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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一夜好梦,第二天陈韵依旧睡到自然醒。

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找手机,把满屏的群消息看完掀被子,洗漱化妆后下楼,把两道门都反锁好,踏上寻亲路。

离家步行十分钟的地方,原本空着的水泥地已经搭起帆布大棚,里头一派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声音大得快把顶掀翻。

陈韵一进去就看到她妈戴着围裙和袖套在干活,视线一偏发现儿子和几个小朋友们蹲成一圈不知道在干嘛,抬眸望远瞧见女儿跟几个大朋友们在相互追逐,剩下俩男的不知去向。

但那么大个人,放哪都不至于丢。

陈韵才不操心,慢慢挪到她妈边上:“妈,第一锅油饼好了吗?”

刘迎霞腾不出手,抬下巴示意:“油锅那呢,你吃两个就好,头茬他们要拿去敬祖宗的。”

老家的婚礼规矩多,具体有哪些陈韵也说不上来

,她小时候以为这是长大就会自动掌握的技能,没想到年过三十参与最多的还是吃东西这一项,说:“我吃一个就好,等下要吃包子。”

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刘迎霞打断她的计划:“早上只炸油饼。”

啊?陈韵嘴巴微张:“我还跟晓青说早上我俩一块包包子。”

就她还跟人家约好,刘迎霞:“西洋他老婆多早就来了。”

啊??陈韵:“她跟我说会睡得晚一点。”

刘迎霞:“他们同太公的,肯定得早。”

哪怕都姓陈,关系也有个亲疏,陈韵是算不清这些谁是谁的谁,说:“那我吃个饼也干活去了。”

三句离不开个吃,刘迎霞:“我在家是饿着你了咋的?”

陈韵嘻嘻笑:“家花没有野花香。”

又胡说八道,刘迎霞没接她的茬,只说:“你先叫阳阳不要趴地上,我说话他都当没听到。”

陈韵作势撸袖子:“打一顿就好了。”

她过去把儿子拎起来警告一番,小崽子看着像已经都听进去,多久会故态复萌就无人得知。

陈韵当然也知道,有时候常常觉得一天天都在做无用功。

她拍拍儿子身上的灰让他接着玩,两只手有点像进手术室前的医生那么举着,洗干净后才去拿油饼吃,短短十米路停下来跟无数亲戚打招呼。

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有的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有的说她起晚了哈,还有的关心孩子长多大了,更有两位年纪大的姑婆,记忆力好像停留在十几年前,握着她的手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啊。

陈韵心中暗笑,又有一丝伤感。

老人家耳朵已经不太好,理解能力也跟不太上,她凑得很近说话,讲半天仍好似鸡同鸭讲,却好脾气地一遍又一遍回答,过了会才脱开身。

说实话,也许是已婚已育儿女双全,陈韵不用面对在这种场合会最让人讨厌的情况,因此最大程度保留着和故乡的亲密。

她甚至是有点喜欢参与其中的,能在这种熟悉的人事物里找到游刃有余的轻松。

与之相对,赵晓青的早晨就过得有点难熬了。

她不知道是起得太早的缘故,还是因为被完全听不懂的方言们包围,颇有些头昏脑胀。

偏偏大家还很爱跟“新人”搭话,问她老家的婚嫁风俗,要给多少彩礼,聘金又是什么章程。

赵晓青觉得问得都有点侵犯隐私了,好像要知道存款余额才肯罢休。

焦头烂额之际,陈韵款款出现。

她很自然地坐进包糖果的队伍里,先跟长辈们打招呼,才扭过头挤挤眼:“我来晚啦。”

赵晓青微不可闻地松口气,露出个笑容:“是我来得早。”

陈韵现在看她,总是忍不住代入十年前的宋逢林,生出一种应该帮帮她的责任感,先开话题:“每种糖要放几颗?”

赵晓青拇指食指一笔划:“八颗。”

离她近的一位婶婶纠正:“你这比的是七。”

地域差异,体现在方方面面。

赵晓青感觉自己是从牙缝里挤出礼貌:“我们那这样是八。”

婶婶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手挥得孔武有力,夸张地跟人复述:“她说这是八。”

说完还大笑起来。

用的是方言,赵晓青虽然听不懂,却好似才肢体动作中大致推测出。

她早起的疲惫在此刻全部涌上来,眼皮微微下垂,又抬起头想看看那个说“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在哪。

别的人没有,但眼前还有个陈韵:“阿婶,全国那么大,什么没有啊。”

后半句为了让赵晓青听懂,用的是普通话。

婶婶说句:“也对。我在那个手机上刷到,人家还有……”

