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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午饭时间到,宋逢林是来带孩子们去吃饭的。

他心想大家都在,“顺便”叫一下老婆应该不算是刻意关注,先是咳嗽吸引目光,对上视线才说:“开饭了。”

陈韵:“哦,好。”

人再情绪复杂的时候就会想东想西,她说完觉得太简短,不知道哪根筋插错,问:“你吃了吗?”

宋逢林总是想揣度着她的意思说话,实在不知道她这一问究竟是想要自己说吃还是没吃,迟疑一瞬:“没……吧。”

陈韵有些无奈:“吃没吃还不知道吗?”

明明刚刚还很开心,但跟自己说话好像又扫兴了。

宋逢林莫名的垂头丧气,有尾巴的话估计都垂到地上。

得亏这会人多,随便谁来一句都能打散这个气氛,更何况还有陈星月姐弟俩。

陈昕阳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光鲜亮丽的,这会看上去已经变得灰蒙蒙,两只脏爪子还想来抱妈妈的大腿。

虽然育儿专家说,童年时期被推开的孩子长大也会推开父母。

但陈韵真的很难不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毕竟她在这种八方亲戚云集的场合,对自己的仪容仪表也是稍作修饰,不想毁在亲儿子的手上。

好在宋逢林及时把儿子捞起来:“你是玩得开心了,这衣服还要我洗。”

陈昕阳“爸爸爸爸”的叫着撒娇,被抱到水龙头前糊上一脸水,像是小狗一样甩着头。

宋逢林未能幸免。

他放下儿子摘眼镜,想着用衣摆擦擦,忽然想起件事,眼镜就拿在手上,有点不自在地眨眨眼。

陈颖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姐夫你眼睛还挺大的。”

又低头看看外甥女:“星星全挑着你俩的优点长。”

夸人的话,陈星月从不错过,头发乱得像个疯婆子还骄傲地抬着下巴。

陈韵试图用手给她顺一顺,疼得女儿龇牙咧嘴叫。

陈星月连连:“我要爸爸梳头发!”

陈韵求之不得:“去吧去吧。”

她跟宋逢林交换“队员”,牵着儿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在人群中找到她妈所在的位置。

刘迎霞把饭和汤都盛好,连孙子要吃的肉都已经剪成小块,抬手挥舞着示意。

陈昕阳大概也饿得慌,跑过去自觉坐好,捧着碗脸都快埋进去。

陈韵趁其不备给他夹蔬菜,往女儿的碗里也放两根荷兰豆。

陈星月顶着服服帖帖的新发型刚坐下,看弟弟已经吃了,眼睛转一下没抗议。

但她要提要求:“妈妈我可以买一包小马宝莉的卡片吗?”

陈韵:“什么时候喜欢上小马宝莉了?”

陈星月:“彤彤姐姐她们都有,就我没有。”

人想要融入群体,就要拥有共性。

陈韵倒不会因此批评她,不过先说好:“行,那这礼拜就不能买别的玩具了。”

陈星月幅度很大的点头,两个辫子跟着一甩一甩的。

陈颖看着可爱,说:“吃完饭二姨带你去买。”

又想起来要公平:“阳阳也可以挑一个玩具。”

喜从天降,陈昕阳立刻跟二姨亲亲热热的,腻歪得像是别人亲生的小孩。

陈韵看不下去别过脸,有意无意地看向宋逢林。

宋逢林在吃饭。

他没戴眼镜有点看不清,连着夹起两片姜,大概是对自己无语,笑一下打算再次出击。

两个人中间就隔着个女儿,很便于陈韵伸出援助之手。

她夹了一大筷子的笋片,准确落入宋逢林的碗里。

他暗自窃喜,又怕是自作多情,有些欲言又止。

陈韵只问:“眼镜怎么不戴?”

宋逢林的内心戏说不出来,只能说:“压得有点疼。”

陈韵:“是不是度数又深了?”

据说成年后度数不会涨太多,但宋逢林每年体检的时候都有变化,眼镜换得比手机都勤,毕竟那才是他的办公设备。

他道:“可能是。”

说话的时候又眨眨眼,陈韵以为他是很不舒服,说:“待会回去滴眼药水。”

宋逢林心想自己最近瘦了,五官明显张开许多,这双她从前夸过好看的眼睛也该有更多的异彩才对,但现在看来好似没多少作用。

他不由得沮丧,自暴自弃戴上眼镜:“现在好一点了。”

陈云怕他是嘴硬,还专门观察了一会,发现只是有点单纯的自闭后,心想好像更麻烦了。

结婚十年,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棘手,头一回可以理解鸵鸟心态,毕竟有的事情说出来比不说要复杂许多,如乱麻一样解不开。

