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她,应当是沈渔。
闻溪想起冬狩之时见到沈渔,明明,她的性子热烈又勇敢,坦荡而善良的,这样好的姑娘,还是走错了路,毁了自己,也如魏循所说,是她自食恶果,不算可怜。
闻溪点头:“那我回府了。”
“嗯。”
从西街出来,刺眼阳光迎面洒下,闻溪下意识眯了眯眼,谢观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闻溪神色冷清:“国师拦我去路做甚?”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魏循,我帮你如何?”谢观清道:“只要你肯告诉我重生之法。”
闻溪嗤笑:“国师怕是误会了,我很想嫁给魏循。”
“不可能,你很讨厌他,以前……”
“过往如云烟,国师还活在过去?”
“那你也不可能喜欢魏循。”谢观清盯着闻溪双眸:“小溪,我是认真的,只要你……”
“谢观清,你是南越人吗。”闻溪打断他,嗓音含笑,神色却没有半点温度。
谢观清面色微变,转瞬又恢复正常,“我在南越生活多年,南越就是我的家。”
“家?”
呵。
“堂堂国师,竟连天神都不信。”
“天神于我如师,我如何不信?”
“你那日发誓的那样坦然,竟半点不虚。”
谢观清袖中拳头收紧,眼眸微冷,“不是我做的,如何能不坦然?”
“不是你做的?”闻溪冷笑:“此处无人,你还跟我装?朝颜不是你带出宫的?人不是你杀的?”
“哦,差点忘了,人真的不是你杀的,是大理寺卿之子,你身后的幕僚!”
谢观清眼皮猛然一跳,一把抓过闻溪,“你还说你不是重生的!你都知道!”
“现在是在街道,你这是做什么,要动手吗?还是要我大喊你并非南越人!”
谢观清不放手,眼底的神色已经被疯狂的执念掩盖:“只要你告诉我重生之法,你要什么都可以,你不是恨我吗?我死也可以!”
闻溪上下打量谢观清,眼底神色令人心惊,话语又令她意外,“你要重生之法做什么?回到过去?”
“还是……”
谢观清摇头,喉咙里缓缓吐出一句渗人的话:“我要复活一个人。”
“……”
闻溪心头惊讶,她一直以为谢观清是想要自己回到过去再杀镇国将军府,不想,竟是这般?他是不是疯了,人死怎么复生?
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生的,有时夜里睡不着时,翻来覆去的想,最终只有一个结论,上天可怜她。
可谢观清这样的人,死了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谢观清话出口就后悔了,闻溪竟然套他的话!!!他又攥紧闻溪手腕,“告诉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闻溪皱了皱眉,用力挣开,一脚将人踢的飞出去一米远,嫌恶的擦了擦自己腕间,谢观清这点功夫都不够她看的,还敢威胁她,简直可笑!
街道上都是人,谢观清重重砸在地面,百姓都认识他与闻溪,纷纷止步围观,谢观清胸口疼的面色涨红,久久说不出一个字,只恨恨盯着闻溪。
闻溪扫了眼围观之人,缓缓开口:“你要我怎么说?绑架我身边人还不够,今日还要来威胁我,我不跟你走,你就要杀了我?”
“明明是你先背叛我的!你与长公主的事真当我不知道吗?不止长公主,你府中还有女人吧!!在我们有婚约之时,你就与其他女子……”
说到这里,好似说不下去了,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所以,你现在又凭什么要我跟你在一起,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们好聚好散,若你再纠缠我,我一定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出来!”
说着,便上了马车,上去时还不忘擦了擦那压根没一滴泪的眼睛,这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只以为是她哭着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众人窃窃私语,闻溪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谢观清与魏绾音?还不止一个魏绾音,府中还有着其他女子?还是在二人有婚约之时。
闻溪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后方越来越多的人,冷冷勾唇,昨夜魏绾音敢陷害她,让御花园差点因她而失火,当时,她没做什么,不代表永远都不做什么,这两个贱男贱女,就该一起下地狱,恶心的过分。
没一瞬,整个汴京城都传遍了,谢观清背着闻溪与魏绾音行苟且之事,街坊嘲讽辱骂之声比比皆是。
魏绾音听闻的时候正准备出府,听着外面的人骂她骂得那样难听,气的连门也不敢出了,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外砸去。
“闻溪!贱人!”
她什么时候与谢观清行那种恶心之事了!从未有过!谢观清待她亦是温和疏离的,从没有碰过她,闻溪胡说八道什么!!!!
贴身婢女青黛忙安抚:“公主别生气。”
“本宫如何能不生气!”魏绾音胸口上下起伏,“那群刁民,知道什么!竟敢辱骂本公主,本公主要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全杀了!”
面目狰狞,语声凶狠,令一旁几个婢女一惊,纷纷跪地。
青黛忙道:“公主息怒。”
闻言,魏绾音浑身一抖,好似才冷静过来,瞧着自己被茶水溅湿的手背,自己刚才的话音好似还没有散去,她有些失神,新上的热茶,能倒映着她此刻模样,她下意识抚摸自己面颊。
青黛见状,吩咐一旁婢女:“都下去。”
待只剩下她二人,魏绾音缓缓开口:“本宫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到从前。”
青黛抚上魏绾音手背,轻声道:“公主,没事的,奴婢在。”
魏绾音喉头翻滚:“你看看本宫,本宫是不是不像从前了?”
记忆深处,好像有一个人跟她说,她是世上最纯真的人,善良又漂亮,可现在看着,她好像是一个很坏的人啊。
“公主只是太生气了,公主尊贵,更不是谁都能言语的。”
魏绾音摇头:“不是的,我想要闻溪死。”
青黛道:“国师很早之前就对公主有心,可后来,国师却要娶旁人,公主殿下不开心实属正常,眼下好了,公主殿下有机会招国师为驸马。”
“皇兄母后不会答应的。”
“此次,事情传遍,公主若是请旨,如何不能?”
“……”
*
闻溪回到镇国将军府将军府的时候,一眼看到在门口等着的闻昭,闻昭见到她,快走两步,皱眉道:“去哪了。”
闻溪道:“我刚从永亲王府中回来。”
闻昭意外:“你愿意?”
“嗯。”
“你喜欢永亲王吗?”闻昭看着闻溪面色,有些担忧,魏循虽然待闻溪不错,可她只想她的妹妹们能够嫁给喜欢的人。
闻溪不答,只道:
“阿爹呢,我有话跟阿爹说。”
“书房。”
姐妹二人抬脚去往书房,今日的书房倒是热闹,闻瑶竟然也在,彼此看了一眼,也难得的没发生什么摩擦。
“阿爹。”闻溪看向闻寂之道:“不必为我担忧了,我愿意嫁给永亲王的。”
闻寂之一怔,他正想着怎么处理此事呢,只是还不等他开口,闻瑶就站起身来,“闻溪,你疯了吗?竟然要嫁给永亲王。
闻溪皱眉:“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闻瑶冷笑:“他杀人如麻,我是怕你这性子,嫁过去没两天,就被他弄死了!”
“胡说什么!”闻寂之面色一冷。
闻瑶咬唇,“阿爹,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您当初就该听我的,在闻溪与谢观清解除婚约后,给她订一门亲事,嫁了也就算了,您看看现在,她竟然要嫁给人人避之不及的永亲王。”
“……”
闻溪看向闻瑶,嗤笑:“我还不知道,你背地里竟然那么担心我,这是怕我嫁不出去?”
闻瑶竟然让闻寂之给她订亲,真是没事找事!
“谁担心你!我是怕你丢镇国将军府的脸!”
“怕我丢脸,还是怕璟嘉世子不娶你?”
闻瑶气急,“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吗?在大婚当日被退婚!”
“还真让你失望了!”闻溪道:“你消息不实便问问阿爹,我与谢观清的婚事是我退的,他那种破乞丐,焉能配得上我。”
“说得你多高贵似的,我看,你嫁给永亲王,还不如嫁给谢观清呢。”
“你若是那么喜欢谢观清,不若你转而嫁给他?”
