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砰砰磕头。
乌景元心有余悸,要不是有师尊的护身小甲,他这会儿只怕都断气了。当即又气又恼,冷冷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对我痛下杀手,我岂能饶你!”
说着就要将文姑娘拉去见张子隐,哪料这文姑娘竟是有备而来,手指一拉腰间的细带,哗啦一声,身上的衣裙就尽数滑落下来。
乌景元触不及防,下意识松了手,文姑娘就趁此机会,想要逃之夭夭,却不料被护身小甲的符咒紧紧缠绕住,噗通一声,再度跌倒在地。
一口血随之喷了出来。
乌景元闭着眼睛,抓起床上的被褥,直接丢到文姑娘身上,这才厉声呵斥:“你既对张少主真心实意,就该知道,我与他之间的交情!如此屡次三番痛下杀手,只怕是想杀人灭口!”
文姑娘面色骤然惨白,很快眼泪就爬满了脸,知晓自己被认出来了,索性也不装了,痛哭流涕道:“我,我并非存心要杀你,只不过我真的很爱张郎,我不能失去他!可他一旦知道我曾经的不堪遭遇,就不会再要我了!”
果然是她!
乌景元想起来了,这个文姑娘确确实实就是当初在魔域中,被魔尊百般欺凌的决定!
怪不得身上没有灵根,也没有修炼痕迹,却下手这般狠辣,只怕就是借了魔尊残留在其体内的魔气。
等等!
乌景元依稀记得,被魔尊欺凌的,明明是个男人啊,而文姑娘……
难不成是男扮女装?
第36章 渣男求他复合 徒弟夜会旧爱,师尊撞见……
那么也就是说, 张子隐的未婚妻,实则是个男人?
到头来,这个男人还曾是魔尊的炉鼎?误打误撞才逃离了魔爪, 被张子隐给救下了?
两人日久生情,喜结良缘?
乌景元的脑子瞬间就乱了,感觉信息量大得直冲天灵盖。
趁他愣神间,那文姑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竟震开了束缚在身上的符咒, 来了一招金蝉脱壳,等乌景元再回过神时,房里哪还有什么文姑娘, 只留下了一条被褥。
经过此一事,乌景元彻底没了睡意。
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张子隐。
以他对张少主的了解,一旦得知文姑娘实则是个男儿身, 还当过魔尊的炉鼎,张少主必然恼羞成怒, 立马跟文姑娘划清界限, 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对文姑娘——姑且还这么叫——似乎太残忍了。
可身为张子隐相交多年的朋友,如果乌景元知而不言,对张子隐又太残忍了。
思来想去, 乌景元还是决定说出来。无论如何,他不想隐瞒自己在这个世间唯一的好朋友。
乌景元披上师尊送他的氅衣, 踏着夜色出了门。
殊不知恰好被路过的孔鸿明发现, 孔鸿明偷偷摸摸尾随在他身后, 生等着乌景元踏进了张子隐的院子,才一溜烟跑去找师尊告密。
“你说什么?”苍溪行惦念着乌景元,一直没什么睡意, 正在房里盘腿打坐,骤然听到此话,还有些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师,师尊!弟子方才亲眼看见,乌景元披着氅衣,鬼鬼祟祟钻进了张少主的院子里!”
孔鸿明满脸兴奋,自以为终于抓住了乌景元的小辫子,无比激动地说,“我今个白天还听张家的门生私下议论,说张子隐这些年对乌景元情深义重!每每喝醉酒了,就大耍酒疯,说今生今世非他乌景元不要!我还听说,张子隐房里还藏着乌景元的画像呢。这深更半夜,孤男寡男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师尊要不去看看?”
俨然就是要带着师尊一起去抓|奸!
苍溪行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藏在宽袖中的拳头,暗暗攥紧了。
片刻后,他又阖眸,语气淡漠极了:“他二人自幼相识,一直以来都以兄弟相称,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私下见面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师尊!”
