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以后不会再挂念你 倘若不是苍溪行阻……
如今张子隐终于找到了真命天女, 乌景元真的很为他开心。
想到此时,外面起风了,更冷了, 乌景元拢了拢衣袖,刚要回去,哪知才一转身就看见一道人影立在不远处,模模糊糊的。
他如今的鱼眼视力很差, 根本看不清。
为了能看清来人是谁, 乌景元就下意识攥拳揉了揉眼,等他再放下手时,那人影已经靠近了。
熟悉的声音, 缓缓从头顶响起:“啊,景,景兄!你不要这样, 别哭……我,我……”
我了半天, 我不出来了。
依旧是那样笨拙, 不太会哄人,一激动就结巴。
乌景元刚想解释他没有哭,只是单纯眼睛不太舒服。
下一刻, 一双有力温热的大手,就已经按上了他的肩胛, 张子隐的声音听起来焦急, 慌张, 隐隐有几分愧疚,“别哭,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我没哭啊。”
乌景元觉得真是莫名其妙的。
而且按他肩膀的手劲儿太大了,按得他疼,就下意识扭着身子往回躲。
可换来的,却是张子隐更用力地握住他的肩膀,同时还隐隐有点不耐烦了。
“还说没哭?你的眼睛都红了…”顿了顿,他又有点失落地低声喃喃,“你以前不这样的。”
当然不这样啊。
因为这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一双鱼眼,与他的身躯契合度不高,还时常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就像现在这样,跟飞进了沙子一样,干涩得发疼。
乌景元还没来得及解释,张子隐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你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真的……我这一年来,其实挺挂念你的,有时候还会去你我从前喝过酒的酒肆里转转,吃点你喜欢的桃花酥和栗子糕……”
“啊,嗯……”乌景元有点接不上话,想了想才客气地说,“我这一年来,也挺挂念你……”
也就这么一句,立马让张子隐情绪激动起来,眼眸瞬间就冒出了血丝,咬着牙低吼,“不行!你不能挂念我,不能想着我,不能了!”
乌景元稀里糊涂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得不对。
只是恍惚间想起,从前每一次和张子隐见面,张郎第一句话,就问乌景元想不想他。
乌景元是个内敛安静的人,有些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张子隐就一直缠着他问,一直问,问到他终于吐出句无可奈何的“想你”,才哈哈大笑,抱着他一直转圈圈,边转边喊:“乌公子想我咯!乌公子说他想我咯!”
如今张子隐却告诉他,不许他再想他。
那好。
乌景元点点头:“好,我以后都不会再挂念你,也不会再想着你。”
本以为这样,张子隐就会把手松开,因为握得乌景元很疼,倘若不是因为张子隐一丝一毫的灵力都不曾用,估计护身小甲早就把他狠狠打飞出去了。
“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话好跟我说了吗?”张子隐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眼圈不知不觉中就红透了,像是两颗樱桃,看着有点可怜。
乌景元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想和他说。
可如今真的见面了,竟有种“近乡情怯”之感,想了半天,也只吐出一句:“你的未婚妻好漂亮。”
“还有呢?”张子隐看起来很受伤。
“嗯,跟你蛮般配的,往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啊。”乌景元笑着说,眼里满是真诚,一丝一毫都没有作伪。
可就是因为看出来他的真心,张子隐才愈发难过了。
他不敢去看乌景元含泪的眼睛,把脸撇了过去,半晌儿后,才又转回来,低低地问了句,“我,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不等乌景元答应,他的双手就已经往乌景元的腰肢上伸来。
可还没触碰到衣袍,就嘭的一声,被一道金色的结界,狠狠打了出去。
张子隐倒退数步,两手被金光打得发麻,低头一瞧,虎口都崩裂流血了,他满脸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乌景元——
无比期盼着他能说出那句,张子隐做梦都想听到的答案——“我已经恢复修为了”。
可让他无比失望的是,乌景元说的是:“抱歉,师尊此前送了我一套护身小甲,用来保护我的。”
原来是护身小甲!
还是苍溪行送的!
