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十六岁那年的厌恶。……
夜幕如墨,将雕花窗棂外的世界隐匿,屋内,烛火摇曳,交叠的身影落在红色窗纸上,轻柔而缠绵,暧昧气息在这光影中愈发浓稠。
发丝散乱,香气萦绕鼻尖。
“阿循。”闻溪嗓音轻颤,有点动情,迷离睁眼,入眼的便是窗纸上那明晃晃的身影。
魏循低声应着她,一只手开始新的探索。
闻溪心脏下意识的收紧,伴随着呼吸倾泻而出。
魏循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别动!”
这声音有点沉,像蛊虫钻着她的肌肤,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本能的想要阻止,但晚了,身上的最后一层小衣被扯开来。
影子如波浪起伏,随着呼吸晃动。
魏循呼吸随之变重,埋首,阵阵湿润落在云朵之上。
闻溪轻轻颤栗起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修长的手指插进魏循墨发,然后收紧,医书应声而落,缓缓闭眼,不去看窗纸之上的影子。
那会儿,他干嘛还要把下身寝衣撕碎!他真有病!
或许是知晓她心声,魏循忙碌中抽出一点空,舌尖略过又停顿,嗓音闷闷的:“明日,我给你买新的。”
“你能不能不要讲话!”闻溪故意拽了拽他头发,让他也疼,她都羞死了,这人却那么多话!
“我这不是怕你紧张,怕你害怕。”
“……”
一回生二回熟,怕什么?闻溪这样想,但没说出来,她怕魏循比她还来劲,到时候又不睡了。
也的确,今夜没那么紧张,魏循也没那么急切,想来,到底还是顾着她的。
可忽然的转变。
大概是又听见了她心底那句话,变得强势,如利箭般穿透身体,耳畔,是他勾人的嗓音:“不怕的话,操哭你好不好?”
“……”
闻溪面色猛然一颤。
魏循干脆不断,一波未平直接兴起了新的一波。
一向能忍,又有武功傍身的闻溪,居然没忍住,求了饶,呜咽声频频,她都在怀疑,这还是不是她。
在第三波的时候,魏循顿住,还是将人抱到床塌上去,闻溪连躺平的机会都没有,她轻轻挣扎,话出口,带了点鼻音:“你骗我!”
魏循吻着她眼角,有点涩,他却是笑了,情话从耳朵蔓延至心口,闻溪透过发丝看向魏循,他眼尾微微扬着,眸中晕染了一团红,也在看她,唇角的水渍晶莹剔透,令人口干舌燥的。
似乎是着了迷,她喉头轻轻滚了滚,伸手搂住他脖颈,主动吻上他唇瓣。
魏循愣了一瞬,便开始新一轮追逐,烛火被灭掉,红色床帐也随之落下。
最后,闻溪睡去的时候,身上好似还有什么重物,她难以喘气,却也没办法推开,眼皮不停打架,魏循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眉间,然后起身清理,又为闻溪清理干净,换了身寝衣,才拥着人入睡。
比昨夜乖多了,他才躺下,便钻进他胸膛,缩成一团,以为她冷,魏循忙将被子全部裹着她,又见她嘴唇轻启,似是在说什么,他凑过去听。
“阿循。”
她在唤他!!!闻溪竟然在睡着后唤他!!!
“我在呢。”魏循扯开被子,将两个人裹在一起,额头相低,明知道她睡了,他也有点困,可听到她唤他一声,他便突然就精神了,双眸凝着她,等着她再次开口。
可等了许久,却只听到越发平稳的呼吸声。
魏循双眸微微眯紧,看来,还得再努力!少的不说,每日三次吧?有点少了……六次?七次?十次?
最后,他便是在这样的想法中睡着的。
“我想吃凤梨酥了。”
魏循再次睁眼,双眸里全是红血丝,困意席卷眉间,他轻轻皱了皱眉,思考了瞬,确定是闻溪说话,不是梦境,外头,已经亮了,他闭眼缓了会儿,然后起身穿衣。
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穿衣,不喜欢旁人触碰他。
白芷白音刚出屋门,便见到魏循出来,二人对视一眼,忙快步上前:“奴婢见过王爷。”
昨夜阿莹敲门本想找闻溪,却被魏循叫滚,阿莹吓得一夜都不敢睡,跑来她俩的屋,一直碎碎念,魏循会不会杀了她,此刻,二人见到魏循也是有点胆颤。
魏循没应,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丢下一句:“本王不回来之前,不要吵醒王妃,谁敢发出声响,便不必活了。”
“是。”二人忙应声,其他人才探出身来便听到这句话,吓得又缩了回去,尤其阿莹,都快哭了,想着,一会得偷摸跟闻溪说说。
大约半个时辰,魏循才回梨园,他下令弄早膳,婢女们才敢出屋,打扫院落,又去往小厨房去。
不怪婢女们如此怕他,也不怪她们,本来答应了闻昭要好好保护闻溪的,可看现在,见到魏循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哪里能保护闻溪啊。
实在是,她们才在进来的当夜便听永亲王府的婢女说,魏循性子有多残暴,她们才从宫里到永亲王府的第一天,他便当着她们的面杀了人,还一掌把一棵树给劈断了。
这场面想想都害怕啊,她们开始担忧闻溪。
但第二天,她们开始放心闻溪了,反倒是担忧起自己往后的路子。
因为,又听那些婢女说,魏循如此是在立府中规矩,她们听的认真,忙问府中规矩是什么,也好避开点,不惹魏循生怒。
府中规矩只有两条。
惹闻溪不快者,死。
他与闻溪在一起时,打扰者,死。
他们可是天天都在闻溪和魏循身边,听昨日魏循和闻溪的话,魏循显然是不想看见她们的,要是哪天,找了个由头杀了她们可怎么是好,刚刚魏循那句话,她们也都听清楚了,几人互相对视,愁眉苦脸的,纷纷决定,得趁魏循不在的时候去跟闻溪说说,闻溪是不可能不管她们的。
到底惭愧,在镇国将军府,就是闻溪一直护着她们,否则,她们不知道要怎么被何氏的人欺负,在永亲王府,闻溪孤身一人,还要保护她们。
*
闻溪是在一阵奇怪中醒来的,天已经很亮了,她皱了皱眉,终于发现奇怪之地,唇瓣被堵住,心头轻叹,有点累,闭眼顺从。
魏循一手抚着她面颊,一手拥着她,微微睁眼去看闻溪,刚醒,面色很白,长长睫毛被水渍晕染着,有些诱人,似是察觉,她也缓缓睁眼,眼尾有点红,魏循放开她,语声轻佻:“想要?”
“……”
“青天白日的,可莫要带坏我,我今日要办正事的,晚上你在这
里等着我。”
“……”
闻溪气的锤他,嗓音有点哑:“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到底谁带坏谁啊?惯会装无辜,有点不要脸呢!
“简单。”魏循握住她的手,教她:“你说好。”
“……”
闻溪懒得搭理他,坐起身来,瞥见自己身上的寝衣,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要给我换,一点都不好看,还系错了。”
“哪里?”魏循也坐起身来,“你教我,我明天注意。”
“……”
闻溪下了榻,才反应过来,魏循已经换了衣服,刚刚触碰,他身上有点凉,她一边朝屏风后走一边问:“你出去了?”
“嗯。”
“做甚?”
“这是想知道我往后的所有去向吗?”没等闻溪回答,又道:“那行,你以后去哪里也要告诉我。”
“我去了东南街。”
闻溪一句话都没说,他倒是好,三句话就自己决定好了。
闻溪没说话,唤了白芷进来,换好衣服,白芷要帮她梳发髻的时候,她摆了摆手,制止她,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在想今日要以什么妆发去钦天监,王妃服饰,她不太喜欢。
“要不,梳凌云髻或是仙女髻。”白芷脆声提议。
闻溪想了想,余光瞥见魏循长袍一角,轻扯唇角:“阿循,过来给我我编发。”
闻言,白芷呆住了,看看闻溪又看向魏循的,魏循已经朝闻溪走来,见状,白芷忙让开,眸光怀疑又不可置信。
“阿芷,你去忙吧。”闻溪笑着拉起她小手,“他会的。”
在江南的时候,她的头发大多数都是魏循给她编的。
“这几日我有点忙,都要去往钦天监,你和阿音就在永亲王府里,若是觉得烦闷便出府玩一玩,等晚上,我给你们带吃的回来。”
说着,她话锋一转:“若是在永亲王府里,有人欺负你们,也许久没打架了,松松筋骨是好事,不必怕,出了事,我担着,我在这里,没人敢拿你们怎么样。”
“是。”白芷笑了,“明日王妃王爷要回镇国将军府,奴婢先下去准备东西了。”
“好。”
“这么担心你的小婢女被人欺负?”魏循替她梳着发。
“她们怕你怕的要命,我不跟她们说这些,憋坏了她们可怎么办?”