孔鸿明不死心,大着胆子想抱住师尊的手臂撒娇,可手还没触碰到师尊的衣袍,就听一道冷冽至极的嗤笑,骇得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狠狠咬了咬牙,孔鸿明拱手道:“弟子明白了。”
待人走后,苍溪行才又睁开了眼。
眼底跳跃着不易察觉的怒色,挥袖在面前一拂,凭空出现一面水镜。
可水镜中未出现任何画面。
想来是被笼罩在天道府的结界挡住了。
他无心打坐,满脑子都是乌景元和张子隐在一起的画面,耳边隐隐又响起了乌景元的声音:“断袖什么的,最恶心了!”
“我视师尊为父!”
是啊,乌景元只是把他当个长辈看待而已。
苍溪行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唇角流露出了苦笑,在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
乌景元鼓足勇气,轻轻叩响了房门。
很快屋里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很烦躁:“我都说了!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都是聋子吗,给我滚!”
乌景元抿了抿唇,隔着房门,轻轻开口:“张少主,是,是我,乌……”
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房门就从里猛然撞开了,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酒气。
短短一日不见,张子隐看起来就沧桑了许多,身上穿的金色道袍,也沾了些酒滞,在看见乌景元的那一刻,原本晦涩黯然的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
“啊,是,是你!景兄!”张子隐极为开心,似乎浑然把不久前乌景元才“误伤”了自己未婚妻的那点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还非常热络地去抓乌景元的手腕,要拉他进来。
乌景元侧身躲开了,疏远又客气地说:“我深夜来此,只是想跟张少主说一件事。”他抿了抿唇,“很重要的事。”
“不急,别说一件了,就是一百件,一千件都可以!”张子隐迅速收敛住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搓着手紧张又小心翼翼地说,“那,那你先进来罢,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你……”
张少主一向伶牙俐齿,更是风月场上游刃有余的老手,那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如今在乌景元面前,却青涩得像个未经人事的孩子。
乌景元觉得有点好笑,可才扯开唇角,又想起今夜自己来此的目的。
就又抿住了唇。
房里酒气更浓,满地都是滚落的酒坛子。
张子隐有些难为情,邀请乌景元坐下,还亲自为他倒茶,可茶壶拎起来才发现居然空了。
神情瞬间一僵,忙说了句:“我让人送壶热茶来。”
顿了顿,张子隐下意识攥紧了茶壶,低声道:“我记得你喜欢喝青城雪芽,现在,现在还喜欢么?”
乌景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开门见山道:“不麻烦了,张少主。我今夜会来,只是为了文姑娘。”
“啊,文,文锦她没事,现在已经醒了,身边有侍女伺候着,你不必担心。”张子隐道,“我知道你那天不是有心的,所以跟我爹他们解释过了,你放心,在张家不会有任何人寻你的麻烦。”
乌景元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摇了摇头,直视着张子隐,唇瓣蠕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够委婉。
张子隐却误解了他的来意,张了张嘴,紧张地呼吸困难,轻声道:“啊,景,景兄!是不是文锦之前同你说了什么?你莫往心里去,她没有恶意……”
在酒精的刺激下,情不自禁往乌景元身边靠近,还抬手就抚上了乌景元的脸,柔情万分地低喃:“景兄,你还是跟从前一样俊俏,嘴唇也红红的,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乌景元立马侧身躲开,厉声道:“张少主请自重!”
然后深呼口气,终于还是开了口,“张少主,你我到底相识多年,我不想瞒你,你救的那个文姑娘,实则我比你先认识,当初在魔域中,我曾亲眼见到……张子隐!你离我远点!”
“别碰我!”
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
屋外,孔鸿明躲在窗外,透过半掩的窗户,往里偷觑,就看见张子隐面色酡红,竟满脸醉态地往乌景元身上扑,嘴里念着,“我好想你啊,景兄!”
