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今夜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你敢不敢跟我跳下去?”闻溪手指他们左侧,那是万丈丈悬崖。
“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不生气了,以后,我会把全部交给你。”顿了顿,她耸肩道:“差点忘了,没有以后了,那就来世吧,你敢不敢?”
闻溪真的是十分生气,她就没见过魏循这样的人,竟然伤害自己来要挟她,别人要挟,都是拿对方的弱点要挟,他倒是好,直接用自己,手上都是血,也不担心,还有时间问自己还生不生气!简直有病!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真的快气死了。
要挟,欺骗,可真是她讨厌什么,他干什么!
不管他了!
闻溪也没等魏循开口,只将一个药瓶塞给他,然后跑到悬崖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不确定魏循会不会跟着她跳,跟着她“死”,如果没有的话,他还算是正常点,这么大个人了,也会自己回永亲王府,而那个药瓶里的药是止血的,在他回永亲王府的这条路,也不会有什么,回到府中再找大夫包扎就是了,应当无大碍。
魏循见闻溪跳了下去,瞳孔紧缩,“小溪!”
他快速伸手抓她,却没有抓住,悬崖深不见底,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真就跟着她跳了。
冷风刺骨,落在他伤口处,他似是感觉不到疼,只一味的追逐着闻溪。
看不到她,不能在她身边,那怎么能算是一起死,他死了也要挨着闻溪的,与她一起躺在土地里,然后再慢慢的化为尘土。
冷风飕飕,吹打
在面容之上,发丝也凌乱,又是黑夜,冷的不行,又看不清周围景象,闻溪只能顺着记忆,抓住一根藤蔓,借力,落在一个洞口,正考虑着,要不要此时下去,便听见有人唤她。
抬眸。
魏循还真跳了!
闻溪压着心惊,再次扯住那条藤蔓,借力飞身,在空中拽住还在往下掉和唤着她的魏循。
她避开魏循伤口,抱着他腰身,沉声道:“我是知晓这里我才敢跳的。”
要不然,闻溪哪能真陪魏循玩命啊?今生,她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活着的。
听到闻溪的声音,魏循面色一变,抱紧了闻溪,风吹起他们的服饰,长发,打乱着他们的言语,让对方听不清彼此的话。
“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跳了。”魏循语声闷闷的,似是在后怕,刚才找不到闻溪。
“……”
“那你还生气吗。”
“你就那么怕我生气。”
“我怕你不跟我说话,不理我。”
“……”
闻溪心头轻叹:“你抱紧我,我们趁夜下去吧,我带你去见我我阿娘。”
“阿娘?”
“嗯。”闻溪道:“我阿娘的墓地就在这个悬崖底部,明日,就是阿娘的忌日了,我本想着明日再来,但刚刚一生气,我就跳了。”
故意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气魏循的,也想看他,到底敢不敢!
结果,他真的敢,真的就是毫不犹豫,这让闻溪的心克制不住的跳动,他身上总有淡淡的花香,此刻,萦绕在鼻尖,更是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头的迷茫,跳动,胆怯,在这一刻都涌了出来,它们在争吵,撕扯,让她很是难受。
她到底该怎么做?
又拿魏循怎么办?
二人落到了悬崖底部,鸟儿的鸣叫声,响彻整个寂静山谷。
闻溪扶着魏循往前走,血腥味浓重,她问:“还有一小段路,还能走吗?不能的话我背你。”
魏循摇头。
“我给你的药呢?吃了吗?”
“我扔了。”
“?”闻溪一阵莫名,“那是止血的药,你扔了做甚?我从小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些药,很管用的。”
“都要死了。”
“……”
闻溪一时无言,前方有些许光明照来,她心下一喜:“到了。”
魏循抬眼看去,只见,前方有一个小木屋,灯火通明,看上去,似乎常有人住。
“阿娘喜静,又喜桃花,是以,我们便在这里为她种上了一片的桃花,还在这里建了个房子,每年我阿娘忌日的时候,当天我和阿姐都会来这里住上一夜,若是阿爹阿兄也在京中,那我们四个便一起来,今年,阿爹阿兄去赈灾了,怕是只有我和阿姐能来了,如今,多了个你。”
“我先给你包扎,明日,再带你去祭拜我阿娘。”
“好。”
闻溪推门进去,让魏循先坐着,自己则是去屋里找找有没有医药箱,她记得,小的时候,和阿姐在这里玩时,不小心摔到了头,流了很多血,之后,阿爹便在这里备了很多药。
过了会儿,再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个医药箱,耽搁了好一会,有的血已经凝固,还与衣袖黏在一起,闻溪才只是轻轻一扯,魏循便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知道疼了?”闻溪轻哼:“忍着。”
话虽如此说,手上动作到底放轻了些,用剪刀将他衣袖剪开,将多余血迹擦去,伤口便暴露了出来,再多来一寸,便要见骨头了,闻溪面色沉了沉,给伤口涂了药,然后包扎好,将医药箱收拾好,又进屋,拿了套衣服出来。
“这是我阿兄的,你试试能不能穿。”
不是光鲜亮丽的长袍,而是粗布衣衫。
魏循愣了瞬,见闻溪手上还有一套,应当是她的,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他似乎看到了那些年,他们一家人就在这里,忘却身份,与普通人家一样玩乐追逐打闹,那样的时光,开心而满足,亦是他的求而不得。
小的时候,太后一直说要陪他,结果从未做到,每次都为了魏安而放弃他,嘴上说着最喜欢他了,实则最关心魏安。
“看不上?”闻溪见他半天不接。
“不是。”魏循伸手接过,然后开始解开身上的长袍。
闻溪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你做什么?”
“睡觉不得换身衣服。”
“这不能换吗?我俩……”
“你管我呢。”闻溪打断魏循,“你再胡说八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外面吧。”
“那你是不是得帮我。”魏循皱了皱眉,“我手疼。”
“你不是挺能耐吗?自己穿啊!”
“……”
最后,闻溪还是帮了魏循,一身粗布衣衫落在他身上,贵气还是遮掩不住,闻溪心下感慨,此人,还真是生来就是尊贵的。
“别生气了。”魏循低头,轻轻吻了吻闻溪眉眼,“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那今晚我们分开睡。”
“不行。”
“?”
“不是说都听我的?”
“我有点害怕。”魏循眼眸低垂,令人看不清神色:“我第一来这里,这里又如此黑,还冷,我估摸着晚上会打雷下雨,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
“你换一个。”
“那明日,你便启程吧,去赈灾。”闻溪道:“你皇兄同我说了,他想让你去,我估摸着,到时候,他会大大嘉奖你。”
大理寺卿的案子也落到了魏循头上,魏安给了他不少好东西,而此次赈灾,又如此,既是要把魏循掺合进去,那之后,得到赏赐与功劳的多半都是魏循。
闻溪问魏循:“你皇兄如此,你可知道为什么?”
