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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陈韵的晚饭做得简单,孩子们还是很给面子的一扫而空。

陈星月用剩下的西红柿炒蛋汤汁拌碗里最后的几粒米,吃完高举着给妈妈看想邀功。

陈韵夸她两句,顺手把儿子假装不小心掉在桌上的蔬菜捡起来扔回他碗里:“吃掉。”

蔬菜对孩子们没甚吸引力,每吃一次都像是里面有砒霜。

陈昕阳苦着一张脸想逃避,最后还是不得不放进嘴巴里,若无其事地要离开餐桌。

陈韵的阶级斗争经验丰富,拉住他的胳膊:“嘴巴张开。”

陈昕阳本来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咽喉处无可奈何地滚动,才理不直气不壮地说:“我吃掉了!”

满场长眼睛的谁看不出来出来他是怎么回事。

宋逢林都对儿子怜爱了,一把把他抱起来:“那你可真棒,咱们洗洗去。”

陈昕阳现在能自己吃饭,不过勺子用得十分的粗狂,每次吃完脸上都一圈油光。

而洗脸,是他排在吃蔬菜以后

第二讨厌的事,整个人扭动着抗拒。

不那么友好的比喻是,这跟宋逢林小时候看村里人杀猪有点类似,都得使点劲才行。

陈昕阳一张脸被爸爸搓得红彤彤的,正赶上爷爷奶奶打来视频通话,表情霎时逼出八分的委屈,眼泪要掉不掉的。

一手带大的两个隔代亲,半个多月不见,刘迎霞陈勇忠夫妇已经想得不行了,一看这样子更受不了,心肝宝贝地喊个不停。

又不是搁后妈手里养着的,陈韵无语道:“你们越喊他越来劲。”

刘迎霞:“孩子嘛,都这样。”

又不忘雨露均沾:“星星给奶奶看看,怎么感觉瘦了啊。”

陈星月拽着裙边转个圈:“奶奶你看我像公主吗?”

刘迎霞当然说像,一连串话夸得陈星月飘飘然。

陈韵都有点听不下去,把手机给孩子让他们聊,自己进厨房找水果吃。

宋逢林在擦灶台,听见脚步声还以为她是进来帮忙的:“我来就行。”

陈韵抬起来的手按原计划落在冰箱门上:“我只是路过,你继续。”

还很是拿腔拿调:“说话的时候手不要停,加油哦~”

语气很欠揍,宋逢林拿着抹布的手有点痒,往前走了两步。

小小的空间里,陈韵猝不及防,下意识两只手交叉于胸前,头略略歪着看他:“干嘛干嘛。”

大概知道别人很吃哪一套,声音都夹起来了。

宋逢林本想捏她的脸,可惜干活干一半,手只能在虚空中点一点:“皮。”

陈韵嘻嘻笑,下一秒听见女儿边喊“妈妈”边跑的动静,轻轻一推:“干你的活去。”

好好的气氛被破坏,宋逢林也不能跟女儿发脾气。

他心想等孩子回老家就好,期待起久违的二人世界。

陈韵倒没想这些,只是接过女儿的手机说话。

她一连串方言,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的陈星月都半懂半不懂的,索然无味地去找弟弟玩。

宋逢林更是猜都猜不出,只能凭借她的表情判断是件好事,放下心继续整理厨房。

灶台高度跟他极度的不契合,一不小心脑袋就撞油烟机上。

陈韵笑得更开朗,不过腾出手来,哄孩子似的顺顺他的毛。

宋逢林是全世界最容易满足的人,靠此的电量给全家做了个大扫除。

他倒是勤快,客厅地板看上去都能反光,得亏是孩子们都洗香香躺床上了,不然一准摔个大跟斗。

就是陈韵,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她带着一点沐浴露的香气,歪倒在沙发上:“咱们这次回家运气不错,还能蹭顿酒席吃。”

宋逢林坐她旁边:“谁家办喜事吗?”

陈韵:“戏台旁边小卖部隔壁那栋六层楼,我三叔公的小儿子的儿子。”

宋逢林:“房子知道,人好像没见过。”

陈韵:“太小啦,我对他都没什么印象。”

小朋友的代沟其实最严重,上下差三岁就玩不到一起了。

宋逢林是晚婚的支持派,认为人还是要到有一定能力的时候才适合对家庭负责。

但他不爱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只感慨:“这么早结婚啊。”

陈韵:“刚大学毕业,好像工作都不怎么稳定呢,不过家里老有钱啦。”

宋逢林顿时觉得不需要替别人操心那么多:“那喜酒一定办得很好,咱们这回上礼不亏本。”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有点好笑,陈韵:“现在很会勤俭持家嘛。”

宋逢林:“我还以为我一直都是。”

陈韵:“你以前只是不花钱而已,一花都是冤枉钱。”

宋逢林想不起来:“什么时候?”