“……”
“镇国将军府里,也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在这里日复一日的提着谢观清,怎么?你为不能嫁给谢观清而可惜?”
“阿爹。”闻溪看向闻寂之:“我看,不若把闻瑶和璟嘉世子的婚事退了,让她嫁给谢观清算了!”
“谁要嫁给谢观清了!”闻瑶不是不知道谢观清构陷镇国将军府,可那不是也澄清了吗?并不是谢观清,闻溪不是很喜欢谢观清?她这是为她好,闻溪竟然还如此不领情!
“够了。”闻寂之眉头紧皱:“你们二人每每见面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姐妹二人,怎么跟个仇人一样?”
“是她不好好说话。”闻瑶冷哼道。
闻溪懒得搭理她。
“你看看你,这种神情真的很讨人厌!”闻瑶却不依不挠。
“闻瑶,别逼我打你。”
“……”
“打我?来啊,你也别逼我揍你!”
“……”
闻溪也不惯着闻瑶,就照做了,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闻瑶没反应过来,似是不敢置信闻溪真的敢当着闻寂之面打她,闻溪哼笑:“舒服了?”
“……”
“你真要是犯贱,天王老子在我都敢打你。”
“……”
“阿爹!”闻瑶当即告状。
闻寂之脸一黑,“怎么打自己妹妹,道歉。”
“她让我打的啊,我一向听劝,肯定就得打。”闻溪耸肩:“不行她也可以打回来啊,我也让她打,可是她不敢啊,那与我何干?”
“自己受着呗。”
“……”
“我就不打扰阿爹休息了,我回院子了。”
闻寂之气的脸色铁青,看了眼正哭着的闻瑶,心头长叹,扫了眼闻昭,闻昭会意,但也没动。
“……”
“不哭了。”闻寂之无奈道:“想要什么,阿爹给你买。”
“我要闻溪给我道歉!”
“……”
第66章 第66章翎国
闻溪回了望月阁,朝颜正好也在,二人商量着一会出府采药,今日,朝颜要教她如何解毒。
二人去了上次去的雾灵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
路过古楼大街的万储阁,朝颜勒马,脆声道:“一直听闻万储阁的酱板鸭,我还没吃过呢,阿姐,我们上去看看。”
闻溪抬眼看去,万储阁的酱板鸭在汴京很是出名,人之众多,估计要排队。
“我们先看看,若是久明日再来。”朝颜拽了拽她衣袖。
“好吧。”闻溪翻身下马,将草药放置好,才抬脚进去,却有人前来引着二人进去,闻溪一愣,回眸看朝颜,朝颜笑了笑,进了二楼雅间,看见一人,闻溪才明白过来,脸色冷了。
“什么意思?”
“她想见你一面。”朝颜轻声道。
“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
“……”
听出闻溪话里的生气,朝颜忙道:“阿姐,别生气,她求到我面前了,我也没办法了,之前,她也帮过我。”
“我回府等你。”闻溪淡淡道,打算离开,身后之人却站了起来:“闻二小姐留步,今日我来,是有要事与闻二小姐相谈。”
“……”
闻溪回眸,嗤笑:“南梁公主说有要事与我相谈,可是等我离了这后,便前去告知我们南越陛下,我今日所言?”
“你误会了,今日出门我并未带任何一人,只为自己与你相谈,事关自己,怎会告知他人?”苏沫道:“皇兄所做之事,我也是今日才得知,我深感抱歉,可皇兄是皇兄,他所做是为南梁,而我今日,只为自己。”
“我对汴京并不熟悉,也不认识什么人,也不知道入了宫会有何光景。”
“所以?”闻溪盯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话。
苏沫开门见山:“我需要一个人护我周全。”
南梁已经不似以往,没有多少人会仗着她的身份让着她,宫中勾心斗角她知道,她不想死在南越皇宫,是以,想寻求一个人护她周全。
闻溪好笑:“公主怕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大臣子女,如何能插手后宫?”
“你马上就与永亲王成亲,你不能,永亲王可以。”
“既如此,你应该去找他。”
“找过了。”苏沫惭愧:“他让我滚。”
“……”
“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闻溪道:“那你既然怕,又为何不逃?”
“我若逃了,南梁百姓怎么办?”苏沫抿唇:“来南越就为了以我一人之身,换南梁平安的。”
闻言,闻溪心下有一瞬的愣神,看不出这个苏沫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虽怕但不逃,只是为了南梁子民,与上次见到不太一样,闻溪上下打量苏沫,扬了扬眉。
“那你可知你们南梁六皇子近日动作频繁?”
如此上蹿下跳,就不怕魏安一个不高兴,让人将他们扔出南越!
苏沫点头道:“知道,我猜你们南越陛下肯定也是知道的,但他不出手,估计是觉得南梁不足为惧。”
说这话时,又有几分的哀,曾几何时,在列国,南梁也算是泱泱大国,南越落魄时,南梁一直是第一大国,后来,南越日渐强大,南梁居身第二,昔日大国,如今,竟是连一个弹丸小国也打不过了,之后的南梁也必须靠着南越。
“孤身一人在他国,我只想活着,是以……”
闻溪道:“我能力有限,怕是帮不了你。”
听着闻溪的拒绝,苏沫手心紧了紧,“听皇兄说,镇国将军府也在探查东夷国。”
这是要与她做交易了?闻溪眯了眯眼,不语,只看着她。
“我母后的密探来到了南越,将有关东夷国的一切都交给了我,此事,只有我和我母后知,而这内容,可帮你,又可保你阿兄一命。”
“南梁皇后的密探?”闻溪挑眉:“苏锦不知道?”
“我母后只有我一个孩子,她探东夷,只为我。”
南梁皇后与苏沫都不受宠,此次让人给她偷偷送信,苏沫很是惊讶,而事关东夷,苏锦或是南越人早晚都会知道,此事,她先知道了,她就可以用这个来与人交易,例如镇国将军府。
这是南梁皇后命暗卫告诉她的,是以,她趁着苏锦与大臣们议事之时去找了朝颜,在这里等了很久,总算是见到闻溪。
苏沫将手中的信递给闻溪,“你可以看看,若对你有用,我们再
谈也不迟。”
闻溪伸手接过,大概扫了眼,面色微变,目光落在最后那句话上。
南越骠骑将军孤身前往东夷国都,下落不明。
苏沫道:“这个消息不会有误的,前往探索的是我们南梁的大将军陵羽,你也不必担忧,知道你阿兄下落不明的时候,母后已经让人在四处寻找了,你阿兄不会有事的。”
苏沫知道,母后这是在为她铺路,南越的镇国将军府誓衷南越,情深义重,若她救下闻淮,镇国将军府是会报恩的,苏沫不是很了解镇国将军府,她也不知道母后为何要给她引路到这,只知道她所看到的闻溪,是一定会记着这样的恩情,会护着她的。
她听母后的,也信闻溪,所以,她来了。
果然,沉默一会,闻溪的声音响起了,她问:“你想要什么?”
“南梁平安。”苏沫道:“还有身处南越皇宫的我。”
“我知道了。”
“……”
瞧着闻溪远去的背影,苏沫心头微松,转身回了驿馆。
踏入驿馆,抬脚就看到一人。
苏沫心下一紧,柔声唤:“皇兄。”
苏锦面色微沉,冷冷看着她:“去哪了?”
“我听闻汴京城万储阁的酱板鸭很好吃,特地去买了些。”苏沫笑道:“皇兄明日就要离开南越,臣妹很是不舍,也怕。”
“怕什么。”
“孤身一人在他国,自然是怕的。”
苏锦冷哼:“母后可是给你来了信?”
“没有。”苏沫否认,手心却悄然出了汗。
“当真?”