魏循不语。
“他在给你铺路。”
“以前恨不得要我死,现在却要来为我铺路,他是身子不好还是脑子不好?”魏循嗤笑。
“都挺不好的。”闻溪打了个哈欠,“困了,先睡觉,明日再说。”
魏循起身跟她进了屋,二人在床榻上躺下,闻溪跟他拉开了距离,魏循见状,眸色一暗,“干什么。”
说着便凑近她。
闻溪解释:“你手臂上有伤,才包扎好,若是不小心碰到,会流血的。”
“那我抱着你睡。”魏循将手臂伸到闻溪头顶,“这样就不会压到了。”
“……”
闻溪也没说什么,便由着他抱了,耳畔,全是魏循的心跳声,刚才的困意消失了,倒是魏循,或许是受了伤又或是累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闻溪轻轻动了动身子,坐起身来,打量着魏循。
听着他越发平稳的呼吸,闻溪也跟着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抚过他的眉眼。
心跳声砰砰。
她想,她该要好好理一理心中的情感,不能去逃避,而她也不该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是啊,她是闻溪。
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纠结,不犹豫,虽有前世历历在目,可现在,已然是今生,而她亦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她该将自己内心理清楚,否则,总是迷茫,又不自知。
手指抚过他鼻尖又到唇瓣,软软的,心下跟着轻轻缩了缩。
“占我便宜啊?”魏循忽然出声。
闻溪吓了一跳,本能的要收回手,但晚了一点儿,手指被人拽住,往前一拉,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滚烫胸膛,下一瞬,便撞入一双含笑的双眸里。
她心跳变快,咚咚咚的。
耳垂,眉眼,鼻尖,嘴巴,好像都在燃烧。
那双眸还在凝着她,有很深的笑意,似乎又能透今夜看到曾经过往,一幕一幕划过眼前。
“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跳了。”
闻溪心尖猛然一颤,心跳不再那么快,而是一下又一下的,缓缓的,又渐渐平静,那被她极力克制着很久的情绪在今夜喷涌而出,再难克制,撕扯之感也渐渐消失,一条一条弯曲的线开始变直。
闻溪瞪大了眼。
她。
大概是。
好像是。
喜欢上魏循了。
面颊,全是魏循的热气与他含笑的声音:“在这里可不行,忍耐一下。”
“……”
闻溪不说话,只是翻了个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了?”魏循以为她不开心,忙收了笑:“对不起。”
“你别烦我。”闻溪道:“我在想一件事,我今夜必须把这件事想通了。”
“在想什么?”
“你再说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
魏循闭了嘴,看着她脊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轻轻拥着她,似是怕她难过,以这样的形式告诉她,我在这里。
腰身一紧,浑身酥麻。
闻溪面颊止不住的泛红,天杀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感受着自己心尖的颤动和身体滚烫的热度,她越发确定,她真的是喜欢上魏循了。
是那天晚上吗,魏循说他回来是为了找她的,当夜,她一整夜都没睡着,想的都是那两巴掌,和那句话。
不是吧,不能吧,不能那么早吧。
还是那夜,听到有人说那两个人是魏循和沈渔,她心头划过的那抹难受,和知晓不是魏循的时候,松下的一口气。
是那夜吗。
如果不是,魏循在那夜亲她脸,换做一个人,她都要弄死对方,但当时,她只在心里说,以后,再也不搭理魏循了!
是吧?
不然,为什么在那夜暴雨雷电之时,她会去了永亲王府,她明明知道,那一去,就还会有第二次,是因为心里清楚,对魏循,她会一直心软吗?
又或者是那一天,在永亲王府里,他单膝下跪,跟她说:“我不疼,只是喜欢你。”
此一句,让她直接把他带回了家,也让她当夜怎么也睡不着,脸颊太烫,心跳的太快了。
又或者是成亲那一夜,漫天的繁华与红色蒲公英,魏循张扬的告诉所有人,他爱她,在今日,娶她回了家。
不然,怎么会着了迷,真的就跟他水深火热。
到底是什么时候?闻溪说不清楚,只感受到了自己还在挣扎的一颗心,一直以来,她都不想要再喜欢旁人,又或是真的去喜欢魏循,她不止一次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喜欢魏循的,如果真的不行,换个人喜欢也成。
所以,面对魏循的时候,她每次都在压着心头的跳动,与各种情绪,可在今夜,所有都是徒劳,压不住,也克制不了。
她的大脑身体,每一个五官,都在跟她说。
闻溪,你真的喜欢上魏循了。
第107章 第107章喜欢就喜欢吧
闻溪几乎是一夜没睡,脑中眼前都是她与魏循相处的片段和魏循同她说的话。
今日得知真相,她很生气,气魏循的欺骗,但似乎她更气的是自己,气她被魏循骗,气她好像没有那么那么的生气。
魏循当初说的那些话,她真的没有察觉吗,她又真的全部信吗。
她好像一直都在骗自己,让自己去信。
她,闻溪,可从来不是一个会被要挟的人。
天呐,闻溪翻来覆去,她好像又要疯魔了,她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喜欢上了魏循,魏安的同胞亲弟,他和魏安不一样,她知道,魏循喜欢她,她也知道,但她真的可以吗?
可以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可以深信他,可以真的同他在一起吗。
她从未如此纠结又犹豫。
那两个小人又出现了,又在争吵,一个让她从此与魏循在一起,信他又放心大胆的爱他,一个告诉她,世上男人都一样的,现在看着人模人样,当你开始在乎他后,他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了,谁也别信,还是信自己。
闻溪只感觉脑袋要炸了,挥手让她们滚开。
“怎么了。”魏循也没睡着,忽然听到闻溪让他滚,有点莫名,“你还在生气吗?”
听着魏循有点儿难过的声音。
闻溪转过身去,对上他的视线,他眸色暗暗,一直以来,魏循看她和看别人的视线总是不一样的,魏循曾跟她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可其实,他的眼睛也很漂亮呢,让人忍不住陷进去,此刻,里面似乎含了一汪水,难过迷茫而愧疚。
看着他这样子,闻溪心脏忽然有点疼。
她咬了咬牙,天杀的,喜欢就喜欢吧,大不了哪天,魏循真的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她走就是了!
想清楚了,闻溪伸手抚上魏循面颊,然后吻了吻他唇瓣,蜻蜓点水般的,魏循怔住。
“魏循。”闻溪抱臂开口:“你以后要是敢纳侧妃或者妾室,我弄死你。”
“还有,以后不准跪我,你我生而平等,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要把我放在高位,而把自己放到尘埃里,我不允许,你也从不是什么该死之人,不要妄自菲薄,我亦不允许,日后,谁敢如此说你,我先杀了他。”
“还有,不许伤害自己来让我开心,你要爱自己,要保护好好自己,要活着,要开心,若真如你所说,你不要南越,那到时候我就将手头的事处理好,之后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听懂了吗?”闻溪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做不到的话,我就揍你。”
魏循唇瓣还残留那温度,对于闻溪跟他说的话,他都一一记住了,心头又止不住的柔软,那么多年了,只有闻溪一直在告诉他,要活着,要开心,要保护好自己。
所以,在过去的那些年,他便自顾自的认为,只有闻溪会为他而难过心痛。
“我知道了。”魏循点头,他眸中的暗光已经散去,闻溪已经不再生他的气,还跟他说这样多的话,眼眸再次涌上笑意,“我曾想,这一生,若是没娶到你,我就不成婚了,但现在娶到了,我只想跟你就此一生。”
他不会有其他女人。
而有件事,魏循还没说,他本来打算着,等闻溪和谢观清成了亲,他就回江南去的,继续画画,在他们曾经所住的那间小院落里,就此一生。
可后来,闻溪告诉他,她不想嫁给谢观清了。
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想着回江南去。
“真的只想跟我就此一生?”闻溪伸手探索,摸到魏循的手,从中寻找空隙,然后插入,与他十指相扣。
“嗯。”魏循心下一颤,意外于闻溪的主动,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怎么突然说这些?”
明明刚刚还骂他滚呢。
突然吗?那是挺突然的。
闻溪抿了抿唇,“因为,我……我……”
天杀的,好像说不出来,脸已经红的不行了,算了,还是等回了永亲王府再说吧。
而且,魏循先前一直追逐着她,总是给他买好东西,或是准备一些新奇的玩意,如果她只用一句我喜欢你,是不是有点敷衍了?回想,魏循说为何喜欢她,都是那样的认真,那她也得准备点什么,等见到阿姐了问问阿姐,不对,问阿兄才行,阿兄应当知晓这方面吧?