张子隐懊恼地想,苍溪行,又是苍溪行!
倘若不是因为苍溪行这些年来,处处阻挠,他早就和乌景元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如今还弄了套劳什子的护身小甲,害他碰都不能碰,实在可恶!
嘭的一声,张子隐气极之下,一拳头把旁边的大石头击得粉碎!
飞溅起的石块,被乌景元周身的结界挡下,不曾伤他分毫。
见张子隐的右手血流不止,乌景元愣了愣,下意识上前,想像从前那样,为他包扎。
可还未靠近,远远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呢。”
来人正是文姑娘。
“你受伤了?”文姑娘走近身来,关切地询问,还抬眸望向了乌景元。
两人面对面站着,乌景元这时才瞧清,文姑娘的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可见张子隐确实履行了从前的诺言,要找一个和乌景元容貌相像的女修。
“我没事,一点小伤。”张子隐把手藏在衣袖中,柔情似水地同文姑娘道,“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见未婚妻只穿了身薄裙,连貂毛披风都没带,便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才一披上,就跟想起什么一般,张子隐抿着唇,神情复杂地望了过来。
乌景元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见两人都望着自己,刚要开口先行离开。
下一刻,肩胛一暖,厚重的氅衣从背后披了上来,乌景元一回眸,发出一声惊呼:“师尊?”
第32章 师尊不要不理我 师尊对他一点办法都没……
“外面天寒地冻的, 你如今的身子不比从前,自己不知道仔细着些么?”
苍溪行的神情淡淡的,甚至有些冷酷。
说这话时, 还冷眼扫向了张子隐,而后就平静的收回了目光。
他对觊觎徒儿的男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见自家徒儿满脸惊喜和不敢置信,呆呆愣愣站在原地, 像根木头桩子, 苍溪行既觉得可爱可笑,又觉得他可恨可恶——
都耳提面命千百来回了,不让他跟张子隐再有来往, 非是不听!
如今可好了,昔日要死要活,非乌景元不要的张子隐,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就新人换旧人了, 还在景元面前恩恩爱爱, 实在可恶!
苍溪行本来不想管这个事。
甚至没打算露面的,只不过方才远远看见景元揉眼睛,那双曾经属于苍溪行的双眸, 被他揉得越来越红,像小兔子一样, 看着惨兮兮的, 实在是忍不住。
苍溪行绝不允许乌景元用他的眼睛, 为其他男人流泪。
苍溪行自然又熟练地把氅衣上的细带系好,离得近了,还是能看出些许狰狞的疤痕, 这是无论用什么皮,都掩盖不了的。
目光慢慢下移,望着乌景元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脖颈中央,那一点精致小巧的喉结。
苍溪行的脑海中,立马又浮现出了从前,他粗—暴地,狠狠咬着景元的喉咙不放。
宛如茹毛饮血的野兽,利齿在景元的皮肉里深嵌,贪婪地吸食着滚—烫又甘甜的血液。
一瞬间,苍溪行的喉咙就绞了起来,隐隐有些发干。
明面上却不显分毫,还顺手轻轻拂去胆敢落在乌景元发间的枯叶。
再开口时,语气越发冷漠疏远:“怎么,不认识为师了?”
“不,弟子,弟子拜见师尊!”乌景元赶紧拱手行礼,心脏咚咚乱跳,他努力克制情绪,生怕一个不留神,心脏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是师尊!
真的是师尊!
没有做梦!
师尊居然也来了,还当众给他披氅衣,系细带!
师尊已经很久没待他这么亲近温柔过了!
