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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玉京 薄月栖烟 24238 字 3天前

第141章 七娘子11

见薄若幽面色不对,福公公安抚道:“莫怕,消息来的没有那般快的,咱们安心等着便可。”

薄若幽呼出口气,这才将脑海中出现的古怪画面挥开去,目光往府内一看,却见门房内坐着两个面生侍从,薄若幽蹙眉,“府上有客?”

“是忠义伯府的二公子。”福公公叹了口气,“当初世子的黄金膏便是忠义伯二公子送的,忠义伯府已经派人来送了好几回礼了,只是侯爷在的时候他们不敢登门,今日二公子方才来探望世子,如今二人正在院内说话。”

福公公说完,请她二人入府,待到了客院,果然看到冯烨和霍轻鸿二人正站在廊下看那鸟雀儿,听见脚步声,二人齐齐朝她们看过来,冯烨眉头高高一扬,低声道:“怎么是这位姑娘,你不是说在等看病的大夫吗?”

霍轻鸿便道:“程先生是幽幽的义父。”

冯烨万万没想到还有此间关联,立刻陪着霍轻鸿迎上来两步,霍轻鸿先与程蕴之见礼,冯烨也拱手上前来,“拜见先生,早闻先生大名,没想到今日能得一见。”

见他颇有礼数,程蕴之自然也好颜待之,因要给霍轻鸿施针,他二人便进了暖阁,冯烨看看留下的薄若幽道:“没想到程先生竟是薄姑娘的义父。”微微一顿,他叹了口气道:“你们府上的事我已知晓,此番牵连甚广,薄大人也是受了连累,再过几年,薄大人还是能回京的。”

薄若幽面无表情的望着冯烨,“冯公子在说什么?此案乃是侯爷亲办,后又是大理寺同刑部会审,犯了律法便该定罪,哪有连累一说?”

福公公站在一旁笑眯眯望着冯烨,冯烨面色一白,“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薄大人并非主犯……”

他一时尴尬无比,也没想到薄若幽全然不领情,这令他哭笑不得,想着探望霍轻鸿也探望完了,立刻便提出告辞,福公公笑着命侍从送他,冯烨看到福公公面上笑意,不知怎么心底有些发寒。

见他慌忙离开,福公公才摇着头叹了口气,“这二公子说话也实在没个轻重。”

薄若幽心思还在霍危楼身上,并未接言,她跟着福公公入屋门,便见程蕴之正凝神落针,福公公轻声道:“世子如今已算大好了,昨夜忽然病发,也不过饮了两碗安神汤便忍了住,后来半夜便睡着了,这些日子让程先生和你日日奔波,实在是辛苦的很。”

薄若幽道不辛苦,福公公又说:“本来想让明公子帮着问脉,好让程先生不必每日来回,可最近明公子腿疼犯了,这几日也在卧床养病。”

薄若幽狐疑,“明公子的腿如今还有病疾?”

福公公叹气,“他是少年时候出的意外,这些年整日坐着轮椅,身上从未好过过,小病小痛是不断的,尤其腿上,说当年腿断之后骨头未曾愈好,这些年时不时便要生痛,往年是冬日才难捱,如今发的越勤了。”

想到明归澜,薄若幽心底不免痛惜,忍不住问道:“公公可知当年为何生了意外?”

福公公闻言面色微沉,“是有人想要绑架他。”

“绑架?”薄若幽有些讶然,“是何人如此大胆?”

明氏也算得上京城贵族,寻常人谁敢轻易绑架明归澜?

“不知,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明公子那时候才七八岁,一次在洛水湖畔玩耍时,被人诱哄着离了仆从,本以为是遇到了喜爱小孩子的,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歹人,明公子被捉住,还被下了迷药,幸而明公子机灵,又自小跟着他父亲学医,一闻是迷药的味道,便立刻装晕,后来趁着那歹人不注意方才跑了出来,只是逃跑时从一处山坡滚下摔断了腿。”

福公公叹了口气,“幸而仆从丢了少爷,也心慌的紧,很快将他找到,否则只怕连性命也要丢掉,人救回来了,可他的腿却治不好,后来报官,令官府去洛水湖畔搜查歹人,可那歹人却跑的影子都没了。”

薄若幽没想到明归澜小时候遇见过这般险境,“既然未抓到歹人,那如何知道是绑架呢?”

“明公子当时恢复意识时说过那歹人言辞,那人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的年纪,不像是故意拐骗小娃娃的贩子,且寻常拐子也不敢拐锦衣华服的贵族少爷。”

薄若幽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还在逍遥法外。”

福公公颔首道:“只是苦了明公子,本来是惊才艳艳的少年神医,前程不可限量,却都被那场变故毁了。”

明归澜断了腿,半生辛苦,可那歹人却毫发无损,薄若幽忍不住道:“就没有怀疑之人吗?与明氏有仇怨者,又或者是想勒索金银者。”

福公公叹气,“自然是有几个的,明院正当年因为此事差点发疯,但凡与他有过几句争执的都被他指证了一遍,为此也得罪了不少人,可官府挨个摸查过去,人家个个都有人证,这案子足足查了一年吧,后来实在没有线索,方才搁置了,只怕如今京兆府衙门的内库中还存着这桩悬案的卷宗。”

本以为是意外,却不想是人为,且那嫌犯如今还在外逍遥,薄若幽心底不免添一层郁气,只是时隔这般多年,当年都无线索,如今更难追查。

任何罪恶都该有惩报,可薄若幽做仵作这几年,又清楚的知道并非每一桩疑案都有真相浮出之时,有些悬案数十年难断,而有些受害之人,终其一生等不到凶手伏法,此状令人绝望悲哀,仿佛行凶作恶不必付出代价,可道理不该如此。999xs.net

于是她愈要精进仵作之技,虽是女子,又位卑言轻,即便无法令世上所有疑案昭雪,可但凡被她碰见的,她都要用十成十的心思去破解。

薄若幽缓缓呼出口气,只等程蕴之为霍轻鸿施针完,这般等了半个时辰,程蕴之方才收针,诊脉之后,程蕴之道往后不必日日施针,只需继续用汤药便可,福公公大松了口气,正当父女二人准备告辞之时,冯烨的仆从忽而去而复返。

返回的有四个仆从,一人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一人手中抱着几样玩物,有解不开的九连环,又有关节可活动的人偶,还有几本戏文传奇话本,另外两人抬着个箱笼,盖子一打开,里头竟是一尊沉香木菩萨像。

仆从毕恭毕敬的道:“这猫儿十分听话,是给世子解闷的,还有几样机巧

的玩意儿和几本坊间正时兴的话本,都是最新的故事。这尊菩萨像是上好的沉香木雕成,有相国寺的高僧开过光,是去秽辟邪的宝器,已经在公子屋里摆了快一年了,如今世子大好了,公子将此物送给世子,定能使得世子以后百邪不侵。”

霍轻鸿都惊了,有些头疼的道:“何必弄这些花里胡哨的,没意思,我这里有只鸟雀儿就足够吵了。”999xs.net

他嘴上说着吵,却也从未叫人将鸟笼拿走,听他此言,冯烨的侍从们却不敢将礼物都带回去,见他们一个个诚惶诚恐的,霍轻鸿只好将礼物留下。

待他们离开,霍轻鸿看着那只猫儿有些头疼,猫儿雪白,瞳色澄黄,也不认生,虽然刚被送来,此刻却绕着几人打转嗅闻,闻了片刻,便往西窗榻上跳去,似乎想寻个软和的地方睡觉。

霍轻鸿指着猫儿:“我可不要这小东西……”

福公公失笑,“送都送来了,瞧着也娇贵乖觉的很,便留下吧。”

霍轻鸿拧着眉头,相较之下,那些九连环之类的机巧之物更引他注意,他本是去翻九连环的,可袖子一带,却将一旁的话本册子拂落在地,薄若幽正巧离得近,便倾身去捡,刚将书册拿在手中,薄若幽秀眉拧了起来。

见她面色有异,霍轻鸿不由问:“怎地了幽幽?”