人多的时候,情绪总是这里那里一打岔就过去,容不得仔细思量。

但夜深人静,完全逃不开躲不了。

——

晚上,陈韵在客厅盯着女儿背完单词后回房间洗澡。

她上楼梯前回头看一眼,宋逢林还在院子里锻炼,心情说不好是松口气还是往上提,腿往前迈。

殊不知宋逢林也在偷偷瞅她,见人不在赶紧盛情邀请孩子跟爸爸妈妈睡。

他还是挺懂怎么引导他们说出“好”的,几句话之下就搞定。

等陈韵洗完澡出来,玩了一天的姐弟俩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而孩子爸爸不知所踪。

她诧异之中又不意外,不知道是想跟谁发脾气,猛猛地涂着护肤品,但跟儿女讲话还是夹着嗓子:“不说话了宝贝,妈妈关灯,眼睛都闭上。”

姐弟俩今天电量耗尽,很快睡着,手和脚开始自由活动。

陈韵被踹了一下,深吸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小朋友火气旺的缘故,只觉得燥热不堪。

她把空调调低一点,昨天没睡好的后果此刻来袭,眼皮慢慢变沉,熟睡得比孩子更多。

就这,宋逢林还是过了十二点才上楼的。

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提前把睡衣放在隔壁房间,洗漱后还在空无一物的床上坐了会,甚至想过要不在这儿将就一晚算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存在一秒,可行性就变为0。

他只好脚步轻轻地回房间,站在床边大叹气,因为他的位置已经被一双儿女占得差不多。

姐弟俩睡得四仰八叉的,好像爸爸是纸片人。

宋逢林给自己挪出点位置,贴着床沿躺好,一只胳膊索性垂在空中,一边想着现在还有孩子当挡箭牌,等回宁江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当然看得出陈韵有很多未尽之言,可实在没有勇气接着往下听,只能先用这种手段。

他也知道这不是办法,两只手交叠放在肚子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思考。

但他的肉体凡胎支撑不了48小时的不眠不休,心灵的疲惫也如巨浪般汹涌,很快将他淹没。

第77章

跟孩子一起睡的后果,就是他俩完全不知道扰人清梦是有罪的。

宋逢林的闹钟还没响,陈星月陈昕阳就已经醒来嚷嚷着要看新娘子。

陈韵没睡够,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用枕头捂着耳朵。

宋逢林见状,一手一个娃:“别吵妈妈了,我们下楼。”

人一走,世界瞬间清净。

但陈韵打个哈欠,这回笼觉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还是起床,洗漱后换身衣服下楼。

餐厅里鸡飞狗跳的,姐弟俩爆发今早的第一战。

宋逢林站在他俩中间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头,整个人只剩躯壳,灵魂已经不知所踪。

陈韵看着想笑,一一点孩子的名字,警告:“好好吃饭。”

救宋逢林于水火之中。

他松口气之余看时间:“我先上去换衣服,西洋说提早十分钟出发。”

陈韵跟他交接“工作”,自己也坐下来吃早饭。

她在这儿坐镇,两个孩子都老实许多,吃完还把桌子给收拾干净,小狗撒娇似的在妈妈身上蹭来蹭去:“要去玩了。”

到底哪来的这么多活力,一天天的好似玩不累。

但陈韵嫌他们磨人,咬着剩下的半个馒头,把塑料袋扎上:“行行行,走吧。”

姐弟俩一马当先跑前头,陈韵慢悠悠坠在后面。

她觉得低头打字有点不安全,举着手机发句语音:【我带孩子出门了】

宋逢林在换衣服的间隙点开听,回了个ok的表情包,屏幕里有只迪士尼的可爱玩偶在跳动。

但他抬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嘴角是向下撇的,因为弄不懂这究竟是不是老婆也在躲他的意思。

作为一个完全的悲观主义,他的心情没有起只有伏,此刻更是掉到谷底。

陈韵就没想那么多,只高兴于把烫手山芋送到她妈手上,然后被一位好久没见的堂姐拽住聊八卦。

两个人瓜子嗑得停不下来,窃窃私语得眉飞色舞。

宋逢林来找她的时候脚步都一顿,瞅着气氛思考要不要打断。

还是堂姐先看到他,说:“你老公来了。”

陈韵回过头,下巴微微地仰着,眼皮跟着顺势一抬:“怎么了?”

宋逢林:“我不会系领带。”

他在话里增添很多没有用的细节:“我搜了一下,没看

懂别人是怎么弄的。”

女儿幼儿园活动的时候穿汉服,他都硬是给梳了个适配的发型,区区领带而已,还能难到哪儿去?