魏循哼笑。
瞧着他熟练的给自己编头发,蓦的,闻溪问了一句:“那么熟练?这几年也天天给人编?”
魏循眉梢一挑:“想知道?”
“没兴趣。”
“当真?”瞧着闻溪神色,喉间发出轻笑,说出来的话坦然又温柔:“没有,快十年了,我还是只喜欢你。”
哪能给别人编,那是为了闻溪学的。
闻溪轻轻抿唇,似是感慨:“你好像变了点。”
“哪里?”
“有点温柔了,以前我从来不觉得你这样的人会温柔。”
“那是你忘了。”魏循垂眸:“或许是没怎么在意,我对你和旁人一直都有区别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溪思索了一瞬,又道:“或许是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你没跟我说话,总是打人,有时候,我知道你不是很坏,但也知道你不是很温柔的人。”
“你都不跟我说话,我怎么跟你说?你也从未给过我机会站在你面前,跟你好好说话,你每次都在看着别人,保护别人。”
提起这些,魏循眸中神色变了又变,慢慢浮上一层淡淡的悲伤,心头也有点疼,怎么说呢,这几年。
他是觉得在江南的那三年,他和闻溪已经算是很亲密,结果,闻溪转身就和别人定了亲,还忘了,在江南的时候,他虽然脾气暴躁了点儿,但一直都在护着她,从来没舍得让她难过。
他唯一的温柔都只给了闻溪。
闻溪现在竟然说,他变了,变得有点温柔了,只一句话,就把魏循这两日的欣喜之情浇散了,昨日,他还很自信,闻溪会喜欢他的,但在这一刻,他的自信又没了。
总是如此反反复复。
魏循心底那股疯气涌起,难以克制,有一瞬间,他想把闻溪拽到塌上,不让她出门了,可到底还是强忍住了,真这样做,会把情况弄的更糟糕,他不想看到闻溪含恨的神情在有一天是对着他的。
十六岁那年的厌恶他就忘不了,差点熬不过。
闻溪身边从不缺什么人,她不在意那些也是正常的,毕竟从小千娇万宠,虽然这样想让人很难受,但他与他的那三年,或许真的在闻溪眼中就是,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人伺候着。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查过了,是真的。
在她走失前,她便与谢观清相识了。
罢了,再等等吧,反正,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也说了,可以永远当永亲王妃的。
第102章 第102章南越国师
闻溪出门的时候,带走了桌上的凤梨酥,是在用膳时,她才知道,魏循一大早出门就是为了买凤梨酥,瞧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和有些黯然的神色,闻溪抿了抿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她起身的时候,魏循也没看她,是以,她便将话咽了进去,想着,等晚上回来再说。
脚步声渐行渐远。
魏循才抬眸朝外看去,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身影,他眉头狠皱,瞧着一桌都是闻溪喜欢的饭菜,突然感觉没什么胃口,站起身来,也出了府,去往城外。
钦天监在早前都是受谢观清管辖的,他死后,钦天监里便由副司管辖着,闻溪将要到钦天监门口的时候,便瞧见有人,走近了,发现对方在冲她笑,才确定此人是在等她。
此人她识得,钦天监的副司清尘,曾经,他与谢观清关系不错,是以,她与此人也算是相识,清尘还是与往常一样,一袭白衣,眉眼清冷,唇间轻扯时,又是道不尽的温柔,有种不染世俗的烟火气息。
“微臣见过永亲王妃。”清尘朝闻溪轻轻拱手。
闻溪忙避开他的礼,“既是入了钦天监,便只是闻溪,副司大人不必顾及,往后,还要副司大人多多照顾。”
清尘笑出声来:“那你便还是唤我清尘吧,许久未见你了,瘦了些。”
突然的寒暄,倒是让闻溪愣了一瞬。
“认识你这样久,我从不知道你竟然也会占卜,就连阿清……”说到此处又顿住,转而道。
“那一日,你在问神台,我在百姓之中,可都瞧见了,我学占卜十三年了,灵棋占一直都是我心向之,却从未得见,本以为失传,不想,世上竟还有人会。”
闻溪只微微笑着,并不答,清尘似乎想要套她的话,闻溪猜,应该是想问她师从何人,是以,她淡淡转了话题:“问神台坍塌一事,不知要如何?是要重建?还是?”
说起这个,清尘便皱起眉头来,“陛下定然是想重建的,可这问神台并非想建便能建,若天神不佑南越,问神台是建不成的,即便可以建,最少也要五年时间,人力财力都要,可边境又如此不太平,打仗是早晚的事,若在这样的时候建问神台,这对南越来说,不是件好事。”
闻溪眼眸眯了眯,清尘还在说。
“陛下近几日,日日都诏我前去,大概的我已经与陛下分析,可
陛下……”
“今日大概什么时辰陛下会诏见你?”
“暮色时分。”
“要不,今日我替你去见陛下吧。”闻溪看着他紧皱的眉眼,笑道:“我有一计,正想着找机会献给陛下呢,刚好,你也不必如此苦恼了。”
“你有?”清尘讶异,“是什么?”
“成了你便知道了。”闻溪眼眸一转,打了个哑谜,面色没什么变化,清尘看着她,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问神台那一日的闻溪,语声铿锵,面色坦然,明明只是一个女子。
那一日的闻溪,与他过去见到的都不一样,但也只是一眼,就难以忘记。
闻溪轻轻摩挲着手指,唇角轻扯着,她进入钦天监,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小占卜师的,计策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魏安诏她,可谁知道,才第一天,这清尘便什么也没藏住,又如此的好说话,竟是真的应了她,想了想,或许是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魏安了才应下她。
这正合她的意。
余光瞥见清尘正盯着她看,那神色深深,似是有些失神,闻溪皱了皱眉,有点不悦,抬眸看向他,清尘怔了一瞬,忙垂眸,刚刚看到闻溪时,她声音虽淡淡,到底含了笑,此刻却不复刚才,让人没来由的心下一紧。
“你今日第一次来这里,我先带你熟悉熟悉吧。”
他出来接她,她已经很是意外,现在还要带着她熟悉这里?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看。”
“知晓你今日要来,我都安排好了。”
如此,闻溪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抬脚进去,清一色的白衣飘飘,仿佛置身仙界般,倒显得她有点儿不合群了。
清尘走在前,时不时看向闻溪,观察着她面色,见她面色有点不耐,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无礼让她生气了,抿了抿唇道:“抱歉闻溪,刚刚想东西入神了,并非有意。”
闻溪看他一眼,心想,若是清尘在晚说一点儿,她都要忘了,只轻轻嗯了声。
看清尘还在时不时看她。
路过一面镜子,瞧着自己冷淡的面容,是有点渗人,以后还要多相处,是以,她便又道了句:“我性子一向如此,不喜笑,不爱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跟人交谈,副司别见怪。”
并非第一次见,她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点,而她一口一个副司,显然是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如此,清尘也没在说什么,认真给她介绍整个钦天监。
大概逛完整个钦天监的时候已经申时。
“闻溪。”清尘道:“坐这先休息会儿吧。”
刚好有一个石桌,二人坐下,闻溪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
“我想了想,一会儿还是我去见陛下吧。”清尘看着她道:“陛下这几日情绪不佳。”
尤其因着昨日。
“无妨。”闻溪摆手:“我可以的。”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清尘眉头又皱起,“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昨日陛下为永亲王办了宴会,我虽没去,但宫中都传遍了,陛下发了很大的脾气,群臣连连弹劾永亲王,你今日若是去见陛下,陛下怕是会迁怒于你。”
这二者若是不生气不弹劾那才不正常。
“无妨。”闻溪轻呼出一口气,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便在不经意间瞥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白石柱前,双手环胸,正盯着她看,面色似乎不太好。
“你怎么在这?”闻溪讶异。
“打扰到你办正事了?”魏循一开口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
“过来。”闻溪没起身,只朝他道:“请你喝杯茶,降降火。”
魏循冷哼一声,才朝她走去,清尘见到是魏循,赶忙要起身行礼,哪知才刚张口,魏循冷咧的嗓音便传了过来,“不想死就滚!”
