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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山锁春 木芊晴 4935 字 2天前

第106章 第106章:强取豪夺正文……

须卜林面色一紧,猛地抬手,旋即有一群群那勒武士围住季桓等人。

牛羊是在大周使臣到来之后才染的瘟疫,不管是先前的韦允安,还有后来的季桓等人,都脱不了干系。

“单于这是何意?”季桓眉峰凛冽,远远望着须卜林。

“季令君难道不该给本王一个解释?”须卜林怒道。

草原上一旦生了瘟疫,不仅仅只传染牛羊,连带人畜都会传染。

须卜林毫不犹豫地怀疑,这是大周使出的诡计。想不费一兵一卒,毁掉那勒。

“本官今日方至那勒,若真想动手脚,何至于此时发动?牛羊瘟疫是否会传染给人,单于以为本官会不知?”

他若动手,大可以等诱骗那勒出兵助他灭了郭晟朝廷,反过来再用瘟疫灭了那勒,此计虽毒,但确实最有效的法子。

余光扫至担架上的韦允安,季桓眸光泛出冷意。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实在愚不可及。

“若那勒瘟疫遍布,汉人也莫想幸免!”须卜林怒道。

“单于所言甚是,容本官先回冀州,旋即派医者送来药材,灭除瘟疫。”季桓道。

须卜林面色这才好了起来。他蓦地想起方才在帐中昏倒的韦允安,淡金的眼光咕噜一转。

若深究,他亦不知瘟疫自何而来。那大周使者咳喘昏倒,多半是染了瘟疫。且他今日放这些使臣回大周,也是将瘟疫扩散回大周。

若那勒因瘟疫不复存在,他会派人将牛羊的尸身通通运至大周的江河湖泊。

须卜林一松口,那勒武士迅速放了大周使臣。季桓一行人当即离去。

返程路上,季桓面色凝重,攥紧辛宜的腕子,怒道:

“绾绾,你不能与他同乘一车,你忘了须卜林说的话?眼下没有医者,能少一个人染瘟疫便少一个人!”

辛宜浑然不听,死死挣脱季桓的束缚,“放手,他是我夫君!我若不管他,谁还能去看他呢?”

“那是瘟疫!等到了祁城,我自会寻大夫替他诊治。你并非大夫,去了能做何事?”

“放手,季桓,你是不是想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辛宜眸中含着眼泪,愤然道。

“我能喂他用饭喝药,为能他换洗衣物,也能陪着他!我是他的夫人,夫妻二人本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不像旁的,大难临头各自飞!”

听到最后一句话,季桓忽地泄气,目光怔愣半瞬,手上的力道渐消。

辛宜见状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跑向韦允安的马车。

她还是在怨他恨他。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那迅速远去的身影,季桓顿时心如刀绞。

马车迅速回了歧城,季桓当即下令封锁歧城。过去他担任三州别驾,掌管并州冀州和幽州。

就算他派去医者送去草药,那勒依旧会暗中将已死的牛羊送至边境。

为免胡人将瘟疫扩散过来,季桓联合杭榆,派他带人守好凉州边境。他也坐镇歧城,防范那勒。

他不会将大夫和药材送去那勒。这场瘟疫正是拖垮那勒的良机,只要边境不被突破,那勒的威胁,不日便可消除。

同时,他夹在中间,还须防范背后的郭晟。若郭晟丧心病狂,没准会联合那勒毁了天下。

……

从那勒回来后,季桓下令将所有人都隔绝到歧城乡下的农舍中。外派有重兵把守。

韦允安自晕倒后醒来的时间一次此一次短。蓦地睁开眼眸,辛宜当即上前,握住他的手。

她以白纱覆住半张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水润的杏眸,忧切地看着他。

韦允安掩唇咳了几声,神态疲倦,用力将手从辛宜手中抽出:

“出去!”他嘶吼着,努力地加大声音,眸底满是无奈。

“绾绾,快出去!”

“阿郎,我不要!”辛宜倔强道。

良久,他缓缓闭上眼眸,再睁开时,确

是双眸泛红,哀求道:“绾绾,你有没有想过,阿澈怎么办?”

“为何我们一家人,不能在一起。”见他如此,辛宜不敢在靠近,心中仍有愠怒,辛宜继续道:

“当初我劝你莫要前去那勒,你为何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你既然知晓结果会是这般,为何那时不替阿澈做些打算!”