陈韵没戳破,还顺手给他压压衬衫的领口:“有点皱,应该给你熨一熨的。”

宋逢林看着还好:“没事,我也不是重要人物。”

他就是个跟车放鞭炮,洒礼花,抬聘礼的。

陈韵:“也是,你结婚那天是帅的就够了。”

宋逢林:“我只记得你巨漂亮。”

陈韵把系好的领带结往下拉一点,拍拍他西装外套上不存在的灰:“我不夸回去了,干活去吧你。”

迎亲队伍快出发了,宋逢林也不好再磨磨蹭蹭,走之前还记得再跟堂姐打个招呼。

就像主张要拆墙的话大家就会同意开窗,宋逢林这样一看就不善交际的人表现出来的面面俱到,更叫人感慨万分。

堂姐:“他不说普通话我都忘了他是外地的。”

陈韵:“方言他会听不会说。”

堂姐大略算一下:“你们结婚有十几年吧?”

陈韵:“没那么久,星星都才七岁。”

那还是按老家算法,实则将将六周岁。

堂姐:“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十几和十差不多意思。不过你俩看着还是跟刚结婚似的,我现在别说给你姐夫系领带,看到他我都翻白眼。”

讨厌成这样,那还不如离婚。

这话,陈韵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毕竟深知人家也不过是抱怨,可劝和的话她又压根说不出口,总有种自己也是“凶手”之一的感觉,只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有这么夸张。”

堂姐理解为是对前半句的回答,说:“好不好的谁看不出来?早两年谁没背后嘀咕过,都说你跟逢林久不了的。咱们村招赘这几家,哪家得个好的。你再看现在,谁会这么想?”

哪怕心底不肯相信人家过得就是真的好也没用,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陈韵这么爱跟人聊八卦,自然能猜到自己无法幸免。

她倒是无所谓,本来要接句话,被女儿一打岔给断了。

陈星月拿着瓶矿泉水跑过来:“妈妈帮我开。”

玩的时候就不记得是伤员,要出点劲了就在这儿吆三喝四。

陈韵点点她的额头:“你都有水杯,怎么这么爱喝矿泉水。”

装在瓶子里的,就是不一样!

陈星月咕咚喝一大口,豪迈地用手背擦擦嘴:“妈妈,新娘子还要多久才来呀。”

一早上问百八十遍,陈韵打发她:“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路口蹲着等?”

小朋友哪里听得出正话反话,还真的要跑过去。

陈韵吓一跳,赶快拽住:“就在这儿玩,路口有车的。”

陈星月还委屈呢:“你让我去的。”

陈韵哑口无言,摸摸她的头发道歉:“对不起啊,妈妈太凶啦。”

陈星月理所当然地原谅,甩着辫子跑走了。

堂姐这才注意到:“你给星星绑的头发?怪好看的。”

陈韵:“我哪有这本事,她爸弄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别人的老公还会给女儿扎头发。

堂姐:“我们家婷婷以后要是有你的眼光,什么都不用愁了。”

陈韵:“女孩子自己好才是好,婷婷都上一中了,以后什么日子过不上。”

她说的人家爱听,不再用溢美之词夸宋逢林有多好,转而聊起儿女。

说实话,陈韵跟这位堂姐除了八卦着实没有共同语言,她们甚至连育儿理念都不相同,又说几句实在有点无力为继,找个借口逃走了。

妈妈一有空,陈星月又黏过来,车轱辘似的问同一个问题。

陈韵忍不住反问:“就这么想看新娘子吗?”

陈星月用力点头:“新娘子好漂亮的。”

然后又说一句:“妈妈你做新娘子的时候是最漂亮的。”

陈韵好笑:“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

陈星月不服:“我看过照片!爸爸也说过!”

陈韵忽然很好奇自己在宋逢林口中是什么样子,问:“爸爸还说过什么?”

陈星月想了一会:“爸爸说我如果明天好好写作业,可以看一集电视。”

果然不应该对她抱有期待,陈韵捏女儿的脸:“就这个记得最牢是吧?”

陈星月还理直气壮:“爸爸说的话,要问爸爸才知道!”

她哪里记得那许多呀。

陈韵心想也是,正好听到鞭炮声,猜测是迎亲队伍回来,踮起脚朝入口的方向看。

陈星月人矮腿短,急得都蹦起来:“妈妈我也要看。”

陈韵抱起她,母女俩一起张望。

进来的那么多人里,陈星月只看得到新娘子,激动得哇哦哇哦叫,陈韵的目光却落在后面的宋逢林身上。

或许是这身西装类似,她想到了结婚那天的场景。

时间的齿轮倒着转,回到这段婚姻的初始。

那天的陈韵除了雀跃、欣喜和期待,还有惶恐、不安和紧张。

十年以后,这些负面情绪已经都烟消云散,连带着想起宋逢林这个人只觉得很心安,好像天塌下来都没关系。

这种安全感,能算是爱吗?