“……”
清尘面色一白,快速离开。
“喝茶。”闻溪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着问:“南梁使臣入驿馆了?”
魏循今早说要办正事,便是要去接南梁使臣,魏安让他去时,他本是拒绝的,可一想到,闻溪那日说他一天天正事不干,是以,他才去了,南梁使臣入了驿馆,他便入宫来了钦天监寻闻溪。
谁知,还没走近呢,抬眼便见到闻溪了,还有一个男人。
他竟是不知,钦天监何时这样清闲了?可以两个人坐在一起喝茶。
本来就还有点情绪在身的魏循,顿时就更不好了。
“我不渴。”魏循冷冷道,见闻溪颔首,然后将杯子放下,又拿起自己的杯子轻抿一口,在她准备放下时,魏循伸手夺过,将闻溪未喝完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闻溪瞧着他这副样子,哪里看不出这是生气了,也太明显了些,显然是故意做给她看的,笑了声,她问:“你生什么气啊?他不过是带我熟悉熟悉钦天监。”
“他喜欢你。”魏循却冷不丁的道了句。
“……”
闻溪喉头一梗,险些被茶水呛到。
“你还观察这些。”
“听你这意思,你知道?”魏循更生气了。
知道还不离他远一点?
“……”
她哪知道。
“人家是钦天监副司,带我熟悉熟悉钦天监,再者,我又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坐这也是因为刚逛了一圈,累了,坐一会儿而已,我一盏茶还没喝完呢,就看到你了。”
闻溪道:“我也没打算一直在这与他们相处,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枕边有一个如此好看的人,瞧着其他人也都差点意思,瞎担忧什么?对你自己不够自信?”
魏循本来已经黑下去的脸,因闻溪这句话突然的转变,他抬眸看向闻溪,那双眼眸里都是笑,他眉梢止不住的扬起:“真的?”
不自觉的拉长尾音又含了笑。
“真的真的。”闻溪道:“你是不是还没去见你皇兄,你现在去找他,我一会再去找你。”
想了想,又提醒道:“今日,他若是骂你,你先忍着。”
“……”
魏循好脸色一僵,气笑了,“你这是让我去挨骂?”
“也不是。”闻溪道:“如果只是责骂几句你就忍着,但是如果他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你便来找我。”
“找你?做甚?”
“一起去挨骂呗。”闻溪道。
能在今日拿到的东西,她不想等到第二日第三日。
“我以为你要帮我骂回去。”
“当面骂君王,除非我活够了。”
*
暮色时分,闻溪去了羽宸殿,见到来人是闻溪,魏安皱眉,“清尘呢?
闻溪站在正中,殿中除她外还有一人,魏循,此刻正单手杵着额角,眼睛轻轻闭着,似是睡着了。
她扫了魏循一眼,才看向魏安:“听闻皇兄心中有惑,弟媳自请前来为皇兄解答。”
“哦?你可以?”
闻溪点头,大胆直言:“若是结果皇兄满意,弟媳想要一个赏赐,不知皇兄可否?”
“你要什么?”竟然跟他谈条件,魏安来了兴趣,倒是想听听闻溪想要什么,魏循也在此时,清醒过来,缓缓睁眼,看向殿中的人。
闻溪道:“南越国师。”
第103章 第103章镇国。
南越国师。
这四字一出,整个羽宸殿就静了下来。
魏安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闻溪竟然有这个心思,这让他有些意外,双眸落在闻溪身上,只见,她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可仔细瞧着她神色,又仿佛在说,这个国师她势在必得,除她以外,没人可以胜任。
魏安也没有生怒,只是淡淡收回视线,偏眸又看向魏循,慵懒的身子已经坐直,唇角轻扯,看着闻溪,微挑的眉头不是意外,而是欣赏,骄傲。
这倒是让魏安来了气。
魏循是半个时辰前来的羽宸殿,因着昨日宴会,他想要骂魏循,魏循却把他当空气,直到闻溪进来才睁眼。
眼下,魏安瞧着闻溪,那气便浮涌而来,他本意是让魏循先看看,不喜欢也无妨的,可谁知,魏循竟是如此目中无人,群臣今早上朝时,还在弹劾魏循。
真是浪费了他的一番安排。
可仔细想了想,魏循性子一向都如此,他知道的,说到生气,也就还好,是太后想要为他多挑选侧妃妾室,他身子又不行,兄弟二人,总要留下子嗣的,再者,日后南越还得靠魏循,已经没多少时间,他不能与朝臣的关系总是那么僵,他和太后为他选的也都是重臣子女,偏偏,魏循不明白他的心。
而魏安现在的气,是魏循把他当空气,却在每每见到闻溪时又是另一副样子。
良久,魏安才开口:“你若真能解朕心头之忧,国师之位便是你的。”
顿了顿,又道:“但朕还有一个条件。”
“母后打算给阿循抬两个侧妃,阿循不愿,你劝劝他。”
国师之位空悬,早晚要有人顶上,他原本属意的是清尘,而今闻溪跟他开这样的口,她既是想要,那这附加条件想必也会应下。
闻言,魏循面色瞬间变了,准备开口,却对上闻溪的视线,忍了又忍,才将话咽了回去,看着闻溪,她让他别说话,那她这是要应下了?为了一个国师的位置,让他娶别人?
魏循深吸一口气,他想,闻溪要是真敢应,他便把这里掀个底朝天。
“此事何故要牵扯到阿循身上?”闻溪抬眸迎上魏安视线,唇角轻扯:“弟媳知晓皇兄的担忧,问神台在南越百年,却在皇兄这里就此坍塌,并且诸神也不再护卫南越,皇兄是怕成为千古罪人,是以,皇兄才想重建问神台。”
闻溪话语大胆,但魏安并未反驳。
他面色微变,袖中拳头下意识的收紧,闻溪猜的不错,问神台在这他坍塌了,死后,他没办法跟先祖交代,而百姓中亦是有人在慌乱,戳他的脊梁骨,他得稳住民心,否则,南越将乱。
最让魏安不安的是,这一系列的事都是因为他信了谢观清,死后,他怕真的要成千古罪人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闻溪道:“皇兄知晓问题所在,何不往前踏一步?百姓知晓皇兄苦衷,定能理解。”
魏安面色一沉,如何踏?他乃九五至尊。
“皇兄乃万民之父,若皇兄开口,百姓不会不听的,如此,也方能稳住民心。”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魏安嗓音寒凉,不怒自威,“你这是让朕这个九五之尊同百姓认错?简直荒谬!”
“皇兄唯有认了,弟媳才能让万民舍弃问神台,从而仰望于皇兄,奉皇兄为神明。”
“此话何意?”魏安皱眉不解。
闻溪淡淡道:“天神不护南越百姓,那便换一个天神就是了。”
“你是说朕?”魏安明白了,双眸微微眯起,“可朕如何能?”
“皇兄乃金龙转世。”闻溪道:“如何不能?我便在皇兄身后,纵全局,只要皇兄肯信我。”
问神台那一日,她以一盘棋驱散暴雨,护住百姓,是有点能力的。
魏安上下打量闻溪,在纠结在犹豫。
耳畔,又传来闻溪的声音,“只是,在此事,不能离开一个人。”
“何人?”
“镇国。”闻溪却只答了两个字。
“镇国?”