她接话到一半,普通话又变成方言。

到底是习惯性,明知有人听不懂也不会去迁就,因为少数那个总是得跟着大众走。

赵晓青耳边嗡嗡响,明明是很热闹的场景,却感到分外孤独。

她心里安慰自己以后就会好的,努力想把这种沮丧驱除,叹了今早的第数不清的几次气。

陈韵递给她一颗糖:“你试试这个,本地特色白米糖。我小时候特别爱吃,现在不行了,牙疼。”

还真别说,赵晓青在“流水线”上干一早上,心里一直惦记着吃一点。

但她不好意思伸出手,生怕别人说自己馋。

现在有人带头,她也不客气,拆开简单的塑料包装,被扑入口鼻的香精味腻得龇牙咧嘴:“超甜。”

陈韵笑:“是吧,老款糖比这甜的有得是,现在喜糖都换高级牌子了,只有这个没换。”

“不过小朋友还是爱这种,星星每次都能精准拿到最甜的那颗。”

一样是笑,她的就非常善意。

赵晓青也跟着轻松起来:“小朋友口味都重,我有个侄女……”

两个人边聊边干活,午饭也凑在一桌吃。

十几张桌子陆陆续续坐上人,陈韵一手一个娃先占住位置,三个人翘首以待妈妈/奶奶打饭来。

眼神直勾勾的,都没看见老公/爸爸是负责上菜的人。

宋逢林还以为自己这么高的个子是透明的,轻咳一声,又用力咳一声。

他这么努力吸引注意,陈韵才像是突然发现面前有个人:“你忙完过来,给你留位置了。”

又问:“看见爸没有,我一早上都没瞅见。”

宋逢林:“在里面看人打牌,等下就来。”

然后悄悄说:“我端一份肉最多的来。”

陈韵爱吃这种柴火大锅做出来的红烧肉。

她知道这种时候主家肯定肉菜管够,更知道无非是他时时刻刻想着更照顾她一点而已,也跟着偷偷摸摸:“要多多的哈。”

宋逢林小幅度地点点头,眼镜框跟着往下掉。

他还拿着托盘,陈韵伸出手帮他把眼镜往上推:“去吧次郎。”

有种幽默,只有共同生活过才能体会。

宋逢林的笑被这一句话点燃,让两个孩子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高仰着头看爸爸。

宋逢林冲他们也笑笑,左闪右躲避开人走去厨房。

陈韵没看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么瞧着陈星月今年没怎么长高。

她陡生心烦,手在女儿头顶比划来比划去。

可巧有位堂嫂看见,拽过自家儿子:“我们这个跟你们差不多大,来来来,比比看。”

一到这种时候,陈星月就偷偷踮脚,可惜“作弊”也没比过人家,眼珠子不服气地转悠。

陈韵摸摸她的头,说出那句最经典的话:“多吃点菜会长高的。”

她有时候觉得为人父母虽然没有应试学习,但大家都有固定的一套模版,不管从前如何的吐槽,如今都不能免俗。

陈星月大概心里是有意见的,拽着妈妈的手撒娇,鼻音黏黏糊糊的。

陈韵:“少来这套,今天也要吃菜。”

又觉得有哪里不对,看看她的衣服:“天爷哦,你到底一早上在哪里钻了。”

陈星月指这里指那里,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脸的天真:“不脏的。”

正好宋逢林来,陈韵说:“让爸爸眼镜借你戴戴。”

这是句暗讽的话,可惜以陈星月的文化水平还听不懂,反而真的跳着想摘爸爸的眼镜。

宋逢林手里的盘子还没放桌上,心想得亏是躲得快,严肃道:“小心宝贝,待会烫到你。”

陈星月吐吐舌头,手里被奶奶塞了双筷子。

她乖乖巧巧地坐下,举报弟弟:“阳阳挖鼻屎。”

陈昕阳大声反驳,气鼓鼓地双手抱臂,别过脸等人哄。

看吧看吧,又是事端。

陈韵跟赵晓青吐槽:“天天吵天天吵。”

赵晓青看着眼熟:“我跟我弟以前也这样。”

她余光注意到宋逢林在好声好气地跟儿子说话,手也没空着在给女儿夹菜。

恰逢陈西洋忙完过来找她,她示意:“以后你也要这么带孩子。”

陈西洋一喜:“咱们也生两个吗?”

赵晓青:“看你表现。”

陈西洋心想跟宋逢林比表现的话,全天下的男人估计都没什么当爹的资格。

但他没敢说出来,含糊把事情应过去,转移话题:“饿了吧,先吃饭。”

五菜两汤上完,人人饱餐一顿,继续各司其职。

第72章

下午,陈韵本来在等着第一锅包子出炉。

火刚烧上,她跟赵晓青夸包子的话没说完,陈星月就哭哭啼啼过来找妈妈。

她也不知道怎么摔的,裤子膝盖处破了个洞,手掌撑在地上的时候碾入泥沙,乍一看怪唬人的。

说句实话,陈韵养孩子有时候是不那么精细。

她认为小朋友就应该活泼开朗,偶尔受点小伤也没关系。

但陈星月到底城市长大,平常跑跑跳跳也是在公园的草地上,有个淤青红肿父母都得细细研究是不是内伤。

现在摔成这样,陈韵看着心一紧,表面还算镇定,先确认:“摔到哪了?哪里疼?”