陈韵在心里摆了个天平,却一时半会没法画等号,蹭蹭女儿的脸:“没眼光,明明这么多人里,你爸是最好看的。”

鞭炮声太响,陈星月压根没听清,只是一个劲地兴奋,扑腾得像峨眉山的猴子。

第78章

新人下车,宋逢林今天早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把放完的礼花丢进垃圾桶,挑捡着衣服身上沾到的亮片,捋了两下发现实在捋不完,索性把外套脱下来抖抖。

甩得太狠,正好给了跑过来的儿子一个迎头痛击。

陈昕阳大为委屈,未语泪先流,看着可怜巴巴的。

宋逢林心疼,蹲下来哄他:“对不起,爸爸没看到你,疼不疼啊?”

陈昕阳不禁问,一问更是哭爹喊娘。

这种大喜的日子,大人都很有眼色地不许孩子哭嚎,陈韵生怕触人家的霉头,从几步之外突突过去抄起娃就跑。

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偷孩子的。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宋逢林都愣了两秒,还是女儿使劲拽他过去看热闹,他才反应过来要跟上。

一家四口找了个还算没人的角落,聚在一块像是什么不良团伙,做的事倒温馨可爱。

陈韵哄着儿子,陈星月在旁边探头探脑,宋逢林两只手忙着扇风,制造点杯水车薪的效果。

没多大会,陈昕阳自己止住抽抽噎噎,在妈妈的主持下跟爸爸握手言和。

陈韵掏出湿巾给他擦擦脸:“好了,玩去吧。”

姐弟俩手牵着手跑掉,只留下爸爸一个人不知所措。

很奇怪,明明是那么喧嚣的背景音,陈韵却一下子觉得很安静。

她定定看着宋逢林,又抽出一张湿巾:“你也擦擦,这汗流的。”

八月的天气里西装革履,尤其现在还站在太阳能晒到的地方。

宋逢林脸的温度都快能烤鸡蛋,接过来随意糊弄两下:“我回去换衣服。”

陈韵点头表示知道,莫名地又伸手拽住他。

宋逢林心跳漏一拍,回头的动作僵硬得像是木偶:“是要给你拿什么吗?”

陈韵本来也没想好说点啥,干脆顺着:“我没带充电宝。”

宋逢林暗自松口气,应下来后大步向前走。

陈韵都觉得这是十年来他从自己身边离开得最快的一次,不知为何又是那种看虐文的酸涩。

书中人的故事,再怎么高潮迭起都可以用一句假的来安慰,偏偏现在女主角是她,总不能用跳过这一章来面对现实。

她心想等回宁江了还是得有个了断,收拾心情先装聋作哑。

宋逢林乐于她什么都不提起,不过晚上还是用了“电灯泡大法”来规避一切可能性。

陈韵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又是同一幕,忍不住:“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没有主语,陈星月只捕捉到想听的关键

字,左顾右盼:“躲什么?躲猫猫吗?”

陈韵把她按回床上:“躺好,睡觉。”

又警告:“明天爸爸妈妈就走了,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作业好好写,知道吗?”

陈星月用力晃两下头,好像把睡意也赶跑,瞪着眼想跟妈妈聊天。

她不睡,陈昕阳更不可能睡,姐弟俩硬生生榨干妈妈的最后一丝的母爱。

陈韵得以睡觉的时候在心里骂宋逢林,但他连喷嚏都没有打,一边锻炼一边看篮球比赛。

等比赛结束,他才拖着自己比运动员还累的身体去洗漱睡觉。

不知是不是熬夜的问题,第二天他破天荒地想赖床,可惜完全没机会,因为机票订在早上十点。

收拾东西,吃早饭,再给孩子们上上发条。

夫妻俩起床后的几个小时里忙得团团转,赶到机场的时候差点不赶趟,两个人只好分头行动。

宋逢林去办托运,陈韵去还车,两个人各自小跑,再碰面的时候都气喘吁吁的。

陈韵真是使出吃奶的劲,过完安检一步路都不想走,就近找个登机口坐下休息。

宋逢林也不遑多让。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蹦出来,太阳穴好像也能感觉到脉搏,咚咚咚像是敲鼓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

两个人都没力气说话,听到登机广播响也不想动。

还是陈韵先站起来,看宋逢林还纹丝不动,伸出手:“走啦。”

宋逢林甩走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准确抓住水中的浮木,却没敢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撑着座椅扶手借点力。

陈韵轻轻松松就能拽着他走,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登机后才发现:“你嘴唇怎么有点白?”