“自然,母后就算来了信,皇兄应当是第一时间收到的,怎么会先到臣妹手中呢。”
苏锦扫了苏沫一眼,冷嗤道:“你真是除了脸蛋漂亮,其他的都一无是处,明日入了南越皇宫,可别再丢人现眼!”
“是。”
“明日,我离开时,会留下一个人给你,你有事可以让她转告我。”
“没事的皇兄。”苏沫道:“臣妹身边有砚秋就好了,砚秋与臣妹从小一起长大的,很了解臣妹的,她定然会照顾好臣妹的,皇兄不必为臣妹担忧。”
“砚秋刚刚误食了一碗粥死了。”
“……”
苏沫面上笑意一颤,不可置信看向苏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皇兄说什么?”
“砚秋死了。”苏锦面无表情道:“我已经让人将她埋了。”
苏沫泪水不自觉落下,她死死咬住唇,没有让自己哭出声。
“不过一个婢女,我重新给你就是。”苏锦道:“别过度悲伤,明日就要入宫。”
苏沫擦去眼角泪水,压着哽咽道:“多谢皇兄,臣妹先回屋了。”
“嗯。”
往日看着还有几分生气的屋子,此刻竟是显得这样的死气沉沉,很暗又很冷。
苏沫坐在床榻上,看着外面缓缓升起的月亮,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向温柔的眸子里,出现了恨。
在南梁,再怎么被欺负,她也没那么恨过,而今,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人死了,才不是什么误时!砚秋才不会误食粥,砚秋根本就不喜欢喝粥。
她还没有办法大哭大闹,苏锦回去,会跟父皇告状,母后日子会不好过的,她只能努力的活着,活得长远,母后才能平安。
屋外有响动,似是有人敲门,她起身前去开门,门口却空无一人,只有一份蒸饺。
她弯身端起,上面有一封信,瞧着这熟悉的字迹。
她忽然抖动着肩膀哭出声来。
这世上除去母后,也只有他待她最好了,可是怎么办呢,她还是来了南越……
*
今夜的汴京城有些静,才只是入夜,城中便没了人,微风轻起,吹起每一座府宅的灯笼,光亮忽明忽暗,照着整个汴京城的地面,显得幽静,又有几分诡异,凉飕飕的。
睡不着的人亦不止一个。
镇国将军府中,闻寂之书房。
闻寂之手中有两封信,一封是闻溪交给他的,另一封则是他的人送来的,而屋内,除却闻昭,还有一个黑衣暗卫。
默了很久。
闻寂之最先出声,“我果真没有猜错,如今的东夷国不似以往,不是一直在蛰伏,而是彻底换了君主,一个并非东夷人的君主。”
闻溪皱眉:“可是阿爹,这翎国不是早就亡了吗?”
今日看到苏沫给她的信,闻溪都不止不住的讶异,上面写了如今的东夷国国君并非东夷人,而东夷国的军队打法与十年前的翎国万分相似,如此,还需怎么猜。
闻寂之摇头:“阿淮孤身入东夷国,定是发现了什么,等他回来便知晓了。”
“可是阿兄……”
“无需担忧,阿淮不会有事的,我也会派人前去的。”闻寂之道:“不早了,你们先下去休息。”
“是。”闻溪与闻昭齐齐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天已经这样黑了。”闻溪瞧着此刻的夜,不禁感叹。
“嗯。”闻昭也抬眼看去:“马上,天就亮了。”
闻溪道:“总有人不希望天明,也总有人期待着天明。”
“……”
第67章 第67章魏长烨谋反了
清晨时分,浓雾弥漫,四周的景物模糊又暗沉,如五更天的光景。
外头的打鼓声与百姓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今日,是魏安登基十年来,初次选秀纳妃,宫中由太后主导,秀女依次入宫。
一道圣旨被立为贤妃的苏沫,便从驿馆出发,街道之上,万分热闹,南梁太傅与苏锦随身在侧,送他们的南梁公主入宫,用南梁的习俗,撒金银,引得南越百姓欢呼争抢。
瞧着南越一众百姓和这汴京城的繁华,苏锦眼底微热,下意识攥紧了缰绳,总有一天,南梁也会如此,阳光缓缓洒下,眼前景更明了些,远远瞧着那高城红墙,他冷冷勾唇,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苏沫手持圆扇,偏眸去看苏锦,不知为何,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瞧着前方,又有些忐忑,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父皇说的不错,身为皇室子女就不能自由,最终,还是只能从一个宫中出来又入了另一个宫中。
但她不悔,只愿南梁百姓能够与南越百姓一样。
将苏沫送至宫门口,苏锦与太傅便勒马了。
太傅轻声问:“殿下,我们何时动身?”
“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太傅皱眉:“可南越陛下说了,今日就让我们出汴京城。”
那话表面听着好听,怕他们出来太晚,南梁皇帝忧心,而近日南梁皇后身子不适,是以,便不久留他们。
可都是在官场十余年的,谁听不出这是在赶人?太傅也理解,毕竟,他们在南越这样久,南越有所防范也是对的,可苏锦此刻是什么意思?
“去安王府。”
“殿下!”太傅急了:“这般时候可不能再掺合进去,若是……”
“什么时候,本殿下做事需要听从太傅的了?”苏锦面色微沉:“太傅别忘了!父皇让我们来南越的真正目的!”
“臣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苏锦冷笑:“太傅别忘了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可别因一次出使南越,而断送全家前程!”
“臣不敢。”
“不敢?便滚去驿站收拾东西,告诉几位大臣,日暮时分,城外十里坡汇合。”
“是。”
“……”
*
“你醒那么早。”朝颜刚从屋内出来,便见坐在石桌旁的闻溪,单手执着棋子,似是在思考。
闻溪没有说话,朝颜也没再打扰她。
此刻的闻溪,好似看到了山谷,浓雾弥漫,如幽静,看不清前路,而一人被困其中,狼群环绕,那人身上染血。
寒风袭来。
闻溪身体微颤,手中子落到棋盘之上,她看过去。
唯险,得胜。
她唇瓣微抿,从褂上来看,阿兄的确被困,她甚至能感知到阿兄的鲜血,闻溪手心下意识收紧,杨九州在那里,阿爹也派了人过去,阿兄应当不会有事的,那个胜,定会让阿兄平安回
到汴京中的。
抬眸,阳光已经落满了整个望月阁,闻溪心头轻叹,还是扬手打乱桌上棋局,又重新布了一局。
不知过了多久,闻溪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如此,那便都死在这里吧。”
上一次,她得知谢观清竟然仅用占卜就探出她乃重生时,令她心惊不已,回府后,她用灵棋占了朝颜过往未来,再占谢观清时,却发现什么也占卜不到,曾怀疑自己是否是学的不够好,杨九州却说,灵棋通她性,是她心乱了,所以无法占卜。
可后来,她又试过两次,仍旧不行。
这让她不解,也不敢轻易拿这占卜之术去与谢观清比较。
而今日,再占卜,她却占卜到了谢观清的出处,与她先前的怀疑所差无几。
闻溪心头微松,看来,近几日的卷宗没白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好戏就要开始了。
扫了眼正在拣草药的朝颜,道:“收拾一下,你先入宫吧。”
朝颜手中动作微顿:“现在吗?”
闻溪颔首,见朝颜朝她走来,笑了笑:“不必害怕,有些事情会在今日有个了结,记得我昨夜跟你说的话吗?”