薄若幽望着书册上的话本名字,又翻了翻其内故事,而后蹙眉道:“这本子我看过。”

“你看过?刚才那侍从不是说这是最新的?”

薄若幽一听此言,蓦的抬眸看向福公公,“公公,可能立刻派人将适才那几人追回来?”

福公公不知发生了何事,可少见薄若幽如此激动,立刻便出门吩咐,等他回来,薄若幽才解释道:“和我最近办的案子有关,这话本也曾出现在死者的屋内,可她此前被禁足了,这话本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她那里。”

霍轻鸿扬眉,“那必定是别人送去的啊。”

薄若幽颔首,“是,可此前问了几个有嫌疑之人的供词,却无人提起送话本之事。”

霍轻鸿眼珠儿转了转,明白了其中关键之处,便默不作声,而侯府侍从行事利落,没多时,便将还未走出侯府长街的几个冯家仆人叫了回来。

薄若幽问起话本来处,一个仆人道:“是在御街西侧的平安街翰文书馆买的。”

“当真是最时兴的本子?”薄若幽又问。

这仆人颔首,“是的,公子有交代,说世子养病无趣,定要买最新的话本,那书馆掌柜也说,这本子才摆出来半月,连书馆之间都未曾传开。”

薄若幽听得心惊不已,摆出来半月……

满打满算,刘瑶死了十三天,也就是说,在刘瑶死之前,有人将最新的话本带了过去,而按照庵堂女尼的证词推算,只有初五初六两天庵堂之内无人,因此,探望刘瑶之人,必定早已知道女尼们的安排,而后趁着无人前往。

薄若幽看着手中话本,眼底明光簇闪,脑海中一片纷乱急转,某一刻,她忽然将书册一合抬了眸,她知道为什么刘瑶死在密室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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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七娘子12

“义父,我要去翰文书馆一趟。”薄若幽语气着急的道,又看向福公公,“公公,可能劳烦你派侯府侍从送我义父回家?”

福公公自然点头应下,程蕴之道:“可是想通案子关节了”

薄若幽颔首,“想通了一处,稍后女儿还要去衙门走一趟”

程蕴之也不多问,霍轻鸿好奇的望着薄若幽,眼底却生出几分蠢蠢欲动来,“你想通了何处?去书馆做什么?”

薄若幽着急往书馆去,懒得与霍轻鸿多言,见她要走,霍轻鸿也跟着站起身来,“我也想去看看”

福公公有些无奈,“世子去做什么”

霍轻鸿一时可怜兮兮道:“我已经小半年不曾出侯府大门了。”

这倒是实话,薄若幽闻言心底微动,便道:“世子同去也没什么,但我却顾不上世子。”

霍轻鸿抓了抓脑袋,“我还要你顾?”

薄若幽没多说什么,径直朝府外去,霍轻鸿则命人备马,福公公见他来了精神,忙吩咐侯府侍从好生跟从,不多时,一行人在府门之外分别。

薄若幽乘着马车往翰文书馆而去,书馆距离澜政坊不远,路上薄若幽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算着什么,待马车在书馆门前停下,薄若幽下马车进了书馆。

她寻来掌柜,只问那名叫寻钗记的话本,掌柜所言果然与冯家仆人一般,薄若幽忙问:“那这些日子来买这话本的人可多?”

掌柜一笑,“自然是多的,这话本乃是最新的故事,还有两家酒楼要为本子谱曲定律,要唱演呢,姑娘可是来买话本的”

薄若幽自然摇头,“那掌柜的可记得十三日之前有哪些人来买过?”

掌柜拧眉片刻,“过了这么些天,我已是记不住了,不过头两天里买的人不多,只是我们也不会专门记着客人模样,且这书馆整日进进出出的,着实记不住……”

薄若幽有些失望,霍轻鸿在旁瞧着,“如何,你想错了?”

薄若幽摇头,转身出书馆直往衙门而去,霍轻鸿一时有些茫然,却又连忙跟上,待到了衙门,正好碰到吴襄刚从外面回来。

见着薄若幽,吴襄一脸苦闷的说暂无所获,见霍轻鸿跟来,不由十分讶异,薄若幽却开口便道:“捕头,我知道为何刘瑶看起来死在密室之中了”

“你知道了?”吴襄先是明眸一亮,可很快他抓住了重点,“怎叫看起来死在密室中?”

薄若幽面色严肃道:“因为这密室并非凶手布置,而是刘瑶自己将门从内锁上,从而造成了凶手在密室之中谋害了她而后逃脱的假象。”

吴襄一愣,他想过了诸多机关巧思,却无论如何没想到薄若幽会有如此简单的推论,“这……当时她受了重伤,还能来关门吗……”

薄若幽道:“她并非触柱暴亡,验尸和床榻之上的血迹可得,她乃是伤重而后失血过多而亡,凶手当日行凶之后,见她血流不止,多半心生恐惧想要立刻离开屋子,他离开之后,刘瑶转醒,然后她将门关了上。”

“门板之后的血迹,便是最好的证明,此前

我们怎么也没想通,门板之后怎会有血迹,倘若是凶手留下,那一般人开门关门之时,大都会去握门后的把手,而不会碰触门板之后,捕头应当记得,那门后的血迹在我肩头的位置,我猜测是刘瑶关门之后,头晕体虚,身体靠向门板之时将身上血迹蹭在了上面。”

吴襄本还觉得此推论不可思议,可听薄若幽这般一说,倒觉得合情合理,那密室之论的确先入为主了,再加上以往办案的经验,第一反应便是凶手故意布置成密室,从而假造死者是自杀,可女尼们却又说过,屋子里的地上掉落了不少物品,一看便是生过争执的,倘若凶手想误导他们,布置密室之时又怎会不清理现场呢?

“你说的倒有些道理,是我们先前将此事想的太复杂了。”

薄若幽又道:“除此之外,刘瑶关上房门或许有两个原因,其一,她害怕凶手去而复返,其二,她想阻止凶手回来取走他留下的物证。”

“物证?”吴襄拧眉。

“捕头可还记得刘瑶书案之上放着许多话本书册?”

“自然记得,可那些书册我们看过,并无异常。”

薄若幽摇头,“话本之上故事的确寻常,也未留下什么只言片语的证据,可异常之处在于话本开始在市面上售卖的时间,她那书案之上的话本繁多,面上瞧着也都还算簇新,可今日我却偶然得知,其中一本话本竟是半月之前才开始售卖。”

此言一出,吴襄立刻明白了过来,“半月之前才开始售卖的话本却出现在了庵堂之中,这说明一开始售卖便有人买了给她送去!”

他迅速回想起来,“按照此前诸人的供词来看,刘家无一人提起半月之前去见刘瑶,而女尼们说初五初六庵堂之内无人,那凶手定是那两日去过庵堂!”

薄若幽点头,“是,刘家有人在说谎,眼下只需要查出谁去买过那话本,又是谁隐瞒了去庵堂的事实,便可找出凶手来!”

吴襄一把握住身侧佩刀,浓眉扬起,双眸锃亮,片刻前的沉闷颓唐一扫而空,恨不得此刻就能一脚跨入刘府拿人,“是哪本话本?”

“名叫寻钗记,我在刘瑶的箱笼之中看到过几次,眼下去刘家必定能找到。”

薄若幽答完,吴襄立刻吩咐衙差准备车架,又问她,“可要同去?”

薄若幽立刻点头,这时,她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霍轻鸿,却见霍轻鸿也双眸亮晶晶的望着她,见她看过来,也立刻道:“那我也要去。”

薄若幽蹙眉,“世子跟去做什么?衙门办差,世子不好同去。”

霍轻鸿先是有些不满,可对上薄若幽目光,泄了气似的道:“那我在外面候着如何?”