“对不起,我还是忘不了你!”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求你了,我不要什么文锦姑娘,我只想要你……”
乌景元在房里躲躲藏藏,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张子隐,很快就被逼入了墙角。
羞愤交加之下,嘴里怒斥,还本能地扬起手来。
可张子隐听了他的骂声,神情越发陶醉,甚至还握住了乌景元打过来的手,垂首吻了下去。
另一只手则是握住了乌景元的脖子,强行制住了他的呼吸。
孔鸿明看得热血沸腾,下意识想把头伸进窗户里,想看得更仔细些。
哪知身后蓦然传来一股彻骨霜寒,惊得他瞬间汗毛直立。
猛一回头,就见师尊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此刻面色阴沉到了极致,眉宇间流窜着丝丝黑气。
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第37章 师尊吃醋了 张郎不是我的良人,那谁才……
乌景元被惊天巨响吓了一跳, 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白影,紧接着刚刚还紧紧掐他脖子上的手,就蓦然松开了。
嗖的一声, 张子隐就被打飞出去。
一股大力猛然握住了乌景元的手臂,力道之重,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生生捏碎了。
乌景元惊慌失措,根本来不及分辨来人是谁, 下意识狠狠甩手, 可不仅没能甩开,那力道反而更重了,他几乎能听见骨头碎裂的细微卡擦声, 耳边同时响起了一道熟悉又低沉的男音:“乌景元!”
也就是这么一声,如同炎炎夏日里的一桶冰水,瞬间把他浇得透心凉, 人也终于清醒了。
乌景元猛一抬头,在一片流窜的灵光中, 看见了师尊清冷锋锐的面庞, 还不等他高兴地唤一声“师尊”,他就蓦然在师尊的脸上,窥见了一闪而过的厌恶, 心口顿时一滞。
他衣衫不整,面色酡红的狼狈模样, 此刻正清清楚楚映在师尊的眼底, 就连被师尊紧紧握住的手腕上, 还赫然印着一抹红痕——这是方才张子隐发酒疯时,钳住他手臂,不由分说吻下的。
此刻像是铁证一样, 深深烙在了两人的眼前。
苍溪行眼底的怒意,凝聚成了跳动的小火苗。
“师,师尊!”
乌景元心脏猛跳,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惊呼,瞳孔瞬间就泛白了,真的跟死鱼一样!
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件尚带余温的袍子,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师尊好像很生气,动作也不算温柔,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重点是裹!
像是裹粽子一样,抓着两条宽大的衣袖,直接打了个结,紧紧勒住了乌景元的双臂和腰肢,几乎快不能喘气了。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被打出数丈远的张子隐,大头朝下咚的一声摔在床上,材质坚|硬|的檀木床,瞬间发出嘭啪的断裂声,头顶的层层纱帐伴随着床身断裂,哗啦啦地铺了下来,将他蒙了个严实。
骤然听见乌景元的吃痛声,张子隐跟打了鸡血似的,瞬间热血沸腾起来,劈手震开废墟,从中一跃而起,暴怒道:
“不准碰他,他是我的!”
还飞扑过来,作势要握住乌景元的另外一只手腕!
可还没触碰到分毫,就再次被苍溪行一挥衣袖,狠狠震飞出去,身子撞碎了房门,轱辘轱辘在地上翻了几圈。
恰好倒在了吓到呆滞的孔鸿明脚下!
孔鸿明“喔”了一声,下意识往旁边跳开几步,生怕战火会波及到自己身上,满脸写着惊慌,再一抬头,就看见师尊跟提溜小鸡崽儿似的,揪着乌景元的后领,将他不由分说拖拽出来。
乌景元脚下踉跄,险些被拖到地的袍子绊倒,头脸都被蒙住了,只依稀透过一层薄薄的白衣,看见张子隐倒在院子里。
与之即将擦肩而过时,张子隐不顾伤痛,再次伸出了手,极力挽留道:“景兄!你不要走!”
可此举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侵——犯他徒儿的无耻之人,苍溪行再也无法忍受,一手拽着乌景元,一手运气,刚要一掌打去,耳边就传来乌景元凄厉的叫声:“师尊不要!”
更是噗通一声,贴着苍溪行的腿跪了下去,声音越发惝然。
“师尊求您了!事情不是您看见的那样!我和张郎……”
“够了!”苍溪行冷冷训斥,“闭嘴!”
“我对景兄是真心实意!从前是我一时糊涂,现在我知道悔改了!我爱景兄,景兄心里也有我,他,他依旧肯唤我一声张郎!”张子隐哀求道,“仙尊何不成人之美?就成全我和景兄罢!”