乌景元的眼前,渐渐升腾起了一阵白雾,氤氲起的水雾,遮掩了他的视线,他努力睁大眼睛,贪婪又惊喜地想多看看师尊的脸。
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明明和师尊近在咫尺,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他恨死这双鱼眼了,鼻尖一酸,又有点想哭了。
苍溪行淡淡应了一声,眼神示意乌景元随自己走,然后率先抬腿离去。
哪知才走了几步,未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苍溪行不悦地蹙紧了眉,只当自家徒儿依旧对张子隐余情未了,索性暗暗施法。
一束无形的灵力,直接缠绕住了乌景元的右手腕。
乌景元眼前不能视物,只能凭借听觉,感应师尊的方位,冷不丁被一股力道,猛然一拽,脚下一踉跄。
“景元!”张子隐见乌景元要走,还是跟苍溪行走,立马就急了,不顾未婚妻还在场,上前一步道,“我,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不要……”
话音未落,那拽着乌景元的力道,又重了好几分。
乌景元被迫踉踉跄跄地往前扑。
他感受得到,这是师尊的灵力,所以一点都没有反抗,心里甚至还非常欢喜,浑然没听见张子隐的声音。
文姑娘挽着张子隐的手臂,不许他走,柔声道:“子隐,你喝醉了,长辈们还等着我们过去呢,别再闹了……”
声音越来越模糊,很快就听不清了。
迎面寒风一吹,乌景元眼里的热度随之散了几分,也终于能看清师尊的背影了。
就这样,师尊走在前,他走在后。
一条无形的绳索,连接着两人。
苍溪行一路将他拖拽回了自己的房间,才终于收回了灵力。
他背对着徒儿,站在房中,身影落在墙面上,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拉得很长。
明明是他亲手把徒弟拉进房里的,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正踌躇间,蓦然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苍溪行一回眸,他那个虔诚又笨拙的徒儿,竟然又跪下了。
明明腿才痊愈,又这么不爱惜。
苍溪行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师尊,弟子,弟子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犯了,还望师尊原谅弟子!”
乌景元跪地,低眉顺眼地请罪。
实则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可如果他认个错,师尊就能像从前一样待他,那就是让他天天认错,他也心甘情愿。
久久没听见头顶传来师尊的声音。
乌景元的心,慢慢又往下沉了,眼睛也开始湿润起来,温暖厚实的氅衣还在身上披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师尊的余温。
一切看似温暖又美好。
他不想再和师尊之间有任何误会了。
乌景元深呼口气,鼓足勇气,跪行上去,小心翼翼抓着师尊的衣袍,轻轻摇了摇。
等再扬起头时,他的脸和当年的那个小奴隶再度重叠了。
“仙尊不要丢下我。”
“师尊不要不理我。”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面对的是同样的人。
多年前,苍溪行面对那样娇弱可怜的小孩子,没法坐视不理。
多年后,他面对着残废至此的可怜徒儿,同样没法冷脸相待。
明明来时,苍溪行就下定决心,要快刀斩乱麻,彻底了断这一切,让景元断了对他的情。
可真当他面对景元哀求的,可怜的,满是期待的一张俊脸时,苍溪行根本连一个狠辣的字眼都吐不出来。
第33章 事到临头,狗男人后悔了 本来想了断的……
按照西炎的风俗, 情投意合的男女,要在订婚时摆下祭坛,换上特定的华丽服饰, 向苍天厚土祭拜。
仪典非常复杂,乌景元大致听张家的门生说了一遍,但也没记住多少。
与师尊“和解”后,乌景元满心欢喜, 心思全然不在张子隐的订婚上了, 有事没事就往师尊身边挨。
师尊虽然依旧待他冷冷淡淡的,但似乎不那么抗拒他的亲近了。
偶尔目光瞥向他时,眼底也有了丝温度。
乌景元把师尊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全然归功于宁师兄身上。
倘若不是宁师兄送了他蛇皮,暂且掩住了满脸的狰狞疤痕,只怕师尊如今依旧不待见他。
无论如何, 乌景元已经很满足了。
再不敢奢求师尊能跟他合籍,给他一个道侣身份, 只期盼着能永远待在师尊身边, 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徒儿。
仪典那日,乌景元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弟子服,规规矩矩跟在师尊身后。
师尊走, 他就走。
师尊停,他就停。
师尊跟旁的仙门仙首说话, 他就老老实实当哑巴, 低眉顺眼降低存在感。
师尊落座, 他就站师尊后面,仿佛小尾巴一样,同师尊形影不离, 为师尊端茶递水。
小师叔见了,还潇洒地摇着折扇,调侃道:“还是有徒儿跟着好啊,知冷知热的,口渴了还能帮着倒杯水。”
宁书本体是蛇,上回褪了层蛇皮后,一直处于虚弱期。
这次随小师叔下山,勉强撑了几天,这会儿又变回了原形,正缠绕在小师叔的手腕上睡觉。
闻言,苍溪行抬眸横了他一眼。
乌景元有点难为情,就抱着茶壶给小师叔添了杯热茶。
在场宾客众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偌大的道场包围得水泄不通。
道场中央屹立着一处高台,周围早早拉起了彩色的横幅,天道府的漆黑旗帜,在风中猎猎飘动。
“想不到张少主年纪轻轻就成亲了,听说娶的那名女子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来历不明,但生得美若天仙!”