嗯,就这样定了。
见她半天不说,魏循皱了皱眉:“是因为想到别人了?然后不开心吗?”
他这个别人,闻溪如何听不懂。
她脸一黑,魏循这话什么意思?她是这种人?简直影响心情,将背面向魏循,沉沉道:“睡觉!”
天马上亮了。
魏循心头轻叹一声,只抱着她,到底没有睡着。
听着他叹气,闻溪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去,简直莫名其妙,想着他受了伤,到底什么也没做,最后还是没忍住,解释道:“就只是跟你说的,我不喜欢别人。”
闻言,魏循将人搂紧,直到天光大亮。
*
只睡了一会儿,有点疲惫。
闻溪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洗漱好,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什么,轻叹了一声。
魏循睁眼,偏眸看到闻溪杵着下巴发愣,估摸着是饿了,而这里似乎没什么吃的,他缓缓坐起身来,下了榻,“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干什么去。”
“这附近应当有野兽,我去打一只来。”
“你还受着伤。”闻溪摇头:“我阿姐估计马上要来了,来这里之前,她肯定会去永亲王府寻我的,知道我昨夜便没回去的消息,她定然能猜到我提前来这了,是以,她肯定会带着吃的来,我猜,其中肯定有东南街的凤梨酥。”
“嗯,这么说着,我好像闻到这香味了。”
话落,便又一道含笑女声传来,“鼻子这样灵,不愧是我们镇国将军府最厉害的人。”
“阿姐!”闻溪站起身来,欢快朝走进来的闻昭奔去,接过她手里的吃的,“我可饿死了。”
“你昨夜来怎么也不喊阿姐。”闻昭戳了戳她脑门:“这是忘记阿姐了?阿姐要生
气了。”
“快别说了,昨夜,我遇见刺客了。”闻溪拉着闻昭坐下,说起昨夜,又来了气。
“刺客?”闻昭心头一惊:“你可有事?”
“我倒是没事,就魏循受伤了。”
“为护你伤的?”闻昭看了一旁的魏循一眼。
“如果我说他故意的,阿姐会说什么?”
“啊?”闻昭懵了,看看闻溪又看看魏循的。
“算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闻溪道。
闻昭去永亲王府的时候,知道闻溪和魏循都不在,还挺意外的,闻溪竟然带魏循来了这里,看样子,她是承认魏循的,不然,不会带给阿娘见。
吃饱喝足,三人便抬脚出去,准备去祭拜阿娘,昨夜进来时,没怎么注意,眼下,魏循才瞧清了周围景象,一片桃花围绕,泉水潺潺,如世外桃源般。
闻昭在后,瞧着二人都是一身的粗布衣衫,不禁弯了弯唇,这二人也还挺搭配的,如此看着,就像是一对普通夫妻。
阿娘的墓地就在桃花深处,阿娘不会喝酒,跟闻溪一样,喜欢极了凤梨酥,是以,闻昭来买了很多的凤梨酥来,她们将凤梨酥放至阿娘墓碑前,又将一旁的杂草擦干净,才在旁边坐下。
“阿娘。”闻溪瞧着面前的墓碑,那字是阿爹亲手刻的。
“小溪和阿姐来看您了。”闻溪鼻尖有些酸,“今年,阿爹和阿兄出城赈灾去了,不能来看阿娘,阿娘可千万别生气。”
五岁的时候,阿娘便离她而去,在过去的十三年里,阿娘的面容已经渐渐模糊,只记得阿娘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阿爹总说,阿姐便是随了阿娘,而她和阿兄呢,随了他,脸皮厚。
闻溪不禁笑出声,擦去眼角的湿意:“对了阿娘,小溪今年来,还多带了一个人,他叫魏循,是皇室中人,亦是小溪的夫君,阿娘,小溪长大了,也成婚了。”
“阿循见过阿娘。”魏循跪下,眸色认真:“此次来的仓促,没给阿娘带什么,阿娘别生阿循的气,往后,阿循会待小溪永远好,望阿娘放心。”
“……”
闻溪瞧着,眸中都是笑意。
知晓姐妹二人怕是有话同阿娘说,魏循便只待了一会儿,留了空间给二人。
魏循一走,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长叹出声,而一向温婉的闻昭,坐姿变得懒散,眉头紧皱:“阿娘,阿昭最近可太烦了,烦霍瑄,烦皇浦司上下,烦一个接一个的案子!”
每年来,二人总喜欢待在后面,与阿娘诉说心中烦闷,或是骂旁人,这些可不敢在闻寂之面前说,怕被骂,是以,有的时候,她们还跟阿娘告了闻寂之的状。
闻溪嘴巴也不停,跟阿娘说起了昨夜,说着说着,改成了骂魏循。
等她们舒坦了,已经到了暮色时分,闻昭搂着闻溪手臂,“原来你说的故意是这个。”
“对啊,我昨晚直接气死了,但过了一会儿我就不生气了。”
“为何?”
“因为,他真的敢跟我跳悬崖,我是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跳的,而他,是抱着跟我一起死的想法跳的。”
闻昭轻轻颔首:“那小溪是怎么想的呢?那会儿,你好像有话跟我说。”
“阿姐。”闻溪看向闻昭,耳朵有些红,咬牙道:“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闻昭瞪大眼:“天呐,这可别被魏循发现了。”
“?”不能被魏循发现?
“那你要与他和离吗?可是南越皇室是不允和离的怎么办?”闻昭眼眸不停转动,“要不这样,我……”
“阿姐,你想哪里去了。”闻溪越听越古怪,此刻,终于听明白了,闻昭竟是想错了!
闻溪简直哭笑不得,闻昭竟然还敢帮她想办法,真是她的亲阿姐,什么都敢想。
闻昭顿住,上下打量闻溪,反应过来,捂唇笑出声,“你喜欢魏循?你喜欢魏循?”
足足说了两遍。
“阿姐,你小点儿声。”闻溪推了推她。
“他不知道你喜欢他吗?”闻昭笑声止住。
“应该不知道吧。”闻溪摸了摸滚烫面颊,“我还没跟他说啊,但我知道,他喜欢我,他跟我说过很多次。”
“看你这模样,你这是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
“我会说,我只在想什么时候说比较好。”
“有何好纠结的,直接说就好了,你就告诉他,我,闻溪,喜欢你。”
“嗯?”闻溪看向闻昭:“阿姐如此的毫不犹豫,又如此坦率,是与人说过?”
“……”
“哪有!”闻昭眼神有一瞬的闪躲,“你别扯我身上,你说你的!”
“……”
二人说着,也到了木屋外,看天色不早,简单收拾下,便出了山谷,从这里出去,有一条道路直通城外十里坡,到十里坡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抵达城门口时,闻溪脚步顿了顿,抬眸,望向那具开始腐烂的尸身,眯眼笑出声来。
魏循眸色冰凉,只淡淡撇了眼。
闻昭道:“皇浦司近日抓了不少刺客。”
“问不出什么的,不如杀了干净。”闻溪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
她们在古楼大街分别,闻昭回了镇国将军府,闻溪魏循则是回了永亲王府,才踏进去,便有一团白迎面扑来。
魏循将闻溪拉到身后,单手提起那团白,皱眉盯着它,白虎用力挣扎着,见挣扎不开,张口要咬他,魏循气笑了,又拽紧了它,“一天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白虎似是听懂了,嘴巴慢慢收小,又轻轻挣扎了下,乖乖躺在魏循臂间,不经意间瞥见闻溪,虎眸睁大,又开始用力挣扎,要扑向闻溪,见状,魏循扬了扬眉,凑近闻溪,轻叹一声:“看来,它和我一样喜欢你。”
“……”
闻溪用手指戳了戳白虎脑袋,软软的,余光是魏循,唇角弯起,“嗯,长得那么好看,我也喜欢你。”
“?”