薄若幽有些无奈,看向吴襄,吴襄连忙道:“不进府门,刘家人也不会觉得如何,世子愿意跟便跟着吧。”

薄若幽叹了口气,上下打量霍轻鸿,一时未看出霍轻鸿在想什么,很快车马齐备,一行人往刘家去,路上吴襄细细盘算了一番,想起了刘家四公子的供词,“你可还记得,刘

家那四公子说过,说初六那日他曾出城去相国寺上香,回程路上因病发是被抬进来的。”

薄若幽自然记得,吴襄又道:“只是当日审问了跟着他的两个小厮,那两个小厮也如此言语,还说有车夫作证,我们的人也去相国寺查问过,寺里的知客僧还记得他,说他午时到的寺里,在寺里待了两个时辰离开,按照脚程,回京时正是天黑时分。后来路上便有些不适,到了家门口,是叫人抬了一顶小轿出来将他抬进去的。”

薄若幽想了想相国寺的位置,“两个时辰,足够从相国寺到水月庵来回了……”

吴襄道:“这个也问过寺里的僧人了,他中间在寺内要过一次素斋,送素斋的僧人亲眼看到他跪在菩萨像之前念经。”

薄若幽若有所思,“僧人的证词和仆人的证词,多少会有不可尽信之地。”

吴襄颔首表示赞成,待车马到了刘府,薄若幽令霍轻鸿去马车上候着,而后便跟着吴襄进了侯府大门,霍轻鸿趴在窗沿上望着刘府府门,一时面露怔然,不知在想什么。

刘府内又是刘焱来接,待听闻吴襄要去刘瑶的屋子,刘焱立刻道:“幸而你们今日来,若是再晚一日,七妹妹的遗物我们便要收走了。”

刘焱在前领路,几人又到了这处偏僻庭院,开了门,薄若幽一眼看到屋内放在原地未动的箱笼,箱笼虽然未动,可她一眼看到箱内堆叠的物品生了变化。

她疾步上前,“这两日可有人来过此地?”

刘焱微讶,“没有吧,钥匙如今都在管事手中,开门是要与我说的,没听谁进了屋子。”

薄若幽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去翻找,上次她留在屋内看了良久书册话本,哪几本册子放在何处,她再清楚不过,然而当她翻遍了整个箱笼,连屋内书案也找了,那本寻钗记却当真不翼而飞,见她神色,吴襄上前问:“怎么了?找不着了”

薄若幽颔首,“不见了,就唯独不见了那本寻钗记。”

吴襄顿时沉眸看着刘焱,刘焱一听也觉古怪,立刻令小厮去叫管事,很快,刘府管事快步而来,刘焱晃了晃手中钥匙,“这几日钥匙都放在何处的?可有人去找你要过钥匙?”

管事一听立刻道:“二公子昨夜来要过一次钥匙。”

“什么?二哥来要过钥匙?”刘焱很是惊讶。

管事点头,有些惶恐的道:“二公子说想来看看七姑娘的遗物。”

刘焱欲言又止的看向吴襄,吴襄扯了扯唇,“那得请二公子过来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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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七娘子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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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诩来的很快,见众人站在刘瑶闺房门口,面上无半分惊讶,又泰然发问:“怎么了?可是七妹妹的案子有了进展?”

吴襄凝眸道:“昨日二公子来过刘姑娘的闺房?可曾带走什么”

“的确来过。”刘诩看了一眼管事,“我拿走了七妹妹书房内的一盒棋子。”

他叹了口气,“因三弟说七妹妹的东西之后都要收起来,要跟着丧事下葬,我心有不忍,想留伴过七妹妹之物做纪念,便要了钥匙来了此处,看来看去还是拿了棋子。”&lt;a href=&quot;<a href="http://www.999xs.net&quot;" target="_blank">http://www.999xs.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www.999xs.net&lt;/a&gt;" target="_blank">www.999xs.net&lt;/a&gt;</a>

吴襄扬眉,抬步往暖阁走去,待进门,果然看到西窗之下原本放着的棋子不见了,他折身而出,“二公子只带走了棋子?”

刘诩泰然颔首,“是啊,早前曾与七妹妹对弈,棋子也可寄哀思。”

吴襄浓眉拧成川字,“那二公子有没有打开箱笼看?那里面也有很多七姑娘的遗物。”

“看了,看了一眼,不过都是些女儿家喜爱之物,我想着那些还是陪着七妹妹下葬吧。”

“那二公子可曾见过一本话本?”吴襄又问。

刘诩惊疑不定,“不曾,那话本怎么了?”

吴襄与薄若幽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古怪,薄若幽走到门口去看那把门锁,只见门锁十分寻常,若有擅长溜门撬锁者,很轻易便可打开,而如果凶手要拿回话本,的确不可能大而化之的去找管事寻钥匙。

薄若幽不由沉思起来,吴襄上下打量刘诩片刻,见他面色坦然并无遮掩躲闪,心底不由郁闷,好不容易被薄若幽发现的证物竟是丢了,他咬了咬牙,“看来要搜一搜刘府了。”

刘焱和刘诩面面相觑,吴襄已经吩咐衙差搜索刘府各处,然而刘府宅邸阔达,凶手盗走话本已久,又如何会放在显眼处让衙差们发现?

薄若幽如此做想,却也不曾说什么,直跟着吴襄去花厅,很快,衙差们逐个院落搜查起来,此行惊动了所有人,不多时刘家几位在府中养尊处优的老爷夫人都到了厅内,然而吴襄面不改色,刚毅威严,虽只是个捕头,却也令他们心有埋怨不敢多言。

薄若幽站在吴襄身后不远处,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无论是二老爷还是三老爷,此刻都面露不快,倒是四老爷气定神闲,而四公子刘恒今日面色仍是不佳,看样子黄金膏的毒令他吃了不少苦头。

她正细细观察着,花厅外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有仆从快步而来。

二老爷一看那仆从,便往门口走去,那人低声禀告了两句什么,二老爷蹙眉道:“这点小事也要找来府上,当真看不起我刘府还是怎地,只管去账房支银子便是了,大哥回来了,我自然会和大哥说”

那仆从应声而走,二老爷又沉着脸回来坐着,薄若幽微微蹙眉,朝外走了几步,花厅外的院落内汇集着大大小小的仆从管事,薄若幽凝神听着他们私语。

“又是来领账的……”

“府上出了事,外间已经传开了,这下好了,这些花楼里的人也敢来府上要账了。”

“这个节骨眼上老爷和公子还不消停,也不知会不会闹出乱子。”

薄若幽只勉强听清几句,细一分辨,便猜到是二老爷在外留下的花酒账,她敛下眉目不露分毫,很快去搜查院落的衙差回来,众人皆无所获。

二老爷刘贤便道:“怎地了,捕头还将我们都疑上了?这案子已经交给京兆伊衙门几日了,没个进展,反倒是将凶名落在了我们自家人身上。”

吴襄皮笑肉不笑的牵了牵唇,“也并非毫无进展,这不是在查吗二老爷也别急,相信过几日就会有结果了,如今搜查也是公事公办,若是不搜,反倒不能排除你们身上的嫌疑。”

二老爷欲言又止,倒是三老爷出来和气的打圆场,他言辞要比二老爷圆滑周全的多,“该搜该搜,如今没有找到证据,说明事情与我们府内人无关,侄女死的冤枉,那庵堂又在乡野之间,也不知是遭了什么歹人,还望吴捕头辛苦些,早日查出真凶,让侄女安息。”

有关无关,自然不是这般简单便能证明的,吴襄也不多说,又不能将他们抓起来严刑拷问,便想着往书馆去一趟,看看能否从书馆找到线索。

他提出告辞,刘家自然求之不得,刘焱便亲自送他们离府,然而刚走到门口,薄若幽和吴襄都看到门房内探出二人。

这二人一个三十来岁,神态老成,眼透精光,一个则年纪轻轻似个小厮,二人听见脚步声纷杂才从门房内走出来看,见出来的是官差,面露几分传言为真的意味深长。

刘焱见此二人,面露赧然,吴襄看了看不曾多问,薄若幽却在跨出门槛之后又停了下来,她问刘焱,“三公子,这二位是”

刘焱轻咳一声,“我们府上有个规矩,在相熟的酒楼吃酒宴客,并不立刻结银子,都是各处酒肆隔一段时间来府

上结账,这两人多半是来领银子的。”

这等习惯在富贵人家也不少见,薄若幽却问:“不知他们是哪处酒肆的?”

刘焱也不知,回头见那二人还在门口探看,不由招手令二人近前,那中年男子当先上前,面上兴味之色一收,颇为恭敬,“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是哪家的?”