“我也听说了!不仅如此,我还听说那姑娘的眉眼间,有几分像那个人!”
“那个是哪个?”
“还能是哪个?不就是一年前,从魔域里回来,身负重伤,容貌尽毁的那个人!”
“哦,你说的是问仙宗宗主座下二弟子乌景元?之前还有人说,张少主跟他情投意合,是对断袖呢,如今看来啊,不过是些风言风语!”
人群中传来议论声,声音不高不低,刚好一字不落地飘进了苍溪行耳朵里。
苍溪行浓眉紧蹙,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恰好乌景元正小心翼翼帮他添茶,便抬眸瞥了他一眼,却见那张熟悉的俊脸上,立马泛起了明媚灿烂的笑,在阳光下面,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
竟是那般我见犹怜。
苍溪行方才的不悦,瞬间就消失殆尽,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不过快到让人无法察觉。
很快,仪典就开始了。
原本喧闹的道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冲着台上的两道人影望去。
乌景元如今修为尽失,六识自然远不如其他修士。
场上人影憧憧的,距离又远,就算他踮起脚尖,也只依稀能看见两道红影而已。
在尝试了几次之后,索性就放弃了。
老老实实端着茶壶,眼睛直勾勾盯着师尊面前的茶杯,只要一空,他就立马满上。
哪怕只是区区一点小事,他也想做得完美无缺,似乎这样就能证明给师尊看,他还有点小用,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张子隐犹如行尸走肉,手里抓着一条红绸,红绸的另一端由文姑娘抓着。
今日是他和文姑娘的订婚仪典,本该开开心心的,可他却一丝喜悦都没有,满脑想着的,居然都是乌景元!
他本以为乌景元还像一年前那样丑陋不堪,人憎鬼厌。
其实这次请乌景元来,就是想做个彻底的了断。
可张子隐怎么都没想到,乌景元的脸居然恢复了!
虽然离得近了,还是能看见些许狰狞,但只要小心掩饰,旁人未必看得出来。
既然容貌都能恢复,想来恢复修为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乌景元。
冲他笑的乌景元,与他并肩作战的乌景元,为他做饭,哄他喝醒酒汤的乌景元,全都是乌景元……
耳边是清脆礼乐声,伴随着唱词,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三根香烛。
只要同文姑娘祭拜过天地,当众宣读誓词,那两人的亲事就此定下了。
就算日后再想反悔,也是不行了。
都到节骨眼上了,张子隐居然犹豫了。
“子隐,该宣誓了。”文姑娘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如同一阵微风,在耳边萦绕。
所有人都在看着,张家的长辈们,也都在观台上等着。
张子隐紧紧抿着唇,脑子里天翻地覆,如同炸开了锅,心绪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他不动。满身不情愿。
场上很快就传来疑惑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
站在祭坛上的张家长辈,压低声,严厉提醒。
张子隐深呼口气,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红绸和香烛,一把摔在了地上。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张子隐迅速回转过身,遥遥望向了观台上的那抹青影。
文姑娘发出一声惊呼,观台上的张家主神情一变,猛站起身来。
一瞬间,所有人齐刷刷顺着张子隐的目光望了过去——
等乌景元察觉到不对劲儿时,他就已经被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团团包围了。
“子隐!你在做什么?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休得胡来!”张家主严厉地警告道。
张子隐满脸挣扎,犹豫着吐出一句:“爹,我,我……”
话音未落,就听嗡的一声剑鸣,至道场上空响起,伴随着唰的一声,一道儿火红的影子,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发出一连串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苍溪行神情一变,立马起身抬手施法。
那团红影平稳落下,不偏不倚,正落在了张子隐面前。
“师,师尊!有坏人抓我!”孔鸿明才一落地,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就发出了惊呼,“他,他还说他是我爹!”