宋逢林自己看不见,喝口热水:“有吗?估计是刚刚跑得太快了。”

热气蒸腾,给他熏出几分血色。

陈韵又看一眼,觉得好像是如此,说:“早知道不跑了,直接改签。”

宋逢林:“佩琳还在机场等你呢。”

陈韵一直惦记着周佩琳离开宁江的时候送送她,周佩琳也觉得这样有意义,专门选了个她到达时间差不多的机票,省得她再跑一趟。

为这事,陈韵出门的时候在包里放了大量的纸巾,做好会完全憋不住的心理准备。

她道:“没事,让她也改签就行。”

到底是二三十年的朋友,宋逢林都不敢这么跟老婆说话。

他不想让陈韵的计划被打乱,不想自己成为任何的干扰因素,更怕她哪次想起来心里会有个小疙瘩。

思及此,他默默地攥紧了手,但还是说不出来哪里有毛病的全身无力,往后一靠:“我睡一会。”

按理说他平时睡眠很少的,估摸着是这两天都没好好睡的后遗症。

陈韵其实稍微措辞了一下要跟他说什么,心想估计晚上说完他更睡不着,催促着:“睡吧睡吧。”

一直到快降落,宋逢林才睁开眼。

他感觉好很多,起码能够面色如常地说话,还好端端地在到达处跟周佩琳打招呼。

周佩琳牵着好友的手说:“最后占用你老婆一会。”

什么最后不最后的,听上去不太吉利。

陈韵白她一眼,说:“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还是先回去?”

宋逢林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我先回去吧。”

两个人抛下“拖油瓶”,连行李都精简成小小的行李箱。

陈韵倒不怕他拿不动,但直觉哪里怪怪的,却也说不出来,只道:“行,那你慢点。”

宋逢林嗯一声,拖着行李箱走了。

陈韵盯着他看一会,被眼前挥舞的手叫回灵魂。

周佩琳揶揄:“怎么你现在也变望夫石了。”

陈韵叹气:“我俩好像是吵架了。”

吵架还有好像的,周佩琳:“你是薛定谔吗?”

陈韵:“你先听我说。”

周佩琳听了,听完面露纠结,大概是很想帮亲不帮理,但最后还是说:“你有点伤人了,如果是我,会连夜写离婚协议。”

她完全是基于自己的性格来理解,笑一下:“这样看来,我还没有周逢林恋爱脑。”

陈韵一时无法反驳,想想拍一下她的手臂。

周佩琳:“不是,怎么还打人啊。”

陈韵苦笑:“如果是宋逢林,会把另一只手伸出来让我打,再给我找根棍子,说不然手会疼。”

周佩琳思索片刻:“我懂了,他就像机器人,芯片里写着‘老婆的意志’才是我的人格。”

意思大差不差吧,陈韵:“我真的觉得有压力,好像不对他好一点就是狼心狗肺,但又完全做不到他这个程度。”

周佩琳:“世界上有几个宋逢林?你就心安理得接受呗。反正不是你付出更多,我赞成。”

陈韵犹犹豫豫:“不好吧,那他也太……”

后面三个字是“可怜了”,但她连说出来都有点不忍心。

周佩琳莫名大笑,半晌刹住车:“陈韵,你听过一句话吗?”

陈韵:“什么?”

周佩琳:“有点矫情,说不出来,发给你看。”

连她都觉得矫情,那得是多腻歪。

陈韵看一眼手机,陷入沉思。

周佩琳拍拍她的肩:“好好思考吧,我要过安检了。”

又给她一个拥抱:“下次见。”

下次是什么时候,大家都说不好。

陈韵挥挥手,一转身眼泪就掉下来。

泪眼婆娑之际,她想到的不是和周佩琳的过往种种,而是总算反应过来心底缺一块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掏出手机看时间,惊觉宋逢林连一句“到家了”都没发,赶忙拨通号码。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宋逢林没有接。

第79章

宋逢林这个人,向来大事小事都是要报备的。

他随时随地分享自己的生活,更新定位,这种在应该到家的时间里连一句“我到了”都没有的情况实在罕见,在陈韵的印象里都数得出来。

她心里不安,在电话没人接后更甚,干脆打了辆车回家,路上又试着拨通号码。

这一次,宋逢林接了。

陈韵松口气:“你刚刚怎么没接?”

满满的质问口气。

宋逢林:“我在厨房,手机放房间充电。”

又问:“是要我干嘛吗?”

说得好像不使唤他就不会给他打电话似的,陈韵:“我就是问问你到家没有。”

宋逢林是全世界最爱被查岗的男人,但他现在不确定陈韵是不是喜欢这么做,对任何一件从前的日常都怀疑会不会给她带来压力。

他道:“到了,忘记跟你说。”

什么忘记,明明就是故意的。

陈韵莫名的烦躁,为自己刚刚的担心觉得可笑,干巴巴:“那就这样,挂了。”

说挂就挂,不给人一点说“再见”的机会。

宋逢林知道她是在不高兴,却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她想要的,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有些提不起劲。

他以为这种感觉只是心灵上的,想想还是决定先把家里的活干完,起码老婆回来能有个笑脸。

车在绕城高速上堵了一会,陈韵快一个小时才到家。

这点时间足够宋逢林把屋子收拾干净。

他心满意足地打量成果,到沙发上坐着稍微休息会,刚坐下没多久,陈韵推门而入。

她看到地板上还残留的水渍,问:“你拖地了?”

