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名望这一块(1 / 2)

这头的谢禛看宁时起身的模样似乎带了几分不情愿,心下莞尔,早知她心情不佳,却又不出声点破。

她忽然转身,从那架折扇纹雕的屏风后绕出,似是取了什么。

再出现时,手中已多了一件玄苍色的绒披。

那披风色泽深深,缀以薄绒内衬,领间织金,绣着极淡极淡的云纹狼首,收束却极利落,料子厚重暖和,礼部官造的等次章纹——这显然是属于她这个品阶的、非正式场合的御寒常服。

肩头两团柔软的绒毛护肩,色调与披风相融,触感蓬松如云,增添了几分野性与温润,它整体不似朝服那般拘谨刻板,反倒处处透着一种低调内敛的、独属于谢禛本人的清贵之气。

“外头风大。”谢禛轻声,将披风往她肩上替她覆好。

她的动作是如此自然,仿佛这等亲密的关心,是一件理所应当、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寻常小事:“我记得参军不耐风寒,这几日......又心力交瘁,奔走太多。”

她话音温柔,只把手微一收紧,把披风前襟为她拢牢,动作行云流水,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颈侧的碎发。

宁时怔了一下,没说话。

那披风上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清冽的檀香味,却不烈,只浅浅一缕,混着谢禛身上独有的、淡淡的书墨气息,沾在她领口,如深雪下一点熨帖的温水,叫人不觉地安静下来。

她的手指不由得钩住了披风的边角,望向谢禛清冷漂亮的双眸,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欲言又止,原就是这样的。

那人连关心,都那么清清浅浅,不着痕迹,却又重如千钧,令她不由得一时怔然失神。

......

难以安定的、内心失序一般的感受自穿越以来,甚至更早的时候便在她内心深植。

她自生起便因疾病被人抛弃,年少又失怙失恃,已觉苦痛难抑,再到穿书坠入阮清仇的命运之中,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地体会她所经历过的爱与恨,反复体验那种被母亲精神和肉体双重凌虐的恐怖过往、承受那些无法挣脱的人际关系。

或因为一时不慎致无辜者丧命于刽子手的屠刀之下,或因为轻付信任被心恋之人一剑穿心至半死不活的境地......这一桩桩事情都是如此的无法把握,如此的难受。

再加之以旧有的记忆日以继夜不断侵蚀她的精神,

不管有意无意,甚至都不一定是她自愿去想的——

她已经开始觉得,这世间几乎是一个充满痛苦、毫无安全可言的修罗场。

不是修罗场吗?

有时候她可以压住那些不安感,但有时却不愿压。

心里着实痛苦难安,可唯独在谢大人眼前,这等躁动和不安全感才有稍稍平复的感觉。

她对谢禛的原书命运记得并不清楚,但却记得原书曾给她极高无比的赞誉,位极人臣,修齐治平,配享太庙,最后死得其所,可谓是一代之风流人物。

所谓“华表千年,雪落无声”是也。

而谢大人想要的生前身后名、流芳百世,自然是全都有了。

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分量有多重,所以,潜意识里,她觉得谢大人所在的地方,是最安定的地方。

大抵是如此吧。

所以当那清冽的檀香杂着些雪松木的气息扑来时,那一瞬她几乎想不顾一切地靠近的。

哪怕只是站得离她近一点都很安定......

可那点情绪转瞬被心头的空洞和迷惘裹住,像一块深井,越走近越听不见回声。

她只是沉默地站着,一时忘言。

身后是谢禛那一句依旧没什么情绪的话:“走罢,莫要让令妹和卫百户等得心焦”。

落雪无声。

宁时点点头,没回望,抬脚出了阁门。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阖上,留那炉火仍在,室内却静得发寒。

————

时值日正当午,雪未停,街上却已热闹如昼。

新铺的青石路面被白雪细细掩着,雪下得不大,却不歇,像是有人轻手将细盐一撮撮洒入人间。

走在没过鞋面的新雪上,能听见雪被鞋底压实的“咯吱”声,脚底微陷,一步一沉。

宁时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出一个清晰的印痕,身后的脚印在风中慢慢模糊。

街面虽扫过几次,但雪还是悄无声息地一层层叠上来。

她披着那件玄苍色的厚披风,绒毛蓬松,护住了肩颈与前襟,整个人在雪中宛如孤峰上一株冷梅。

而街上的百姓,却大多穿得单薄。

多是洗得泛白的粗布棉衣,袖口翻着褪色的边,裤脚处结着薄冰。

有几个小孩子连手套都没有,小手红通通的,冻得像胡萝卜似的,却仍捧着一只粗瓷碗,小心地护着其中刚盛上的疙瘩汤。

雪打在他们头发上,结成点点霜珠。

尽管晋阳城大病初愈,但是百姓过节的热情却没有消减多少。

小年已至,百姓像要把这一年的苦闷都掸干净似的,人人脸上都带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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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旁店铺张灯结彩,红笼挂得极高,家家门前贴了新联,偶尔还有孩童在檐下放炮,吓得雀鸟扑腾着飞入檐角,掠过屋檐上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