陈星月哭得更大声,双手向上摊给妈妈看,抽抽噎噎说不出来话,全由带她来的奶奶代表发言。

以陈韵带娃的经验来判断,像是只有外伤。

她松口气,抱住孩子哄:“疼是不是?没事宝贝,我们哭一哭就好了。妈妈给你拿糖吃好不好?吃完要上药,不然这个好不了的。”

陈星月一听上药,更加悲从中来。

人家要办喜事,在这儿哭下去也不好。

陈韵跟她妈交换个视线,抱着女儿往家里走。

陈星月头趴在妈妈的肩膀上,眼泪鼻涕随便乱糊,过了会自己缓过劲来:“妈妈,我想吃糖。”

看样子是真没事,陈韵憋不住笑,先跟她商量好:“你这个要消毒的,会疼,能忍住吗?”

陈星月哪里忍得住,头摇得像拨浪鼓,表情凄楚:“妈妈我不要。”

这可由不得她,陈韵也没跟孩子讲道理,只是一个劲上糖衣炮弹。

陈星月被炸得七荤八素的,摆出英勇就义的架势,到家手一伸:“妈妈你快点。”

陈韵先给她开电视,再拿包薯片放她旁边。

这些手段能保证陈星月的配合,却没办法止住她躯体的伤痛,嚎得更加的人尽皆知。

就在此刻,宋逢林急匆匆进门。

陈星月将要断的泪花卷土重来,一头扑进爸爸的怀里。

陈韵心疼又无奈,微微摇头表示没大碍。

宋逢林放下心,哄着女儿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手上火烧火燎的,陈星月完全没办法忽略,最后还是自己哭累了,吸着鼻涕坐下来看电视。

陈韵去拧毛巾来给她洗脸,一边说:“你玩的时候要跑慢一点。”

陈星月肿着一双眼:“我有很慢。”

陈韵:“那就比很慢再慢。”

陈星月刚受过伤,比平常看着更乖巧,老老实实地答应。

孩子听话,做父母的也心疼。

陈韵陪女儿坐在沙发上,说:“我看着星星,你忙你的去。”

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小朋友,宋逢林就是不回来看一眼不安心而已。

他道:“行,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陈韵嗯一声,给她爸发语音:“爸,你把阳阳带家里,两个我一起看了。”

陈勇忠很跟得上潮流,回了个可爱的“OK”表情包。

十分钟之后,陈昕阳自己跑进客厅。

陈勇忠生怕再问一句给孙女惹哭,索性连门都没进,喊一句:“我走了。”

陈韵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开玩笑:“你爷爷是大禹呢。”

陈昕阳目不识丁,还一本正经地纠正:“没有下雨。”

陈韵捏他的脸:“小文盲。”

这句陈昕阳更不懂,不过也没功夫认真思考,毕竟他的心思已经全部电视给吸引。

陈星月屁股往右挪,给弟弟腾出点位置,还大方地跟他分享薯片。

陈韵见状,拍张照片发家庭群里:【搞定】

人人都有回复,她没怎么细看就把手机丢边上,往后一靠,渐渐地有些昏昏欲睡,眼睛慢慢闭上。

陈星月安静没多久的心思活泛起来,想趁此机会再拆一包零食。”

没想到刚有动作,就被妈妈逮个正着。

陈韵:“不许吃了。”

陈星月快速缩回手,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大概心里也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大人总能准确发现她在“干坏事”。

其实陈韵真没装睡盯着,只是一瞬间忽有所感。

她有时候觉得为人父母好像确实拥有许多超能力,打个哈欠接着补觉。

这种半梦半醒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陈韵领着两个孩子去吃饭。

她占好位置开始找赵晓青在哪,视线兜来转去没看到人,反而先把自己一大家子人凑齐,连不想面对亲戚们的陈颖都出现了。

陈韵手肘碰碰堂妹:“不是说不来?”

陈颖撇撇嘴:“我妈非让我来。”

她猛翻白眼:“短短的三十秒,一百零八个人问什么时候喝我的喜酒。”

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被她妈听见。

陈二婶:“不该问你吗?村里这个年纪没结婚的还有几个?”

陈颖有丰富的抗战经验,对此充耳不闻,只顾着逗小朋友们玩。

倒是陈韵打圆场:“缘分这种事说不定的,二婶你别老催她嘛。”

陈二婶:“光在家等缘分?那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陈韵:“天下掉的那是猪八戒,咱也不能要。”

插科打诨,到底没让长辈再说些扫人兴的话。

陈颖悄悄给堂姐竖个大拇指,投桃报李包揽给外甥女喂饭的活。

大的她管,小的爷爷管。

陈韵得以专心吃饭,一边看手机等着赵晓青回消息。

她心里是觉得有点奇怪的,戳戳宋逢林:“是不是我眼神不好,你找找有看到陈西洋吗?”