宋逢林:“嗯,打扫了一下。”

他用一下这两个字不准确,陈韵像是做卫生检查,一路看到房间,发现连床单被套都换上干净的,不知怎么只想叹气。

她打一半草稿的话憋回去,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回过头看着亦步亦趋的人:“宋逢林,我们聊聊吧。”

宋逢林很想说不聊。

但就像从前拿奖学金时要先讲点悲惨故事一样,他压根没有权利去拒绝对自己不可或缺的人事物的要求,却不自觉流露出抗拒的姿态,嘴上说着:“好。”

陈韵偏偏要戳破:“你根本不想的。”

她语调高起来,宋逢林知道又惹她不快,摆出顺从的模式,说:“没有,我都听你的。”

陈韵只想叹气:“我根本不需要你什么都听我的。”

宋逢林迷茫了,心想如果连听老婆话也不对,那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陈韵看出他没听懂,说:“不对的地方你总要指出来吧。”

十年来的思维定格,宋逢林理所当然:“可是你没有不对的啊。”

怎么可能!陈韵:“难道你没有和我意见相左的时候吗?”

宋逢林刚要点头,在她的眼神逼迫下犹犹豫豫,就是不愿意承认。

陈韵:“你看,你连和我有不同看法都假装没有。”

宋逢林急了:“我不是假装,我只是觉得反正说出来最后也是按你的来做,说不说都一样。”

陈韵:“你都没有说过,怎么知道都一样?”

她一句接着一句,宋逢林完全招架不住。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更是跟不上节奏,匆忙之下:“有的话说出来你肯定不高兴,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陈韵:“你这跟溺爱孩子有什么区别,只顺着。不对,星星跟阳阳你还知道纠正,就不怕我变坏。”

宋逢林:“这怎么能放一起比。”

陈韵:“我看着就是一回事。”

宋逢林只会重复:“不是的。”

陈韵再追问两遍,他就失去了对语言的掌控,脱口而出:“他们不会真的跟我生气。”

难道自己就是什么很计较的人吗?陈韵:“我什么时候真的跟你生气了?”

宋逢林想找点话补救,却发现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嗫嚅着,两只手不自觉地交握于身前,紧张又无措。

陈韵从来是软硬不吃的人,却没来由的无可奈何:“宋逢林,我是什么昏君吗?要你这么如屡薄冰。”

不,不是。

宋逢林甚至认为如果他面对昏君,还能比现在更有气节些,毕竟左不过横刀颈上,还能留下一世美名。

他只是无法接受会被讨厌的可能性,杜绝任何让她不喜欢自己的风险,用竭尽所能的讨好换取爱意,自我这种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抛之脑后。

可他没办法说出来,因为深知这种人格是不健全的,压根不在陈韵的择偶标准里。

简历造假得到工作后再得心应手,也随时都有被开除的理由。

宋逢林不想失去陈韵,避重就轻:“我以为这样你会高兴,对不起。”

他好像以为用道歉能处理问题,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就是解决办法,然而实则把对话陷入僵局之中。

陈韵有点着急上火:“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让你把话讲透,你现在不讲,以后也不要跟我讲话了。”

狠话本来就是放给在乎的人听的,宋逢林心头一紧,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里都是绝望。

以至于陈韵心里说:算了算了,逼他做什么。

她刚想口头也说一遍,宋逢林先开了口:“我应该是有病。”??

陈韵反射性摸他的头,还真觉得不对:“等会,怎么这么烫。”

啊?宋逢林后半句咽回去,陈韵风风火火翻出来体温计:“坐好,量一下。”

宋逢林老老实实坐在她化妆的凳子上,夹着体温计揣度着她的神情。

陈韵看一眼手表记住时间,说:“我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

手指点点他的额头:“你自己没觉得不舒服吗?”

宋逢林像是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一点。”

陈韵气得瞪他,双手抱臂:“跟你说话我脑瓜疼,不许说了。”

宋逢林不敢惹她,又怕她不理自己,绞尽脑汁制造话题:“可能是昨天穿西装,有点中暑了?”

陈韵抓到重点:“你昨天就不舒服?”

宋逢林眼神闪烁:“我以为是错觉。”

这种还有错觉,陈韵血压都高了,深吸口气:“等你量完你给我等着瞧。”

宋逢林不敢再吭声,看她的眼神在自己和手机屏幕上来回移动,表情一会变来一会变去,越发的忐忑不安。

五分钟一到,铡刀也该落下来。

陈韵看一眼体温计:“38.3。”

她是真不愿意频频叹气,头疼地捏着鼻梁,垂眸间看见了自己最爱的粉色格子四件套,忽然觉得周佩琳发给她的那句话另有解读,居然笑出来。

吓得宋逢林都不敢坐,扑腾一下站起来:“我吃个药睡一觉,马上会好的。”

陈韵却问:“你刚刚说的病,是什么?”