“记得。”昨夜,她二人可是快五更天了才睡。
“好,那便入宫吧。”闻溪起身进了屋内,换了身衣裙,与朝颜同时出府,却去往不同的方向。
皇浦司。
闻昭正在找卷宗,忽而听到脚步声,回眸看去:“小溪,你先坐。”
说完,又埋头翻找,眉心时不时皱起,整个有关汴京,或朝臣,或案件的卷宗都在这了,怎么会找不到呢,她明明记得,之前就在这的。
“闻捕快。”一个捕快从室内出来,将手里的卷宗递给她:“你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个。”
闻昭忙伸手接过,展开来看,面上一喜:“是这个,辛苦你了。”
“小事一桩。”捕快咧嘴一笑:“大人说了,他不在京中,我们便听你吩咐,闻捕快若想要让兄弟们做什么,尽可直言。”
闻昭也笑了,“好,你先下去休息吧。”
“好。”
“我昨日忘了跟你说。”待屋内只有二人时,闻昭才开口:“大理寺卿之子已经死了,没法查。”
“死了?”闻溪一愣:“何时?我怎么没听说?”
“在阿爹从北凉回来的那一夜。”闻昭道:“被永亲王杀的。”
闻溪皱眉,她还好奇,怎么重生后,不见那大理寺卿之子跟在谢观清身边了,原来,竟是死了,还死的这样早,可见,她的重生还是在无形之中改变了不少东西。
“你看看这个。”闻昭将手中卷宗递给闻溪,轻声道:“谢观清十岁入宫救治了陛下,那时先帝尚在,先帝龙颜大悦,本想让他入宫,进入太医院,可他拒绝了,什么都没要,只要了一座府邸,说是想有一个安身之所。”
闻溪瞧着卷宗上的记载,淡淡道:“也就是如今的国师府,离镇国将军府不远,我每次出府,几乎都能够遇见他。”
闻昭道:“我昨夜去问了在府内多年的老管家,那几年,谢观清常常在镇国将军府外徘徊,管家以为是他想来看你,便没有阻拦。”
“此事我知道。”闻溪道:“是后来从江南回来后知道的。”
谢观清告诉她,他每夜都在镇国将军府外,只是想看看她,尤其她走失那几年,他更是日日夜夜的在着,当时听在心头只觉甜蜜,现在回想,只道不同寻常。
“你让我找这些有关谢观清的卷宗,可是怀疑什么?”
“那日在宫中,你可看出谢观清的什么不同寻常?”
闻昭对上闻溪视线,缓缓道:“他不像南越人。”
“不是不像,是他压根就不是南越人。”
闻昭眸色微惊,当即反应过来:“所以,你怀疑什么?”
“不是怀疑,是确认。”闻溪道:“他是翎国人。”
“翎国?”
又是翎国!当年的翎国因镇国将军府灭亡,谁想,竟然还有皇室血脉存活于世,而今,翎国霸占东夷,卷土重来,怕是有所预谋。
而十五年前,翎国灭亡,那一年,谢观清刚好七岁。
“谢观清恨阿爹。”闻溪道:“他的恨意明显,我感受到了。”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想,谢观清为什么恨闻寂之?是以,她让楚楚,白音,甚至是她自己,都有跟随过谢观清或是他的身边人,可什么也探不到,唯一知道的便是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南越人。
而从朝颜口中又得知,谢观清的病不是无法根治,而是有人不为他治,甚至,把他往死路上拉。
那日宫中,她也知道谢观清不会死,堂堂国师,魏安最信任的人,陛下的医师,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魏安又怎么会让他死呢?百姓更是不愿意让他死。
是以,她让朝颜说了那些话,引谢观清的动作,她看着谢观清淡定的忠诚发誓,由此可确认,他也不是南越人。
再后来,便是看到了苏沫给她的信,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将二者联合在一起了。
谢观清恨闻寂之,恨镇国将军府,是因为,闻寂之灭了他的国,他潜伏汴京,只为报仇,是以,才会有那句,对她只是利用,只为报仇,只为杀了镇国将军府所有人。
而今,她的一褂,将这怀疑稳稳做实。
“原来如此,我南越的国师竟是他国细作?”闻昭冷笑:“陛下当真是糊涂了!”
“他的糊涂自有人治!”
“我一会便入宫。”
“不急。”闻溪制止她,道:“先把南梁人解决了,今日,是皇家的争权夺利,阿爹已经去了,我们便不掺和了,以免陛下怀疑我等意图。”
“这南梁人意图太过明显了。”闻溪嗤笑:“我看,他们此次目的压根不是为了和亲,怕是为了乱南越的。”
闻昭当即站起身来,唤道:“来人。”
“在。”
“南梁六皇子欲勾结我国安王,扰乱南越朝堂,即可将南梁使臣拿下。”
“是!”
*
宫中,金銮殿上。
朝臣面面相觑,该汇报的事已经汇报完毕,往日,这样的时候,魏安总会直接下朝,今日,却是一言不发,这般模样,让朝臣心头摸不着头脑,有些不安,有大臣犹豫着想要问一问可是发生何事。
魏安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魏循呢。”
“回陛下。”陈公公忙道:“老奴派人去请了,永亲王身边的太监元墨说永亲王身体不适,是以,今日早朝便没有来。”
不止今日,很多时候魏循都不来上朝的,魏安一开始生气,后来也就算了,今日是怎么了?
“你亲自去。”魏安攥着手中的玉扳指,道:“告诉魏循,朕在这里等他。”
“……”
朝臣不明,窃窃私语,莫非今日魏循不来,他们便无法下朝?
“是。”陈公公躬身退出去。
谢观清冷眼瞧着魏安,他这是还不信魏循会谋反?扫了眼窃窃私语的群臣,越发肯定心头的那个想法了,幸而他毁了证据,无人疑他!
“陛下。”林相缓缓开口,“可是出了何事需要永亲王去做?若是,陛下不妨吩咐臣,臣定当竭尽全力。”
忽而闻言,魏安这才抬眸看向林相,这个三朝元老,他的恩师,亦是魏长烨的外祖,若非有他,这么些年,魏长烨的野心不会日渐壮大。
他唇角轻扯,却答非所问:“林相可知今日安王为何也没有入宫?”
对上魏安视线,林相怔了一瞬,忙垂下眸道:“臣不知。”
话虽如此说,心头却在疑惑,魏安为何这样问他?莫非……
打算再开口说些什么。
“咚。”一道钟声突兀的响起。
朝臣心头一震,有人惊呼:“那是武德门方向传来的钟声!”
“是登闻鼓!
登闻鼓不会轻易被敲响响,怕是出事了,下一刻,便似验证般的,有脚步声簌簌传来,紧接着,一个带刀
侍卫便快步进了金銮殿。
魏安不悦道:“是何人敲响登闻鼓?”
“陛下不好了,安王起兵造反了!”
一句话,在整个金銮殿炸响,朝臣纷纷瞪大眼,魏长烨造反了?
“来人啊,护驾!”闻寂之夺过那侍卫腰间的剑,一马当先护在魏安身前,众臣也才渐渐回过神来,忙道:“此处我等会护好陛下,还望大将军定要铲除谋逆之贼,莫让逆贼入宫,污了陛下眼。”
闻寂之并未开口,只等着身后的魏安吩咐。
魏安扫了眼殿中景,轻笑出声,朝臣看向他,不解,只听他道:“安王既是如此迫不及待,便让他带兵进来吧。”
“陛下!”朝臣大惊。
魏安并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他缓缓站起身来,外头的喊杀声已经传进来了,他面上神色不见惊慌:“禁卫军何在?”
“在!”禁卫军众人速速而来。
“前去保护太后和今日入宫来的秀女。”
“陛下不可。”一大臣劝道:“陛下乃九五至尊,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该护着陛下。”
“去吧。”魏安看向禁卫军统领,仍旧坚持。
“是。”禁卫军统领跪地抱拳,然后带着人离开。
魏安缓缓转身,坐回了龙椅之上,眸色微,淡淡道:“让武德门的侍卫退开,告诉安王,朕与文武大臣就在金銮殿,他若想要这位置,便来这取。”
前来禀报的侍卫闻言,面色颤了颤,还是咬牙应声退下去。
第68章 第68章玉玺
正直午时。
武德门外,杀声震天。
“把门撞开。”魏长烨坐在马背之上,冷冷勾唇:“谁先进入武德门,赏黄金万两。”
众兵闻言,更是卯足了劲,用力去撞那紧闭的武德门。
“王爷。”身边幕僚皱眉道:“不等永亲王了?”