宋逢林的优点是个子高视野好,稍微看一圈下结论:“没瞅着。”

那夫妻俩跑哪去了?陈韵心里嘀咕几句,不过没怎么放心上。

一直到要睡觉的点,她才想起来还有条没人回复的消息,琢磨着要不要再问一句。

宋逢林锻炼完进来,就看她坐在床上思考,问:“还不睡吗?”

这个点,估计人家也睡了。

陈韵不再纠结,把手机放一边:“睡!”

她盖好被子躺下,宋逢林关上灯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手机上满屏的未读消息,全是陈西洋发来的。

【我也知道她在这儿没朋友没亲戚不好受】

【能做的我都做了】

【长辈就那样,不是针对她】

……

仅凭前三句,宋逢林不用看完后面的就知道是为什么。

他其实不是很擅长帮人家处理夫妻矛盾,只能说些“女生要让着点”的套话,心想要是老婆还醒着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心声,陈韵正好起来上洗手间。

等她出来,宋逢林说:“西洋跟他老婆吵架了。”

陈韵一开始没听明白,嗯一声表示知道,过两秒觉得不对,睁大眼:“你说啥?

宋逢林又重复一遍,给她看手机。

陈韵看完聊天记录:“他说得好听,不还是放晓青自己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谁说长辈一定没恶意?有的人就是故意的。他光是嘴上体谅,说来说去根本没多少实质性的行动,还把自己感动坏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逢林都不敢接话了,毕竟自己也是个男的。

但事情现在架这儿,他问:“那我再说点什么?”

陈韵有很多调解感情被反噬的经历,想想还是说:“你回都回了,

先这样。”

宋逢林像扔掉烫手山芋,赶紧把手机搁床头,关上灯:“行,你睡吧。”

陈韵再次躺下,却有点翻来覆去。

宋逢林察觉到,问:“睡不着了吗?”

陈韵觉得自己最近反省的次数实在太多,却仍旧要说:“别人肯定也跟你说过不好听的话。”

宋逢林居然承认得很快:“是有,但我真没放在心上,我又不是那种好好长大的小孩。”

他前半生几多风雨,亲生父母留给他的都只有许多打击,几句闲言碎语压根不算什么。

他语调越是轻松,陈韵越是难受:“那你干嘛不跟我吵架。”

宋逢林轻笑:“又不是你说的。”

陈韵:“不是因为我,不就没有这些事了。”

宋逢林:“那我情愿有你。”

生活会有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吗?没有的。

过日子只有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情一箩筐,落下来件件轻而易举压倒人。

然而宋逢林还是说:“我情愿有你。”

陈韵不知如何回应。

她像是用一捧土换回来真金白银,看着心里高兴,又终日里惶惶不安。

那颗埋藏多年的地雷,终于在今夜点上火星。

陈韵受不了这种煎熬,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突发猛进。

啪的一声,房间的灯被打开。

宋逢林因为突如其来的亮光而下意识地闭着眼,心也跟着突突跳。

在这时候,陈韵喊了他的名字。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急速往下坠。

第73章

陈韵叫宋逢林名字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说什么的意思,但好像只要开个头,后面的话就顺理成章涌出来。

她坐直身体苦笑:“我刚刚骂陈西洋,但仔细想想,我跟他又有什么两样。”

宋逢林跟着坐起来,急急反驳:“怎么会一样,你……”

后面的话陈韵没让他说完,打断:“我还不如他,起码他是真觉得自己已经付出很多。我呢,明知道自己是既得利益者,还沉默不语。”

宋逢林不喜欢她用利益两个字,仿佛这是一场交易:“你别把自己讲得像坏人。”

陈韵执拗:“我就是坏人。”

宋逢林觉得她说这句就像女儿一直坚称自己已经不是幼稚的小朋友,不知怎么的想笑,用着哄孩子的语气:“不坏不坏。”

陈韵不知怎么上火:“我很认真在跟你说话!”

音调一高,宋逢林怔愣,下意识地道歉。

越是这样,陈韵越是无力:“我有时候很希望你也能跟我发发脾气。”

宋逢林无法理解:“不吵架不好吗?”