韦允安被她的话说的面红耳赤。他确实卑劣,他早就算到有这么一日。可惜他堵的不是旁的,而是自己和绾绾还有阿澈的命。

若一切顺利,杀了季桓,他回去和绾绾还有阿澈重新过日子。

若一切不顺利,他死在那勒,绾绾……

“是我对不住你,绾绾……”韦允安咳喘着,面色艰难。

辛宜到底软了心,上前扶住他,将软枕置于他身后。

“我知晓你也是为了我和阿澈……季桓到底是我招来的,没有季桓,我们也不会遭收这等无妄之灾。”辛宜道。

“安郎,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活着回去……”

韦允安苦笑,抬手轻抚她的额发,“答应我,无论如何,绾绾都要好好活着,看着阿澈长大成人。”

“不然……我亦死不瞑目——”

话未说完,辛宜眸色一惊,当即捂着他的唇瓣。

“莫说这些,药该煎好了,我给你端来。门前的桑葚熟了,摘些还能去去药的苦涩……”

祁城地处边疆,偏远落后,一时半会倒真找不到医者。季桓写信,将尚在清河的季泠调来,并招募医者。

三日后,季泠领着一群医者来了。她给韦允安把脉后,眸色复杂。

“除却疫病,他身子本就弱。”季泠又看了他的面色,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咳血的?”

辛宜也眸色紧张地盯着他。

韦允安见瞒不过,闭上眼眸,“半月前。”

半月前,正是他将得了疫病的羊蹄带回来的第二日。

季泠摇了摇头。她默默离去,将此处空间单独留给他们。

辛宜坐在榻沿,神情木楞,泪珠啪嗒啪嗒滚落。季泠摇头的动作,她看得一清二楚。

韦允安又剧烈地咳喘了一阵,望着房顶,眸中悲悯,耳畔忽地传来极轻的啜泣声。

恐怕,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他将得了瘟疫的病羊蹄带回那勒,遭受到了上天的反噬。眼下他只希望,他的绾绾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绾绾莫哭,恐怕我寿数已定。”韦允安抬眸定定地看向辛宜。

旋即将那勒的事,缓缓道与她听。

辛宜抿着唇,眸色决绝:“不,季桓当初撤离邺城,胡人踏破邺城乃至整个冀州时,一片生灵涂炭,他害了那么多人!”

“季桓那个罪魁祸首都没事,我的安郎定然也不会有事……”

“这便是命吧……”韦允安艰难地撑着眼皮。

“他虽心狠手辣,却也是有能力有手段力挽狂澜之人。或许没有他,也会有旁人……”韦允安默默道,他虽恨不得季桓去死,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

“他德不配位!难道天下人都死绝了,才会容忍这般双手沾满鲜血之人登临大位?”

韦允安又咳了一口鲜血,身上的旧伤疼得钻心。这回算计季桓后,他彻底没后路,也将自己的命折陨在其中。

“绾绾,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他眼眸猩红,半支着身子,费力道:

“好好活着,替我将,将阿澈抚养长大……这是我最后的恳求——”

“不,阿郎你不会有事——”

鲜血溢出唇腔,韦允安死死盯着辛宜,似乎有跪下求她之意,“绾绾,我求你——”

辛宜当即止住他的动作,哭得泪眼朦胧。

“你不会有事……”

“绾绾,莫要偏执了。”

“这世间,任何人都不可能谁陪着谁走完一辈子……”

“阿郎——”辛宜紧紧从前抱着她。韦允安想推开他,却没了气力。

他虚弱得喘息着,一抬眸,却蓦地看见支窗在站立许久的黑影。

唇角艰难扯起一丝弧度,韦允安抬眸对上季桓的视线。

论心机手段,家世实力,他虽然处处不如季桓。但至少,他得到了辛宜的心,他还有阿澈。

只要有他在绾绾心中,她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季桓。

那是一道天堑,一道季桓永远也跨不过的天堑!

“阿郎,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

韦允安感觉意识在渐渐流失,他猛然警觉,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余光扫过季桓,韦允安对辛宜道:

“绾绾!”

“你会永远记得我——”

“记得永安——”

“记得那五年吗——”

辛宜不知晓他为何会在这时说起这话,急忙点头,哭道:“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阿郎。”

支摘窗忽地一动,房间内的二人正互诉衷肠,难舍难分,自是未曾发觉。

“照顾好你和阿澈——”

辛宜还想再说什么,忽地感到身上的人不再动了。只有残留的温热……

她猛然警觉,松开他,见他唇角禽着鲜血,阖着眼眸,漆黑的长睫垂着,在苍白瘦削的面容上留下一排黑影。

登时大脑白了一瞬,辛宜反应过来时,登时抱着他痛哭起来。

“安郎!韦允安,你醒醒?”