乌景元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他以往都是这么叫的,也是年少时张子隐强烈要求的,刚开始乌景元天真地以为是“蟑螂”,还暗暗腹诽,觉得张子隐的绰号真奇怪呢。
后来才知是张郎而不是蟑螂!
可久而久之,乌景元已经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口。
后来觉得同为男儿身,喊什么都无妨。
可在修真界,女子常会唤心上人为什么郎,或者什么奴,还有一句诗叫,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萧郎指的就是情郎的意思!
这很难不让苍溪行多想!
他定定凝视着徒儿的脸,望着徒儿眼里的哀求,竟不觉得徒儿有多可怜,只觉得可恨可恶又极其可憎!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怒火名为嫉妒,而他之所以觉得乌景元可恶可憎,也仅仅是因为乌景元私底下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
最终,苍溪行态度强硬地将乌景元拽了回去,嘭的一声,踹开了房门。
一阵天旋地转,乌景元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他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也知道师尊动怒了。
师尊甚至都不顾颜面,公然把他拽了回来,动静闹得很大,惊动了不少人,一路上来来往往,无数异样的目光盯着,乌景元的脸上火辣辣地烧着。
此刻已经顾不得孔鸿明会怎么想,张子隐会怎么看,其他人又会如何议论了,他只想解释清楚,平息师尊的怒火。
可当他才挣扎着,从束缚自己的袍子里钻出来时,下巴猛被一只大手钳住了,师尊清俊的脸,像是覆着一层寒冰,蓦然靠近他,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张子隐已经定亲了?”
乌景元愣愣怔怔地点点头,心脏跳得跟打鼓一样激烈。
“那你又记不记……”苍溪行语气不善,跟含了满嘴碎冰一样,吐出来的气息冷到了骨子里,“为师说过,他不是你的良人?”
“记,记得。”
而且这话都早就说了,说了不止一次,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大半年前。
师尊当时语气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告诉他:“你想找道侣,为师不阻拦你,但张子隐不是你的良人。”
那时乌景元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哭着问师尊:“那,那到底谁才是我的良人?”
师尊不说话,也不看他,锋锐的面庞让人望而却步。
“我没想找道侣,我,我……师尊是不想要我了吗?”乌景元当时有问过的,可师尊没有正面回答他。
很久之后,才凉薄地吐出一句:“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要你?”
如今师尊旧话重提,乌景元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了,红着眼睛,跟兔子一样,满脸难过地望着师尊,轻轻地说:“张郎不是我的良人,那谁才是?师尊吗?”
第38章 你要怎么样才能离开我儿? 回……
回答他的是师尊的一声冷笑, 似讥讽,似嘲弄。
钳他下巴的手,慢慢就松开了。
乌景元只觉得心里好空, 好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无情抽走了。
他似在一片茫茫漆黑泥泞的沼泽里,拼了命地挣扎,可到头来越陷越深,直到绝望的黑水漫过了胸口, 呼吸被剥夺了, 每一口空气都像是参杂着碎冰,吞进喉咙里锋利得像刀子,从嗓子一路划开到了肺部。
呼出的气息满是甜腻的血腥气。
终于, 他鼓足勇气,抬起酸软的双手,猛然抓住师尊的衣袖, 流着泪问:“师尊,您真的不要我吗?”
“……”
“真的, 真的不要吗?”
他执拗地问, 眼泪啪嗒啪嗒掉了出来,眼前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惨白。
突然有点庆幸,自己的鱼眼如今看不清东西, 也自然看不见师尊满脸的冷漠,明明他都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可师尊依旧置若罔闻。
好像师尊就是有那种本事, 无论遇见什么事, 都能应对自如,还游刃有余。
可乌景元就不行了,他知道自己年纪小, 见识浅,很多道理都不太懂,正因为他年少无知,所以才想着自己就算笨拙些,不懂事一点,甚至贪婪一点,奢求着能和师尊在一起,应该也算情有可原。
凡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也是如此。
然而师尊并不在意他,毫无留恋地把衣袖抽了回去,像一阵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穿堂风。
背转过身,烛火将师尊的身影拉得很长。
好半晌儿后,师尊才冷冷吐出几个冰冷字眼:“你若执意如此,那往后就不要再当我的徒弟了!”