魏循瞧着闻溪离开的背影,想唤闻溪,又好像开不了口,面色阴沉,垂眸,白虎还在蹭他,似乎被闻溪那句话哄开心了,魏循面色越发难看了,“欢喜什么,长得这样丑,她说的肯定不是你,滚远点。”
然后便松了手,不抱它了。
白虎却是紧紧跟着他,爪子不停挠着他衣服,魏循冷哼一声,没看它,只不停的避开,闻溪听到后方声响,回眸看去。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
“王妃王爷回来了!”白音白芷就在院里,看到二人站在院外,心下一喜:“奴婢已经让人备好膳食了。”
话落,便清晰的瞧见魏循身上的穿着,愣了一瞬,粗布衣衫?
魏循的长袍自然是穿不了了,是以,只能穿着这一身粗布衣衫回来,一路上天色黑沉,也没人注意,回到府里,倒是被人瞧见了。
“我饿了。”闻溪道。
白音白芷忙收了目光,让人布菜。
魏循冷着脸进了屋,换了身衣袍出来,打算问问闻溪,他哪里不如那只小白虎,这样的话,闻溪不对他说,反而……有点生气,才坐下。
白音便掀开帘子进来道:“王爷,元墨来了。”
魏循眸色一凝,站起身来,同闻溪道:“你先吃吧,我一会再过来。”
“好。”
*
书房。
魏循推门进去时,一缕风随之侵入,扑灭了一盏灯,抬眸,一人坐在桌案之后,面容藏匿于幽光之后,映衬着他那张凌气逼人的面庞,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
“何事?”魏循只看了他一眼,便在一旁坐下,神色漫不经心,压根不将他放在眼中,更不惧他那眸中神色。
“竟是让你屈尊来了永亲王府。”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同朕说话?”
“不想听?”魏循耸肩,“那你便杀了我。”
魏安拳头攥紧,咬牙切齿,最终,也只是问他:“去哪了?”
魏循不语,只看着他,眉心微皱,似是不耐。
魏安知道,他如果不说,魏循就要走了,气的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下一瞬,便是火辣辣的疼,好像是流血了,他面色一白,因着从小身子不好,学的功夫也只是点皮毛,此刻,实打实的一拳砸下去,伤的是自己,喉间一抹腥甜,吐了血。
见状,魏循缓缓起身,粗暴的用手帕给他包扎了手,冷笑道:“也不怕死在这里了。”
手指上沾染了他的血,魏循眼睛不眨的,将血擦在了魏安龙袍上。
“你竟敢?”魏安气的连连咳嗽。
“嗯,要杀我了吗?”
“为何总是这样问朕?”不经意间瞥见魏循手上露出来的白纱布,怒气散去,皱眉拽起他手臂,“怎么伤的?”
魏循收回手,淡淡道:“找我何事?”
“朕要你去赈灾。”魏安也不再说其他的。
“不去。”
“你若不去便纳妃。”
“你为何一定要逼我?”
“朕是逼你吗?”魏安猛的站起身来,张口便想骂魏循,可话到口边,还是忍住了,又坐了回去,声音渐渐平静:“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魏循转身就走,“若只是说这些,我没时间听。”
“阿循!”魏安攥住他手腕,伤口似乎裂了,魏循皱了皱眉,但也没收回手。
“你不能只要一个镇国将军府,当初,朕让你娶南梁公主,便想着,日后,你背靠南越,无人能够阻你,就连魏长烨也不行,可你偏偏喜欢闻溪,朕也给你赐了婚,那你能不能也听一次朕的话呢?嗯?阿循?”
“你看看你身上的名声,百姓,朝臣,谁听到你的名字不皱眉?如此,等朕死了,你该如何?此时,虽没有藩王了,那朝臣呢?朝中不平你又该如何?又该如何平?又该让众人服你?”
“这些事,与我何干?”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故意气朕?”魏安道:“朕要把南越交到你手中,玉玺朕早就给你了,你知道的。”
“没兴趣。”魏循甩开魏安的手,手背朝后,血液一滴一滴落在手心,有些烫,他缓缓攥紧手心,透过烛光去看魏安,面色苍白,容颜清瘦,朝颜不是说毒已经解了?
“你总是这种样子,为何对这个位置一点野心也没有?”魏安怒道。
冬狩遇刺,他将计就计,让陈公公带话给魏循,是提醒,也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如果他真的做了,他便顺势把南越给他,结果,魏循竟然不动,他后面又仔细问了霍瑄,魏循真的一点动作都没有,这让他很是生气。
“真是半点不如魏长烨!”
“那般蠢笨之人,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他是蠢,可你呢?身为皇室中人,如何能没有野心?你要争你要抢,要杀我,这样,你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室子弟。”
“皇室子弟?”魏循嗤笑道:“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不是,魏安,收起你的心思,我对南越无兴趣,也不会纳什么妾室侧妃,你如果真的敢替我做主……”
魏循说着顿了顿,看向魏安,眸中一片嗜血残忍:“你送来一个我杀一个,送来一双杀一双,若是心情差了,杀其全家。”
魏安瞪大眼:“你敢!”
“有何不敢?不杀人久了,你真当我变好了?”魏循警告道:“你再敢私下里找闻溪,同她说些有的没的,那些南越朝臣,我一个一个杀。”
“……”
“朕这是在为你铺往后道路!”魏安额角青筋暴起。
“不需要。”魏循抬脚出了书房,丢下一句:“祸害遗千年,说的便是你,有这功夫,不如与你的妃子们,多生几个皇嗣,这样你也不必怕我死,或是不敢杀我。”
“……”
第108章 第108章闻溪喜欢魏循
魏循到底没有去赈灾,也没同闻溪说魏安来了永亲王府。
当夜,他重新处理好了伤口,才回的梨园。
闻溪竟然还在等他,已经沐了浴,换了身淡粉色的衣裙,月光照进屋内,正好落她在身上,浑身似是被镀了一层粉白的光,如春日的桃花盛开,微扬的眼眸又含着淡淡笑意,手中拿着一枚荷包在灯下打量。
唇角也漾起了笑意,似是欢喜。
让人移不开眼,也不忍去打破这样的画面。
魏循脚步也就此顿住,心脏微微跳动。
眼前,是闻溪,在等着他回来的闻溪。
成亲这几日以来,这是魏循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闻溪是他的了。
没忍住,他快步而去,如一阵风,将闻溪从凳子上拉起来,闻溪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魏循急切的声音便传过来了:“小溪,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
“嗯?”闻溪愣住。
“别发愣。”魏循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我脾气算不上好,我会杀人,也杀过人,好人坏人都杀过,很多人也都讨厌我,但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心里呢,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一天,能够和闻溪在一起。”
他话语真诚而坚定。
“我绝不会让你不开心,我会永远忠诚于你,我此生也只会与你在一起,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我也不要什么皇位,我只要你。”
“所以,小溪,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呢?”魏循喉头翻滚,抿唇道:“跟我就此一生,一起活着一起死。”
刚刚那样的感觉只起了一瞬便散了,他不明,也害怕,急切。
知道闻溪喜欢他人时,他可以绝对的尊重,不强迫闻溪,可知晓闻溪不再喜欢他人,并且时时朝他靠近时,他便忍不了,疯了似的想要闻溪跟他在一起,成婚了,算是在一起了,他想,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他们成婚了。
可刚刚,他突然想要闻溪喜欢他,跟他喜欢她一样的喜欢,喜欢到只想跟他在一起的喜欢,喜欢到可以一起去死的喜欢。
他忍不住,现在也没办法接受,在未来的某一天,闻溪跟她喜欢上别人了。
“小溪,喜欢我吧。”魏循手指划过她漂亮的眉眼,语声放缓,温柔而动情。
闻溪眼睫轻颤,不知道魏循怎么了,突然这样的急切,想问,可看到他眸中的神色,喉头便是一梗,这样的神色,她在魏循脸上看到过很多次,无论是突然发了疯的凶狠还是什么时候,只要魏循跟她说喜欢时,他的双眸里总是有一层卑微与难过。
在过去,看到这样的神色,她选择避开又或是无视,可在今夜,闻溪选择抚平他的眉眼,然后双手捧起他的面颊,温声道:“阿循,不要难过好不好?”