“小人们是长乐楼的。”

这名字听着倒似个寻常酒楼,这时那中年男子又道:“府上的事外头也有几分流传,小人们本来也不敢此时上门,只是日前府上四公子去了一回楼里,小人们便以为府上的事已经过了,这才敢上门来。”

刘焱点头,摆手令他离去,薄若幽却忍不住问道:“敢问店中可唱演戏文?”

那中年男子已走出一步,此刻又旋身回来,笑着答道:“唱演的,我们楼里南曲北调的戏文都唱演,还有京城中最时兴的曲儿。”

薄若幽不知想到了什么,点点头不再多言,刘焱也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客气的将她送到马车边上,这时,霍轻鸿掀帘跳下马车来,当即吓了刘焱一跳。

刘焱没想到霍轻鸿竟然跟了来,一时有些惶恐,霍轻鸿上下打量他两瞬,转而问薄若幽,“如何?你想得的线索可找到了?”

薄若幽摇头,霍轻鸿也面露失望之色,“那怎么办?”

“没关系,府衙继续查便是了,本来查案子便不是一蹴而就。”

霍轻鸿应了,又翻身上马,而后一行人才离开,刘焱望着薄若幽一行离去的放下若有所思,在门口站了片刻方才返身入府。

走了没多远,薄若幽便掀开车联道:“捕头,我要去长乐楼看看。”

吴襄扬眉,“为何去长乐楼?我正说去你提过的翰文书馆瞧瞧呢。”

薄若幽思绪也未理的清楚,便只是道:“那捕头去书馆吧,只是隔了这般久,恐怕难找到有用的线索,我去长乐楼看看,若得了什么,再与捕头禀告。”

吴襄是要去一趟书馆才死心的,便应了,出了这长街,二人便分道而行,霍轻鸿在马背上问,“你去长乐楼做什么?”

薄若幽唇角微弯,“去听戏。”

霍轻鸿一下想到了在回京船上的案子,那次戏班死人之后,他对热闹戏曲便生不出兴趣了,薄若幽见他神色便道:“也出来半日了,世子回府去吧。”

霍轻鸿抿着唇,抬眸看向了西斜日头的方向,金色的余晖映照在他脸上,却再无半年前的少年意气,他默然片刻,忽然道:“你说我大哥何时回来”

此问令薄若幽心口微窒,她敛眸一瞬,又平和的道:“入冬之前,侯爷定会归来。”

如今仲秋已过,天气已渐转瑟凉,街边榆柳黄叶萧萧而落,京城早已不是霍危楼离开之时葱茏炙热景象,季节更迭,霍危楼不仅未曾归来,甚至还深陷危险生死难测。

霍轻鸿望着她,有种审视般的打量,“你怎比我还镇定?你不害怕吗?”

薄若幽指节紧攥起来,口中却冷静的道:“害怕也不能令侯爷脱险。”

霍轻鸿拧眉,眼底的审视意味越发强烈,注视了薄若幽半晌,他才泄气似的移开目光,“难怪大哥对你另眼相待,有时候,你与他骨子里很有几分相似,你们永远知道做当下最对的事。”顿了顿,他又语声沉沉的道:“不知道多一个人挂念大哥,老天爷会不会多给大哥一丝生机。”

他握住缰绳,“我回府了。”

马鞭一扬,霍轻鸿疾驰而去,侯府侍从们两个留下跟着薄若幽,其余人也跟着霍轻鸿一同离开,薄若幽放下帘络,马车里光线顿时一暗。

她依靠着车璧的半边身子僵硬,手无意识落在心口按了按,又长长的呼出口气,这才让周良往长乐楼而去。

长乐楼坐落在西市以南,黄昏时分的长乐楼一片喧哗热闹,薄若幽进门之时立刻引得伙计热情相迎,她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开口便问今日有何好戏文。

等伙计报出一串贯口,薄若幽道:“可有寻钗记?”

伙计一听顿时笑了,“小姐一听便是常爱听戏的,这一出话本还未编排好,最少也要有一个月才能登台,小姐到时候再来店中听才好。”

“这几日问此戏文的人可多?”

伙计道:“有的,却也不是很多”

“平康坊刘家的四公子你可认得?”

“认得认得,常来的贵客小人们都不敢不认得。”说至此,这伙计想起什么似的道:“前日四公子来的时候,正也有人问起这本戏文,当时听说一个月之后要演新的故事,四公子还说到时候也要来听。”

薄若幽望着这口沫横飞的伙计,晦暗的乌瞳终于一亮。

离开长乐楼之时已经是夜幕初临,薄若幽在楼内听了半折子戏,出来上了马车,依旧有些出神,待回了家里,薄若幽给程蕴之请了安便问他:“义父从前可常去相国寺?”

程蕴之正看

医书,闻言抬眸,“去过几次,怎么了?”

薄若幽走上前来将他跟前的灯花挑了挑,火光顿时一亮,“女儿想给父亲母亲在相国寺供奉两盏灯,虽也没什么实用的,可如今女儿回了京城,便多尽些心力。”

程蕴之放下书册,“当然极好,你既有此心,那边早些去。”

“明日去如何”薄若幽忙问。

程蕴之笑开,“自然好,正好明日不必去侯府施针,咱们早去早回。”

薄若幽应声,又去吩咐周良,等交代好了,这才回房歇下。

这夜薄若幽也睡得颇为不安,梦境纷乱嘈杂,一晚上脑袋都闹哄哄的,等第二日醒来,似乎又比平日晚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心底记着今日要做什么,可睡意未清之下,竟然一时记不起来,望着帐顶发了一会儿怔,才听见良婶在外敲门。

“小姐,可醒了?今日要去相国寺”

薄若幽眨了眨眼,一下坐起身来,利落的洗漱更衣,两炷香的功夫之后,父女二人乘着马车出城,直往相国寺而去。

相国寺也在城南群峰之中,与去水月庵的路径相差无几,只到了山脚下才一个往东北一个往西南,马车沿着阔道往山上去,路上可见香客如织,还未到山门,便听见寺内钟声在山野间回荡,待到了山门处,父女二人下了马车沿着石阶而上。

相国寺香火鼎盛,如今午时不到寺门处便多有香客进出,程蕴之到了寺门,抬眸仰望檐上匾额喟叹道:“十多年了没来了。”

说着二人进门,薄若幽寻到知客僧,道出供奉佛灯之事,知客僧便领着二人往寺内深处走,一路行来,佛殿庄严巍峨,比洛州法门寺更有森宏气象,香客们也大都锦衣华服,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薄若幽先去给父亲母亲添了佛灯,而后望着佛堂道:“京城内的贵族们添的佛灯都在此?”

佛堂阔达,百盏长明灯供奉在菩萨像前,火光如萤,知客僧颔首,“都在此处了,施主放心,此处常年只有供奉佛灯的施主才可入内祭拜,若不逢年节,有时候小半年也无人来,寺内僧众小心照料,佛灯必定长明不熄的。”

薄若幽便问起了初六那日刘恒来寺内祭拜一事,知客僧心中疑惑,薄若幽便干脆道明仵作身份,知客僧早见衙门公差前来查问过,又见薄若幽诚心供奉佛灯,气度仪态不凡,不像胡闹作弄他们之辈,也不敢怀疑薄若幽作假,微讶片刻便算起了时日,随后叫个小僧过来,对着薄若幽道:“初六那日此处佛堂是在此当值,施主可问他。”

薄若幽问那小僧,小僧道:“那日只有刘施主在此祭拜,他跪在佛前念了一卷经文,花了不少时辰,后来还要了一餐斋饭,师兄们将斋饭送至一旁的偏厅,他用完方才离开。”

“中间未曾离开”薄若幽问。

那小僧道:“不曾离开,当时小僧不敢打扰,便守在一旁值房内,中间刘施主的小厮吩咐小僧去要素斋,小僧看到刘施主还跪着,回来之后,刘施主也跪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素斋送来,刘施主方才起身。”

薄若幽走出门,往佛堂内看,又问小僧刘恒当日跪在何处,那小僧指了地方,薄若幽秀眉蹙起,一时有些作难,站在门外,若是刘恒跪着念经,那便能看到刘恒整个背影,而他中间不曾离开,怎么会呢……

薄若幽面露沉色,这令程蕴之有些担心,那小僧也有些不知所措,可忽然,薄若幽抬眸看着他,“他的两个小厮,中间可曾离开过?”