还是逃不过去,宋逢林:“我看人家说,讨好型人格也是病。”

他其实希望病这个字能有几分情面,好让陈韵不那么生气。

没想到恰好是这个字让陈韵不舒服,说:“这不是病,顶多是小缺点。”

哦,只是缺点,那看来不能法外开恩了。

看他的样子,没确诊还多少有点遗憾。

陈韵气极反笑:“佩琳说爱是常常觉得亏欠,我看我是真的欠了你的。”

后半句,宋逢林好像没听见。

他只抓得住某个字,整个人抖擞起来:“你说什么?”

陈韵:“我说我真是欠了你的,坐好,我去给你拿药。”

宋逢林不让她走,还把眼镜摘下来:“前半句。”

陈韵好像领会到他在如此关键时刻还要摘眼镜的意图,荒诞之余又心软:“我看你也不是想听前半句。”

她其实总把这个字挂嘴边,对父母对子女都不吝啬,唯独对他好像真的很小气,以至于今日像是第一次告白:“嗯,我爱你。”

宋逢林没有在第一时间流露出喜悦,反而更加的茫然:“为什么?”

倒反天罡,居然是他问出这个问题。

陈韵:“什么叫为什么?”

宋逢林:“我明明惹你不高兴了。”

陈韵总算听懂这个因果顺序:“你觉得我不高兴,就不可能会爱你?”

她随手举例:“我一天跟孩子生八百次气,你几时见过我真的不要他们。”

宋逢林:“他们是你生的。”

她生的,生她的,这个家里人人都有天然被爱的理由,除了他。

陈韵差点口不择言来一句“不爱孩子的父母”也很多,幸好理智还在线。

她想或许是连他觉得全世界最有理由爱他的人都未能给予,才使他如此渴求,又或者是说她从没给过他一个确定的答案,才让他终日惶惶。

陈韵反问:“我也不是你生的,你为什么爱我?”

宋逢林说不出来,看着她眨眨眼。

看在这双好看的眼睛的份上,陈韵放过他:“总之,我不喜欢你这种讨好,以后要改。”

没关系,她只是不喜欢这个小缺点,但她爱他这个人啊!

宋逢林第一次没从否定里收获打击,只是有点为难:“我尽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陈韵嗯一声,拿了药和温水盯着他吃,说:“换衣服睡觉。”

宋逢林小心翼翼举起手:“我刚刚大扫除了,能洗个澡再睡吗?”

还有脸说,陈韵眼不

见心不烦,挥挥手:“快去快回。”

宋逢林迅速行动,从洗手间出来自觉地躺在床上,盖好被子。

陈韵关上灯要出房间,被他叫住,半晌没有听到下文,却没有催促。

宋逢林:“你刚刚说的话,不是我发烧的幻觉对吧?”

陈韵:“不是。”

真的不是呢,宋逢林笑得像个傻子。

陈韵温柔地说:“这下可以睡了吧。”

可以可以,宋逢林闭上眼睛以示听话,嘴角却越翘越高。

陈韵失笑,啪嗒按下开关,眼前顿时陷入黑暗,但心头一片清明。

第80章

宋逢林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很久,没想到睁开眼天还没黑。

他睡醒没有先看手机,而是想到客厅里去一趟,刚打开门就被外面的亮度晃了神,自言自语:“我居然睡了一整天。”

陈韵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一点主卧的门。

她听见动静说:“不要高估自己的睡眠质量。”

宋逢林往前跨一步才发现她,问:“现在几点?”

陈韵:“快六点。”

她手脚利落地翻个身跳起来:“正好,我本来还想整点叫你起来吃东西的。”

一说,宋逢林还真有点饿:“你做饭了?”

陈韵:“如果稀饭也算做饭的话。”

宋逢林一贯哄她:“当然算,也要淘米下锅的,多辛苦。”

有些马屁拍不好,就会变得阴阳怪气。

陈韵斜眼看他:“不是跟我说会改吗?”

改什么?宋逢林不知是不是烧得有点迷糊,好像经她提醒才想起,蹭蹭地往后退两步,撞上餐椅。

陈韵:“干嘛呢你?”

宋逢林居然还结巴:“没……没事。”

耳后飘起两朵红晕,看上去越发的可疑了。

陈韵把碗放餐桌上,腾出手摸摸他的额头:“是没怎么降温。”

又从口袋里掏出体温计:“再量一遍。”

宋逢林本来还以为下午是他们感情的里程碑,但看她的表情像是无事发生,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

他夹住体温计,脸上写着“欲言又止”四个字。

陈韵没注意到。

她在厨房煎鸡蛋,锅铲一顿挥舞,大概心情还不错,哼着小曲。

宋逢林进去跟她搭话:“你吃了吗?”