“此物在手,还等他做甚?”魏长烨将荷包内的东西取出来,阳光落在上面,发出闪闪亮光,幕僚认出这是什么,眼眸不可置信瞪大:“玉玺?”
他跟在魏长烨身边多年,从未听他说过,手中有什么玉玺啊,若有玉玺,他早就反了,怎么会等到今日?那这玉玺从何而来?
“玉玺在手,魏循还有什么用处?”魏长烨轻哼,一开始找魏循,只想要用他的权助他,可魏循却告诉他,何必如此麻烦,一个玉玺便可名正言顺的拉下魏安,至此,他才知,原来,玉玺竟是一直在魏循手中!
凭什么啊!他才是长子,皇位本该就是他的!父皇却给了魏安!凭什么!魏安八岁的时候,他已经十三岁!!!朝臣不选他竟然选择了那一身病痛的魏安?
而太后那个老货!往日里说把他也当亲生,可结果呢!力排众议都要保魏安的皇位!!!不就是怕自己问鼎了高位来报复她吗!
听魏循说这玉玺还是父皇遗旨里指明了要留给他的,难怪魏安不纳妃!原来是,想着等他死后,再将皇位传给魏循,名正言顺,真可恨啊!他也是父皇的孩子,父皇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魏长烨越想越气,冷冷道:“派人去永亲王府,本王今日不止要皇位,还要魏循的项上人头!”
“是。”
魏循也真是蠢,竟然真的就把玉玺给了他,有了玉玺,他还可调动青甲卫的人,如此,他的兵力再度扩大,能够与他一战的恐怕也只有京羽卫了,可京羽卫被闻淮带去了战场,那此时,他破一个皇宫岂不是轻而易举?
“玉玺在此,谁敢阻拦?”魏长烨高高举起手中玉玺,扬声道:“本王才是先帝传位之人,魏安是谋反逆贼!诸位可不要助纣为虐,速速开门,本王或可饶尔等不知之罪。”
他话音刚落,武德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内卫统领带人立在一侧,见状,魏长烨挑眉:“本王一直觉得内卫统领头脑最为清醒,今日……”
“王爷误会了。”内卫统领打断他,声音冷硬:“臣是受陛下指使,为王爷开门的。”
“魏安?”魏长烨意外,眼底一片嗜血:“他这是心虚了?”
“陛下与文武大臣皆在金銮殿,陛下说了,若安王想要什么,便去那取。”
魏长烨眼眸微眯,魏安竟然这样说?不怒不反抗?甚至还主动邀他前去,这有些不同寻常啊,一旁幕僚思索片刻道:“王爷,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诈?”魏长烨哼笑:“城外的巡抚大军和青甲卫都已经跟随本王,今日,本王势在必得。”
说着,便翻身下马,身后大军紧随其后。
入了武德门,他一声令下,巡抚大军便拔剑与内卫的侍卫兵厮杀在一起。
魏长烨则带着青甲卫的士兵大步往金銮殿去。
剑与铠甲的摩擦声响遍宫中,金銮殿内的文臣围在一起,武将则是执剑护在魏安身前,大有一副若想要伤害魏安就先把他杀了的气势。
脚步声近了,每个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林相。”有人克制不住出声:“你不会是与安王一伙的吧?”
闻言,众臣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靠他近的,纷纷远离了些。
林相不语,只冷冷盯着说话之人。
“据我所知,你与安王一向亲密,尤其是近一月,安王每每登临相府,直到入夜才回自己府中,你们二人可是在密谋今日之事?”
“林相,你也要谋反?你难道忘了陛下是如何待我们的?”有人怒道:“林相此举,可谓是忘恩负义!”
“……”
“安王唤我一声外祖,他若登临我府中莫非我还能不应?”林相一甩衣袖,沉沉道:“抛开这层身份,王爷登我府中,我又如何能将人赶出去?”
“是吗?”工部尚书冷哼:“那林相面上为何丝毫不见震惊?这般平静,分明是早知此事。”
“……”
魏安扫了眼林相,并不打算开口,抬眸,魏长烨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他手中的东西显眼,他一眼就看到了,还有那一片的青甲卫。
直逼他而来。
魏安也没有慌乱,他只是忽然想起,魏循回汴京的第二年,他就开始扬言魏循可以用他的所有权势,魏循的话就是他的话,旁人猜测纷纷,此举分明如同双君,朝臣极力劝他,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妥,仍旧坚持自己所言。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当时心绪,如果真要用一个词语来说,那便是讨好吧,是的,他讨好魏循,想要挽留魏循,想要告诉他,皇兄有的他也会有,他才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是整个南越。
可这么多年来,魏循从来没用过这些势,包括那相当于国库的古楼大街。
而面前的青甲卫,是他送给魏循的十七岁生辰礼,青甲卫在南越军队当中,是个很不同的存在,历代如此,唯有手持玉玺之人可以唤动,不论做什么,手持玉玺便能让青甲营的人为你做事。
他们十七岁生辰那年,宴会结束时已经很晚了。
魏安留了魏循一个人,诺大的华清宫中此刻只有他们二人,他知道他这个弟弟是绝对不可能走向他的,是以,他便站起身来走向他,在他身旁坐下。
“阿循。”魏安轻声唤他:“明年,闻溪与谢观清就要成婚了。”
“……”
“你若真的喜欢闻溪,皇兄给你下旨,皇兄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为你让步。”
“……”
“不必。”
“为何?”
“她又不喜欢我。”
“……”
魏循道:“她只喜欢谢观清。”
“那你也太无能了啊,连谢观清都比不过。”
“……”
“别生气,皇兄给你备了生辰礼。”魏安见他面色不对,笑道:“你肯定喜欢的。”
“不必。”魏循站起身来,冷冷拒绝:“你的东西我没有一件是喜欢的,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的身子。”
魏循没有要,之后,魏安还是让人给他送去了,装在一个不是很起眼的盒子里,连同一车的金银珠宝,用不起
眼的盒子,倒不是不想引起他注意,而是怕魏循知道了不会要,或是大发脾气,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那样想的。
这一年,还算平静吧,他以为,魏循不知道,因为,听陈公公说,魏循看都没看,直接就将东西扔进库房了,后来他也旁敲侧击提醒过他去看看,不知道他看没看,留意着他每一次入宫的神情,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直到今日,看到此时此景,这每一幕,都在告诉他,魏循知道,不仅知道,他还把玉玺给了魏长烨。
魏循到底知不知道这玉玺代表了什么?
他肯定知道的,可他还是给了魏长烨,他真的要同魏长烨一起反他,杀他。
真是好得很啊,他这个亲弟弟竟然要连同外人来逼他退位?魏安面色微白,连连咳嗽出声。
“陛下。”谢观清想上前去,却被魏安摆手制止。
魏长烨让人将金銮殿里里外外团团围住,四下看了看,竟是没有禁卫军,这里没有,那定然是在太后那里,魏安竟然没有让人在这里埋伏或是保护他?这让他意外,不过也没多想,吩咐人前去寻太后,那个老货,他总要弄死她的!
魏安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撇了眼里里外外的青甲卫,淡淡扯唇:“安王今日如此阵仗,是想做什么?”
“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魏长烨抬脚踏入金銮殿。
“这话,朕倒是听不懂了。
“听不懂没关系。”魏长烨摊开手心,玉玺在上,他道:“不知陛下与朝臣可否认得此物?”
见到他手心的东西,几个老臣面色已经变了,玉玺!魏长烨手中怎么会有玉玺?有朝臣从未见过的,询问身旁人,得知后,面色大惊。
“当年,父皇本是传位于我,还将玉玺给了我,是太后篡改圣旨!”魏长烨道:“我这人重情,一直视你为亲弟弟,便想着你若为君待百姓与朝臣好,那我便就让给你了,可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自私狠心。”
“镇国将军府为你征战多年,你竟是联合谢观清要杀了镇国将军全府之人,还在有证据指认谢观清时,多次包庇!如此,算什么好君王!”