陈韵:“你听我说完。”

“我小性子多,有事没事爱找茬,不高兴就跟你甩脸子,在外面受气回来也迁怒于你,爸妈那么疼我,都有跟我闹别扭的时候。但是我们结婚十年了,从来没有吵过架。”

“我本来也很满意的,毕竟谁不喜欢跟皇帝似的。爸妈看着放心,孩子也不用面对家庭矛盾。但是后来我觉得不真实了,怎么可能有人能一直退让。不止一个人跟我说,你好得不可思议。”

“我也认为不可能啊,就一直琢磨。有一阵我老看那种破案的小说,里面处处忍让的丈夫,最后都变杀人犯了。”

话到这儿,宋逢林眼睛瞪大,大概没想到她还怀疑过自己会变杀人犯,神色里都透着三分委屈。

下一秒,陈韵:“但我觉得你不会,你估计气急了也是砍自己。”

宋逢林居然还赞同地点点头,半点没有为自己生命争取的意思。

陈韵忍不住叹气,重新起话头:“从小到大,爸妈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倾注了所有的时间、感情和钱。”

“我没跟你说过吧,有一阵我特别疑心他们是没有儿子才对我这么好的,我就故意不好好上课考倒数,在家也处处挑刺。”

“就那一年,他们特别努力挣钱,家里买了第二套房子,写我的名。妈说不喜欢读书没关系的,只要不做坏事就好。那时候我就发誓,要做能让人骄傲的小孩。”

话到这儿,她缓缓停住,宋逢林以为是到此为止的意思,说:“你绝对是。”

陈韵:“可是很累。”

即便没有谁要求,她也勉强自己拿出能和爱意匹配的东西做交换,谁知道筋疲力尽迈过第一关,居然还来一关。

她实在身无长物,连能付出的感情都变得稀薄,反而在过去的每一天里都积累无所适从,苦笑:“有时候甚至会希望他们少爱我一点,是不是很不识好歹?”

宋逢林很想笑一下,却发现好像笑不出来。

他好像听懂了陈韵的话,又仿佛压根没理解,整个人呈现一种茫然无措。

陈韵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她从前感谢老天爷让自己遇上的都是好人,今时今日也理解那句“每个人都自有报应”,倘若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也许一切都会是风平浪静,但她就是做不到,连此刻直视宋逢林的勇气都没有。

宋逢林也没看她,盯着花花绿绿的被子。

此刻的气氛已经让他几乎窒息,尤其是想到多年前父母离婚前的歇斯底里,眼前的场景好像多出一层幻影,不得不掐自己的掌心。

疼痛,让他的灵魂归位:“我不会让你很累的。”

又率先躺下,用头蒙住被子:“睡吧,已经很晚了。”

陈韵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你……”

宋逢林大声叫她的名字,极力阻止后面的内容:“陈韵。”

他露出一双悲伤的眼睛:“不说了,好不好?”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双手掐住陈韵的喉咙。

她只能吐出一个字:“好。”

——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静得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但陈韵知道宋逢林一定没睡着。

他会在想什么呢?明天会怎么样呢?

陈韵把所有最坏的结果在脑子里过一遍,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承受的勇气。

她实在不想等待未知的审判,又或者从骨子里是明知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事情到这一步仍旧有种笃定,手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挪。

似有所感,宋逢林翻了个身,躲开她的靠近。

陈韵像被人打了一耳光,脑袋一片空白,心口压上千金担。

到这一秒,她才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

第74章

心里有事,陈韵居然到最后还睡着了。

但她睡得不安稳,身边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感知到,哪怕宋逢林起床的时候是轻手轻脚的。

他一进洗手间,陈韵就掏出手机看时间,上面显示是5:03。

她直觉宋逢林压根没睡觉,叹口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索性闭上眼装睡。

宋逢林洗漱完就下楼了,但那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行为。

实则他的心里空空的,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

一直坐到岳母起床。

刘迎霞一出房门看到有个人吓一跳:“逢林你怎么这么早?”

宋逢林回过神来:“昨天吃得有点多,今天想多练一会。”

刘迎霞:“不差这一两顿的,也得睡够才能身体好。”

宋逢林嘴上应着,目光却有些散漫。

他现在对着长辈有点不自在,说:“我再去练一会。”

刘迎霞也不能拦着孩子积极向上,说:“成,我早上多给你放点牛肉。”

宋逢林嗯一声,走到院子里站着。

站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要干嘛,手无意识地摆来动去,慢慢地像是宣泄情绪,对着空气打了套拳。

刘迎霞来叫他去吃早餐,心想怎么打得乱七八糟的,还没有在公园晨练的老人家来得有章法。

她反正是不懂就问:“你今天练的这是啥?”

宋逢林不太擅长

胡说八道,从自己已知的东西里挑一个:“军体拳。”

刘迎霞没有军训过,但按她的理解能叫这名的肯定是英姿飒爽的,心想兴许是女婿练得不太好。

不过孩子嘛,肯定是鼓励为主,她道:“还挺像样子的。”

宋逢林像是被两个烧卖同时噎住,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心情却好许多:“瞎练的。”

刘迎霞听风就是雨的:“那可不行,咱还是得好好练,别再给自己练坏了。”

又偷偷摸摸:“妈有钱,妈给你报班。”

宋逢林哪能要:“不用不用,现在网上那种跟练的视频就很多。”

刘迎霞什么都担心:“那眼睛也看坏了。”

又给他看自己的微信余额:“我真有钱,从你爸那偷的。”

宋逢林:“哈?”