陈韵示意他看地上的外卖盒子,强调:“不是吃独食,是你现在不能吃。”

宋逢林一看就知道她点的炸鸡,说:“鸡蛋也算鸡。”

陈韵:“听上去怎么有点恐怖。”

宋逢林还以为是幽默,心想自己不如不说,索性抿紧嘴。

陈韵注意到他的安静,回头看一眼:“你去坐着,待会测不准。”

又顺嘴:“明天要是还没好就得去挂个号。”

去医院和配眼镜这两件事,是宋逢林的一生之敌。

他知道讳疾忌医是不对,却还是忍不住想逃:“不用吧,人家说感冒不吃药七天也会好的。”

陈韵:“那也得确定是普通感冒。”

说起来,照顾病人这一项是她生孩子之后才变得擅长的,很多医学常识都来源于儿科大夫,在大人身上也不太清楚适不适用。

她拿不准,关掉灶台的火把鸡蛋盛出锅,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手机:“不行,我得查查。”

宋逢林很矛盾。

他既享受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又不愿意给她添太多麻烦,总觉得自己变成个累赘,只好老老实实地听话。

陈韵看他端坐在椅子上,像儿子第一天上托班等老师分小零食。

或许是她从心里刚把他从喜欢挪到爱的区间里,忽然觉得这个人生出更多的可爱,看着仿佛有什么不同,却又形容不上来。

她想果然爱不爱的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把盘子放桌上摊开手掌:“给我。”

宋逢林其实刚刚有点走神,没反应过来把手给放上去了。

陈韵发出个音调上扬的嗯:“我说体温计。”

哦哦哦哦哦,宋逢林醒过神来,尴尬地笑一笑。

陈韵看一眼刻度停在37.5上,说:“还行,没烧傻。”

下巴一抬:“快点吃,吃完继续睡。”

猪是不是也这样过日子?宋逢林其实不怎么困,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吃完又去躺下,不过看着天花板发呆,想到下午的事自己又傻乐。

那种确切得知的被爱,填满他总是恐惧被抛弃的人生,世界也好像在冰天雪地里开出花丛。

他抱着这种喜悦慢慢入睡,陈韵中间进来看过一次,发现他睡得挺好的,把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给同小区的星星同学妈妈送过去——人家上次也给她送了。

同学妈妈正在骂小孩,看到客人来收住嘴,换上笑脸:“星星没有来吗?”

陈韵:“没有,跟我爸妈在老家呢。”

真好,同学妈妈流露出羡慕,又跟她聊:“下个礼拜就出分班表了,你知道今年一年级有几个班吗?”

人家这么问,陈韵自然摇摇头:“没听说。”

同学妈妈赶快给她普及知识:“都说王老师的班最好。”

这位王老师颇有教龄,管得更加严格,据说十分有威严,但陈韵最怕的就是这种老师。

她虽然读书的时候成绩不错,却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类型,向来很难讨这种古板老师的喜欢。

女儿的个性,活泼跳动。

陈韵有点怕她适应不了,越琢磨头越大,愁眉苦脸地回家。

她坐在客厅里开始四面八方打听实验小学这一届一年级几位老师的情况,却不能在没有见面的情况下给人下定义,然后忽然叹口气:“怎么读个书这么难。”

能买上学区房只是第一步,宁江的教育更多投入在课外班,大家课程表拉出来都到晚上十点。

陈韵不愿意给孩子太多压力,但也不会让她自由生长,想起这事给她妈发语音:【星星今天作业写了吗?】

刘迎霞夫妇虽然溺爱第三代,但他们一生最多的爱还是投注在女儿身上,把她的指令放在最高级:【下午让她写了,自己拿去给二姨检查的】

那就行,陈韵切换对话框,给堂妹发红包:【请你喝奶茶】

陈颖不跟她客气,收完以后姐妹俩唠点别的。

聊着聊着,大家很有默契地中止对话。

陈韵一下子没有别的事干,左右看找点活。

可惜宋逢林太勤快,连张茶几都没留给她擦。

说实话,结婚的时候陈韵只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就像是班级排前几名的学生,你知道他保底能够上211,结果人家成了省状元。

她偶尔也觉得是捡到宝,但反过来想宋逢林能娶到她难道不是幸运吗?

毕竟人到中年,一个稳定的家庭已经胜过太多,可以说是千金不换。

更何况他这样的性格,得亏是遇上自己,不然肯定任人拿捏,说不准会人财两空。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觉得很过意得去,尤其是在她认为终于给出爱意之后。

甭管给多少,那都是她最吝啬的部分,是她在这段婚姻里始终觉得略有亏欠的地方。

现在她总算是问心无愧,整个人抖搂起来。

可抖起来能干嘛呢?这个家本来就是她称王称霸,感情关系中向来占上风。

这样一想,好像又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