谢观清眉头狠狠一皱,“安王慎言!”
魏长烨这是什么意思?昨日还告诉他让他与他里应外合,今日就在众人面前这样抹黑他!
“慎言?”魏长烨冷嗤:“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这些年,你一边撺掇本王谋反,一边告诉他本王的所为,而这所有,都是他指使的。”
“安王!”谢观清厉声制止,心里却在想,魏长烨何时知道的?何时聪明了?瞧着他手中玉玺,心头不禁冷笑,今日如此,莫非是想要名正言顺的登位?
都谋反了,竟然还在乎是否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还是一个蠢货,谢观清猜测,魏长烨或许压根不知道,此举,不过是为了抹黑魏安,魏长烨今日竟是如此自信自己可以赢?
“不仅如此。”魏长烨道:“诸位大臣或许不知道,你们这位贤君可是杀了不少人。”
“安王!”工部尚书怒了:“你一个谋反逆贼还敢对陛下不敬!我看,你这玉玺分明是假的,先帝在时,早就立了太子,先帝去了,太子登基,名正言顺,哪来的什么篡改圣旨!”
“太子?”魏长烨冷嗤:“你们怕是忘了,我南越唯一的太子是魏循,他算什么太子!当年,魏循“死”后,父皇病情加重,临终前,父皇唤了本王入宫,父皇告诉本王要善待朝臣与百姓,做一个好君王!可父皇驾崩后,太后却篡改了圣旨!”
“当年父皇驾崩,从未留有圣旨,何来的篡改?”魏安冷声道。
“有没有圣旨,当问在场的人才是。”魏长烨道:“父皇驾崩当日,不止我,还有一人在场。”
魏长烨敢说这话,便是有人会为他作证,魏安偏眸看去,目光却已然落在林相身上,殿中渐渐静下。
大约半盏茶后,才有人开口。
“当年,先帝的确留有圣旨,传位于安王。”开口的人却不是林相。
魏安目光缓缓移到说话的那人身上,似是气笑了,“帝师?”
在他登基的那一天,他连闻寂之和林相都没有跪过,就跪了帝师,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恩师,在幼时,没有办法出宫去玩,日日吃苦药时,是帝师偷偷给他带一点蜜饯,又跟他说很多趣事,告诉他,等他好了,就带他出宫去看看。
身处高位这么久以来,疑心病如此重的他,就一直信任三人从未变过,帝师,谢观清和霍瑄,后面两人,都是因为他们出现的时间几乎与魏循不在的时间一样,无论身世还是待他的样子,都太像魏循了,所以,他留着二人,信任二人,如同左膀右臂。
而信任帝师,不为什么,就只因为他是帝师,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恩师。
“诸位可听见了?”魏长烨扬眉:“本王才是名正言顺!魏安不过是谋权篡位的。”
此话出,魏长烨党的朝臣便站出来了,纷纷支持他。
“诸位大臣如此支持安王,是也想要谋反?”沉默良久的林相出声,扫了眼支持魏长烨的几个朝臣,“可别忘了家中子女!”
几位大臣纷纷看向魏长烨。
“外祖父此话何意?”魏长烨冷眸微眯。
“陛下一直都是太子,先帝驾崩,陛下登基乃是理所当然。”
魏安对上林相的视线,手指微微蜷缩,有些不明林相这话,倒不是听不懂,而是不解,他为何会这样说,林相应该是和魏长烨一伙的。
“诸位朝臣或许不知。”林相顿了顿,又道:“我与镇国大将军却知,南越的太子,一直都是陛下,从不是永亲王。”
“外祖父。”魏长烨咬牙:“你可知你这话的后果是什么?
“你不必威胁我。”林相道:“你第一次登临相府,邀我谋反时我就告诉你,我生于南越,只忠南越君主,不可能与你同流合污,更不可能反我答应了先帝要护着的陛下。”
魏长烨牙齿都快咬碎了,“我何时邀你谋反!玉玺在我手中,父皇传位的人是我!”
“陛下登基之时,玉玺是我亲自奉上的。”
“外祖父!”魏长烨心头燃起怒火,这老不死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些天,不是一直都在跟他商讨此事?怎么……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魏长烨怒火更甚,老不死的竟然骗他!
他怒道:“外祖父可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亲人!”
他若输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啊!!这个老不死的!
“没忘。”林相嗓音轻轻,夹杂一层淡淡的失望:“可我先是南越的丞相,再是你阿娘的父亲,最后才是你的外祖。”
“……”
第69章 第69章“杀无赦。”
“没忘。”林相嗓音轻轻,夹杂一层淡淡的失望:“可我先是南越的丞相,才是你阿娘的父亲,最后才是你的外祖。”
说完,林相便从袖中拿出几封信件和一个黑色匣子递给魏安,恭敬道:“陛下,安王谋逆,证据都在这里,至于玉玺……”
“外祖父!”魏长烨怒不可遏,他攥紧了腰间剑柄,有那么一刻,真想一剑刺死面前人。
魏安眉梢微挑,只扫了一眼却并未打开来看,而是看向魏长烨,威严道:“你若是此时认错,朕看在兄弟情分可饶你不死。”
魏长烨不屑笑出声,“你以什么身份让我认错?谋反逆贼?”
“……”
魏长烨不想再与之废话,环视四周朝臣,缓缓将玉玺扬起:“魏安在位期间,包庇罪犯,杀害大臣,让百姓无辜惨死,此举,实在不配为君!本王今日来此,只为诛杀逆贼,还百姓与朝臣一个安宁。”
“诸位,当知道该如何选择才是。”
“安王本就是先帝择选之人,臣等定是遵先帝遗嘱。”帝师最先开口,站到魏长烨身侧。
本就是魏长烨一党的大臣也纷纷开口,不过一瞬,这个金銮殿就分成两派,一派以闻寂之和林相为首支持魏安,一派便是支持魏长烨。
“镇国大将军倒是忠心,魏安疑你杀你,你不论何时何地都选择站在他身前。”魏长烨瞧着闻寂之,嗤笑:“本王有时真替将军悲哀又惋惜,将军竟是忠错了人,若是这几年是本王在位,定不会疑心将军。”
“我呸。”闻寂之听不下去了,冷冷道:“我闻寂之从不与奸佞之人为伍,生来只忠陛下,心甘情愿为陛下战死沙场,你算什么东西?偷来的玉玺还敢示人?真是恬不知耻。”
本就军中粗人,面对这种人,更没有什么温和可讲,魏安疑心他,这一点他也知道,可他从不怨,也不恨,甚至在他包庇谢观清时,闻寂之也是理解的,因为,魏安选择了保护自己。
身而为臣,即便是君要他死,他亦是心甘情愿的。
“既如此。”魏长烨抹了把脸,轻飘飘道:“那便动手吧。”
外头的青甲卫当即冲进来,凌厉的剑光在眼前闪过,众人瑟瑟发抖,青甲卫一剑杀了一位大臣。
鲜血喷溅。
众人惊呼,瑟缩成一团。
“本王再给诸位最后一次机会。”魏长烨淡淡扯唇:“青甲卫和巡抚大军都已经在宫中,内卫的人和禁卫军没那么快赶过来的,诸位可是当真要追随这谋权篡位之人?”
这是很明了的告诉众人,整个宫中已经在他掌控之下了,他手中又有玉玺,追随谁对自己有好处显而易见。
选择追随魏安的朝臣脸色惨白,已经有人有所动摇。
魏长烨又道:“魏安自私无情,疑心深重,利用朝臣又暗地里杀害朝臣,就连他同胞亲弟也不愿意追随于他,本王今日以这玉玺示朝臣,便是不想诸位再被他所蒙骗。”
“这话何意?”有朝臣颤声问:“莫非永亲王……”
“是。”魏长烨道:“当年藩王之乱,魏循本没有死,是魏安从中捣鬼,就怕魏循活着这皇位不属于他!可他似乎想错了,即便魏循不在,父皇也从来没有过要立他为君的想法!”