“呵……我早就不是了啊。”乌景元抬手擦了擦眼泪,望着师尊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说,“我的身子早就被师尊拿去了,也早就突破了师徒之间的界限。即便师尊不肯承认,可那也改不了我已经委身师尊的事实!”
“乌景元!”
“师尊既然不想要我,那我往后跟谁在一起,师尊也管不着!”
“乌景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师尊寒声道,“为何这般不知悔改?”
“弟子自然知道,张郎喜欢我,他有了未婚妻,还依旧喜欢我,这是他的错,不是我的。我没有勾引他。”
乌景元从床上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随手把师尊裹他身上的袍子,丢到了地上,却没有勇气踩过去。
他避开了。
慢慢往门外走,声音轻轻的。
“团团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稀罕师尊的灵力了。”
“即便师尊再不喜欢张郎,可张郎自有张郎的好处。”
最起码张郎会甜言蜜语哄着他,不像师尊,说话冷冰冰的,只会让他伤心难过。
话到此处,他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只要伸手拉开房门,然后踏出去。
往后就算是和师尊一刀两断了,他再也不要回师门了。
可手才一碰到房门,就被一股无形的结界狠狠弹开,他“啊”的一声,脚下不稳往后倒去。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跌进了熟悉又冰冷的怀抱中,不等乌景元挣脱,那双大手就从后紧紧箍紧他的腰肢。
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乌景元被师尊突然的反常惊到了,下意识想挣脱。
下一刻就被一股蛮力摔上了床,师尊根本不允许他挣扎,直接施法束缚住了他的手脚,将他牢牢绑在了床上。
还将他身上的衣服,撕了个粉碎,更是抓着那只被张子隐吻过的手腕,狠狠用衣袍擦拭,疼得乌景元差点惨叫出声,感觉那块皮肉都快被搓下来了。
师尊贴着一模一样的位置,俯首狠狠咬了下去。
只一口,牙齿贯穿皮肉,抵着腕骨,鲜血瞬间淌了出来,乌景元疼得叫出了声,感觉骨头都快被啃碎了,他本以为这样已经足够痛了。
可接下来师尊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口喷洒在他身上的气息,都让他痛上加痛!
他实在受不了了,哭着求饶:“师尊,不,不要……”
“不要?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求的么?怎么现在又说不要?”
师尊的一句话,犹如迎面而来的一记耳光,瞬间让乌景元的求饶,吞回了肚子里去。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像乌云一般笼罩着他。
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淌入了乌黑的鬓发中。
乌景元满心苦笑地想,是啊,这个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渴求的,如今真的得到了,他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呢。
……
张子隐昨晚发了半宿的酒疯,动静大到惊动了整个天道府。
最终还是他父亲出面,施法将他打晕过去,关回了房里,才平息了这场闹剧。
可留宿在天道府的宾客们,基本上都听到了些许动静,也听见张少主哭着咆哮,此生只要乌景元一个。
还说什么,断袖就断袖,毁容就毁容,废了就废了,他就是要乌景元!