闻言,魏循身心一颤,眸中一瞬间黯淡下来。
闻溪在安慰他,闻溪不喜欢他。
“你永远值得最好的。”魏循挣扎了一瞬,还是不想放弃:“可是小溪,我也可以永远是最好的。”
听着他这话,闻溪忽然就有点心疼了。
“阿循。”她抿了抿唇,还是笑出声来,“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我也是,所以我们才是天下第一好啊。”
“那你……”魏循看她。
“嗯。”闻溪似是在思索什么,双手自然的搂上魏循脖颈,眼眸弯如月,声音好听入骨:“我喜欢你。”
魏循瞳孔骤然增大,浑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疯狂沸腾,心脏阵阵狂跳,所有五官都受到了波及,变得异常敏锐,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他与闻溪。
而闻溪说……
她说什么?
魏循忽然变得紧张,他不可置信,开口,声音已经带了颤:“你……说什么?”
“……”
“闻溪喜欢魏循。”闻溪笑道:“并且会一直喜欢。”
这句话出来,闻溪都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在外面,她语气总是淡淡,甚至是冷清,在家人面前,又是跳脱的性子,而今,面对魏循,她竟然也下意识的变了性子,没骂人,
这样的温声温语,让闻溪越发不好意思了,有点紧张,手心都出了细汗。
没事的!她的确喜欢魏循,这样的话出来,证明她勇敢且厉害,和魏循一样,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两个勇敢又厉害的人在一起,才配得上天下第一好这几个字。
“阿循,我喜欢你呀。”闻溪晃了晃双臂,语声格外认真,“不用试着喜欢,我已经喜欢了。”
本来打算哪天好好的和他说,然后再准备点什么的,可今夜,他突然这般急切,闻溪便也没再等,也承认,她不想再看到魏循这样的神色。
“你……”魏循被一句又一句的喜欢你砸得昏天黑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闻溪喜欢魏循!
闻溪喜欢他!?
“阿循。”闻溪又道:“以后,我们要一起生一起死,你可不能同旁的姑娘亲近,不然,我会生气的!”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了?”见他不说话,闻溪手臂垂下。
“不是。”魏循赶忙伸手抓住她双臂,复原了刚才二人的姿势,她搂着他脖颈,而他搂着她腰身,他嘴巴异常干涩,哑声问:“你……刚刚说的是……”
“是真的,我喜欢你啊。”闻溪点头:“昨夜我说在想一件事,便是这个,想了快一夜啊,我确定也认真,我,闻溪,真的喜欢上魏循了。”
说完,闻溪就去看魏循的反应,她以为魏循会开心,会用力抱着她,然,都不是,心尖猛然一颤。
因为,她看到魏循眼眶竟然红了,见她看过来,还垂下眸去,不让她看。
“阿循。”她伸手去扶他,想要让他看着自己,然后再认真地说,她说的真的都是认真的,她喜欢他。
“滴答。”
手心被烫的忍不住蜷缩起来,一片湿润。
闻溪鼻尖跟着一酸,忽然间不知说什么,只伸手去摸他面颊。
魏循没有开口。
在江南,确认自己喜欢上闻溪的那一天,魏循就想,他还是要画画,给闻溪买很多漂亮的裙子和首饰,努力让闻溪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听闻溪的话,不杀人。
他想永远和闻溪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后来呢,闻溪回了汴京,他找了她很久,找到了,闻溪喜欢别人,他忍了很久,才将自己心底的恶与狠压下去,他不愿闻溪恨他,不愿闻溪怕他,只愿闻溪开心。
但!他也就忍了闻溪。
打谢观清实在是真的克制不住,他待闻溪都没他待闻溪好,不陪闻溪赛马游玩,也不给她买凤梨酥。
所以,十六岁那年,他把谢观清关进了大狱监牢,又想了一天一夜,终于鼓起勇气,爬上镇国将军府的墙头,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以为闻溪是忘了他,是以,他穿的还是初见那身白衣。
记不清那天天气如何了。
只记得,他坐在镇国将军府墙头上,看着下面气鼓鼓的闻溪,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诶,在骂我吗?”魏循语气张扬的不行:“要我说,谢观清那个废物也没什么好的,不若你跟我回江南去?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还天天陪你玩怎么样?不想去江南也可以,我们就在汴京,我天天陪你玩,还给你买凤梨酥怎么样?等到春天的时候,再给你酿你最喜欢的竹露醇。”
“……”
“你看看,我是不是很好?”
“所以。”
“小溪,别选他,你选我吧。”最后一句格外的认真,又动人心铉,是以,往后的时光里,闻溪一直只记得这句话。
后来呢,闻溪从头到脚把他骂了一遍,魏循张扬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淡下去,慢慢的已经听不清闻溪在说什么,只看到她厌恶与不耐的双眸,嘴巴一张一合的,双手环抱于胸前。
魏循脊背微弯,在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他垂眸把玩着衣袖,闻溪骂完了,他才慢慢的下去,然后,一个人回了永亲王府。
……
后来的两年,他也曾刻意的不去想闻溪,可在某一天的雷雨天,他被梦惊醒,闻溪好像不快乐,跟着了魔似的,满脑子都是闻溪,打算去镇国将军府看看闻溪,看不到也好,就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结果呢,他才出门,便见一个人蹲在永亲王府墙角,衣裙已经脏了,还在那里碎碎念。
漫天的大雨和雷电,让本就漆黑的路越发黑了。
少女的声音就这么传进他耳朵里。
“看在我们那么几年的交情上,我就来看看你,以后,你要是再敢打谢观清,我一定弄死你!并且,还把你害怕雷雨天的事告诉所有人,让别人趁着这样的阴雨天欺负你!打你!揍你!”
声音里带着颤抖,她明明也怕黑。
“你应该睡着了吧?如果睡不着,你肯定会出府,又或者坐到这个墙头来,如此,我便走了啊,再也不见!”
那一场雨下了将近半月,西街每座府邸的的灯也开始夜夜通明,为一个少女照亮了一夜又一夜的路。
而魏循只是看着少女的背影远去一次又一次。
那个时候,他疯狂的想要闻溪是他的,可闻溪喜欢谢观清,每天都异常煎熬,各种情绪撕扯着魏循,让他难受又痛苦。
闻溪为什么不喜欢他?这样好的闻溪为什么喜欢别人?
他嫉妒的发疯。
打谢观清和朝臣更是不手软,就是从始至终没舍得动闻溪一根头发。
魏循泪水啪嗒啪嗒而落,这是他第二次落泪。
闻溪说喜欢他,还说会一直喜欢。
那个让他喜欢,让他恨,让他无可奈何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骂他,讨厌他,不喜欢他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总为了别人而放弃他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曾骗他利用他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知道他怕雷雨天,偷偷来陪他,跟他说话的闻溪终于说喜欢他。
全世界最好的闻溪终于说喜欢魏循。
“阿循,不哭好不好?”闻溪再次捧起魏循面颊,轻轻吻他,魏循终于抬眸,泪光迷眼,可他还是能看清他所喜欢的闻溪。
“那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那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会不会一直喜欢我?”他说了三遍,似是想确认。
“会。”闻溪坚定点头:“闻溪会一直喜欢魏循的。”
“这件事你不许骗我。”
闻溪一笑,故意逗他:“其他的就可以?”
