也没有空手来,护卫们做了两架马车,每架马车上都塞了半车厢的香胰子。

她有想把生意做到灵山府。

若是生意好做,就在此买下铺子开张,若是不好卖,只将手头的货物出手就行。

到了灵山府,沈宝惜先找了一间繁华的酒楼住下。

酒楼分上中下三等房,此外还有优等,优等就是酒楼后面的一排小院子。

这间酒楼沈大海不止住过一次,沈宝惜住的是后面的院子。

几天奔波,沈宝惜很累,到地方后先狠狠睡了一觉。

翌日早上醒来,沈宝惜用完了早膳,打算先去钱家的铺子问一问。

结果,一出门就撞上了一群书生,谢承志就在其中。

两边人遇见,都愣了一下。沈宝惜恍惚想起灵山书院是在郊外的山上,这大早上的看见书生,那他们昨天多半是住在了城内。

谢承志还以为自己起太早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确定面前是沈宝惜,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过于惊讶,手中的折扇都忘了摇。

沈宝惜打量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越过几人就要走。

谢承志追了两步:“沈……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一个人来的?”

沈宝惜呵呵:“你在跟我说话?”

谢承志有些恼。

他们上辈子生活的地方说话较随意,而且两人之前那样的关系也用不着太客套。沈宝惜分明就是故意忽视他,他咬牙道:“对!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关你事。”沈宝惜想到什么,道:“对了,你娘病了,白姑娘说的,她还想问我借马车来找你呢。”

谢承志讶然:“何时的事?她人来了吗?我这边没有任何消息……我娘病的重不重?”

第46章 相见谢承志有太多的话想要问,都……

谢承志有太多的话想要问,都不给人回答的机会。

“六天前的事。”沈宝惜随口道:“当时她求助上门,但又担心一路上被人欺负,所以要沈府的马车护送,但我也不能保证沈府的下人就一定干净的如同阳春白雪,万一他们起了歪心思,那岂不是将白姑娘推入了火坑?因此,我说借她银子,让她自己找信任的人同行,结果她拒绝了,还说我不够善良。干脆我就把那些银子捐给扶幼堂吃肉了。”

其他的书生听到这些话,都忍不住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