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撤离(2 / 2)

谢禛轻咳,语气却坚决:“......不必为我挂念。晋阳失守,是我责难逃......不能连累你。”

她不提还好,一提,宁时的惆怅情绪便涌了上去。

唉,任是谁都不会想到看起来牢不可破的城门第二天就失守了。

考虑到谢禛本就是文官,到地方调任可能还是有点专业不对口了吧。

“大人多虑了,我身为顶尖剑客,自有撤离之法,只是谢大人千万看顾好自己身体。”宁时看着怀中病弱的谢大人,还是忍不住念叨:“等我回来再给谢大人诊治退热,莫怕,我很快就会回来。”

怎么越说越唠叨了。

好想也像揉卫霖的头一样揉揉她的。

算了,想想就行了。

......

结果还是拗不过谢禛,还有时间也实在是等不起了,她转手就在城门前好生看着谢禛坐上简装驷马车,看着一队亲兵护送她穿过坊巷,撤向汾河防线。

而她自己——

转身攀上了一座残破的箭楼,立于高处,天人感应轰然铺展开来,再次覆盖整座晋阳。

呼吸、气息、血腥、火焰、尘土、奔逃、厮杀......

无数杂乱的信息在她脑海中炸裂,简直要把人冲得七窍流血。

她咬紧牙关,强行压住那种排山倒海的混乱,仿佛溺水之人浮出一线天光,死死捕捉那一点点微弱的、她极其熟悉的——

橙花香。

就在西南坊巷的一角,极淡极弱,但确实还在。

“......殊晴。”

宁时低声呢喃,指尖猛然扣紧墙砖。

前几日只是有点死气的晋阳城此刻已经是一片尸横遍野、血肉横流、火焰冲天,令人目不忍视。

下一秒,她身形一晃,整个人如同一道残影消失在晨雾与火光之间。

而另一头——

谢禛靠在简陋的车辕上,披风掩身,脸色苍白,额头滚烫,浑身透着沉重的病态。

身旁亲兵紧随左右,马蹄踏碎石板路,耳畔传来远处巷战刀剑交击的断断续续呼喊,夹杂着百姓的哭喊与奔逃声。

火光映红半边天,烟雾弥漫,城中大乱已成定局。

她自到任之初,便反复推演过晋阳城破的诸种局势:如何调动残兵避其锋锐、以巷战牵制,如何一把火焚毁粮仓以绝敌后,如何凭城内地势设伏抵敌,如何设定数条撤退线路,保存核心建制。

自然,这些措施都是放在最优先考虑的。

而自己的亲信部下显然把这些都做得极好,即使一时城破,四方的卫城很快便可以回援,收复失地只在旦夕之间而已。

她要的是千秋万世的盛名,要的是“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倘若因为这等事情折戟在此,便不只是她谢禛一人之辱,更是整个士林、整个东南清议的失败,是她身后的西山党从此声名扫地的开始。

她不能死在这里。

“......粮草。”她低声开口,嗓音嘶哑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从火中碾出。

“命谢氏旧部于第三道门集合,焚粮仓时不必留情。”

亲兵应声而去。

她闭上眼,指尖下意识地摩挲指节间的麒麟纹玉扳指,节骨泛白,仿佛这样便能稍稍抵御那一阵阵侵入骨髓的灼热与剧痛。

她当然知道自己病得有多重——烧已入骨,耳边嗡鸣不止,浑身似被火炉包围。

可这不重要。

只需撑过这一刻,再拖住一线局势,尚可谋得转机。

“......宁姑娘。”她半阖着眼低声,“亲兵已随她前往巷道?”

“是。”

“她的能力虽异于常人......但动身的时机未免太巧。”

亲兵神色一变:“大人是......怀疑她?”

“不是怀疑。”谢禛缓缓摇头,嗓音发颤,却清晰,“是验证。”

她睫毛轻颤,眼神却冷如深湖水。

她想看清,这个在金陵引发种种议论、被堂妹称为“异人”的女子,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不知来历的棋子。

此人身上雾气重重,查无根底,金陵那边几番探查皆无所获。

但她的言行未见轻浮,性情倒也纯洁良善,只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眼下的谦和并不能成为信任的理由。

谢禛自认阅人无数,心细如发。

第一眼见宁时,便觉此人不同凡响。

可就是这等人物,初次登门却在文武官员面前跌了个实打实的跤——混乱得如戏文笑谈。

像个误入庙堂的小童,脸红耳赤,看她竟是生生看呆了。

若按常理,她理应生出几分不悦。

可那人随即提出的防疫之策,却一环扣一环,简明而深刻,宛如早已识透病理根源的天外来客,令人难以忽视。

于是她便留下了三分好奇。

第二次见面更为荒唐。

宁时高烧昏睡中说了梦话,声音呢喃:

“......”

“......”

她不愿回忆,也不习于那等孟浪言语。

但那脸红,那语乱,那梦呓......未必出于有心,却实实在在地,留在她心中了。

窗外夜风卷动帘角,火光仍在远处天边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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