待乌景元醒来时,外面天色大亮。
师尊不知何时离开了,只剩下满屋子狼藉,提醒着他昨晚和师尊发生了怎样的荒唐事。
他起身揉了揉绞痛的眉心,揉着揉着,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淌了出来。
从眼眶里,从师尊伤过的角落里,一同涌出。
上为师尊流着泪,下为师尊流着血。
可师尊却不爱他,师尊只是气愤他不知悔改而已。
大师兄,小师叔还有宁师兄得知后,轮番过来安抚他,乌景元怕众人担心,一直强撑着挤出了笑容。
午后,有个张家门生过来,说张夫人请他过去一见。
乌景元隐隐明白张夫人为何找自己,也没有推辞,起身换上干净衣服就随那门生去了。
张子隐在张家身份特殊,据说张夫人生他时难产了,差点一尸两命,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生了下来,也因此元气大伤,还没出月子,就闭关去了。
这么一闭关,就闭了将近二十年,直到听闻儿子要定亲了,才破关而出。
眼下正坐主位上,穿着一身金色的道袍,梳着干练的发髻,并没有佩戴太多首饰,只在发髻中央,簪着一朵明黄色的牡丹,年过四十,保养得宜,看起来雍容华贵,风韵犹存。
张子隐的容貌,在修真界已数上流,说是万里挑一毫不为过,如今看来,容貌却与其母并不肖像,反而更像的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可乌景元却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悸动,仿佛曾在哪里见过张夫人。
总觉得熟悉却又陌生。
他愣愣站在原地,一时都忘记了行礼。
直到听见张夫人用冷漠又嘲弄的语气问他:“你要怎样才能离开我儿?”
第39章 被好朋友的母亲羞辱 如果我娘还活着就……
乌景元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下意识仰头呆呆地望着面前风韵犹存的张夫人,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再度响起了记忆中母亲温柔的语调。
“我儿乖乖睡觉,我儿乖乖长大。”
“你是阿娘的宝贝,阿娘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 都捧到你面前呢。”
可张夫人的声音明明和记忆中母亲的声音截然不同,而且此人是张子隐的娘,并不是他乌景元的娘。
他一定是想娘想疯魔了,所以才会见个妇人, 就想起自己的母亲。
“张夫人, 晚辈不懂您的意思。”虽然张夫人的态度不太友好,但乌景元还是有礼貌地拱手见礼,再起身时, 脸上已经恢复了素日老沉的神色,轻声道,“晚辈不曾和令郎在一起过, 又何谈离开?”
“乌公子不必瞒我,你与子隐之间的过往, 我已从他父亲口中得知。子隐乃我天道府的少主, 日后是要接他父亲的宗主之位,断然不可能与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更何况你已失去金丹, 如今不过废人一个。”
张夫人说话很直,语气不能说十分恶劣, 但绝对不能称之为好, 话到此处, 伸手一拂桌面,原本空无一物的桌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个锦盒。
锦盒里放着的, 俨然是一颗丹药。
“此为驻颜丹,乃我母家不传秘术炼制而成,如今在修真界,只此一枚。服用之后,可保青春永驻。对容貌毁损者,亦有再生皮肉之能,能恢复容貌九成以上。”
顿了顿,张夫人不过一挥手,一阵劲风扫过,乌景元脸上贴的蛇皮,寸寸滑落,很快就露出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饶是张夫人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张脸丑到了,神情瞬间就变了。
乌景元抿着唇,一言不发。下意识望向了驻颜丹。
他明白的,张夫人是想用这枚驻颜丹,来换他彻底跟张子隐一刀两断。
而他确确实实,也需要这颗驻颜丹。
如果没有一副好皮囊,师尊只怕连一眼都不肯看他罢。
“乌公子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不等张夫人说完,乌景元就深呼口气,很果断地道:“我考虑清楚了!”
“多谢张夫人的驻颜丹,晚辈收下了。”乌景元强忍着耻辱,暗暗攥紧拳头,低声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私下同令郎见面,与他就此一刀两断,也望张夫人能管好令郎。”
张夫人本以为乌景元不会这么轻易同意,都做好了充足准备,继续加筹码了。如今看来,区区一颗驻颜丹就能把他打发了,倒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不由就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点点头道:“好。”
并告诉了乌景元正确服用驻颜丹的方法,那就是先把身体内部的污浊之气,尽数排出,而后寻一方暖池浸泡,带骨骼皮肉都舒张开来,方可服用。
乌景元昨夜才跟师尊缠绵过,还没来得及好好清洗,自然不能立马吞咽驻颜丹。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拱手行了一礼,就攥着装有驻颜丹的锦盒往外走。
还没踏出房门,身后就又传来了张夫人的声音,似乎是有点于心不忍:
“乌公子,我虽闭关多年,子隐也不在我跟前长大,但他终归是我的亲生骨肉,作为母亲,我有责任和义务为他考虑,还望乌公子多担待。”
乌景元脚下蓦然一顿,笑了笑,语气有点自嘲:“晚辈明白的,若是我的母亲还在,想来也会处处为我考虑……”
话到后面,喉咙已经隐隐有些哽咽了。
他不怪张夫人,母亲爱子,本就在情理之中啊,他只是突然之间,特别想念自己的母亲而已。
如果他的母亲还活着,应该会把他牢牢护在身后吧?