闻溪颔首,“弟媳曾听谢观说,他曾占卜到镇国将军府乃是被灾星环绕,因此,会引来南越大乱,也因此,皇兄对镇国将军府产生了些误会,可实则是谢观清欺瞒了皇兄。”
“镇国将军府的确是被一颗星宿环绕,可并非谢观清口中的灾星,而是一颗少微星。”
“少微星乃是吉星,代表天下太平,这曾是天神的启示,但谢观清却故意蒙骗皇兄,因此,惹怒天神。”
闻溪说着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宣纸和笔墨拿出,将宣纸摊开在魏循桌上,然后蘸墨提字,当着魏安的面写下两个字,魏与闻。
眉眼沉着,笔锋凌厉,仿佛是在雕刻一物般,两个字叠加在一处,却也能看清是什么,魏循眼眸微垂,若说是字,他更乐意说成一幅画。
真龙盘踞在大地之上。
魏安也看到了,忽然就怔住了,一下子明白闻溪要说什么。
“天神不再护南越,镇国却还在,皇兄护汴京万民,镇国护边疆万民。”闻溪道:“当年,高祖皇帝割血起誓,是以,在今日,镇国会在前,与当年一样的,为皇兄稳民心。”
“弟媳昨日为南越算了一卦,南越多地村庄将面临灾害,皇兄派镇国将军府的人前去,此一去,定保万千百姓无一人受伤,而也唯有镇国能保万千百姓安然无恙,保南越江山与皇兄。”
唯有镇国能?真是好大的口气!
魏安视线缓缓从宣纸上移到闻溪身上,“若不成……”
“任凭皇兄处置。”闻溪俯身,“但给阿循纳侧妃这件事,弟媳希望皇兄不要牵扯到此事中来,这是两码事,也得问问阿循是否开心,愿意。”
“弟媳在江南与阿循相识时,他没有那么开心,但时时都在记挂着自己的哥哥和娘亲,似乎在等着有人接他回家。”
闻言,魏安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看向魏循,魏循已经起身走到闻溪身边,拉着她,头也不回的出了羽宸殿。
出了羽宸殿,闻溪轻轻呼出一口气。
魏循瞧着她,眼底泛起一抹心疼,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我说我帮你,你又不要。”
“登上问神台那一日,便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自然得一件一件做完,如今也算是一个小结束了。”
“何时才算结束?”
“你皇兄肯定不希望他国人在场,是以,便只能等到南梁使臣走了。”
话才落,便有小太监速速出宫,与身旁人低语,是去往驿馆,魏安本来是要在明日才见南梁使臣,如今,却提前了。
“阿姐!”宫门口,似乎有人唤她,声音清脆而熟悉。
闻溪抬眼看去,是几日不见的朝颜,她步伐放快,“阿颜。”
“阿姐。”朝颜一把抱住闻溪,“我好像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可想死你了。”
闻溪也回抱住她,“太医院很忙吗?天这样黑了还不回府?”
朝颜松开闻溪,“我听闻你今日入钦天监,那会儿,我准备出宫时去那里找你了,但被告知你去见了陛下,是以,我就在这等你。”
闻溪笑着揉揉她脸颊,“我明日就回将军府了,还想不想吃酱板鸭?”
朝颜点了点头,眸中的光亮淡了几分:“我这两日回到望月阁的时候,觉得空空的,闻昭姐姐近几日也很忙,都没人跟我说话了。”
闻溪听着,心头止不住的泛软,当初朝颜是因为她才进的镇国将军府,她成亲后,朝颜便和两个小婢女一直住在望月阁,想想,的确挺孤单的。
是以,她问:“那你想不想跟我回永亲王府呢?”
朝颜却是摇头:“现在我的身份不合适了,呆在镇国将军府就已经很不合适了,我最近正打算买一个宅院呢。”
一个太医院院史住在大臣家中,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到时候,又要引来猜忌了。
“那你住到西街来吧,府邸你随意选就是。”闻溪道:“那里,都是我的。”
“真的?”朝颜高兴的跳起来。
“自然。”
“那我先回将军府,跟将军还有闻昭姐姐,闻淮哥哥,闻祁哥哥说一声,明日便搬出去!”
“好。”
“……”
闻溪看着她的身影,不禁失笑。
魏循看她有点开心,心情也不错,牵起闻溪,“不坐马车了,散会步。”
“你倒是有这个闲心。”
“以前倒是没有。”魏循笑了声:“只是我们还从未一起散过步呢。”
“在江南的时候不是有一起散过步吗。”
“你不是都忘了吗。”
“没忘。”闻溪轻叹一声,知道她今早的话,或许让魏循不太开心或是误会了,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我跟我的家里人都谈起过你,不止一次,我跟他们说,你待我不错的。”
“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会一直搭理你吗,你之前时不时的跟我发疯,要换做旁人,我早就弄死他了,但是你,我便忍了,因为你帮我救我,也救我的家人,所以,我能够容忍你。”
“那你还打我。”
“我那夜打你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你还好意思提?”闻溪白了他一眼。
魏循没忍住,笑了声,“别生气了,你看,今夜的星空很美。”
似是感慨:“那夜便如今夜,唯一不同的是,今夜的你我,能漫步在长街小巷,共看这漫天繁星,然后还能一起回家,又一起睡到天明。”
这是魏循曾经最想要的生活,如果都全部实现了,他每一日都感到满足。
闻溪仰头看去,繁星满天,十分耀眼。
魏循道:“饿了
吧,想不想吃你刚刚说的酱板鸭?”
闻溪看他,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猜的。”
“那走吧,刚好,给阿音阿芷她们也带回去几只。”
“嗯。”
二人身影被拉长,在这月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第104章 第104章风雪日
今日是回门之日,闻溪起了个大早。
几辆马车从永亲王府出发,一路上惹了不少人回望,回门也如此阵仗,果真权贵之家。
远远的,闻溪便听到了声音。
她掀开马车帘子查看,果然,闻寂之闻淮闻昭都在门口等着她。
“阿爹!”没等马车停下,她便跳下马车,“阿姐,阿兄!”
魏循心下一惊,想要抓她却没抓住,幸好,人站稳了,没什么事,理了理袖口,便也下了马车。
“你这丫头!”闻淮皱眉上前,“如此焦急做甚?难不成还怕镇国将军府消失了不成?”
“这不是不舍得让你们多等我嘛。”
闻寂之一阵无奈,见到魏循想行礼,被魏循制止,他淡淡道:“一家人不必如此,您是小溪阿爹,自然也是我的。”
竟然以我自称……
闻寂之眼皮狠狠一跳,魏循敢叫他阿爹,他可不敢应,若是应了,那还得了,可到底还是放心了,看魏循这态度,闻溪应当不会受委屈。
闻溪也愣了一瞬,回看魏循,一旁闻淮扬眉一笑,“是一家人,那你是不是也得唤我一声?”
“阿淮。”闻寂之眉头轻轻蹙起。
“阿兄。”哪知,他话才落,魏循的声音就传来了,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比以往又多了分不一样的感觉。
“……”
“诶。”闻淮开心应了声,然后又轻轻推了推闻溪,特意压低声音道:“他这人还挺不错的,你们没成婚前,我就挺喜欢他。”
“?”闻溪一时无言,喜欢?以前都是闻淮跟着她一起骂魏循的,而且,闻淮还跟魏循动过手,身上还挂了彩,真当她不知道。
闻淮对上闻溪视线,兄妹之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闻淮轻咳一声,“那是很久以前,我说的是以前和现在。”
“多久算以前?”
“他为我和阿爹开路,带我们二人平安入城的那一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以前啊,是你脑子不太灵光。”
也是在那一夜,他才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眼前人是喜欢他的妹妹,虽然打人不对,可他打的压根就不是人啊,是以,闻淮总是时不时的去找魏循,与他喝喝酒什么的,魏循也没跟以前那样了,虽然冷着脸,但是还挺好。
所以,闻淮开始满意这个人,只是可惜闻溪没意,但是后来嘛,他发现,还是有点意思的。
闻溪没反驳,论起以前,她的确有点瞎。
“那我呢!”闻昭站了出来,“阿兄都唤了,是不是也得唤我?”