刘迎霞:“他那天不知道上哪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就给他钱包掏了,他找不着都不敢问,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岳父一生勤俭,宋逢林都能想象他得有多心疼,开玩笑:“回头爸知道我有份,那我也吃瓜落了。”

刘迎霞:“不打紧,他顶多就跟我呲呲牙,我还能输给他?”

老两口几乎天天斗嘴,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刚结婚那年宋逢林常常为这事紧张,后来发现拌嘴是他们夫妻感情的一部分才放下心。

或许耳濡目染之下,这才是陈韵想要的伴侣?

如果说昨夜的宋逢林只是迷茫的话,那么现在他是彻底绝望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做不到,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不平等。

他在陈韵面前永远都小心翼翼端正态度,时时刻刻反思自己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对做得不好,仔细得像慈禧身边的大太监,生怕稍有不慎惹人不悦。

那种会失去她的恐慌,贯彻他婚姻生活的始终,以至于连她的一丝皱眉都会让他心里泛起许多波澜。

宋逢林当然想让她满意,可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是人就会力有不逮。

有些东西就是超出他能力范围的,甚至是他穷极一生都没办法做到的。

一生两个字,给予宋逢林莫大的打击。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舒服,从心肝脾肺肾都往外冒着垂头丧气。

但所有的情绪,在上有老下有小面前都得暂时收敛,从表情上看不出和平时没有区别。

老的小的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和这个暑假的每一天一样,两个孩子仍旧早起。

陈星月一起床就闹脾气,扑进爸爸的怀里:“弟弟压到我的手了!”

她昨天摔的伤口其实上完药不严重,但小丫头蹭破点皮都是大事,借题更要发挥。

陈昕阳自知不对,解释:“我是小心的!”

真是吃了文化水平不够的亏,险些把姐姐气得倒仰。

宋逢林纠正儿子:“要说是不小心的,跟姐姐说对不起。”

陈昕阳也不知道上哪学的,扑通跪下来给姐姐行了个大礼。

这一下可是瓷瓷实实的,膝盖砸出震天响。

陈星月看他如此有诚意,大方道:“原谅你了。”

又跟爸爸撒娇:“手手好痛。”

安慰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夸大坏事的好处,宋逢林深谙此理:“那今天还是不用写作业了。”

陈星月兴奋得差点鼓掌。

伤痛给她的教训像过眼云烟,即使没有完全愈合也不影响她的快乐,吃过早饭就屁颠屁颠地跟着爷爷奶奶出门了。

孩子一走,世界陡然变得安静。

宋逢林把餐桌收拾干净,看一眼楼梯也出门了。

即将办喜事的大棚里依旧热热闹闹的,有亲戚跟宋逢林打招呼。

他礼貌的一一作答,客套的笑容在看到陈西洋的时候一滞。

陈西洋倒是心情颇好,哥俩好的搭他的肩:“今天这么晚啊。”

宋逢林不是会把问题推在别人身上的人,也就是在心里吐槽一句:拜你所赐,说:“今天干点什么?”

亲戚也不能当老黄牛用,现在基本是万事俱备,只差明天的婚礼了。

陈西洋忽然想起:“今天没事,但是明天八点出发接亲,你别忘了。”

这事早就说定的,宋逢林点点头。

到底没忍住,多问一句:“你们和好了吗?”

陈西洋心想那还不明显吗,神采飞扬:“什么和不和的,我俩一直都好好的。”

宋逢林心生羡慕:“你老婆这么快就原谅你了?”

陈西洋:“骂完就原谅了。”

又苦着脸:“我辛辛苦苦跟我爸报假账,好不容易攒下来三千块钱,全没了。”

宋逢林心想你藏私房钱老婆都愿意给你好脸色就偷着笑吧,莫名的摸摸自己的裤兜。

谈钱,本来是件掌握不好分寸的事情。

但既然话赶话到这儿,陈西洋顺势八卦:“你每个月领多少零花钱?”

宋逢林:“工资的零头我留下来,整数交家用。”

陈西洋可知道他工资不低:“那你能攒不少钱。”

宋逢林:“攒到年底,我就给陈韵发红包。”

陈西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大为扼腕:“哥们,你这样真的不行。私房钱,是咱们男人的尊严。”

尊严?宋逢林在陈韵面前没有这种东西。

他求之不得献上自己的一切想被拿捏却不受欢迎,忽的叹口气。

简直没有天理了,陈西洋:“该叹气的是我吧!”