陈韵翻旧帐:“星星出生的时候你买了多少又贵又用不上的东西。”

第一次当爹,什么都想给孩子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在母婴论坛被消费主义洗脑得彻彻底底,每天到家门口都是他的快递。

往家里一放,更是憋屈地挪不开身。

宋逢林回忆了一下,居然略显委屈:“你那个时候明明挺高兴的。”

陈韵:“你现在给我买个爱马仕我也高兴,但过两年我还是要骂你。”

生怕他当真,强调:“这只是个比喻,你要真买我立刻揍你。”

宋逢林:“等我挣到好多钱我再给你买。”

这话别人说像画大饼,他说就是真实有效的契约。

陈韵点点头:“行,我等着。”

宋逢林把这事列在待办清单上,猛地站起来:“我去做两套卷子再睡。”

陈韵光听见卷子两个字都要做噩梦,拽住他:“踏实睡吧你,不看看几点了。”

发散一下来理解,也可以当作是同床共枕的邀请。

也许是不是不用上班的缘故,宋逢林最近有很多心猿意马的念头。

他低头看眼自己的肚子,琢磨着还是等做好准备再“邀宠”,心里偃旗息鼓,嘴上说好,实则第二天起得更早锻炼。

陈韵手一伸感觉得到半边床空了,但压根不清楚是几点,自顾自蒙头大睡,在儿女们窸窸窣窣的动静中醒来。

她偶尔特别享受这种片刻安宁,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发会呆,才打开房间门往外走。

餐厅里一家三口已经在吃早饭,听到脚步声嘴巴里各自咬着东西回头看。

这一幕非常有电视剧的氛围,陈韵的眼睛像镜头一样慢慢推移,最后定格在宋逢林身上。

不知是不是早晨的阳光太好,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有光泽,尤其最近一瘦,嘴边的小酒窝也凹进去,笑起来还有点青涩感。

陈韵定定看两眼,腹诽:不是说男人的花期都特别短吗?怎么他还又支棱起来了。

第62章

吃过早饭,陈韵要去上班,宋逢林要带孩子们去上课,一家四口一起进的电梯。

只是到楼下,陈星月忽然跳起来:“爸爸我忘了拿泳帽。”

最近为了培养她自己收拾东西的意识,父母尽可能的放手,结果每天不是丢三就是落四的,叫人好不头疼。

得亏的宋逢林有耐性:“那我们再上去拿。”

骂她,一天不知道要发多少次脾气。

不骂她,又怕她不长记性。

陈韵拿捏不好分寸的时候就先跳过,说句“下次长点心啊”去上班。

陈星月拉长音答话,能不能真往心里去就有待商榷了。

宋逢林摸摸她的头:“再复习一遍,上游泳课要带什么?”

陈星月掰着手指头数,数完自说自话:“我明明都记得的,真是健忘。”

小孩用大人话,怎么看怎么可爱。

宋逢林笑,笑完还分享给老婆。

陈韵在做蛋糕,盯着电子秤的数值变化,听见提示音视线没移动。

等所有材料都准备好,她才拿起手机看,回了句:【看她小手小脚的,就知道脑容量也不多】

宋逢林还是那句:【长大就好】

这句话真是千百年来都适用,几乎成为万能公式。

他小时候最讨厌别人拿此来对付自己,现在倒用得十分频繁。

陈韵也这么想,所以对儿女的小毛病基本都轻拿轻放。

到这,她没再回话——

一早上,陈韵都在做蛋糕。

她把成品放进冰箱冷藏后,拉开烘焙间的门:“潇潇你先……”

潇潇咬着手抓饼回过头:“姐,你说啥?”

陈韵本来要让她先去吃饭的,只能把话都吞回去:“啥也没有。”

她眼尖看到衣服上沾到面粉,一边用指甲抠一边说:“我吃饭了,下午有点事,你要忙不过来我让宋逢林来。”

潇潇:“不用不用,我一个人能顶俩。”

有个男的杵着,她觉得怪不自在的。

店里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能搞定,否则陈韵早发大财了。

她只是客气问一问,拎上包:“行,那我走啦。”

潇潇空着的另一只手挥挥,看她出门后的方向不是往家里走,疑问在脑海里转半圈就抛之脑后。

毕竟她对这些也不好奇,趁着四下无人把雷鬼音乐开得更大声。

陈韵不知道她在店里有多嗨,一路躲着太阳往前走,到烤肉店的门口停下来。

宋逢林已经带着孩子们点完餐,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入口处,对上她的视线摆摆手。

陈韵坐在女儿边上:“怎么想起来吃这个?”