小僧皱眉回忆片刻,“刘施主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小厮,其中一人,倒的确是在刘施主念经之后没多久便不见了,后来刘施主要素斋之时,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厮在,后来素斋送到的时候,是两个小厮都在此的。”

薄若幽眼底一亮,又看向四周,“不知此地有几处寺门?”

知客僧忙道:“除了正门之外,东北西北两个角上各有两处山门,白日里常开着,香客们有些从后山上来,都可随意进出。”

薄若幽听完此话,又去看当空日头,此刻日上中天,正是午时时分,而此处佛堂坐西朝东,午时一过,日头西斜之下,佛堂内光线便更为昏暗,她心底笃定起来,道了谢方才离开佛堂。

程蕴之无奈看她,“原你来此还为着查案,如何,可与你所想的一样?”

薄若幽颔首,“女儿已经知道凶手是如何行凶的了。”

程蕴之也不详细问她,“那咱们可回京了?”

怎料薄若幽摇头,“女儿还有一事,义父等我片刻。”

她离开程蕴之,往最前面的大雄宝殿西侧的佛典去,不多时,她手中拿着个平安符走了出来,递给程蕴之道:“这是给义父的,义父戴在身上。”

程蕴之满眼笑意,自不会拂了她的好意,薄若幽捏了捏袖中另一个平安符,跟着程蕴之一道下山回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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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七娘子14

回京已是暮色时分,薄若幽先将程蕴之送回程家,而后便往衙门去。

衙门里吴襄跑了一整天,此刻正对着两份今日所获的账单明细拧眉,他面上疲累深重,因想不通其中关节,正烦躁的将手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侯炀几个守在跟前面面相觑着,大气儿不敢出一声,直到看到薄若幽来了,侯炀立刻道:“薄姑娘来了!”

吴襄应声抬眸,见薄若幽忽然过来,起身迎上,“天都要黑了,你怎过来了”

薄若幽神色松然,见他愁的眉眼不展,便问,“捕头今日可有所获?”

吴襄苦叹一声,“那书馆的人果然记不清当日买书之人的模样,我叫人给刘家几个公子还有几个老爷画了像,拿去让他们认,却一个都认不出来,倒是摸查刘家诸人底细之时又得了新线索,这刘家三房有些古怪。”

薄若幽眼瞳微动,“哪般古怪?”

吴襄道:“早前我不是与你说过,这刘家大老爷虽是当家之人,可家里生意俗物人情来往,大都是二老爷在管,只是他人不够稳妥,如今三老爷也在帮着,可我们调查了几处刘家的生意之后发现,这三老爷似乎有另起炉灶之意,他经手过的生意,都换了供货的上家,而这供货方其中一人,是三年前被他扫地出门的刘家管事。”

吴襄蹙眉道:“府里人都说三爷代下宽仁,又颇为精明,不可能换供货方之时不做调查,可他却依旧如此,我猜只怕他早有安排,刘家如今不分家,而家里的权力则是按照兄弟长幼来分,他上面大哥就算了,二哥分明是个酒囊饭袋,却依旧手握家里商道大权,他起了些别的心思,似乎也寻常,我仔细想了半晌,还未想出此事与案子有何关系。”

薄若幽立刻道:“有关系”

吴襄凝眸望着她,薄若幽肃容道:“我来衙门,正是要告诉捕头,此案凶手,乃是刘府四公子刘恒,来的路上我在想,刘瑶被害,是只因凶手不想暴露与她的私情,还是另有缘由,现在想来,只怕不止隐瞒私情这般简单。”

吴襄忍不住问,“四公子?为何是他?”

“今日我去了一趟相国寺。”薄若幽接着道:“我去问了初六那日在寺里佛堂当值的小僧,那位师父说初六那日的确如刘恒早前所言那般,午时前后入的寺门,而后再佛堂内念了一个半时辰的经,又用了素斋离开,只是今日我问时,小师父提起当日一处细节,说进了佛堂不久,刘恒的一个小厮便不见了,他也不曾留意,等到了用斋饭之时,那小厮才又出现。”

“寺内别处香客颇多,也无人会去问一个小厮去了何处,我猜测刘恒是与小厮换了装束,而后让小厮留在佛堂假扮自己,自己从角门离开去往水月庵。”

吴襄听得面色激动,来回走了两步又问,“可那小僧一直守着佛堂的,难道瞧不出谁是谁?”

薄若幽道:“那佛堂坐西朝东,在午时之前,阳光可落入门中,室内光线极好,可如果过了午时,佛堂内光线便要

昏暗许多,我还记的在刘府与刘恒的小厮有过一面之缘,他人和刘恒一般高矮,若看背影,是有几分相似的,再加上小师父本就对刘恒不熟,自然会先入为主的用衣裳和装扮认人,要瞒过这位小师父很简单。”

“此前我和捕头便说过,案发之后去探望过刘瑶的三个人最有嫌疑,刘恒虽然未去,可他父亲刘三爷却去了,还是第一个去的,所以我想,刘三爷是否早就知道刘恒杀了人,又或者被刘恒哄骗着去看看刘瑶是不是真的死了。”

吴襄凝神听她说完,“这般解释才通了!刘三爷纵然帮着家中俗物,可到底不是关怀小辈之人,这次出事之后,不曾打发小辈们去看,竟然自己亲自前往,这本就古怪。”

微微一顿,吴襄又问:“不过你专门去了一趟相国寺,难道一开始你就怀疑了刘恒?”

薄若幽摇头,“并非如此,昨日之前,我并未十分怀疑谁,可直到发现那本寻钗记不见了,且又在刘家门口遇见了前来领钱银的长乐楼掌柜,我才觉得刘恒古怪至极。”

“长乐楼……”吴襄仍然不解,那长乐楼的人他也见过,说的话他也听见了,虽然提起了刘恒去长乐楼,可长乐楼乃是寻常酒肆,富贵人家的公子去是再常见不过的了。

薄若幽便道:“捕头可逛过东市?”

吴襄抓了抓脑袋,“自然逛过”

薄若幽不知想起什么,略牵了唇,“东市之上的酒肆内,常有小曲戏文的唱演,走在长街上,便能听见周围楼宇之中曲调唱词皆为不同,我虽未去过长乐楼,可我想这酒楼非寻常酒肆,想来也有此等花样,而我那日去翰文书馆之时,掌柜的说有人想为寻钗记定曲律,要将其唱演出来,昨日我去了长乐楼,发觉长乐楼果然要准备寻钗记的本子,而刘恒去的那日,正好碰上了有人在问此事,他还说等寻钗记上了台,他要来听。”

吴襄眼珠转了转,“然后呢?将话本故事唱演出来也十分寻常呀。”

薄若幽颔首,“的确十分寻常,可凶手早不偷话本晚不偷话本,却是在我们前一次离开侯府之后才偷走,这是为何?”