“……”
“阿姐。”魏循垂眸唤了声。
“诶!”闻昭更开心了,魏循竟然唤她阿姐,天知道,以前她和魏循见面时有多僵,每次查案都跟魏循有关,身为皇浦司的人,自然不能怂啊,有什么说什么,也会在得知魏循又揍了谢观清,惹闻溪不开心时,她会寻机报复回去。
当时,魏循那神色都恨不得弄死她了,而今,却唤了她阿姐,这种感觉好像很不错。
闻溪自然也开心,魏循在镇国将军府,没有因自己的身份而高高在上,他尊重他的家人,闻溪主动拉起他,笑道:“你还没逛过镇国将军府吧,我带你去看看?”
“好。”这还是闻溪第一次主动拉起他。
除去送聘礼那一日,魏循之前每次来镇国将军府都只在后院,还没踏足过前院,是以,闻溪便带着魏循逛了整个前院,还有她的望月阁。
一路上,婢女与小厮们路过时,见到二人,纷纷停下,行礼后又离开,有的似是与闻溪关系不错,会问她近况,笑容满面,闻溪也一一回答。
原来,下人也会有这样的生人气息,没有算计,不掺杂任何的心思。
“有心事?”看魏循神色,闻溪轻声问:“在想什么?”
“我刚回京的那一年,魏安和太后给我送来了很多婢女。”魏循道:“其中有两个人偷偷给我下药,我便杀了她们,从此,我府中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后来,只在留个了元墨。”
“那你是不是很孤单呢?”闻溪轻轻抚了抚他手背,“下雨打雷的时候你害不害怕?”
“早就习惯了。”
淡淡的一句话,闻溪却听的有点不是滋味,下意识出口:“没事了,以后我在永亲王府的,你不会孤单,也不会害怕。”
话出口,她便愣了下,抿了抿唇,她刚刚心口似乎在泛疼,暗暗皱眉,这是正常的关心吗?好像不是的……
闻言,魏循心口似是有羽毛划过,软软的,有点疼又有点热,他反手牵住闻溪,十指相扣,握得很紧,以前,闻溪也老这样跟他说,但后来,她便回了汴京。
闻溪被握的有点紧,偏眸去看魏循,他眉眼淡淡的,轻轻垂着,有点落寞之感,她忽然想,这几年的魏循,似乎过得不太好。
逛了圈,二人便去了墨华阁。
闻溪坐下后,才发现,缺了个人,她问:“闻祁呢?”
“去城外了。”闻昭看了一眼闻寂之才道:“何氏病了。”
病了?
“是昨日的事。”闻昭道:“阿瑶昨日也去了,回城后便先回府见了阿爹。”
如此,闻溪明白了,恐怕闻瑶回府是为了何氏,估计要不了多久何氏就会被接回将军府了。
“阿瑶昨日哭着求我。”闻寂之解释,“从小到大,她看似张扬跋扈,实则敏感,总觉我们偏心,不念着她,是以,我应了,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我忽然有点后悔,把她嫁早了。”
昨夜闻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他说,她就只有那一个阿娘,她不想被人笑话,不想没了阿娘,求求他,把何氏接回来养病,闻寂之现在回想起,就有点心痛。
他是不愿闻瑶再与何氏来往的,把何氏送走后,他便下去了解了,才知道,这些年,何氏竟是动不动就打她和闻祁,甚至逼迫他们去做不喜欢的事,要他们争他们抢。
可瞧着闻瑶的乞求,到底心疼了,也心软了,应了后,又觉对不起闻溪。
这些年,他把府中事交给何氏打理,一直都很是放心,儿子跟在他身侧,府中又只剩下三个女儿,是以,他便以为,府中一切都好。
谁知,那日闻昭跟他说,在他不在的时候,何氏多次欺负闻溪,甚至还让人推她入水,陷害闻瑶,因此,闻溪闻瑶大打出手。
明知闻溪不能吃什么,故意给她送,或是加在她的膳食里,他不远万里送来的东西,是给她们三个人的,何氏却留在了自己屋里,只给了闻瑶。
而闻瑶和璟嘉世子的事还是何氏在背后操纵,故意让璟嘉世子当场退了与闻昭的婚事,此事,闻瑶本意是要提前说,二者本就早相识,两情相悦,偏偏何氏要如此,还把闻瑶和璟嘉世子早就在一起的事传了出去,身为一个母亲,出了这样的事,不想着如何挽回女儿的名声,还将事情闹得越大,实在有点儿过分。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镇国将军府被人戳脊梁骨,府中所有人几乎都在讨厌闻瑶,闻昭亦是如此,可最后,还是她先缓过神来,冷静下来,去见了被关在祠堂里的闻瑶。
只问了一句话。
“他待你真的好吗?”
闻昭有点怀疑,能在大婚之日退另一个人的婚事,而又告诉众人,自己喜欢的是她妹妹,如此把闻瑶暴露在外,这样的人真的对闻瑶好吗?
闻瑶一直哭,没有说话。
闻昭便也没再问,走前落下一句,“阿瑶,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后来,她去查了,这才知晓闻瑶和璟嘉世子的过往,也知晓了何氏所做,她气的直奔何氏的院子,在那一日,一向温婉的人,双眸都是冷色。
“小溪,此事……”
“阿爹。”闻溪忙打断闻寂之带着歉疚的话语,“我不会生气的,若往后,她能照顾阿爹,我也很开心。”
闻寂之摇头:“若不是看在阿瑶和阿祁的面上,我不会同意的,镇国将军府里不容许有心思歹毒之人,此次,就是接她回来养病。”
“……”
“院史回来了。”外头,传来婢女的声音。
朝颜提起裙摆踏进墨华阁,下意识扫了眼阁中几人,一个位置空着,她眸色顿了顿,才一一向几人问好。
“将军,闻淮哥哥,闻昭姐姐,阿姐,永亲王。”
“就等你了。”闻溪笑,“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朝颜道。
“那一会儿我让人帮你搬过去。”
“好。”
镇国将军府没那么多的规矩,一顿饭吃下来,笑声不断,暮色时分,闻寂之与闻淮魏循三人去了书房,皇浦司有事,闻昭便赶去了,朝颜也去了她的新府邸。
杨九州姗姗来迟,闻溪远远的看着他,不停撇嘴,“师父,不是说好了,您会在门口等着我的嘛。”
“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杨九州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凤梨酥,女儿红,是你喜欢的,等到三月,再给你买竹露醇。”
“师父骗人。”闻溪接过,杨九州每日天不亮就醒了,跟着他学占卜的那些日子,可是一种折磨,很晚睡很早起,是以,他怎么会睡过头呢,还一觉睡到暮色时分。
闻溪轻轻嗅了嗅,鼻尖酒气萦绕,她轻哼:“师父这是喝酒了吧。”
杨九州一愣,抬手闻了闻,袖口的确有酒气,回想起自己去酒楼买酒时,那店小二不慎撞到他身上,一壶酒便落了他一身,笑了笑,也没反驳,在石桌旁坐下,眉梢一挑:“好不容易回了汴京,自然得喝个够了。”
“师父以前不是老告诫我要少喝酒嘛。”闻溪瞧着杨九州面色似乎不太好,有点泛白,话音止住,在杨九州身旁坐下,“师父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我给师父把把脉吧,让师父瞧瞧,您的徒儿啊,很厉害的,现在都会医术了哦。”
杨九州收了手,没让闻溪碰到,“你先让我看看,我那日教你的,你学的怎么样?”
“行。”
她只带了灵棋,子应声而落,被她一颗一颗在石桌上摆好,很快,形成一个局面。
一边展示给杨九州看,一边道:“师父,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
“什么?”
闻溪手中动作顿住,凑近杨九州,轻轻低语……
杨九州眼眸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一瞬后,却是笑出了声,闻溪知道,他会帮她的,也笑了。
“不早了。”杨九州站起身来:“我先回紫竹林了,明日再来找你。”
“师父这就要走?不去见见阿爹了吗?”
“今日是来看你的,明日再来看将军,将军还欠我一壶酒呢,明日我定是要来讨的。”
“好吧。”闻溪送杨九州出将军府,“让师父来永亲王府,师父也不愿意,您看看,没人照顾您,给您做好吃的,您都瘦了。”
“一个人清净。”杨九州双手背朝后,余光瞥见闻溪担忧神色,心头一片柔软,“就送到这吧,外面凉,多穿点,你说的事,师父会帮你的。”
“师父路上慢些。”闻溪轻叹一声,瞧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师父,我还没为您把脉呢!”