“我去他妈的,我是他爹!!”
剩下的几个字,直接被苍溪行消音了。
第34章 我待师尊如父 “难道你认为,我会喜欢……
孔鸿明的突然出现, 中断了仪典。
苍溪行亲自带着不懂事的小徒儿,前去赔礼,乌景元没跟着去, 索性就一头扎房里,准备蒙头睡个回笼觉。
哪知才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封信。
字迹很陌生,写着乌公子亲启。
拆开来看, 里面就短短两行娟秀小字, 请他去湖心附近的凉亭一见。
署名是张子隐的未婚妻。
那不就是文姑娘咯?
乌景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试图透过这短短两行字, 探究出文姑娘的意图。
但他百思不得其解。
本想着,要不要去跟师尊或者小师叔说一声,但信的末尾写着, 请乌公子独自前往。
只怕文姑娘不想他俩见面的事,被第三个知道。
乌景元想了想, 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按照约定的时间, 乌景元提前半柱香来到了凉亭,岂料文姑娘来得比他还早。
乌景元刚要开口道歉,毕竟让好朋友的未婚妻站风口等着自己, 委实说不过去。
可还没吐出一个字呢,文姑娘就转过身来, 率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和张郎之间的关系!”
乌景元先是一愣, 随即点点头, 很坦然:“我确实与他相识多年。”
文姑娘摇摇头,原本清丽温婉的面容,此刻竟隐隐泛起几分狠厉, 冷冷道:“乌公子,这里没有外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喜欢张子隐,我爱他,我要跟他结为道侣,还请乌公子识趣儿些,不要再纠缠着张郎不放!”
“我,我没有纠缠他啊。”乌景元感到很郁闷,他从始至终只把张少主当好兄弟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一丝非分之想。
再说了——乌景元实事求是,“这次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张少爷写了信来,邀请我来天道府参加他的订婚宴。”
“他让你来,你就来?那他让你去死,你去不去?”文姑娘语气更冷,精致的五官在林叶的倒影下,显得很阴沉。
乌景元有点惊奇她的变脸速度,但想着,此人是张少主的未婚妻,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
就是嘴上让她几句,又不能少块肉。
于是乎,乌景元泄了口气似的,道:“好,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缠着张少主了。也不会再跟他见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乌景元拱手告辞。
哪知才一转身,身后骤然袭来一道寒风。
径直朝他后心袭来,嘭的一声,护身小甲上的金色符咒,狠狠将对方打了出去,乌景元一回眸,文姑娘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还没起身,就面色一白,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乌景元既惊且疑。
惊的是怎么会把文姑娘伤成了这样?
疑的是,护身小甲寻常存在感很低的,而且一般是通过感知周围的灵力波动,从而迅速做出防御。
可张家的门生明明说了,文姑娘空无修为,又怎么会被护身小甲重伤至此?
不等乌景元起疑,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文锦!”
张子隐几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地上的女子捞入怀里,看着未婚妻面色惨白,口吐鲜血,瞳孔瞬间缩小,失声唤道:“小锦,你不能有事!”
乌景元骤然听见这个称呼,神情有些恍惚。
昔日的记忆,再度翻涌上来。
“我姓张,名潜,字子隐,小名叫慢慢。”
“为什么叫慢慢?因为爹娘当初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我爹问我娘,起个什么小名好,我娘就说慢慢想,不着急,结果我爹就听见前面俩字,所以就起了这么个小名!”