“也不许。”魏循摸着她柔软面颊,手指掠过她唇瓣,想要吻她,却有人在外唤他。
“王爷,陛下要见您。”
“让他滚。”
“……”
魏循吻上闻溪,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与前几次的吻都不一样,他微微低头,吻轻柔而缓慢,像他们的来时路,一点一点靠近又彼此深交。
……
第109章 第109章他只选闻溪
元墨将魏循的话带到魏安面前时,魏安气的又想一拳砸在桌上,将要砸下,刺痛感袭来,便只能生生忍住了,一甩袖,从密道里回宫。
转身,却尽是无奈。
这几夜,他时时做梦,他的梦不再是魏循,而是父皇,父皇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总是笑着看
他,又问他,安儿,太子之位和阿循,你会如何选。
是不是父皇知道了他所做,所以前来提醒他,当初他为何是太子。
抬脚进入羽宸殿,便见太后在等他,忙将用手帕包扎着的手背后身后,“这么晚了,母后怎么来了?”
听到魏安声音,太后放下手中茶杯,抬眸看去,见他面色不太好,眉心一片担忧:“可是身子不适?”
魏安摇头。
太后松下一口气,将一旁的食盒打开,“母后给你做了些吃的来,见你不在殿中,便知你是去找阿循了。”
“很久没吃母后做的善食了,儿臣可想念得紧。”魏安笑着走过去,见桌上是两个食盒,他打开另一个,两个食盒对比,菜式一样,摆置却大不相同,另一个食盒中的每道菜都精致而小巧,各样的形状,可爱又漂亮极了。
魏安猜出这应该是要给魏循送去的。
“母后偏心了,每次给阿循做的菜都这样漂亮。”
闻言,太后神色却没有欢喜,只有道不尽的苦涩,“做再多也无用,他从来不要母后的任何东西。”
“母后别难过,过几日,儿臣帮您教训他。”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今日找他做什么?”
“儿臣想要他前去赈灾。”魏安也不隐瞒,“等他回来了,儿臣要将玉如鼎赏他。”
玉如鼎,唯有太子才可用。
“你这是……”太后眼睫一颤:“可阿循愿意吗?”
“自然是不愿的,还和儿臣吵了一架呢,胆子越发大了,竟然让儿臣滚。”魏安无奈捏了捏眉心。:
“这手他打的?”见魏安手上缠着手帕,丝丝血迹印了出来,太后心头大惊,想要唤太医。
“母后误会了。”一时没注意,竟是露了出来,魏安忙叫住太后,解释道:“儿臣太过生气,就一拳砸在他桌案上了,一时忘了,他那桌案,是母后请人为他打的,与旁的书案可不一样,那可是用上好的楠木所制。”
“伤口也已经包扎过,母后不必担心。”
“这手帕是阿循的。”太后道。
“嗯。”魏安说着,撇了撇嘴,似是嫌弃,“从小到大,他就喜欢这些东西,衣袍要最好看的,手帕要最独特的,料子要上呈,就连发冠也要顶好的,香囊要香味清淡又尤为好闻的,哪像儿臣,最烦这些。”
太后听着,不禁笑出声,“最近,母后常常想起幼时的阿循来,每每想起,母后就万分难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母后说,今日想要用什么料子做衣袍,或是想吃什么,也不会求着母后陪着他。”
“……”
太后抚了抚额头,有些许疲惫,“罢了,当初母后选你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的,他恨母后也是应该的。”
“母后也是无奈之举。”
“或许吧。”魏安一直都在药罐之中长大,是以,她总是优先顾着魏安,对魏循,她也疼啊,当年推魏循出去,她也心如刀绞,祈求着闻寂之能在最后关头赶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而这一推,就让他们母子分别好多年。
“他若是不愿,你也不要逼他了,他生性如此,张扬爱玩,不喜拘束,觉得宫中烦闷,你是哥哥,便由着他吧,你在此位,阿循才能永远做阿循。”
“儿臣不是非要逼他。”魏安皱眉道:“儿臣从小身子就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儿臣得提前为阿循铺路啊。”
以前,魏安一直都想要活着,他想要陪着母后,跟魏循好好说话,去弥补他们分开的那些年,可近日,他忽然就想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的很清楚,死有何惧呢,他已经多活了那么多年,本来,他在七岁的时候就该死的,是魏循替了他。
“胡说八道什么。”太后听的难受,骂道:“你身子好着呢,定然能够长命百岁,不然,母后一个又一个的平安福白给你们求了。”
“不白求。”魏安从胸前掏出一个绣着福字的荷包,笑道:“儿臣每天都贴身带着呢。”
“既是如此,便加把劲,除了南梁公主,其余妃嫔你都可以让她们育有子嗣。”
之前选妃时,宫中生乱,没成,魏安还想借着由头推脱,太后气急,便一股脑的把人全部接进后宫来了,眼下,魏安的后宫可算充盈,就差皇嗣了,如此,即便有一天魏安真的……
魏循不愿的话,他可辅佐摄政,而魏安也不用想着法的为魏循铺路,二人也不用起争执。
想到魏循,太后眉头又皱起来了,若是魏循登位,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只怕,魏循如魏长烨那般,她不愿看到他们兄弟相残,是以,那一日,听到魏循为了一个人说出那样的话,简直让她心惊不已。
也因此,她想要魏循多纳侧妃姬妾,这样,他的目光也不会只落在闻溪身上,可魏循竟是反对的那样强烈。
“你们二人真是一个都不让母后省心,阿循性子倔便也罢了,你一向听话,怎么也会如此,莫非,你不行?”
“……”
“母后。”魏安哭笑不得:“天底下哪有娘亲这样说儿子的。”
“阿循是不是也不行?前几年,他一向不喜欢女人……”
“母后。”魏安赶忙打断,“他一直喜欢镇国将军府的闻溪,您又不是不知道,可偏偏,人家瞧不上他,现在瞧上了,那小子不知道有多开心呢,这样的话您可别去问他,不然,他又生气。”
“……”
“为阿循纳侧妃的事,母后也别想了,今夜,儿臣已经试探了他的态度,行不通,暂时就这样吧。”
*
才入钦天监第一天,闻溪便在第二天告了假,第三天去了,第四天又告假,闻溪想想,都觉不好意思,是以,这几天都早早的去了钦天监,魏循没去赈灾,她入宫的时候,魏循就跟着她进宫了,有时是在钦天监内等她到暮色时分。
虽说钦天监不允闲人进入,可若是魏循的话,也没人敢说什么。
回府后,闻溪又准备着等闻寂之和闻淮回来后的事,日子也过得快,眨眼,十日过去,当闻溪和魏循踏着夜色回府的时候,抬眼,便见到一个熟人。
杨九州。
闻溪心下十分欢喜,可一想到,杨九州那夜说第二日来找她却没有来,她抱臂,有点生气:“师父不守信!”
“师父近日嗜睡,今夜特地来寻你,便是想要些醒神的药丸。”
“……”
“师父何时这样贪睡了,我看,师父就是不想来见我。”闻溪轻哼一声,到底还是给他弄了药丸。
上下打量杨九州,他神色如常,温润的笑意溢满双眸。
闻溪觉得有点怪,将药瓶递给他,问出心中所想:“师父,您是不是有事瞒我?”