“为师身体好,自然能和你一样长命百岁。”杨九州没回头,只摆手道:“快回府,别着凉了。”
面颊,忽然传来寒意,杨九州怔住,伸手摸了摸,竟是下雪了。
快到三月了,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任由雪花落在他手心上又化去。
汴京很少下雪,今年却下了好几场,是老天在哭呢还是歉疚?
回眸,便是镇国将军府,雪花簌簌而落,他有一瞬的失神,真是一模一样啊,唯一不同的是,不是红色的,还有一人站在府门口笑着望着他,跟他说,师父,一路平安啊。
这样的话语,他听了很多年。
可在那一年,谁都没有平安。
“师父,下雪了!”闻溪小跑而来,给他递伞,温声道:“师父,您今夜就在将军府住下吧,这样冷,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不冷。”杨九州深吸一口气,“小溪快回去,明日我去永亲王府寻你。”
“当真?”闻溪眼眸一亮。
“自然。”
“好,那师父注意安全,我回去啦。”
“好。”
杨九州看着她的身影,喉间不禁发出一声笑,是变了点儿,但还是如此的跳脱,张扬,暖心又善良,她的身影消失,镇国将军府便立在那里,百年征战,护南越,救万民,亦救他。
这样好的小姑娘,这样好的一家人,竟然死在了这样的风雪日。
可真冷啊。
杨九州转身离去,却在拐角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皱着眉擦去唇角血迹,又得换一身新衣,麻烦。
漫天的雪,落在整个汴京城。
而他抱着伞,徒步出城。
第105章 第105章“你找死吗?”
雪花簌簌而落,闻溪撑伞去往书房,快走近时,便见闻淮先出来了,他没看见她,而是回了自己院子,瞧着仍旧紧闭的书房,闻溪也没过去打扰,而是去找闻淮了。
他步伐很快,没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很久没来闻淮的院子,闻溪才发现,竟是有点冷清,就几个婢女,见她进来纷纷行礼。
闻溪抬脚进去,轻声唤:“阿兄。”
无人应。
她皱了皱眉,莫非闻淮没回来?不可能啊,闻淮走的方向就是自己的院落。
她四下看了看,瞥见一物,倏尔就愣住了。
只见,屋门外竟然挂了一枚荷包,闻淮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身上也很少佩戴什么。
这个荷包她识得的,那是魏绾音临死前,塞给闻淮的,但因着闻淮抱着她入宫,被风吹落在了地上,那天,他们出宫的时候,荷包都还在地上,被尘土掩埋着,孤单又落寞。
闻淮是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他为什么会捡起来,魏绾音又为什么会为他挡箭。
闻溪心头其实已经渐渐明了,她只是不解,是什么时候的事?魏绾音不是喜欢谢观清吗?
“小溪。”身后,传来闻淮的声音,他笑容温柔,“下雪了,阿兄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样的雪夜,我们来堆雪人啊。”
以前,她是很喜欢的,汴京突然的下雪,她会开心好久,也会疯玩很久,可如今,她不是那么喜欢了,这样的雪夜只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太好的事情,而看着眼前的闻淮,她忽然察觉,阿兄似乎有心事。
是以,她缓缓上前,“阿兄,你是不是有心事?阿兄最近又是否开心呢?”
一直以来,闻淮都很照顾她们,让她们开心,自由,可她似乎还没问过,闻淮是否开心呢。
闻淮愣了一瞬,下意识的看向那荷包,笑出声来,“如何能没有心事呢,天下未平,战火一触即发,百姓将要受苦。”
“就只是这些?”
“当然。”闻淮道:“倒是小溪,似乎有心事。”
闻溪怔住,她有那么明显吗。
看她这样子,闻淮白了他一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什么心思呀?”闻昭突然出现在院外,眉眼温婉,走到二人跟前,“也说给我听听?”
“皇浦司的事处理完了?”闻溪问。
“嗯。”闻昭皱眉道:“不过一个案件,霍瑄也真是的,明明,我今日都跟他告了假,他在司里,也完全能处理,偏让人叫我前去,简直莫名其妙,真想骂人,可忍了又忍,还是忍住了。”
闻溪失笑:“你
查案时不怂,背后骂霍瑄也不怂,唯在霍瑄面前有点怂。”
“没办法,谁让他是我的头儿呢,我得靠着他过。”
而当初,她也算是霍瑄一手提拔的,在皇浦司里,只要霍瑄不在,所有人就听她的。
“好了,不提他了。”闻昭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见二人就站在屋门外,她收了伞,也站过去,“你们俩你刚刚在说什么呢?”
“我说小溪。”闻淮扬眉,“她有心事。”
“什么心事?说给阿姐听听,阿姐帮你。”
闻溪摇头:“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便不说了,等我再想几天。”
瞧二人还盯着她看,闻溪轻笑出声,意味深长道:“倒是你们二人,有事瞒着我,以前不是说好,三人之间没秘密的吗。”
“……”
“我可没有。”闻昭瞪大眼看闻淮:“阿兄,你瞒我们什么了?”
“我哪有。”
闻溪不语,抬眼,便见一人,在这样的雪夜里,他撑伞缓缓而来。
今日,他穿的长袍颜色很淡,与雪相融,闻溪眯了眯眼,脑中似乎有什么画面闪过,但太快了,她没有抓住。
“我回永亲王府了。”看魏循走近了,闻溪朝二人道。
“好。”
*
回永亲王府的路上,闻溪靠在马车上,神色幽深,似乎在想什么。
“有心事啊?”魏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闻溪心头轻叹一声,“我今日发现,我阿兄似乎喜欢魏绾音。”
“以前喜欢。”
“……”
一听这话,闻溪赶忙坐直身子,“你知道什么?”
魏循反问:“你知道魏绾音为什么会突然给你阿兄挡箭吗?”
“为何?”
“当年,魏绾音前去和亲,被一个小将军救了,救了他的小将军呢,转身就奔赴了战场,一年后才回来,在这一年呢,她昏迷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是谢观清救了她。”
闻溪心头一闷:“那个小将军就是我阿兄。”
“嗯。”
“所以,魏绾音喜欢谢观清那么多年,为了她争对我,和我吵架,打架,欺负闻瑶,甚至有的时候连我阿兄都骂,是因为,她喜欢上当年救她的那个人,而她把那个人认成了谢观清?”
“嗯。”魏循颔首,此事还是魏绾音死后,魏安告诉他的。
“她是蠢货吗?”闻溪气息有点不平,眼睫颤抖着,“谢观清那个废物能跟我阿兄比吗?他能打得过我阿兄吗?我阿兄万里救她,背她回京,回京后,还要被她骂,不止骂,还辱。”
闻淮救过魏绾音,这事她知道,是以,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当初,闻淮干嘛要救她,这样的人,简直令人生气。
可闻淮却说,以前的魏绾音很善良的,当时,她不明白闻淮为何这样说,如今,总算明白了。
除了气更多的是心疼。
她掀开马车帘子,想回镇国将军府去看看闻淮,可回想起闻淮今夜的神色,温柔中参杂那点令人不明的神色,也在这一刻,明白了,那抹不明是悲。
“你之前还跟我说,很小的时候,你常常见我阿兄偷偷给冷宫里的魏绾音送吃的?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多久?”