宋逢林:“他俩都想在外面吃,剪刀石头布阳阳赢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中间的百转千回都带过。

陈昕阳听到自己的名字,骄傲地挺起胸膛:“我说的算哦~”

看把他得意的,陈星月看不惯:“哼,下次就是我。”

陈昕阳有一种胜利者的从容,大概觉得已经得到想要的,够不着地板的两条腿晃荡来晃荡去,十足的轻佻挑衅。

陈星月形容不出这种看了就生气的感觉,但还是伸出手推他一下。

陈昕阳反击后缩在爸爸怀里,还不忘扮个鬼脸。

陈星月气得眼睛圆溜溜,被妈妈搂住警告:“想在外面吃就安安静静的,吵到别人立刻回家。”

妈妈说立刻,那真的是马不停蹄就得进家门。

陈星月吃过两次这种教训,别过脸闷闷地不吭声。

她的心情一天起起伏伏不知道多少次,陈韵哪里哄得过来,只跟孩子爸爸说话:“我下午要去烫头发。”

这么隆重,赶上过年的架势了。

宋逢林都摸清楚她的习惯,说:“指甲什么时候做?”

就他最知道,陈韵犟嘴:“什么时候都不做。”

宋逢林其实偶尔挺会拿捏她的脾性的,哄着:“难得不上班,做吧。”

陈韵下巴一抬:“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勉为其难。”

宋逢林还跟她说“谢谢”,顺从得让人不好意思。

正好上肉,陈韵拿起夹子,边说着其他的话题,两个人聊没几句,姐弟俩又亲亲热热地凑在一起玩。

一家四口和谐地吃完这顿饭,又各自忙活开,晚上才在家里大团聚。

陈韵的头发烫得慢,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

她才脱鞋,女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房间飞奔而出:“妈妈~”

不知情的以为有多久没见,陈韵亲亲热热地抱住她:“宝贝想妈妈啦?”

陈星月用力地点点头,仰着小脸:“妈妈你头发好卷哦。”

童言无忌,第一句就说中陈韵的伤心事。

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种效果,回来的路上看路边长的草都不顺眼,忍气问:“卷卷的好看吗?”

陈星月自然没有觉得妈妈不好看的时候,把一整个暑假新学的好词好句都用上。

夸得陈韵稍微心气顺些,拆包零食分她吃。

塑料袋子一拆开,刚洗完澡的陈昕阳闻声而动。

他头发还没擦干,湿漉漉扎进妈妈怀里,从神态到动作都有点像小狗。

宋逢林拿着毛巾跟在他后面,把人薅过来:“擦干再吃。”

又问:“你没吃饭吗?”

陈韵趴在桌子上:“本来要吃的,一看头发都没心情。”

宋逢林上下打量,真诚道:“很好看啊。”

他看不看的,难道影响最后说出来的话吗?

陈韵撇嘴:“你有觉得我不好看的时候?”

宋逢林还真没法反驳,但他全然是肺腑之言,强调:“就是好看。”

明知未必客观,陈韵还是稍显安慰。

她摆弄着发尾:“理发师说洗两次会自然点,没有的话我跟她没完。”

宋逢林:“不是之前那个理发师吗?”

陈韵:“佩琳卡里的钱没用完,极力推荐我去这家店,踩好大一个雷。”

她平常能跟好友抱怨的事今天也没有说的理由,更显得有些憋闷。

宋逢林见状,瞥一眼孩子,还是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陈韵拍拍手上的薯片渣正襟危坐,连同一双儿女的眼神也充满期待,只是手还留连在薯片包装上。

宋逢林进房间一趟又出来,手上拿着个粉色的盒子。

陈星月一马当先奔向爸爸:“我要看我要看!”

还跟着个陈昕阳敲边鼓:“我也要我也要。”

宋逢林手轻轻松松一抬就能躲避,往前一递放桌上。

光看外面,陈韵猜不出是什么。

她脑海里跑出十几种答案,打开一看果然八九不离十,说:“好看欸,哪儿买的?”

陈星月长得比弟弟高,很有优势先饱眼福,然后问:“爸爸为什么给妈妈买新杯子?”

宋逢林:“因为妈妈喜欢杯子。”

哦,好像也对。

不过陈星月迷迷糊糊总觉得哪里少一个环节,只是眼见弟弟比自己多吃一口薯片也没工夫细想,赶紧加入争夺战。

陈韵生怕他俩把自己的新杯子砸了,抱着盒子躲进厨房。

宋逢林亦步亦趋:“我本来想等孩子睡着再给你的。”

没想到提前派上用场。

陈韵:“你下午买的吗?”