“你快醒醒!”

她依旧紧紧抱着他,贪恋攫取他留给她的最后的温热。

混着恐惧惊慌的泪水顺着脸颊漱漱落下,滴落在韦允安的衣衫上。辛宜愣在那,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幕幕他们在永安县生活的场景。

“绾绾,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夫人。”有了头一次失败的婚姻,大红的喜服下,辛宜不安又畏惧的抬眸看他,对上的却是一双同样紧张却温润柔和的眼眸。

他眸中没有讥讽,没有冷漠,乌黑的眼眸中只有她。

“绾绾,大夫说怀有身孕时不能太过劳累,往后不必去书肆给我送饭,我回来陪你。”

那时她怀着阿澈将近五月,安郎担忧书肆中的顽童冲撞了她。

“正是因为有了绾绾和阿澈,我才有了家。”

“……”

察觉怀中的人都温热正一点点消失,辛宜依旧不舍得放开他。

从今往后,世间对她最好的人,再也不存在了。

……

这次的瘟疫席卷迅猛,使团中回来的人,几乎病了一半。季泠依旧未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无奈,季桓只能下令,将得了瘟疫的尸身,全部火化。

辛宜醒来时,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

睁开眼眸,察觉有人在她身旁。迷蒙中,辛宜抬起手,试图触摸男人的脸旁,目露恳切。

“阿郎,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季桓瞳孔猛地一缩,他自然知晓辛宜口中的“阿郎”该是何人。

她从未这般亲昵地唤过他……

韦允安死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接下来,他的噩梦才是真的来了,倘若她一心求死,他该怎么留住辛宜?

何况她与韦允安共处一室那般久,眼下昏迷醒来,极大可能染上了瘟疫。

“绾绾,我不会丢下你。”喉中哽咽,季桓抬手抚上她的脸庞,缓缓开口。

就算他也染了瘟疫,那也无妨。能与辛宜死在一起,死后葬在一起,他也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很快,辛宜又昏了过去。

瞧着她的睡颜。季桓这才松了口气。

瘟疫再拖不得,杭榆那处来信,那勒人已经恼羞成怒,开始频频往边界投掷已死的牛羊。

“究竟如何才能止住瘟疫?”季桓拧着眉心问季泠道,忙的焦头烂额。

“这疫病是由塞外的牛羊传来。我翻阅古籍,竟都未有记载。”季泠蹙眉道。

“不若将阿和,还有顾道生请来?”

由瘟疫拖着也不是事,郭晟会不会从背后使绊子也不知。

那勒将死牛羊投入河湖,很快边境地区一片哀鸿遍野。

瘟疫止不住了,各地开始人人自危。

直到京中也传来了瘟疫,郭晟终于坐不住了,处于恐惧且顾及颜面,他开始征召天下医者研究瘟疫的治疗之法。

辛宜浑身发烫,迷迷糊糊醒来,看见有人趴在她身旁小憩。

她心怀希冀,打算去触碰男人的脸颊,视线落在男人那截缺了的中指时,忽地一阵惊慌,惊叫起来。

“阿郎,你不是我的阿郎!”

声音惊醒了趴在一旁的男人,季桓揉了揉眉心,见她醒来,才松了一口气。

“绾绾,是我。”

“怎么是你,安郎呢,你将他如何了?”辛宜抑制不住眼泪,悲痛道。

“瘟疫一时半会止不住,只能将尸体焚毁——”

一只瓷碗砸到他的额头上,季桓也未躲,额角登时红了一片,碎瓷掠过脸旁,留下一寸寸血线。

辛宜实在头昏的厉害,掷完碗后她便再也没了气力,摔倒在软榻上,幽幽道:

“罢了,等我死后,记得将我与他的骨灰掺在一处……”

季桓面色忽变,聚起层层阴云,却尽力压低声音,温和道:“绾绾,你不会有事。”

没有回应,鼻尖泛起一阵阵酸

涩,季桓声音哽咽:“绾绾,那个孩子还在邺城,你忍心看她就这般落入我的手上?”

季桓闭上眼眸,袖中指节紧紧攥起,冷笑道:“你莫忘了,我季桓心狠手辣惯了,一个长的像韦允安的孩子,你猜我会怎么对她?”

说罢,他当即端起碗碗,强行将恼羞成怒的辛宜抱在怀中,阴测测道:“喝。”

见她眸中还有愤怒,季桓彻底松了一口气。眼下唯有此法,才能绝了她的死意。

他想辛宜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