“我猜凶手一开始根本不曾意识到那话本可能为证物,或许连买话本都不是他亲自去买的,而寻常谁会注意到话本是什么时候开始售卖?只要故事好看便可。”

“并且如果凶手一开始便知,那在刘焱将刘瑶贴身之物带回刘府的当夜,凶手便应该想办法将证物偷走,免得留下把柄,他之所以在那个特殊的时刻去偷,一定是因为中间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昨日在刘府时,我一直有此疑惑,本想离开之后让捕头去查这几日可有人往戏楼酒肆之地消遣,却未想正好碰上了长乐楼的人。”

顿了顿,她又沉声道:“我猜刘恒起初未意识到这一处,便不会去书馆问,在长乐楼,别人问寻钗记何时能上台,小厮定会解释这是近来新出的话本,他们需要时间准备,刘恒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落了把柄

在刘瑶的遗物之中。”

吴襄顺着薄若幽的思路捋了一遍,只觉处处都是顺理成章,他浓眉一扬,“我明白了!合着此人是用了障眼法,我猜他此前除了和二公子一起去探望刘瑶之外,定然也有用过类似的法子去私下见过刘瑶。”

眯了迷眸子,吴襄心底已有了主意,“刘恒自己是个嘴硬的,那我便拿那两个小厮开刀,我不信他们真能为了护主子,连人命案子也敢扛着。”

薄若幽已将所得道尽,拿人审问便非她职责之内,见吴襄风风火火命人备马,她便先告辞回家去。

夜色已至,归家后晚膳已备好,薄若幽陪着程蕴之用了晚膳,又帮他磨墨写药方,看着眼前诊治黄金膏之毒的方子,自然避无可避的想到霍危楼。

她并没有霍轻鸿说的那般镇定,也并非不怕,只是她本就是不会哭闹,更不会将情绪露在脸上的性子,如今除了令自己定下心来等消息,她别无他法。

薄若幽心底沉甸甸的,定要给自己找些事做才能排解这份惶恐,一直帮着程蕴之忙到深夜方才歇下,第二日一早,薄若幽乘着马车赶往武昭侯府。

到了侯府见到福公公,福公公知道她为何而来,叹着气道:“西南还是没消息,只怕也顾不上,宁骁这个点还未到,多半西南正乱着。”

福公公所言不错,可薄若幽知道,倘若霍危楼已经找到,底下人无论如何不敢瞒着京城,她算了算时辰,西南送折子回来,最快也要三日,或许霍危楼两日之前就已脱险了呢

呼出口气,薄若幽看向客院的放下,“世子如何”

“世子回国公府了”福公公叹道。

薄若幽有些意外,福公公苦笑道:“回去便回去吧,如今大好了,回去陪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要让他们放心,我看世子恹恹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便也不敢强留。”

薄若幽想着也是,又在侯府陪着福公公说了会儿话,问了长公主病况如何之后,方才离开侯府往衙门来,路上她一颗心更是发冷,不敢想象霍危楼真的伤重甚至殒命会如何。

等到了衙门,她神态才恢复如常,入了大门,便见面熟的衙差都在,侯炀见她来立刻迎上来,面露喜色的道:“姑娘,案子成了!昨夜捕头拿了两个小厮回来审问,不过花了半夜功夫他们便招供了,片刻前,才将刘三爷和四公子也捉拿了回来”

在嫌犯未曾招供之前,她终究有不放心之处,得了侯炀此言,她才觉一颗心微安,她入后堂等候,没等来吴襄从牢房出来,却先等到了从宫里出来的孙钊。

孙钊两日未见她,今日一见,神色却更有些欲言又止,薄若幽想着福公公说并未来折子,那孙钊此等神色是为何?

她心底有疑便问了出来,孙钊屏退左右,只对她一个人道:“侯爷西南遇险,如今也没个消息,今日早朝之上,我见那动静,似乎陛下想令二殿下接管直使司。”

薄若幽心头陡然一跳,纵然她不懂朝政,也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皇帝要夺霍危楼之权。

第145章 七娘子15

先前便牵挂霍危楼安危,如今天子有心夺权,使得薄若幽心头本就浓重的阴霾更深一层,霍危楼南下是为了扫清黄金膏之毒,是要拯救西南万民于水火,可他生死难测之时,天子却只惦记着手中权力。

寒意漫上薄若幽心头,她心知天威难测,亦明白霍危楼多年来本就遭人忌惮,而她心底深处更怕这些忌惮在此时变作风霜刀剑扑向霍危楼。

又或者,他在西南遭遇的危险,本就有人谋害?

薄若幽心腔满上一层细密的寒栗,面色也有些发白,孙钊见状叹了口气,“侯爷身居高位,他人若好好的,自然镇得住八方妖魔鬼怪,可一旦出了什么事,各方便都有各方的心思,你不必担心,只要侯爷安然归来,朝堂上的动荡都不算什么。”

薄若幽强自定神,“是,只要侯爷安然归来……”

她心中实在忧虑,一时也无心思等吴襄问供出来,只当案情已定,便告辞离了衙门,回家的马车上,她依靠着墙壁沉思起来。

霍危楼身居高位,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危机四伏,他在回京的船上,还曾枕刀而眠,一想到此,薄若幽禁不住心尖发颤,在西南遇险是为了公差,可如果此间有人设局,又或者有人趁着他遇险耍些别的手段……

薄若幽深吸口气,一时不敢再想下去,这时,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帘络之外嘈杂之声不断,眼下还在闹市,马车如何停了?

“小姐,是林公子,还有二房公子”

周良的声音在外响起,薄若幽秀眉微蹙,倾身将帘络掀了开,午时不到,深秋的天穹万里无云,日头溶溶的落在行人身上,薄若幽一眼看到了林昭和薄逸轩。

他二人御马在前,身后跟着数辆车马,其中一辆马车也掀开了帘络,正是薄宜娴母女在其中,而林昭二人停下来的这片刻,紧随其后的马车帘络也掀了起来。

“昭儿,怎不走了?”是林槐在问话。

林昭看着薄若幽,头也不回的道:“父亲母亲,遇见了二妹妹。”

林槐这才将帘络高高掀起,薄若幽见到他们,只好下了马车上前见礼,林昭一家看着薄若幽的神色倒含着关切亲和,可薄逸轩就不同了,他沉沉的望着薄若幽,神色复杂。

薄若幽对着林槐夫妻行了礼,后面马车的帘络放了下来,薄若幽当没瞧见,只问道:“这般早,林伯伯林伯母这是去了何处?”

林槐道:“你大伯的案子定了,今日是他启程的日子。”

薄景谦流放北地,今日离京。

薄若幽面露恍然,原来是去送行的,薄景谦虽说是罪臣,可他有林槐这样的好友,自然能得亲人一送,林槐不多提此事,只问她:“听说近来又有新案子?”

薄若幽应是,“是有一桩新案子,凶手已经抓到了。”

林槐很是欣然的望着薄若幽,薄若幽无心与他们寒暄,“那我便不打扰林伯伯和林伯母归府了。”

她后退开来,林槐又叮嘱两句,放下帘络准备启程。

林昭望着薄若幽欲言又止片刻,却到底没多言,而薄逸轩看着薄若幽道:“你是打算再也不回薄氏吗?”

薄若幽抬眸看他,“薄氏是我家吗”

薄逸轩唇角紧抿,撂下一句“随便你”打马而走,他们的马儿刚动,薄若幽便自顾上了马车,薄逸轩回眸见状,更觉心中憋闷。

林昭叹了口气,“逸轩,你又不是不知她这些年的坎坷,又何必惹她不快?”

薄逸轩不满道:“可她是薄氏的女儿,难道一辈子跟着她义父?不回京便罢了,回京之后仍然与薄氏形同陌路,这让三叔和三婶在天之灵看着情何以堪?她义父我知道,是从前程家的御医嘛,陛下已经为程家平反了,相较之下,薄氏如今没落,她是更不愿回来了。”

林昭拧眉,“话不是如此说,她刚回京之时,薄氏还未出事,她还不是不曾去找你们?人之血脉亲缘虽然重要,可也讲个情分,你又平心而论,若她回了薄氏,你当真能把她当做宜娴一般照顾吗?”

薄逸轩语声发僵道:“她是三叔三婶的女儿,既然是我妹妹,我自不会薄待她。”

林昭似是难以尽信,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不多时,两家分道而行。

薄氏在常乐坊的宅子已经被抄没,如今搬到了更偏远些的安宁坊旧宅,虽是够住了,却不比薄氏百年老宅来的煊赫,眼看着马车要入安宁坊,薄宜娴心底的郁气又漫了出来,她只在想,倘若薄景谦能安分守己的做官,如今薄氏好歹能用着先辈的一门三尚书之名,还可算个清贵官门,她也勉强能与林昭配得上,可眼下,薄氏却是罪臣之家。

她有些紧张的攥住胡氏手臂,“母亲,寻个吉利的日子,早些去林家和林伯伯林伯母定下亲事吧”999xs.net

胡氏正沉浸在夫君离京的惶恐之中,闻言也是一愣,她沉吟

片刻,一下回握住薄宜娴的手,“对,娴儿,你说得对,你父亲走了,家中再无官身,你二叔是个撑不住门庭的,你哥哥虽说看重你,可他是你二叔的儿子,你二婶又是个满腹心思的,咱们定要将林家的亲事早日定下才好,否则,咱们母女以后可怎么活?”