“不记得多久。”魏循道:“只知道他每日进宫,都会去看魏绾音。”
闻溪鼻尖忽然有点酸,她从未知道,阿兄早就对一个人上了心,那在过去,面对她和魏绾音的不和,阿兄是不是也不好受?阿兄那样温柔,什么也不说,就看着她们,然后护着她,又听着她骂魏绾音。
而现在,魏绾音却为他挡箭死了。
不知道阿兄知不知道,是魏绾音将他认错了,如果知道,那这些年,阿兄该有多伤心,如果不知道,那阿兄……
“别为你阿兄难过了,那都是以前了。”魏循出声劝慰。
以前吗?闻溪看着不像,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情绪,她其实也没怎么讨厌魏绾音,她就是烦她,烦她因为谢观清总和她过不去,甚至恶毒的给她下药,这些,她也只是还回去,也从没想过,真的弄死她。
那天,她为闻淮挡箭,愣住的那一瞬,她也想了很多的过往,得知她的死讯,好像所有的不快也散了,她心里甚至有了惋惜之情,没记错的话,魏绾音好像还比她小一点呢,而回想起她焦急给闻淮递荷包的场景,她心里有了点预感,但没敢信。
直到今天……
*
翌日暮色时分,宫中便传出消息,与南梁已经谈好结盟事宜,南梁公主苏沫被封妃,待举行完册封礼,南梁使臣便可归国。
闻溪听闻时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魏安会让南梁使臣速速离开的,想了会儿,或许是因着晌午传来的消息,南越多处城池村庄闹了饥荒,闻寂之和闻淮与工部几位大人已经前去赈灾。
“闻溪,陛下跟前的陈公公来了,说是陛下要见你。”闻溪正将卷宗整理好,清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好。”闻溪起身,跟着陈公公去了羽宸殿。
“见过皇兄。”
“坐吧。”魏安指了指下方的位置。
“谢皇兄。”闻溪谢过后才在位置上坐下。
“你那日说,多处城池村庄会有灾害,今日便传来了多地闹饥荒的消息,朕已经派了闻寂之和闻淮前去,也因此,朕要留住南梁使臣,直至他们平安回京。”
魏安把玩着手中玉扳指,虽然,闻淮说南梁人不敢轻举妄动,他还是要有所提防,此时,南越多处闹饥荒,百姓不宁,不适合起战事。
“皇兄这是不信南梁?”闻溪扬眉,“又或是,皇兄想要灭南梁。”
“有何不可吗?”魏安动作一顿,抬眼看闻溪,“南梁敢在背后搞一次小动作,就敢搞第二次,灭了东夷后,朕便要灭南梁。”
闻溪眸色微凝,意外于魏安会跟她说这些,心头也发出冷笑,魏安的疑心病是真的重,从不相信任何人。
魏安却又转了话:“此次前去赈灾,朕还要阿循去。”
要魏循去赈灾?不跟魏循说,反倒是跟她说?闻溪轻轻摩挲着手指,猜测魏安今日找她来,是有话说。
是以,闻溪站起身来,“皇兄有话不妨直言。”
“南越上下都知朕身子不好,朕也没有子嗣,唯有阿循一个弟弟,他厌朕,朕虽无奈,但往后,南越,朕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可他没有这方面的心思。”魏安道:“当初,朕为你们二人赐婚,不止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求我,还是因为你的身份。”
闻溪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闻寂之如此宠爱她,往后,只要魏循和闻溪在一起,那闻寂之会比忠心他还要忠于魏循,如此,他也放心。
“你也不必如此努力,或是动心思,让朕多多信任或是仰仗于镇国将军府,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嫁给了魏循,只要你们二人一直在一起,朕会永远信镇国将军府。”
闻溪动的一些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拆穿罢了,今日,让她来,也是要明确的同她说,他不喜欢旁人总是算计他,也是在警告闻溪。
“他求你?”闻溪眸色微变,她都听进去了,但魏安的第一句话,还是让她沉了脸,“我和他的赐婚圣旨,是他求你的?”
“嗯,你不知道?”
“……”
她哪里知道!她那天还想着以后再也不搭理魏循了,结果,一觉醒来,就被赐了婚,后来,她去找了魏循,魏循是怎么说的?
“所以,皇兄不喜欢我姐姐闻昭?也没有要纳她为妃的想法?”闻溪压着心头的怒。
闻言,魏安脸一黑:“谁告诉你朕喜欢闻昭的?”
他的确曾经多次夸奖闻昭,但也是因为她厉害,仅此而已,到底谁传的?他喜欢闻昭?他活了十八年了,还没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到底谁传的?
闻溪气的死死咬唇,等见到了魏循,她要弄死他!竟然敢骗她!!!!
“陛下。”外头,响起陈公公的声音,“永亲王来了。”
话才落,脚步声便由远而近。
魏循进来的时候,发觉殿中空气有些凉,打量魏安和闻溪,见闻溪面色不太好,似乎在生气,以为是魏安做了什么。
“你找死吗?”魏循嗓音凉薄,走向闻溪。
“……”
“你给朕闭嘴。”魏安没看魏循,继续问闻溪:“说,谁告诉你的?”
竟然在背后如此辱他名声,他知道了非得弄死这人不可,他怎么会喜欢闻昭?简直胡扯!
“你再逼她一句试试?”魏循站到闻溪身前,眸中晕起怒意。
“能不能别添乱?”魏安越发生气了,再问闻溪,“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朕喜
欢闻昭?还要纳她为妃的。”
听到前一句,魏循怒的就要上前了,谁知第二句话突然砸下,他脚步猛的顿住,身后盯着他的双眸,也是充满怒气,顷刻间,他满是怒意的面容便裂开了,身体僵硬,完全不知道,也不敢回头。
“魏循!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闻溪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魏循赶忙追去。
只留下紧皱眉的魏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联想闻溪突然的怒气,怒气更上一层楼。
“魏循!!你要死是不是!”
第106章 第106章她好像喜欢上魏循了
出宫的路上,闻溪面色沉如水。
魏循竟然敢骗她,她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她了,简直可恨!!
她真想弄死魏循啊!!
身后,魏循在追逐她,她知道,是以,走的越发快了。
二人面色都算不上好看,如乌云般阴沉沉的,又走得极快,如一阵风,路上的宫人们见状,纷纷退后,连礼都不敢行了。
天杀的!她竟然被魏循骗了。
闻溪心头一万个咆哮,脑中很乱,有两个小人儿就此蹦出来,吵起了架,她怒骂滚,别跟着我!
快要追上她的魏循身体猛然一僵。
两个小人儿不停,仍在继续争吵。
“闻溪,你当初为什么不反抗?明明,你靠自己也能护着镇国将军府,何以需要魏循。”
“当然是为了阿姐,不然,怎么可能会乖乖成亲?”
“当初那拙劣的手段,你竟然看不出来,简直蠢的无可救药,怪不得总被人骗呢。”
“那当初你怎么不说那手段拙劣?当初是不是你说,魏循真心可见?与他成婚不是坏事,还能护了阿姐,又护镇国将军府。”
“再吵,我捏死你!”闻溪面色越发冷沉。
“怎么能捏死自己?”
“滚!”
闻溪将两个小人儿彻底甩开,站在分叉路口,她选择去往城外,杨九州也骗她,还说今日要来找她呢,已经天黑了,白音白芷也没来宫外寻她,显然,杨九州没入永亲王府。
魏循也在此时追上了她。
“你去哪?”魏循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很晚了,我们回永亲王府说行吗?”
“你少管我。”闻溪冷冷道:“我今晚不回永亲王府了,以后也不回了。”
“什么意思?”魏循眼睫一颤。
“之前说的话全部作废,我要跟你和离,没有你,我照样能护着镇国将军府。”闻溪深吸一口气:“我也不再需要你,而今日,你皇兄同我说了,往后,南越会交到你手中。”
这样的话,闻溪如何能不明白,她没兴趣当什么皇后,如此,还不如早点散了,免得以后纠缠太深了,不好脱身。
而她也的确不需要靠着魏循,她帮魏安,让他成为百姓中的天神,如此,只不过是为了让魏安如信谢观清一样信她,而至于那所谓的天神,她说谁是那谁就是。
只要此事一成,魏安一定会信任且重用她。
是以,还需什么魏循,什么权势,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当初决定与魏循成亲,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闻昭,一个是镇国将军府,可后来,她发现,她担心过头了,她一个人,也可以护着镇国将军府向前。
而今,又得知了魏安压根就不喜欢闻昭,也不会有那方面的心思,她不再有什么顾虑。
“我不同意。”魏循伸手攥住闻溪手腕,“我也对那位置没什么兴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不会让你为了我而忍耐,若真有那一天,我带你走就是了。”
“……”
“我们走了,那南越呢?”