或许不会在意他的皮相美丑,也不在乎他能不能修炼呢?
张夫人有些诧异:“怎么,乌公子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乌景元没应声,握着烫手山芋似的锦盒,很快就踏出了房门。
房里,一旁的侍女恭声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个乌公子是他师尊从山下捡回来的,身世成谜,还来历不明。据说,当年年仅七岁,就沦落到了臭名昭著的四鬼宗手里,还被打下合欢咒,要不是当时年纪太小,只怕就被……后来敛光仙尊下山除恶,顺手救了他,见他年纪小小无家可归太可怜了,这才带回山,收为了亲传弟子。”
“竟有此事?”张夫人才出关没多久,但是没打听这么仔细,略一思忖,她又问,“那这位乌公子竟也不知自己的来历?”
“不知,听说很小的时候,就沦落在外,被买卖多次,也是可怜。”侍女道,“莫说来历了,连自己几岁都不知,还是敛光仙尊摸了他的骨,大致摸出来的。这位乌公子虽然身世可怜,但却是个天生的木灵根……”
“什么根?你再说一遍?!”张夫人面色突然变了。
“木,木灵根,而且不参杂一丝杂质的单灵根,根骨也极佳,十五岁就结了金丹,比咱们少主还早两年呢。”侍女道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乌景元从前的“丰功伟绩”。
可张夫人的心思,却早就飞出了九霄云外了。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她因病惨死的孩儿,就是木灵根!
算算年纪的话,今年约莫也有十八岁了。
“那,那乌景元今年多大了?”张夫人不受控制地问出了口。
侍女的回答,瞬间如雷贯耳:“应该是十八岁了呢。”
第40章 驻颜丹被小师弟抢走了 小师弟还逼他跪……
乌景元拿着驻颜丹, 见天色不算太晚,准备去寻一趟小师叔。
小师叔精通医术,说不准还能给他再配点丹药, 让本就能恢复九成的容貌,一鼓作气完全恢复。
只要恢复了从前漂亮的样子,或许师尊就能多看他几眼了。
就算不为了师尊,他也想变回从前的模样, 这张脸是父母留给他的, 或许他长得像爹爹,也或许像阿娘呢?
亦或许,一半一半, 他既像爹,又像娘。
更或许有朝一日,他的爹娘机缘巧合之下, 见到了他,就能一眼认出来呢。
乌景元光是想想, 就觉得心头热乎乎的, 像是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泡着。
有了恢复容貌的希望,乌景元的脸上难得绽开了真心的笑容。
浑然忘了,昨晚师尊失控之下, 是怎么把他弄得遍体鳞伤的。
只不过此刻身上还隐隐作痛。
走路的时候,他都不敢迈大步子, 否则就会扯痛伤处, 再度往外涌血。
还没走到小师叔的院落, 乌景元就被一条无形的绳索,冷不丁绊住了腿脚。
他本就身上有伤,被这么一绊, 根本就站不稳,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右手腕骨好巧不巧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顿时发出咔的一声,骨裂了。
他疼得下意识松手,装有驻颜丹的锦盒就飞了出去,顺着小斜坡,骨碌碌地往下滚。
下方正是一片池塘。
乌景元顾不得手腕疼,也来不及起身,就下意识手脚并用往前爬,就在左手即将抓住锦盒时,一只玄色靴子,蓦然踩住了锦盒。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乌公子么?怎么跟狗似的,满地乱爬呀?”孔鸿明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脚下的少年,冷冷道,“你还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呢,我此前还当你偷偷爱慕师尊,如今你却又跟张子隐勾勾搭搭的,真搞不懂你们断袖,男人跟男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意思?”