“什么事?为师怎么不知道?”
“您神色古怪,不对劲。”
“是吗?”杨九州打了个哈欠,“给为师收拾一间院落,这几日,为师就住这里了。”
闻溪一听这话,立马开心了,忙吩咐人收拾出一间院落,看杨九州犯了困,闻溪也不打扰他,送他到了院外便转身回了梨园。
杨九州看着闻溪远去的身影,笑了声才抬脚进院落,也不急着进屋,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品尝。
没一会儿,他便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
杨九州轻轻晃了晃茶盏里的半盏茶,然后抬眸,见到来人并不意外。
“你今夜见我时便是这样的神色,有话想问?”
“你可会占卜前生?”
这话让杨九州心头一跳,攥着茶杯的手轻轻收紧,魏循的声音再次落下:“小溪曾不止一次同我说,她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今夜大概是我第一次见你,但我却莫名有一种感觉,你能答我之惑。”
“她曾同我说,她做了一场梦,梦里他们一家人惨死,但我却从未当那只是一场梦,我后来翻过一些古老的卷宗,得到四个字,前世今生。”
闻言,杨九州不禁挑眉:“你找我,是想确认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前世?”
“不。”魏循摇头:“我想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在哪里。”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在闻溪身边的,即便那件事发生在十六岁那年,闻溪骂他的那一天,他依然会折返回去,护在闻溪身前,是以,他绝对不可能不在闻溪身边。
如果他在,闻溪和镇国将军府就不可能出事,更不可能由着他们在风雪里躺了一夜又一夜,那样冷,那样黑,闻溪最怕了。
“前世早已过去,现在是今生,何必执着于前世种种?况且,与你又没任何关系,那是镇国将军府的事,死的也不是你。”
“怎么会与我无关?那里有闻溪,死的也是闻溪,怎么会与我无关?”魏循身侧拳头攥紧,胸腔止不住的颤抖。
自从闻溪跟他说了这些后,每一夜,他都睡不着,都在看着闻溪,看她做
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唤着阿爹阿姐阿兄,还有救救我。
魏循心疼的感觉快死了。
他静静躺在榻上,一直在想,那个时候,他到底在哪里?闻溪在求救啊,他没听到吗?同处汴京,他又怎么可能离闻溪很远呢?
那一日,还是闻溪的大婚,他又怎么可能不在?
杨九州看着情绪险些失控的魏循,淡淡道:“我猜,你心里肯定有一个想法的,那便是真的。”
魏循对上他视线,气息微微凝住,手心泛凉,是的,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想法的,这个想法已经折磨他很久。
那一日,魏安支开了他。
回想今生谢观清与闻溪大婚的那一日,魏安不就是想办法支开他了吗,可他并没有出城,因为那个时候的闻溪需要他。
而魏安支开他的理由还是用的闻溪。
因为他知道,跟闻溪有关的一切,他都会去的。
这想法让魏循一度想要杀入皇宫中,了结了魏安。
可此时,幼时的记忆便阵阵涌入脑海,挥之不去。
五岁那一年,他撞见父皇问魏安。
“太子之位和阿循,你会如何选?”
魏安毫不犹豫:“当然是阿循,这世上任何东西也不能与阿循比。”
“为何?”
“阿循是儿臣的亲弟弟啊,我们约好了的,要一起长大,保护父皇母后,做南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护卫南越百姓。”
父皇很开心。
后来,父皇便带魏安去见了当时的国师,祭拜天神,又向天神起誓。
他日,魏安若为君,魏循便为唯一亲王,魏安要永生保魏循自由,平安,不可对其动杀心,否则,天雷将,死于春秋时节。
魏安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坚定。
而魏循在他们离开后,偷偷进去,魏循大概是历代南越皇室子孙里,唯一一个不信天神的,但那一日,他跪在地上求天神护佑魏安长命百岁。
也如魏安那样起了誓言。
“魏循会护着魏安登顶高位,不生野心,只护魏安,亦为他护南越江山,若违此誓,剥夺我寿命,赠予魏安。”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让魏安发这样的誓,只大概知道,魏安发这样的誓,好像是要保护他,父皇让魏安保护他。
可魏安身子不好,还总被人欺负,保护自己都够呛,还敢发这样的誓言。
是以,他进去,偷偷跟天神说,魏安瞎说的,不要当真,然后,他便认真跪在地上,求天神保佑他的皇兄,长命百岁。
……
可长大后,魏安先利用了他。
魏循身形忍不住踉跄,跌坐在石凳上。
他再怎么恨魏安,讨厌魏安,也没让任何人去染指他的江山一分一毫,是以,这些年,他杀的哪一个朝臣,不是有反心的?魏安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知道,才故意把那些流言蜚语扩大,让所有人都骂他,而他呢,是贤君。
魏安面对有反自己之心的大臣,都可以容忍,反观魏循,却嗜血残忍。
所以,这一两月突然的说要帮他铺什么路,魏循真是厌恶极了。
魏循闭了闭眼,很久后,才睁开,双眸被夜色晕染,也没能遮住他眸色中的戾气,抬眸,看着那里的方向,心头已然有了决断。
他本来就是个冷心冷情,又残忍嗜血的人。
他不是一个会二选一的人。
无论何时,他只会选闻溪。
第110章 第110章王妃~
魏循回梨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闻溪早已入睡,或许是因这几日格外的忙碌,今夜的闻溪睡着后没有皱眉,魏循给她拉了拉被角,才轻轻躺在她边上,动静很小,生怕吵醒了她。
可才躺下,闻溪便伸手抱住了他,并且,在他胸膛蹭了蹭。
她身体有些凉。
魏循也伸手抱她,闻溪的双手却开始收紧,魏循垂眸看去,她整个面容都埋在他胸膛,闷闷道:“有点冷。”
“没睡着?”魏循用被子裹住她,然后紧紧的抱着她,轻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睡着了,但在刚刚醒了。”闻溪缓缓抬眸。
魏循对上闻溪的视线,瞳孔里都是红血丝,他下颚收紧,“做噩梦了?”
“不算。”闻溪道。
“那是什么样的梦。”
“有点黑,有点冷,我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抬眸的一瞬,我看到太阳了,太阳摸了摸了我,然后我就醒了。”
魏循轻轻揉了揉她发顶,“接着睡吧。”
“你喝酒了吗?”闻溪轻轻嗅了嗅,总觉有酒味。
“嗯。”
“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魏循摇头:“路过酒窖,顺手拿了一壶。”
“怎么也不喊我。”闻溪问:“你刚刚去哪了?”
“书房。”
闻溪轻轻颔首,躺平,望着红色的床帐,长叹道:“我好像有点睡不着了。”
“那起来吧,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
魏循坐起身来,去白日穿的那身衣袍上翻找,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个绣着福字的小荷包,他将荷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物,为闻溪戴在脖颈上。
“是福瑞菱花。”闻溪伸手摸了摸。
“嗯。”魏循笑道:“它跟着你的时间都比跟我还长,下次,可别再把我送你的东西当作是回报来送给我。”
“……”
魏循又在闻溪身边坐下,“你给我的那一日,我就在想,这东西,早晚有一天会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你身上的,我厉害吧,真的猜到了,王妃。”
后两个字故意拉长,十分欠揍。
“你那是猜到的吗?”闻溪嘴角一抽,“你分明是蓄意为之,在背后算计我!”