“魏安有妃子如何能没有子嗣?”魏循道:“再不济,我们生个孩子。”
“……”
“我们?”闻溪瞪着他。
“你同意才会有,你若不同意便没有。”魏循垂眸:“但我也不想要你经历那般痛苦,所以,这几次事前,我都服了药的。”
“?”
“你真的服了那种药?你疯了吗?”闻溪瞪大眼,赶忙伸手为他把脉,那天魏循毫不犹豫的说出绝育二字就让她震惊许久,夜里还警告了他让他别乱来。
回想今日魏安之语,他身子不好,总有一天,魏循的确是要帮他的,否则,日后南越该如何是好?
幸好没伤及什么根本。
魏循瞧着她担忧的眉眼,道:“这种对身子不好的药怎么能让你服呢,你服下的那些,其实都被我换了的,日后,你也不用让人去抓了,我服就是。”
“你何时换的?”她服避子汤的时候,可都是避着魏循的,没让他看见,魏循怎么知道?而那些药都是她为了减少麻烦,让白芷白音去买来的。
“我若不知你心思,如何有脸说与你是天下第一好?”
闻溪抿了抿唇,怒气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散了,她看着魏循。
月色朦胧,他侧脸印着光,轮廓清晰俊冷,很熟悉又很轻柔,好似每一个五官都在说话,闻溪听到了无数个的三个字:喜欢你。
心又在止不住的跳动与迷茫。
“小溪。”恍惚间,好像是魏循在唤她。
“嗯。”闻溪下意识的轻轻嗯了声。
“你说你不需要我,可是我需要你呢。”
闻溪对上他视线,魏循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蓝色衣裙随风舞动,如一朵绽放的花朵,轻盈而美丽,眼眸漆黑如墨,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繁星。
魏循笑了,“你知道吗,与你成亲的那一晚上,我开始庆幸,我生于南越皇室,南越从未有和离的先例,而南越皇室,不允和离,所以,生生世世,你我,都要在一起的。”
一想到,死也能和闻溪在一起,魏循就好开心。
“而知道要与你成亲的那段日子,我高兴的睡不着觉,所以,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你,每次去,都会给你带一幅画,那些画都是我这些年画的,想你的时候,我就想画画,想画你。”
魏循说的动情,他不喜欢和旁人说话,但此刻,他只想跟闻溪说话,想跟闻溪说很多,说他的情感,但似乎,从决定要把闻溪带回家的那一刻起,他都在说,不是试图感动闻溪,而是想让闻溪知道,在她不
知道的时候,其实也有个人喜欢她好久好久。
“魏循。”闻溪缓了会儿,才问出一句话来,“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不好,她是觉得,她对魏循并不好,魏循为什么会待她这样好呢。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啊。”闻溪道:“你总得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个人吧,这个人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
“那如果我说全身上下,你会不会觉得很敷衍。”
“当然了,总有一两个地方让你很是动情,你怎么说也说不够,说全身上下,那说明,你并不明确,只觉得是这个人,或许又是一种习惯,并不算喜欢。”
“好。”魏循神色带了认真,“第一个是善良,与我见过的人所有人都不一样。”
“是江南初见,那一年我七岁,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当时,性子有点偏激,用你常说的话,便是有点疯,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天朗气清的,很舒服,而我选择带着一身血迹去寻死,然后我就遇见你了,也是这样的一身蓝色衣裙,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还在哭,却又在救人。”
魏循说着,没忍住笑出声:“当时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蠢笨又丑陋的人,明明怕,却还是上前,小小的一个人,又能救谁,后来,你还要来救我,我甩开你,你哭的越发凶,我不知道你是哭我还是在哭你自己,我只知道,那一天,我想要带你回家去。”
“你才丑吧!”闻溪听着,没忍住反驳。
“你是忘记了你当时什么样子,浑身都是脏污,我又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这么一看,就跟乞丐似的。”
“……”
“但我现在不善良了。”闻溪道:“若不是生于镇国,我很想杀了所有人,既然起了这种心思,那就是坏人了。”
“我才是坏人,你是想,我是真的做了。”魏循道:“小溪,不要逼自己,也不要欺骗自己,你一直都是好人,你会保护家人,会保护百姓,这样的人不是好人,那谁才是呢?你不要因为别人的坏,而不停的撕扯自己,你一直都是闻溪,哪里变了呢。”
“我不是心甘情愿保护那些人的。”
“你是心甘情愿。”魏循伸手揉了揉她面颊,“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为什么不愿意去承认呢?我猜,是因为那场梦?”魏循话语轻柔:“你说梦里,没有人为你们收尸,为你们说话,而是都在看着,所以你恨,你讨厌。”
魏循看到闻溪眼尾红了,喉头轻轻翻滚,“可是小溪,曾经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不要讨厌这个世界,要喜欢这个世界,我们要快乐,要开心,要自由,要有爱的活着,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如果,你还是不能去信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那你信我吧,我绝不会背叛你。”
魏循温柔的语气,一句一句落在闻溪心头,心头隐隐泛疼,又忍不住的酸涩,她闭了闭眼,终于开口,“魏循,其实,我不是不信你,而是……”
话到此处又顿住。
她是不敢,她其实也是信过魏循的,只是不敢往深处去,而当她察觉她在信任魏循的时候,心里面总会有一道声音在告诫她。
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是什么?”魏循追问。
“你也是骗了我的。”闻溪指今日。
“那是……”魏循想要解释,一抹寒光忽然从眼前划过,他神色一瞬间变得阴鸷,将闻溪护在身后。
闻溪唇角冷冷勾起,推开魏循,从袖中取出匕首,瞧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衣人,冷笑出声:“跟踪我那么几日,终于在今日现身了,可喜可贺啊,胆子终于练成了。”
“你早就知道?”黑衣人眯了眯眼。
“没听过我的名字吗?闻溪,被几个废物跟踪了如何不知。”闻溪扬眉:“能躲过皇浦司的排查,算你们有点聪明。”
“那杀了你是不是更表明我们足够厉害?”
“杀我?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了。”闻溪说着便与面前人交上了手,区区十个人,动起手倒是简单,还有魏循在,没一会,便将人拿下了,闻溪留了一个活口。
“我放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有胆便来见我。”她微微挑眉:“若是没胆,便最好夹着尾巴躲紧,不然,他会死的很惨。”
说着,闻溪便转身,那黑衣人咬牙,似乎挣扎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后重新提起剑朝闻溪刺来,闻溪嗤笑:“既是想死,我便成全你。”
利剑已然靠近,闻溪攥紧了匕首,哪知,还没等她动手,手臂便被人按住。
“噗呲。”一声。
是剑没入血肉的声音,滚烫鲜血也落在她手背。
抬眼,魏循面色微白。
闻溪瞪大眼,反应过来后,手起刀落,了结了黑衣人。
“你是不是疯了?”闻溪一手扶住魏循,骂道:“为何要挡这一剑?你明知道我可以,你也可以,为何要挡?要让自己受伤?”
她实在不理解魏循的做法。
魏循不答,只问:“你还生气吗?”
“……”
“这次是我骗你,我不给自己找任何理由,也不知道要怎么你才能不生气,这些血送给你,你开不开心?”
开心?这是惊吓吧!这人真的是疯了,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吗?那可是剑啊,刺到要害可是会死人的!
“走,我带你去我师父那里。”闻溪皱眉:“我给你处理伤口。”
伤口在手臂,处理不及时,日后手都要废。
魏循制止她,他手臂上都是血,面上却还在笑,又问她:“那你是不是不生气了?不会不理我,不会不和我说话,会跟我一起回永亲王府。”
“……”
“如果我说我还生气,以后都不想回永亲王了呢,你又要干什么?”闻溪气极,她倒是要看看魏循还要做什么。
魏循道:“那我再给你刺几刀。”
“……”
“魏循,你真的是疯了!”闻溪瞧着魏循手臂还在速速冒血,咬牙切齿,要拉着他往前去,前面不远处就是紫竹林了。
“你还生气吗。”魏循仍旧执拗,似乎一定要等她说不生气才肯跟她往前走。
血流太多,他面色已经越发苍白了。
闻溪怒极反笑:“你这是在用你自己要挟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