“魏循是因魏安才流落在外之久!诸位可看清楚了,你们所追随的陛下是什么人!”
“……”
“妖言惑众!”闻寂之冷哼,一剑斩下离他最近的青甲卫一人的头颅:“即便手中无兵,本将军也可将这群蝼蚁杀了个干净!”
“闻寂之!”魏长烨笑出声,这闻寂之挺有种,一会儿,他就要用他的血来让所有人都追随他。
“外祖父呢,还要帮魏安?”这是他给林相的最后一次机会。
“阿烨。”林相道:“不要争夺不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是不属于我的?”魏长烨冷笑:“外祖父啊外祖父,你为了魏安诓骗于我,给我设计,待你下了黄泉,见到阿娘可有想好怎么同她解释?”
“你阿娘若在,决不会让你如此。”
“是吗?”魏长烨冷哼,阿娘若在,定是第一个支持他的人!
“外祖父既是如此执意,那便别怪我了!”
“阿烨!”林相袖中拳头攥紧,“你忘记外祖父如何跟你说的了?平安喜乐才是最重要的!你忘记你阿娘临终前……”
“你也配提我阿娘?”魏长烨面色一沉:“是你忘了阿娘的话!”
“杀了吧。”魏长烨不再多言,转身,面无表情吩咐。
话音刚落,殿中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刀剑声,几个武将执剑与青衣卫的人厮杀在一起,文臣瑟瑟发抖,也有大胆的,工部尚书捡起地上的剑,大声道:“保护陛下,诛杀逆臣!”
魏长烨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低叹:“不自量力!”
今日的阳光不错。
他望着外头金灿灿的阶梯,面上洋溢冷笑,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了,此次,他必赢,霍瑄不在,京羽卫不在,剩余的四支军队有两支都臣服于他,玉玺在手,他登位,简直名正言顺,那些还在挣扎的,真是愚蠢。
先前,苏锦还想要来分一杯羹,也真是自不量力,那公主长得确实漂亮,可世间美人之多,若为一人而折服,简直有损颜面!再者,就如今的南梁,还敢跟他谈条件,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至于魏循嘛,以前只觉这人狂妄自大,不好相与,多番试探只为探一探其身手和背后之势如何,如今看,也不过如此,此刻,估摸着,他的人已经取了魏循的项上人头了!
魏长烨眼底一片炙热,这位置最终还是要落到他身上来的。
“嗖!”不知何处,一支箭矢簌簌而来,就擦着魏长烨的面颊过,魏长烨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无数箭矢便簌簌而来,魏长烨赶忙抬剑抵挡,“关门!”
殿门被关上,殿内立刻陷入昏暗,而外头的箭矢也就此停了下来。
魏长烨看向魏安,没想到,竟是留有后招!
魏安眯了眯眼,笑道:“安王,可别把人想的太蠢了。”
魏长烨双眸凌厉看向外头,只见,宫殿之上,有士兵埋伏在那,手持弓箭,正对着金銮殿内,魏长烨心头微沉,他进金銮殿时那里还没有任何的埋伏,人是什么时候上去的,在那里埋伏的又是什么人?
不可能是禁卫军或是内卫的人,若是巡抚大军或是青甲卫的人败了会有人告诉他,没有便是好消息,那那些手持弓箭的是什么人?在南越汴京城中就只有五支军队,如今,也没有藩王,即便有,他是突然起兵,也没有人会在那么快的时间赶来。
魏长烨攥紧了手中剑,不论是什么,都到了最后一步,总该赢的,他有玉玺!扫了眼几个受了伤已然支撑不了多久的武将,魏长烨当机立断:“先杀魏安。”
“是。”
还不等青衣卫有所动作,金銮殿内,便忽然响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这般的热闹,安王怎么也不派人来告知本王一声?”
魏长烨面色一变。
魏循!
他还活着?
魏循缓缓从后方走出来,殿中有些暗,看不清他此刻模样,众人只能听见他声音与脚步声。
每走一步他的笑声便传入众人耳朵,令人心头颤动,又止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谋反这样的事,也不知道算本王一个。”
闻言,魏长烨眼眸微眯,状似无意问:“阿循,你怎么在这?”
魏循走至魏安身侧,双手环绕于胸前:“听闻你谋反,前来助你啊,你开不开心?”
“……”
魏长烨此刻哪能真开心啊,听着魏循这话,他心下微缩,觉得不太正常,扫了眼外面众人,他问:“这些人是你的?”
“本王若是不来,你便输了,是以,特来送你一程。”
“……”
闻言,几个才因外头那群弓箭手松下心的朝臣,心脏当即又提了起来,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有人开始不管不顾,骂道:“永亲王!你竟敢谋反!陛下平日里如何待你的?你忘了?果真狼心狗肺!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如此丧心病狂,不顾亲兄,死了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嗯。”魏循笑,语声平静却又残忍:“想骂便骂吧,为了报答,待会儿,本王会让你们死得更为漂亮些。”
说到漂亮二字,他唇角笑意放大,笑声就这样响彻整个金銮殿,阴森森的,有几分可怕。
魏安就着黑暗去看魏循,他能感受到魏循在他身侧,想伸手去拉他,魏循却抬脚走开,走到魏长烨身前停下,弯身拾了一把剑,轻轻道:“这剑尖如此锋利,你说,若是捅到魏安身上会如何?”
魏长烨愣了一瞬,弯唇:“阿循不若试试?”
心头终于松下一口气,魏循还是与他目的一致。
“好啊。”魏循斜眼睨着魏长烨,“那就试试。”
“嗯。”魏长烨还挺期待着魏循一剑夺下魏安的命,那样的场景定然漂亮,可在他的期待中,肩胛骨忽然一疼。
“感觉怎么样?”魏循手下用力,鲜血喷在他面上,他的笑颜在这一刻显得妖艳残忍,如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
魏长烨疼的上不来气,瞪大的双眸是不可置信,魏循?这是?做什么?捅错了人?
正想着,耳畔,又传来魏循的声音:“霍瑄。”
“臣在。”金銮殿中又有一人出现。
“凡是谋逆之人。”魏循声音缓慢,一字一句道:“杀无赦!”
第70章 第70章“吵得本王耳朵疼!”……
“砰。”金銮殿门被人从外撞开,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纷纷涌
入,毫不费力拿下青甲卫之人。
殿中在这一刻变得明亮,众人也能够看清眼前景,只见,刚还满是杀气的青甲卫,脖颈上纷纷被架着一把剑,气焰瞬间消了不少。
那黑衣铠甲士兵神秘又冷漠,闻寂之扫了眼他们剑柄的标志,大概识得,这些人应当就是传闻中的皇家亲卫,人之众多,各个精锐,不上战场,只护君,平定皇室叛乱。
他只在先帝在时见过一次,如今再见,真是有些意外,这些人竟然是受霍瑄统辖,光看霍瑄的手中剑便明了了,可霍瑄前几日不是离京了?何时回来的?闻寂之双眸微眯,眸光缓缓落在魏循身上,唇角似有似无勾起,此子颇有先帝风范!
霍瑄瞧着众多的青甲卫,没有立即下杀手,转眸又问魏循,再次确认:“怎么处置?”
“离京几日,耳朵不好使了?”魏循薄唇轻启,凉得透彻。
霍瑄摸了摸鼻尖,这人脾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半分耐心也没有,无奈摇头,手掌扬起,下令:“杀!”