“是啊。”魏循眉毛一扬,也不再遮掩,“很早的时候就算计好了,不然你以为我蠢啊,去帮谢观清顶什么罪。”
闻溪瞬间明白了,敢情魏循这是想让魏安生愧疚之心,然后他再开口,这样,他也不算是求魏安,而是一物换一物罢了。
“奥,对了,我还有一物没给你。”魏循又起身下去,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木匣子来递给闻溪。
“这又是什么。”闻溪一边问一边伸手接过。
木匣子被打开,竟是一个荷包。
“你送我的荷包一个柜子都快放不下了,怎么还送。”离大婚还有几天的时候,魏循就让人每天都给她送荷包,现在又送。
“你每天穿的衣裙都不一样,佩戴的荷包也不同,汴京的那些绣娘做的荷包哪有我弄的漂亮,我送你,你还不偷着乐。”
“……”
闻溪惊呆了:“你会绣荷包?”
“自然不会。”魏循道:“可我会画画啊,送你的哪个荷包不是我亲手所画,旁人没有的。”
“那倒是,你画画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那肯定了,你忘了,在江南,那一片的画师都恨我,因为我比他们都厉害。”魏循扬唇:“你知道在南越送荷包的寓意是什么吗?”
闻溪眼睫轻眨,以前她是不知道的,但在距离大婚还有一日时,闻昭告诉她了,可瞧着魏循眼底此刻的笑意,她猜出,她知道的和魏循知道的肯定不一样。
她忽然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倒是想知道,魏循知道的是什么,能笑成这样,是以,闻溪摇头道:“不知道啊,阿循跟我说说,我就知道了。”
“……”
魏循耐心解释,“女子给男子送荷包是表达爱意,就是说我很喜欢你的意思,如果在婚前送给对方的话,就代表,我想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的意思。”
“可荷包不都是女子送给男子吗?我还没听过男子给女子送荷包呢。”瞧着魏循一本正经的在那解释,闻溪努力憋着笑。
闻言,魏循面色变了变,似乎来了气,“你又不给我送,自然只能是我给你送,不过,也是民间所传,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一个荷包代表一生,我送你九个,那就代表永生了,你看,我们可以一起死十次,多好玩。”
“……”
闻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怀疑你在瞎编乱造骗我,南越送荷包明明是保平安的意思,哪里是什么定情,你从哪里听来的,还一起死十次,你要升天啊。”
“……”
魏循瞪大眼。
“说说看,到底谁告诉你的,竟然如此骗你,我弄死他去。”
“找不到了。”魏循靠在床榻上,手看揉着额角,实则遮住此刻面容,不让闻溪看。
上哪里找?他那天被一个算命的叫住,并未理会,可那人却说,知晓他喜欢一人,一千两,可以让他与喜欢的人永生在一起。
听着闻溪清脆的笑声,魏循有点恼,“再笑,我弄死你。”
闻溪笑的更大声:“你是不是被什么道士骗了?南越百姓应当不敢同你说这些。”
“……”
魏循咬牙,要是哪天再让他碰到,他得杀了那个死道士!竟敢骗到他头上来了,让他在闻溪面前出了丑!
闻溪还在笑。
“闻溪!你!”魏循猛的坐起身来,见到笑的前仰后翻的闻溪。
一瞬后,似是也没忍住,万分无奈,魏循抖动着肩膀笑起来。
今夜月亮真圆。
他真蠢啊。
但闻溪笑的真好看。
屋里荡漾着男女交织的笑声。
“小溪。”在笑声最浓之时,魏循出声唤闻溪,“要不,别选择护魏安了,选我,你护我,而我永远忠诚于你。”
“……”闻溪笑意微凝。
*
清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
抬眼看去,后院的梨树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开花了。
已经三月初七。
万物复苏,春天来临。
苏沫在今日真正成为南越德妃,魏安在宫中宴请南梁使臣及赈灾回来的闻寂之与闻淮,文武百官亦在。
闻溪发觉有人在看她。
她朝高台上的人看去,不像往日宫中宴会那般,只是魏安一人,而今,多了一位,南安侯府的嫡女燕南乔,当今皇后。
封后大典是在昨日举行的,魏安为帝十年才封后,整个南越热闹许久。
燕南乔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双眸含着浅浅笑意,似是欣喜,闻溪愣了一瞬,轻轻皱着眉,对这个南安侯府唯一的嫡女,她知道的不算多,也就远远的见过两次,听闻,自小因为一场风寒被送去寒山寺养着,直到十六岁那年才被接回来。
她仔细想了想,的确与她不相识,不明白,她怎会这样看着她,闻溪顿了一瞬,便缓缓移开视线,不经意间瞥见苏沫,许久未见,她瘦了很多。
苏沫也朝她看来,彼此颔首又分别移开。
一场宴会延续到暮色时分,闻溪起身后本想去找闻寂之和闻淮的,谁想魏安竟是叫了闻寂之和闻淮去了羽宸殿,如此,她只好作罢,只能明日再去镇国将军府。
南梁使臣也会在今日就离开,被关押着的南梁六皇子等朝臣,也会被放出来,魏安允了苏沫前去城外相送。
闻溪看了魏循一眼,“那你今夜是不是不回来了?”
魏循唇角翘起:“你若是等我的话,我就一定会回来。”
“你怎么会没有暗卫呢,怎么能没有呢。”闻溪叹道:“如今杀个人都得亲力亲为。”
“银子哪能用来养别人啊。”
“……”
出了宫,二人都没有回永亲王府,而是去了靠近城边的酒楼,观察着南梁使臣队伍,一眼就看到了被皇浦司围着的一众南梁使臣,苏锦最是显眼。
霍瑄带着被关押的几个使臣与已经在城外的南梁使臣汇合。
南梁使臣一见到苏锦,忙道:“六皇子受苦了。”
苏锦胸腔满是怒火,一群废物!来得这样晚,若不是南梁人在,他真想杀了这几个老不死的!
“皇兄。”苏沫见到他,忙上前去。
苏锦压着怒气,冷冷道:“好好伺候南越陛下,别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完,便上了马车。
苏沫瞧着那有着南梁标识的马车将要远去,眉眼一酸,忙上前几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任何一个朝臣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连皇兄也没有。
“公主。”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苏沫眼睫一颤,是南梁太傅,她的恩师。
“老师。”苏沫喉头翻滚。
南梁太傅瞧着眼眶通红的苏沫,最终也只道出两个字:“莫怕。”
苏沫泪水滚下:“来南越的路上,老师说,我可以回家的,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闻言,南梁太傅眸中漾起难色,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来南越的路上,苏沫怕的总哭,苏锦非打即骂,如此,他才不得已同她说,她还是可以回家的,后来,他也认真想过,其实未必只有和亲一条路,给南越好处就是了,毕竟魏循那么排斥,魏长烨也不愿。
谁想,苏锦竟是敢在南越如此大胆行事,入狱后,他才知,这是陛下安排的,他震惊也心寒,陛下竟是舍弃了苏沫,若不是苏锦被抓,恐怕,陛下不会再派使臣前来道歉求和。
“我知道了。”苏沫见太傅不说话,抬手擦去眼角湿意,扯了扯唇角:“烦请老师帮我带话给母后,我在南越很好的,宫殿很大,比在南梁皇宫的宫殿大多了,这里,还有很多人陪着我,让母后不要为我担忧,好好吃饭,养好身子。”
城外风很大,吹打在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身上,她身子是这样单薄,可此刻,却又如此的坚强。
太傅点头,将袖中的东西塞进她手里,落下一句话,“他给你的。”
苏沫手心缓缓收紧,眼前一片模糊,南梁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
心在泛疼。
耳畔全是那个人的声音。
“阿沫别哭,我背你回去。”
“阿沫,这是我偷偷带进来的药,你快点拿去给皇后娘娘,别被人发现了。”
“阿沫不要怕,我在努力了,等我这次打了胜仗,我就跟陛下说,我要娶你,这样,你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来不及了阿铭哥,我要去和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