宋逢林:“上个月我刷到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卖家说她排单很多,我还以为没那么快发货,结果今天就到了。”

他看到有自己名字的快递还觉得奇怪,拆开一看才想起来。

上个月准备的惊喜,偏偏在今天恰好送达。

陈韵心想有够巧的,正好肚子叫一声,使个眼色:“搞定他俩,咱们吃烧烤喝一杯。”

宋逢林这一阵在严格控制热量摄入,但此刻肯定是排除在外的。

他比个ok的手势,走出即将上战场的豪气干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去面对千军万马呢。

第63章

学龄前儿童的活力,和千军万马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得亏下午宋逢林带着孩子们在户外充分放电过,不然想让他们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还有点难度。

就这样,他走出儿童房的时候,陈韵点的外卖也已经在门把手上悬挂多时。

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人靠近问:“睡了吗?”

宋逢林:“刚睡着。”

意思是不能掉以轻心,随时都有把父母“吃独食”行为逮个正着的风险。

陈韵吃过这种亏,暂时按兵不动,看一眼手机又抬头看他:“冰箱里有西瓜吗?”

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想吃西瓜,宋逢林当然品得出来说:“有,我去切。”

自觉得陈韵都有点坐不住,假模假样地跟在他身后:“我帮忙。”

宋逢林:“行,你负责监工。”

这话说的,陈韵:“我还能给你做拉拉队。”

又换个话题:“你这杯子跟哪买的?我怎么没在网上找到同款。”

宋逢林:“老陈去了景德镇,他朋友圈的照片里拍到摊子,我看是你喜欢的风格,让他帮我要的老板微信。”

陈韵:“我喜欢的风格?哪种?”

宋逢林的手机在充电,暂时拿不出证据,只能简言概括:“很文青。”

陈韵以前自我介绍会用这两个字,现在却觉得好像这个词的负面含义都在自己身上,不断放大她的拧巴,因此反驳:“我只是年轻的时候比较装。”

宋逢林听出来不高兴,切西瓜的手一顿,回过头:“我说错话了?”

其实他

也很知道老婆吃哪套,摆出点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就让人无法招架。

陈韵语气软化:“没有,是我觉得三十几岁还在搞文青有点羞耻。”

宋逢林:“不会啊,听上去很富贵闲人。”

毕竟要是现实生活一团乱,谁还有功夫去追求点精神层面的东西。

陈韵本想说“那不就是混吃等死的意思”,又想到以他的人生经历,大概这四个字对他确实是美好又永远无法达到的状态。

宋逢林这个人,表面看稳如泰山,其实心里一直绷着根弦。

他不太会享受生活,甚至会回避日常所需以外的欲望,过得像根干巴巴的木头,敲开一看还是空心的。

说实话,就这样的性格,陈韵认识他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进一步发展,只打算见一面走个过场,结果后来人家每次约她都出门了。

周佩琳一度怀疑过是下蛊,在人人网上严查有没有宋逢林祖籍造假的痕迹,搜寻无果后问:“你喜欢他什么啊?”

陈韵的爱好宽泛,感情实则给得很吝啬,尤其是对男人。

她那个时候对宋逢林没有多少喜欢,但从他身上挖掘到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跟他相处不会觉得被冒犯。

人与人相处最简单的准则,陈韵那有如过江之鲫的追求者里,居然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录取比例比起考公务员也不差什么。

由此可见,能挑个宋逢林这样的老公也不容易。

思及此,陈韵决定把态度放得更温和,说:“我只想富贵,不想做闲人。”

她所思所想不过短短几秒,快得宋逢林没觉得哪里异常,只是配合改口:“那就是富贵忙人。”

陈韵默念一遍,觉得有点拗口,又没想好换一个什么做替代,边嘀咕边到门口取等候已久的外卖。

卖家包装得很好,吃起来还留有余温。

陈韵配着喝完大半瓶梅子酒,昏昏的有点上头,话不由自主多起来。

宋逢林想把她杯子里的酒换成水,才端起来就被扯住。

陈韵:“怎么送出去的礼物还拿走呢。”

宋逢林好声好气:“我给你倒水,再喝明天该不舒服了。”

陈韵的意识处于一种薛定谔的状态,说有又没有的。

她用力地眨眨眼:“对哦,明天还要上班。”

就这样,明天起得来都够呛。

宋逢林顺着说:“那要不要早点睡?”