一声令下,人头落地,鲜血喷洒。
有人因这血而大惊失色或当场晕厥,有人却因这血而兴奋。
“开心了?”魏循问魏长烨。
魏长烨脚边滚落三个人头,浑身湿哒哒的,是汗亦是血,面前的魏循神色半分不变,那眼底笑意格外的渗人,他瞳孔不禁瞪大,有种要碎裂之感,原本的胜券在握在这一刻散的不成样。
腿脚都发了软。
魏循感受到手心的颤动,眼眸微顿,上下打量魏长烨,讥笑出声:“这么胆小?”
“……”
他手指轻拍魏长烨苍白犯冷的面颊,眼底一片嗜血:“那你谋什么反啊?”
魏长烨喉头翻滚,“你算计我。”
“何时啊?”
“你说你与我是一样的,你说你跟我一起,你说,你站我,你还说……”
魏循眉梢微扬:“本王说你就信?”
丝毫不遮掩,不伪装,就是说了,谁能奈他何?
“此刻,本王说本王是魏安,你是不是就得给本王磕一个?”魏循说着,一脚踹在魏长烨膝盖处,迫使他跪下,魏长烨顿感羞辱,想要站起身来,身上的疼痛却只能让他就这样受着。
解决好了魏长烨,魏循才抬眸看向他身后的大臣,几个大臣面对魏循忽然看过来的目光,本就发抖的身子瞬间抖如筛糠。
魏循食指轻点,淡淡数了下有几个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个啊。”
他嗓音很轻,也只是简单的数数,可落在几人心头,就像是阎王在向他们招手,众人赶忙跪下。
“王爷饶命。”
此时此刻,谁还管玉玺,谁又敢管名正言顺,魏循在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求饶若晚,可是要死人的。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臣等都是被逼迫的!”
“哦?”
“是啊,王爷,是安王用臣的家人胁迫臣!”
“是是是,安王手上的玉玺其实是假的!”
“我等是被逼迫的!还请王爷饶命!”
“是吗?”魏循居高临下瞧着向他求饶的九位大臣,其中不乏二品官员,帝师倒是稳稳站着,面上没什么表情,亦不求饶。
“是是是。”
魏循道:“看不出来几位大臣心中竟是如此有爱,本王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之辈。”
闻言,几个大臣心上一喜,刚想谢恩,魏循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本王乐意再成全诸位一次牺牲自我而护全族的机会。”
“……”
几人不明,面面相觑,又有几分不安。
霍瑄把玩着手中剑,皮笑肉不笑解释:“王爷的意思是以死谢罪或诛九族,二者选一。”
“王爷!”几人还想要再求饶,魏循将自己的剑从魏长烨肩胛骨抽出,一剑杀了那个求饶声最大的,冷冷皱眉:“真是吵得本王耳朵疼。”
谁还敢说话。
支持魏安一党的朝臣,纷纷往魏安身边凑,不敢说话,也没能松下一口气,谁也探不明白魏循今日是想干什么。
“我要杀所有人。”魏循这话是对魏安说的:“你可有意见?”
“……”
魏安盯着魏循,从魏循出现,他就没开口说过话,眼底神色变幻万千,谁也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知道,支持他的朝臣,定是期望着事情有个转折,因他而改变的转折。
但其实,没有,他没有任何的安排。
今日之事,他早就知道,他不让任何的兵力在这金銮殿护着他,而是选择去护太后和秀女,无人知,他其实是在等魏循。
这么多日,夜里辗转悱恻,难以入睡时,他都在想谢观清同他说的话和与魏循的年幼时。
幼时的魏循性子不似现在,他大胆张扬,却很温暖,对很多人都很好。
小的时候,他因为身子不好,父皇多疼爱他些,魏长烨便看他不顺,总是欺负他,他也没能力去还手,魏循知道了,总是第一个将他拉起来,然后打回去。
小小的一个人啊,站在他面前,那一刻还真有几分大人样。
“皇兄,你不要怕。”回去的路上,小魏循温声安抚他:“阿循会一直保护你的。”
“一直是多久呢?”小魏安面色苍白,瞧着自己的亲弟弟,虚弱又无力的问。
小魏循想了想,眼眸弯起:“那当然是我活多久就护你多久。”
“来。”说着,他弯下身:“我背你回宫中,母后肯定给我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等会儿再回去。”小魏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今日之事不可以让母后知道,否则母后会担忧的。”
“那你穿我的衣服。”小魏循快速将身上服饰退下。
“不行的阿循,你会生病的。”
“没事,我天天练武,身体很好的!等皇兄身子好了,皇兄也要跟我一起习武,下次,魏长烨再敢欺负皇兄,若我不在,皇兄便可还回去!”
“你为何会不在?”
“我当然会一直在。”小魏循扬眉:“我以后可是要一直在皇兄身侧,为皇兄守万里江山的,日后,谁敢觊觎皇兄江山,我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皇兄也会一直在阿循身边,让阿循一生无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不能说皇兄的阿循半分。”
“……”
忆往昔的时候魏循已经走到了跟前,魏安缓缓回过神来,仍旧没有开口,而是看向还在魏长烨手中的玉玺。
魏循自然知道魏安是什么意思,扫了一圈朝臣,才开口道:“魏长烨手中的玉玺的确是真的。”
闻言,支持魏长烨的看到了希望,既是真的,那魏长烨就是名正言顺!他们不该死!可此时,又没人敢站起身来,大声支持魏长烨。
“不过嘛。”魏循弯唇:“玉玺是本王的。”
众人一惊,怎么又来一个?
魏循目光落在魏长烨面上,缓缓伸出手,未开口,只看着他,神色已经表达了一切,魏长烨攥了攥手中玉玺,冷笑道:“你要早说你也想要这位置,我便不来了,这玉玺本是父皇给我的,我一向待你如亲弟,自是愿意给你,你又何必如此算计我!”
魏循就看着他演。
“阿循,此次,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原以为,你与旁人不一样!”
“说完了?”魏循偏眸。
魏长烨还是不愿意把玉玺给他,那一副神情就像是真的失
望透顶,又无助,守着亲人唯一给他的东西。
“给你点好脸色,你还演上瘾了?”魏循瞬间没了耐心,双手叉腰,扫了霍瑄一眼,霍瑄会意,粗暴抢了递给魏循。
魏长烨还想再演,魏循一脚将人踹飞。
“你再动一下试试?睁大眼睛看看,本王是怎么谋反的。”
“……”
魏循将玉玺侧面露向群臣,看清楚了的,心头已然一震。
只见,那被金龙环绕的玉玺,侧面竟是刻了一个字,不大不小,一个循字格外的明显。
若说名正言顺。
循才是。
自古以来,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有皇室中人的名字被刻在玉玺之上,这显然是先帝所刻,这是何等的坚定选择与宠爱?
“老东西们,可看明白了?”
“……”
“谁才是名正言顺,用不着本王再解释吧?”魏循笑:“赶紧吧,给本王磕一个。”
“……”
“闹够了?”沉默良久的魏安终于开口。
“没有。”
“……”
众人一时不明,目光在魏安与魏循身上来回看。
魏安深吸一口气,“你还想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谋反啊。”
“……”
魏安额角突突跳,忍了又忍,最终只道:“今日之事,全权交给永亲王处置。”
说着便想起身,嘴角却涌出一丝鲜血,他眉心微皱,一口鲜血便猛然吐出。
“陛下!”谢观清最先反应过来,想去为魏安把脉,手指才刚搭上他脉搏,便被人一把推开,魏循嗤笑:“你这个废物,看得明白吗?”
谢观清皱眉,对上魏循双眸,心下不由得一沉。
“我来。”朝颜一直在金銮殿后,就等着此时出场了。
消失已久的陈公公也在此时回来,“陛下,闻捕快和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在外求见!”
魏循抬眸,闻溪也看到了他,白皙的面颊上染血,眼尾有几分残忍的味道,却在看到她时漾开来,唇角有笑,有几分温柔,可此刻在这样的场景看着,越发残忍了。
四目相对,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魏循会意,退后两步,接下来,就是闻溪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