“啊,你没有小名啊?也没有爹娘??那没关系啊,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我的爹娘就是你的爹娘……那我叫你小景好不好?”
“哪里肉麻了,多好听啊?小景,小景,小景……”
明明什么都没变,好似什么都变了。
乌景元一阵怅然若失,就看见文姑娘又呕了一大口血,抬起苍白的手,轻轻抚摸上了张子隐的脸,然后转过一张布满血迹的脸,哀求道:“乌公子,我是真的很喜欢张郎……只要乌公子答应把张郎让给我,让我做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
“好了,小锦,什么都别说了,我带你下去疗伤!”
“不,让我说完,我,我怕我再不说的话,就没有机会了……”文姑娘气若游丝地道,“乌公子,求求你,就,就把子隐让给我罢?”
乌景元深吸口气,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张少主,又看了看他怀里气息奄奄的女子,一字一顿地说:“张少主,文姑娘,或许是我此前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话,让你们误会了,我从始至终只是把张少主当兄弟而已!”
“景元……”张子隐满脸哀恸,像是被这话伤到了。
“张少主!”乌景元决定快刀斩乱麻,直言不讳地说,“我可不是断袖!平生也最厌恶龙阳之好,看着就恶心!”
张子隐惊得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久才木讷地挤出一句:“那你和你师尊……”
“张子隐!你说话小心点!”乌景元神情一厉,猛提了个音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待师尊只有父子之情,师徒之义,岂容你信口开河?”
“你喜欢的居然是女子?!”张子隐满脸难以置信,喃喃地问。
“那不然呢?”乌景元冷冷道,“难道你认为,我会喜欢男人?你不觉得那很恶心么?我年纪轻轻的,自然喜欢如花似玉的女子!”
身后蓦然传来卡擦一声,不知是谁踏碎了枯枝。
乌景元闻声回眸,就见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乌泱泱一群人,而为首的,正是师尊。
师尊都听见了。
第35章 朋友的未婚妻居然是魔尊的炉鼎?! “……
乌景元瞬间就慌了, 心头也热了起来。
下意识想冲上前,拉着师尊解释。
可周围的人太多了,乌泱泱的一群站满了庭院。
鱼眼很快就没出息地热了起来, 眼前事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天地之间似乎都在旋转,耳边充斥着各种错乱的声音,他试图从这些声音中, 分辨出哪一个是师尊。
也尝试着找到师尊的方位。
可他残废后的身子太蠢笨了, 六感也迟钝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仅找寻不到师尊了,还脚下一软, 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掌心瞬间火辣辣疼了起来。
即便不用亲眼去看,他也知道,一定又破皮流血了, 鲜血黏腻的感觉,在掌心和指间流淌。
“哼, 装模作样!”孔鸿明站在人群中, 双臂环胸,满脸嘲弄地说,“仗着师尊送的护身小甲, 又开始耀武扬威了!现在连柔弱女修都敢打,还真是好本事!”
话音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乌景元分辨不清, 到底是自己意识模糊, 听不见小师弟的声音, 还是师尊再次施法让小师弟闭了嘴。
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已经腿软到再也站不起来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 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了起来。
“啊……”乌景元发出了一声惊呼,第一反应是师尊,可当他的双手,才刚刚触碰到对方时,才发现并不是师尊。
“景元,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来人是大师兄。
想不到大师兄也来了。
乌景元的心里瞬间充满了失落,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怎么回去的。
回去之后,大师兄没有询问他为何“打伤”文姑娘,而是赶紧去小师叔那里借来了纱布和伤药。
小心翼翼又快速地替乌景元处理好了掌心处的伤,整个过程乌景元都是懵的,眼前也是白的。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时,大师兄已经唤他第三遍了:“景元,膝盖上可有伤?”