宋逢林居然还玩了个谐音梗:“应该是你爸。”

陈西洋被他的“风趣”所惊,嘴角抽抽:“陈韵原来喜欢这种幽默。”

宋逢林稍缓的心情更加拧成乱麻,失去跟他对话的欲望:“我去看孩子了。”

听听这叫什么话,大老爷们看孩子,陈西洋扒拉住他:“别啊,一块打会牌。”

他原地吆喝起牌搭子,有三两个人凑过来,说着:“听说学霸的都特别会算牌打牌是不是?”

话把宋逢林架这儿了,说不打就显得很扫兴。

他反正也没事情做,连围着老婆团团转的乐趣都暂时失去,谦虚道:“不上学,我脑子都不怎么转了。”

农村的红白事,少不了的就是打牌和看人打牌的人,桌子一摆,此地立刻热闹起来。

陈韵姗姗来迟,正好看到宋逢林在洗牌。

她不知怎么的开始胡思乱想:宋逢林这算受情伤吗?会不会开始沉迷于一些不良嗜好?

第75章

世上从不缺爱起哄的人,有位堂哥一看到陈韵就喊:“不是,才刚坐下,陈韵你盯得够紧的啊。”

陈韵本来还在凑过去和悄悄溜走之中犹豫,这下彻底没有选择的机会。

她像是平常一样面对这种调侃:“少冤枉人,我就是路过。”

也许是心态不一样,宋逢林现在听她的每句话都透着讨厌自己的意思,更加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透露着几分无措。

都是年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戚,有熟知他个性的人开玩笑:“你看你一来给逢林吓的,都笑不出来了。”

宋逢林赶紧微微摇头表示不是,心里却忍不住自嘲:陈韵应该也不在乎吧。

但这话,陈韵能听到的话肯定是反对的。

她从宋逢林的镜片后面解读出好几种情绪,心比看虐文时还酸涩,说:“马上就是你们笑不出来,他打牌一个顶这一群。”

男人,几岁都是经不起挑衅的。

这会没事干起哄架秧子的都围过来,几成水泄不通之势。

宋逢林从夹缝中往外看,陈韵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他,笑了一下。

如果说他的人生是电视剧的话,此刻大概字幕上会飘过“战歌起”三个字,身后都冒着团隐形的火焰。

可惜陈韵没看到他的胜利,因为她今天有事要忙。

干活的妇女小队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眼角余光盯着自家的孩子们。

大一点的早就四处跑不见人,小一点的放在眼皮底下又惹人嫌。

陈韵都不用走近,就能看到儿子手撑在地上撅着个小屁股不知道在干嘛。

她本来打算眼不见心不烦,还是没忍住轻轻踹一下:“手不要给我到处摸。”

陈昕阳手是离开地了,顺便在裤子上拍一拍,留下两个清晰的巴掌印。

陈韵感觉脑海里有根神经跳了一下,努力告诉自己儿童这种生物都是如此,蹲下来拍打着儿子的小腿,抖起一层灰。

不得不说,她的力道有一点故意

的成分在。

陈昕阳也知道这是警告的意思,瑟缩不到一秒喜笑颜开。

心情变化得真自如,好像什么烦恼都很快烟消云散。

不过这个年纪要是都不快乐,将来也许更没机会。

正因如此,陈韵假装没看到女儿跑跑跳跳的时候口袋里掉出了糖。

这种日子里的喜糖是免费大放送,陈星月整个人都掉进蜜罐里。

她刚刚还偷偷喝了瓶可乐,看到妈妈下意识地擦擦嘴巴。

此地无银三百两,真真是个傻姑娘哦。

陈韵无奈摇摇头,找把空凳子坐在赵晓青旁边。

赵晓青开心地跟她打招呼,完全看不出半点夫妻吵架的迹象,看样子是和好了。

陈韵丝毫不意外,只是莫名想叹气。

她心想自己跟宋逢林好像也没吵架,但这种情况却更加的棘手,甚至连正常的相处都没办法自如。

别人家的夫妻是怎么样的呢?陈韵半是八卦半好奇,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我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还找你来着。”

赵晓青想起来了:“我忘了回你消息!”

又悄声说:“我在跟陈西洋吵架,本来打算吵完回的。”

陈韵佯装是第一次听说:“啊?怎么吵架了。”

赵晓青犹豫一下:“你们有个婶婆,就年纪不大染红头发的那个,说话怪怪的,就那种……阴阳怪气。”

她听着不舒服,没有当场发作已经是极限,气得晚饭都没吃下。

陈韵:“我知道是谁,全村最难搞的婆婆就她了,特别爱教别人怎么做好媳妇。”

又说:“有一年摆戏台我跟宋逢林去看,他帮我背包,她就拉着我一直说‘男人帮女人背包会倒大霉的’。”

赵晓青无语到笑出来:“什么歪理。”