胡氏话还未说完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薄宜娴听得心中苦闷无比,想着胡氏要去给她定下亲事方才堪堪忍受下来。

朝中动荡连孙钊都看的明白,林槐自然不可能不知,而如今暂在户部代职的林昭也颇为清楚,第二日乃是沐休之日,一大早父子二人便在书房说话。

林昭有些忧心的道:“如今怎么个章程?此前长宁侯涉入黄金膏的案子里,刑部和大理寺还未定案,陛下如今却想让二殿下接手直使司,这是要立储了?”

林槐凝着双眸,“大皇子资质平庸,又不得宠爱,二皇子心思敏捷,又有个受宠的生母……看样子陛下却有此意了。”

林昭沉吟片刻,“父亲,侯爷在西南,不会当真回不来吧?”

“怎会?”林槐下颌微扬,“此番侯爷大抵是真遇到了难处,只不过侯爷这些年来明里掌着直使司,暗地也有不少安排,绝不可能轻易折在西南。”

林昭叹了口气,“可这已经好多日没消息了。”

林槐眯眼想了片刻,“若你这般想的人只怕不止一个,且看着吧,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至于咱们林家,瑾守为臣之道,按兵不动便是。”

林昭应声,这时,却有管事从外快步而来,“老爷,公子,薄家来人了。”

林槐微讶,“薄家来人?”

“是,大夫人带着大小姐,还有二老爷和二夫人,公子也来了。”

这一大家子一起过来,一看便不是为了寻常的走亲串门,林槐心底一沉,还是带着林昭起身相迎,待到了正厅,却见薄家人已在厅内落座。

楚氏正与胡氏说话,见他父子二人过来,众人都起身相迎。

林槐笑道:“怎么这般早过来”

楚氏给了林槐一个眼神,林槐瞧在眼底,面上却不显,胡氏看了一眼二老爷薄景礼,他立刻起身道:“林兄,先让孩子们自己说话去吧。”

一听这话,林槐便摸透了他们的来意,他只觉有些棘手,面上还是令林昭带着薄逸轩兄妹去园子里逛逛。

薄宜娴面上一副茫然无辜模样跟着出门,心底却有些紧张。

昨夜归府之后,胡氏只觉再等下去夜长梦多,这便寻了薄景礼来,想要早些定下这门亲事,薄景礼虽说如此有些着急了,可还是拗不过胡氏的强硬,只好答应走这一趟,魏氏作陪在旁,面上自然也要尽些心力才好。

薄宜娴走出门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只希望今日便将婚期早些定下。

林昭一时未想到他们来意,却也觉得有些古怪,出了院门方才问道:“怎么了?可是府中出了何事不成?”

薄逸轩看了薄宜娴一眼,想着林昭很快也会知晓,便道:“不是为了别的事,正是为了你和娴儿而来。”

林昭脚下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他有片刻出神,目光却并未往薄宜娴身上落,这门亲事定下多年,早晚也有这一日,他和薄宜娴也算一同长大,哪怕没有这早早定下的良缘,也算得上世交情谊,何况两家人早就议过婚事。

薄宜娴被薄逸轩的直接弄得面红耳赤,她走在最后,面颊上绯色一片,又掀起眼睫,害羞的去看林昭,可她只看见林昭略有片刻怔然,而后便波澜不惊的点了头。

林昭道:“儿女亲事,父母做主便好。”

说完此言,竟转了话头,问起了薄逸轩近日课业来,薄宜娴心底便颇为失落,林昭素来持重沉稳,可到底也是双十之龄的年轻男子,论起婚嫁,总也该有两份欢喜期待才是,然而他面上毫无异样,仿佛是在例行公差一般。

思及此,薄宜娴又精神一振,没关系,只是太过平静罢了,至少他是接受的,他接受,林家又皆是守信,这门亲事无波无澜的进行下去便是极好。

正厅内,林槐望着胡氏道:“原本也是说的明年开春之后,如今时节还早,倒是可以慢慢相看日子,且如今六礼只过了生辰八字,倒也要按着礼数一道一道来。”

胡氏笑容和气的道:“是,原本是说的明年开春之后,可前几日她父亲临走之前托人带话,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娴儿,因此能早些完婚便早些完婚,我找过道士算了,冬月便有好日子。”

如今已经是八月下旬,眼看入九月,若在冬月成婚,便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准备,林槐看向楚氏,楚氏也一脸作难之色,她扯了扯唇角看向胡氏,“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些?两个月的功夫,准备也来不及,林家族地也不在京城,光是请宗族里的长辈,便要花些功夫,更不必说聘礼还未

完备,这些礼数尽不周到,岂非委屈了娴儿?”

胡氏面上的笑便一时挂不住,“若要到明年,便还有大半年的功夫,实在是太久了些……”

若薄景谦未曾出事,半年时间也不算什么,可如今薄家一落千丈,胡氏想到这门亲事当年来路不正,便越发觉得惶恐不安的紧,只恨不得明日便让薄宜娴和林昭成婚才好。

“已经等了这么些年了,倒也不必着急这半年功夫,你说景谦心中担忧,我自然明白,不过早晚都要成婚的,还是周全稳妥些好。”林槐却无松口之意。

胡氏看向薄景礼,薄景礼本就是个好说话的软性子,看出林槐并不打算改期,自然说不出硬气的话,他还未开口,已经点着头面露附和之状。

胡氏只觉大为气恼,看了一眼魏氏,魏氏却好整以暇坐着,是不打算张口了,胡氏咬了咬牙,“娴儿不是挑剔的性子,我们家里也不是,两家是世交,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聘礼只消明面上不出错便好,依我的想法,林昭年纪也不小了,早一年半载的,对他也有好处。”

林槐和楚氏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起来,林槐这刑部尚书还未定,林昭暂入户部,也没落下实差,父子二人都在紧要当口,不说早前本就说好的婚期在明年,便是为了林槐和林昭的官途,眼下也不可能立刻让薄宜娴和林昭成婚。

挂着这门亲事已经引得朝内朝外颇多议论,如今黄金膏和户部贪腐案还未全然定案,便要广发喜帖说林家公子要和薄家女儿成婚,这不必想便知会引起怎样的流言蜚语。

楚氏压着气性道:“这……怎就忽然着急起来了?如今这情形,户部的案子还未定,老爷还是此案主官,此时让昭儿和娴儿成婚,对两家都不好。”

不提这案子便罢了,一提这案子,顿时说到了胡氏痛处,她面上笑意再也挂不住,张口便道:“我看,是对林家不好吧?林大人是否觉得薄家如今物是人非了,若昭儿娶了娴儿,便是跌了林家的面子,也影响了大人的仕途了?”

胡氏心知林槐要做尚书了,想着他只是个侍郎之位便心中嫌恶薄氏,若做了尚书,只要他说亲事不算数,薄宜娴的下半生岂非毁了,因而越发打定主意,定要将亲事定在年前才好。

林槐没想到胡氏竟能如此失礼,这本是心照不宣的话,可胡氏就能说到明面上来,他老脸一红,又觉无奈郁闷至极,“没什么跌面子的说法,只是薄兄的案子闹得不好看,便是林家都要避讳些,娴儿以后嫁入林家,林家好她也才能好,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明白”

若是从前,胡氏也懂此言,可如今夫君获罪,她再无官门尊荣可享,多日来的悲痛愤怒早令她偏激执拗,她沉着脸道:“还要避讳什么?这亲事是当年定下的,如今也不过是按照章程早些成婚罢了,反正我心思已定了,若你们不愿,那便是因薄氏获罪嫌恶娴儿,今日回去,我便会请官媒上门,我们该过的礼数一样不会少,若你们实在忙,日子我来看,整个京城都知道林家和薄家早有婚约,你们莫非不愿守信不成?”