手也摸到了乌景元的裤袍。
乌景元赶紧摇了摇头,片刻后,才喃喃道:“大师兄,我,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大师兄这个人不会说谎,但他会避重就轻,宽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顿了顿,他还倒了杯茶,塞进了乌景元手心,语气更温和了,“再说了,我可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打伤朋友的未婚妻。”
更何况人人都知乌景元已经是个废人了,他没那个能力。
虽然知道大师兄是在宽慰自己,但乌景元心里还是好受了许多。
大师兄让他在房里老实待着,哪儿都不要再去,之后就出去打探风声了。
乌景元自知闯祸了,当然要老老实实待着,等待“秋后问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眼睛只要一闭上,就会浮现出师尊的身影,惨白惨白的,像女鬼一样,在烟雾笼罩的黑夜中,任凭他如何呼喊,如何伸手去抓,却始终触碰不到分毫。
就这么浑浑噩噩熬了一宿,早上天还不亮,大师兄就回来了,说文姑娘已经救回来了,幸亏小师叔随身携带了两颗救心丹。
只不过人现在还没醒来。
大师兄饮了一杯茶水,这才走至床边,见乌景元眼底一片青灰,便道:“你莫怕,有师尊在,不会有事的。”
乌景元点点头,可心里依旧没什么底。
想了想,他对大师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你是说,文姑娘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毫无半点修为?而且,她当时从背后偷袭你,还下了死手?”大师兄颇为吃惊,还摇头道,“不可能!小师叔替她疗的伤,若当真如此,定然早就发觉了,可连小师叔也说,那文姑娘没有灵根,也毫无修炼痕迹,看来并非修真者!”
那就奇怪了,护身小甲从来不伤手无寸铁之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下那么重的手!
乌景元抿了抿唇,又道:“我当时背对着她,没有看清,或许她手里拿了什么法器,或是……”
“那更不可能!”不等他说完,大师兄就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凝重道,“当时我们都在场,除了你身上护身小甲的灵力外,并没有其他灵力波动。若是有,师尊不可能察觉不出!”
乌景元的神情变了变,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相信护身小甲不会无缘无故伤人,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那个文姑娘有问题!
可偏偏连大师兄都不肯信他。
“景元,你一定是累了,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大师兄缓了缓神,替他掖好被子,语气很轻,“你放心,我们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的身体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纵然,纵然是护身小甲伤了文姑娘,也定然怪罪不到你身上。毕竟那法器本就不是你的。”
话到此处,他也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合适。
护身小甲不是乌景元的灵宝,而是师尊的,这么一说,仿佛把错推给了师尊。
“好了,你睡会儿吧。”大师兄曲指,轻轻点了点乌景元的眉心,很快乌景元就沉沉昏睡过去了。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魔域里,有无数只虫子在他身上乱爬,撕咬着他的皮肉,还往他眼睛里钻,喷出来的毒液,腐蚀着他的皮肉和眼睛,疼得他哇哇大叫。
还依稀听见头顶传来魔尊猖狂又阴森的笑声,不堪入耳的字眼,跟雪片一样,狠狠砸了下来。
隐隐还能听见娇弱又凄楚的惨叫声,时而虚弱,时而高亢,一叠声儿求着饶,可魔尊半点不知怜香惜玉,还嫌弃叫得声音不够婉转动听。
鲜血像是雨点,洒落在魔域中。
乌景元失去光明的最后一刻,瞥见了那人的脸……
文姑娘!
轰隆——
耳边传来震天响。
乌景元从睡梦中惊醒,猛然睁开了眼睛。
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昏暗的房间里,房门半掩着,零星月光撒了进来,显得阴森森的。
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潜进了房里。
手里的匕首雪亮正对着他的喉咙!
乌景元一惊,忙抬手挡了一下。
嘭——
匕首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狠狠弹飞出去,哐当一声落地,乌景元手疾眼快,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那人想要挣脱,却被护身小甲上的符咒,团团包围住,化作一条金色绳索,将人捆了个结实。
与此同时,乌景元迅速起身,从腰间掏出一颗夜明珠,借着熹微的光亮一照,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居然又是文、姑、娘!
噗通一声,文姑娘直接双膝跪地,声泪俱下地哀求:“乌公子饶命!我,我并非存心想伤你,只是,只是我太爱张郎了,我不能失去张郎!还求乌公子念在小女子对张郎一片痴心的份上,就成全我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