谁说不是,陈韵耸耸肩:“反正挺讨厌的。”

交浅言深,她本来还想说点别的亲戚的坏话,不过想想憋回去,转而聊起别的话题。

陈韵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吓得她一激灵,回过头眼神都冒小火光。

陈颖半点不怵,还笑嘻嘻的:“我来给你看孩子了。”

陈韵:“哟,谁使唤得动你大小姐。”

陈颖:“你二婶。”

她光明正大地吐槽:“现在谁家办婚礼她都高血压,刚刚专门冲进房间里把我拎起来的。”

陈韵看一眼手表:“是你想来吃午饭的吧。”

陈颖承认也有这个因素在,毕竟大锅饭就是香,但还是一脸的正义凛然:“就不能是来看看我可爱的外甥们吗?”

可爱吗?那太好了。

陈韵:“后天我们就回宁江,星星的功课你每天帮我检查。”

陈颖比个OK的手势,尚未进食的肚子咕咕叫。

她说着“我去找点吃的”就飘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赵晓青借着这句话问:“你们后天就回吗?这么快?”

陈韵:“暑假店里比较忙,就一个人转不开。”

其实是周佩琳定了后天下午的机票走,她赶着回去送她一程。

不过她说出来的这个理由足以取信于人,赵晓青:“暑假生意肯定好的。”

陈韵:“还凑合,宁江的咖啡店太多了,竞争不过来。”

赵晓青直白问:“那一个月能挣多少啊?”

陈韵:“也就七八千,挣我的工资,好处是比坐办公室自由点。”

赵晓青咂舌:“我感觉七八千好多了。”

陈韵:“宁江什么都贵。”

又“礼尚往来”打听:“你们现在是按月拿工资吗?”

回家继承家业是说得好听,有的父母对孩子比资本家还压榨,薪水给得比外面低,还美名其曰将来都是你的。

或许是在老家实在没朋友,短短两三天的相处,赵晓青已经相当的推心置腹,说:“给的,我五千,西洋一万,吃住都在家里,还是挺不错的。我婆婆现在基本把帐给我做,说等我们有了孩子她就彻底退休。”

这样听来,生活也颇有前景。

陈韵附和:“那挺好的。”

赵晓青是普通家庭出身,父母的资源都向弟弟倾斜,能找到陈西洋这样的对象已经算靠结婚跨一个阶级。

大概如此,她自己感慨:“除了嫁得太远,这婚我还是结得挺满意。”

陈韵听出来了,光用爱情是不足以支撑她来到这儿。

她从心里为赵晓青庆幸,毕竟未来总是很难预料的,能稍微带点现实主义过日子是再好不过。

思及此,她把宋逢林的幻影从别人身上又擦除一些,心想确实没有人跟他一样。

恰逢此时,陈颖吃着饼干溜达过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今天对陈韵来说已经够坏的,她道:“只许好的。”

陈颖:“恐怕有点难,两个是连在一起的。”

陈韵:“那不能正负抵消变成无消息吗?”

陈颖:“不能。好消息是你老公赢了,坏消息是你老公输了。”

她的两个“你”分别对着不同的人,而不同的两个人都有着同样的镇定。

陈颖对这种冷淡很不满意:“你俩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韵:“你姐夫会算牌,赢是很正常的。”

赵晓青:“陈西洋一直很菜。”

后面这句不重要,前面那句是个新闻。

陈颖:“怪不得姐夫从来不跟我们打牌,原来是怕我们倾家荡产。”

这倒不是,陈韵:“他打牌谁看小孩?”

两个孩子也就今年稍微能放开手,逢年过节又是陈韵最主要的放松时间和父母难得的串门时间,宋逢林责无旁贷承担起育儿的任务。

陈颖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咬着饼干鼓鼓掌,像仓鼠一样狂暴咀嚼,拖下去之后说:“隔空像这位传奇男性致敬。”

看来上班真是给她上疯了,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陈韵“哈哈”冷笑两声:“怎么没见你致敬我?”

陈颖:“怎么没有,以前我和陈思婷一要考试就去偷你的笔。”???

陈韵:“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陈颖挑眉:“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非常有故事。”

视线又往后一点:“姐夫如果想知道我姐的八卦,限时特惠。”

也许是此刻的插科打诨的气氛影响,陈韵一时之间有点忘记昨天发生的事,习惯性地回过头说:“问我,我不收钱。”

说完又有点僵住。

幸好还有陈颖,喊着:“怎么还恶意竞争。”

然后被堂姐当场镇压,姐妹俩推推搡搡的。

陈颖随手抱起旁边的外甥挡在身前:“投鼠忌器。”

陈韵把儿子抢回来:“你才是鼠。”

姐妹俩斗嘴说笑,这一刻宋逢林意识到,陈韵在他面前永远没有这样的时候。

他的顺从和无条件的包容,或许真的让她压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