楚氏听得这话,只觉胸口一抽一抽的痛,“你……你这也太蛮不讲理!”

胡氏眼眶红了,似模似样的擦着眼角,“此话怎讲呢,如今我们孤儿寡母,我也都是一心为了娴儿和昭儿罢了”

林槐气的面黑如锅底,楚氏却到底忍不住,她猛地站起身来,“没有你这样商量儿女亲事的”

话刚说完,楚氏便觉心口一震剧痛,眼前更是金光簇闪,她痛呼一声,捂着心口便倒在了地上,林槐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夫人!你怎地了?”

楚氏顷刻间便面白如纸,额头上更溢出一片冷汗来,张了张嘴,却只有痛吟之声,林槐吓得面色大变,立刻吩咐侍从请大夫!

此状也吓了薄家人一跳,几人齐齐起身,胡氏更是吓得腿软,她哪里想到这般泼闹一番能将楚氏气成这般?!

眼看着楚氏不大好,林槐不敢轻慢,又朝外喊,“去请明院正”说完又想到明仲怀只怕在宫中当值,忙又改口,“去请程蕴之来!”

正厅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很快,两个仆从白着脸跑到了园子里来找林昭!

林昭见到他们还没问,其中一人便道:“公子快去看看吧,夫人被大夫人气的晕倒了,只怕……只怕要不好了……”

林昭听得此言只觉晴天霹雳一般,一旁的薄宜娴更是如遭雷击,好好的商量婚期,怎就把林夫人气的晕倒了?!

看着林昭如风一般往主院跑,薄宜娴心底忽然漫出了深深的恐惧来。

作者有话要说:主要突出一个恶人自有恶人磨。下章侯爷回来。

最近改在早上九点更新,章节没写完的话延迟一点,最晚不超过中午十二点。

第146章 七娘子(完)

林昭回到主院,果然见院内闹得一派人仰马翻,楚氏被林槐抱回了卧房,薄氏几人站在门外廊庑之下,面上皆是惶恐,尤其胡氏一脸冷汗,见林昭快步而来,眼神躲闪不停,人站立不安,恨不得立刻离开林府才好。

林昭看了她一眼,也不及多问便进了内室,楚氏躺在榻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早无意识,林昭自小到大何曾见楚氏病的这般重过,当下便觉心头一痛,“母亲”

林槐重重叹了口气,紧握着楚氏的手未放,他二人少年夫妻,多年来感情甚笃,楚氏早前便有心口痛的毛病,却从未这般忽然倒地过,想到适才胡氏那不讲理行径,林槐几乎开始后悔结这门亲事,“莫急,等你程伯伯来,已经派人去请了。”

林昭如今能不着急,“母亲的寻常备下的药可用了?倒地怎么就闹成这样?”

林槐又叹一声,“药已经喂了,至于今日之事,是薄家想要将你和娴儿的婚期定在冬月,我和你母亲觉得时间太过紧迫,打算还是照着原来那般定在明年,可娴儿母亲不愿意,还说她回去便要请官媒行女方之礼,不管我们愿不愿,都要先把婚期定下来,你母亲一时气不过,这才晕倒了”

林昭目瞪口呆,儿女亲事从来都是两家和和气气商议,薄家纵然着急,也不带如此泼闹的,更何况原本便说好了明岁成婚,如今为何这般上门强逼?

薄家在林昭眼底也是书香门第,清贵人家,他一时想象不出薄母说这些时是怎样的嘴脸,可望着楚氏奄奄一息的模样,又觉心底苦痛,生怕楚氏出什么事才好。

门外廊庑之下,薄宜娴和薄逸轩也赶到了,薄宜娴白着脸,望着胡氏咬牙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会将林伯母气的晕倒呢?”

前次胡氏便惹怒了楚氏闹得不快,后来还是薄宜娴逼着她带人送了礼物上门,林家又宽厚大度,方才不曾计较,薄景谦北上,也是林槐从中打点周全,让他在路上少吃些苦头,临行这日,又出城相送,也算给足了薄氏面子,薄宜娴正是见着此景才想着趁热打铁订婚期,却怎么也未想到会闹出如此场面。

胡氏面色越白,“我……我是为了你啊女儿,你不是想早点成婚吗?可他们不愿意,他们还是想将婚期定在明年,我便说那我回去便请官媒将你们的日子定下,日子都定下了,他们林家难道还想不认不成?我……我也只是这般说说,谁知她便气个仰倒”

院子里还守着不少林家下人,见胡氏这般说辞,便都将目光落在了薄宜娴身上,似乎都没想到是薄宜娴急着嫁入林氏。

薄宜娴又急又气,见胡氏这般口无遮拦,又羞的满面通红,然而相比急着嫁人的窘迫,她更担心楚氏今日出什么事,她心知,一旦楚氏当真被气的大病,莫说婚期定在冬月了,只怕这门婚事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薄宜娴恨恨的望着胡氏,只觉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待她想往门内去之时,却一下被林家下人拦得住,揽她的侍婢冷冷的看着她,“薄姑娘注意身份,这是老爷和夫人的寝处,姑娘还是在外面候着便可。”

从前林府下人对她颇为恭敬,便是拦阻也是客客气气的,何曾这般直言相斥过,薄宜娴只觉屈辱至极,可眼下境况,却只能咬牙忍了。

林家在长寿坊以以西,程家的新宅子在长寿坊以东,亦是因为如此,等了两炷香的功夫程蕴之便到了,林家人去的急,言辞更是惊惧,程蕴之也不敢耽误,立刻带着薄若幽往林府来,待进了这主院,方才知道薄氏大房二房皆在此。

薄宜娴也没想到林家请的大夫是程蕴之,她一时心底又恨又妒,却又盼着程蕴之治好楚氏,免得闹到无转圜之地。而薄若幽看到她们,又看到满院的下人对他们皆是漠然,心中一动已猜出了三分。

程蕴之对薄景礼点了点头,带着薄若幽进了屋门。

这扇门他们进不的,可程蕴之父女却是通行无阻,薄宜娴一颗心揪起,只觉这门隔着她和林昭,却又将薄若幽和林昭放在了一处,她面露焦躁,很是不耐烦的来回踱步起来。

屋内林槐看到程蕴之,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蕴之,快救救淑宁”

林槐的声音都在发抖,再看林昭,他亦是急的眼眶发红,“程伯伯,您救救母亲”

程蕴之上前来,什么也没说便开始问脉,指尖刚搭上脉门两瞬,他眉头也皱了起来,林槐二人见他此等神色,心底咯噔一下,林槐道:“如何?”

程蕴之冷静的道:“脉象弦细沉涩,许是心脉塞堵受损之隐疾,今日受惊受怒后激发了出来,她平日里可有心慌心悸,呼吸不畅,心口绞疼之状?”

林槐一听,忙不迭点头,“有的有的,前些日子还发作过一回,只是不那么严重,用了些汤药调养了几日便好了。”

程蕴之点头,“那便是了,眼下只瞧脉象有些不好,我开个救命的方子,先去熬了汤药来给她喂下,而后我要给她施针,能不能醒过来,有两分得看天意。”m.999xs.net

林槐身子晃了一晃,立刻命人拿来纸笔,程蕴之几息功夫便写了个方子,林槐又命人拿去熬药,幸而所用药材家里备的有。

这片刻功夫,程蕴之打开带着的医箱,一边让薄若幽取出银针用烈酒擦拭,一边继续问脉探息,又问了些楚淑宁平日里的不适之状,很快汤药熬好送来,程蕴之令林槐喂给楚淑宁,而后便为她施针。

这期间楚淑宁转醒过片刻,却意识不清,程蕴之松了口气,“能醒便是有救,我此番施针至少要一个时辰,你们可去外面候着。”

林槐本不在意这些,却忽而想起薄家人还在外面,早前他做为男子,对胡氏颇多忍耐,可如今见楚淑宁病成这般,也不在意礼数不礼数了,他走出卧房唤来管家:“薄家人还在?”

“在的老爷,一直候在外面。”

林槐短促的冷笑了一声,“让他们回府吧,如今夫人病重,也招待不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