“不就是把他的xx塞进你的xx,也不对,也可能是把你的xx塞进他的xx……咦,好恶心啊。”孔鸿明多少是了解一点的,知道断袖之间怎么寻欢作乐,但不是很清楚上下攻守之分。
所以脑海里浮现出了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还捂着喉咙挺矫揉造作地假装作呕,那架势瞧着有点像吃多了的猩猩。
若是平时乌景元会无语地笑一下,可是此刻,他的心脏紧密地和锦盒里的驻颜丹联系在一起。
而锦盒就在孔鸿明的脚下!
“小师弟,请你把脚挪开。你踩到了我的东西。”
乌景元好声好气的,还慢慢爬起身来,左手托着右手手腕,他真是笨得可以,又双叒叕摔伤了。
“你的东西?”孔鸿明施法把锦盒抓到手里,翻看几眼,冷笑,“这盒子上也没写你的名字呀,怎么说是你的东西?那我先看见了,也先踩住了,就是我的了呢!”
“小师弟,此物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乌景元知道自己争不过孔鸿明,而且也知孔鸿明的脾气,万一一时冲动,把驻颜丹毁掉了。
那今夜自己受到的种种羞辱,又算什么?
他可是为了驻颜丹,放弃了和张子隐的友情!
“有没有用,用得着你说?我自己不会看?”
说着,孔鸿明就打开了锦盒,望着里面的丹药,突然嗤的一声,冷笑,“乌景元,你还真是不死心呢,这丹药服用了,难道就能重新结丹了?你想得美,连师尊都说你没救了,你就是没救了!还挣扎什么?!”
乌景元没有解释,而是再度开口求道:“请你把东西还给我。”
“我不还又怎样?你还能再刺我一剑?”孔鸿明瞬间神情阴鸷起来,咬牙切齿道,“乌景元,收起你这副楚楚可怜的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乌景元不愿跟他多做纠缠,索性趁其不备上手抢,但终究没有对方动作灵敏,反而差点又摔一跤。
“想要东西啊,那也不是不可以呢,你随我来个地方,我就还给你!”
孔鸿明摇了摇手里的锦盒,脚尖轻轻点地,几个飞掠间,就消失不见了,只有声音还在响,“这里,快跟上,你这废物!”
为了拿回驻颜丹,乌景元不得不跟了上去。
一刻都不敢停,一口气就跑出了天道府,顺着高达万丈的长阶追了过去。
不知追了多久,追到了一处竹林。
乌景元气喘吁吁,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扶着一株竹子,剧烈喘气。
“说你是废物,你还真是个废物啊?才跑这么短的路,就累成了这样,那若是我让你绕着天道府跑十圈,还不得活活累死你?不好玩!”孔鸿明单脚踏在高高的林梢上,手里攥着锦盒,居高临下盯着乌景元。
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个主意。
随手变出一条麻绳,丢到了乌景元面前。
“你!把衣服全脱了,然后用这根麻绳打个圈,套自己脖子上!”孔鸿明攥着一端,轻蔑地哼哼,“跪地上给我当狗,边爬边学狗叫,学得像了,我才要还你!”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脱衣,跪地,学狗爬,狗叫,无论哪一条单独拎出来,都难以让人接受,更何况组合在了一起!
“孔鸿明,你不要太过分!无论如何,我到底是你师兄,你岂能这般羞辱我?”
“呵呵,真是好可笑呢,区区废人怎么当我师兄?”孔鸿明嘲讽道,“让你当狗怎么了?别忘了自己是什么个出身,你以前不就干这个的?取悦谁不是取悦?怎么偏我就不行了?”
说这话时,那锦盒在他手里,捏到几乎快变形了。
乌景元面露羞愤,紧紧攥着拳头,僵在原地一言不发。
就在孔鸿明失去耐心,直接要动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阴沉沙哑的男音:“你这小子还真是龌——龊无耻,倒比邪魔歪道,还要卑劣,想不到苍溪行居然能教出你这么个东西出来,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此话一出,孔鸿明和乌景元的脸色都变了。
前者是恼羞成怒,后者则是惊惧交加——
这声音是——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