陈韵含糊不清嗯一声,撑一下桌子想站起来,脚一软又坐下。

宋逢林伸手拽她,稍微使点劲人就往自己怀里倒。

陈韵下意识想要从哪借点力,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下巴靠在他的肩上。

就这样,她都还有点站不住。

宋逢林托住她的腰,几乎承担她的全部重量,用这种很别扭的姿势把人带回房间。

陈韵一碰到床就摸索着找被子,灵活地翻个身钻进去,大概是觉得很舒服,嘴角都翘得老高,呼吸没一会就变沉。

宋逢林进来的时候没开灯,借着从门外照进来的一点光,帮她把被角掖好,顺势蹲在床边,姿势特别像一只大型犬。

他动作也像,头往前一凑蹭蹭老婆的脸,这样就觉得挺满足的,起身去打扫厨余。

不知道是不是他也有点头发昏,居然落了张外卖单子在地上,第二天被女儿精准地捡到。

陈星月现在认得不少字,高举着呈堂证供站在椅子上:“爸爸你们偷吃烧烤!”

就这样站着,也只有宋逢林一般高。

他平视女儿的眼睛没办法面不改色的撒谎,尴尬地挠挠脸:“下次再带你们吃好不好?”

陈星月还没学过“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首诗,却知道下次只是一个不确定的时间概念,问:“那是星期几?”

宋逢林无奈:“等回老家,行吗?”

陈星月勉为其难地答应,跳下椅子冲向日历,数了一下说:“还有三天,好久哦。”

宋逢林:“很快的很快的。”

——

时间真的很快,眨眼就是一家人回老家的日子。

陈韵买的中午十二点的机票,定了个五点的闹钟。

响的时候宋逢林都还在床上,睁开眼迷茫看四周问:“我睡过头了?”

陈韵掀开被子开玩笑:“是的,已经十二点了。”

她眼角眉梢泄漏出来的都是笑意,宋逢林也没当真,还是假装震惊:“那怎么办?”

陈韵拿枕头扔他:“演技负分,赶快起床干活了。”

说是干活,其实没多久就无所事事,毕竟他们昨天就把行李都收拾好。

陈韵里外走了两遍,发现除了孩子还没起一切都准备就绪,大惊失色道:“难道我已经到提前四小时到机场的年纪?”

宋逢林只是笑:“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谁吗?”

陈韵挑眉看他:“谁啊?”

宋逢林:“星星。”

简直是倒反天罡了,陈韵:“我是她妈。”

宋逢林:“我说星星像你,你就要说我每次都坏的赖你。”

又说:“但是她每次知道要出门玩,是不是都这么早起来转圈?”

两句话都很准确,陈韵连强词夺理的角度都找不到,只能打他一下。

下一秒,再更用力地打一下。

宋逢林不懂她突如其来的愤怒,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发现女儿站在房门口揉着眼睛看爸妈。

大概是对上视线,她哒哒哒扑向妈妈怀中:“妈妈我们要出门了吗?”

醒得越早的孩子,越会磨掉母爱。

陈韵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还没呢宝贝,再睡一会好不好?”

陈星月哪里肯,都不用别人催就自己去刷牙洗脸,做好整装待发的准备。

孩子一走,宋逢林就知道要遭殃,自我反省:“我这张乌鸦嘴。”

说什么来什么。

陈韵倒也没真生气,只觉得好笑:“等会一上飞机肯定立刻睡着,我们再坚持最后的几个小时,马上交接了。”

哪怕平时不觉得带孩子累的宋逢林,闻言也生出些许期待:“总算能安静一会了。”

还有另一句“总算有二人世界了”,他没有说出来。

第64章

在某些方面,姐弟俩有很多一模一样的部分。

陈星月才在洗漱,陈昕阳就闻风而动,抱着自己的玩偶出现在客厅。

陈韵在“打扫”家里仅存的几样水果,脐橙的汁水顺着脸颊往下滴。

她随意的抹把脸:“找你爹去。”

宋逢林从厨房走出来,抽张纸巾擦擦还在滴水的手:“阳阳过来爸爸抱。”

陈昕阳其实还没怎么醒,懵懵地依照着指令行动。

宋逢林抱起他轻轻地拍着后背,一边无奈道:“个个起这么早,下午又要闹腾。”

陈昕阳脸贴着爸爸的脸,眼睛半睁不睁的,手里的小兔子慢慢要往下掉,又被他一把拽住。

别看他这么困,真要放到床上反而蹦起来。

哪怕是大一点的陈星月,刷牙洗脸后看着也不怎么精神,歪在妈妈身边不说话。

图什么呢,这俩倒霉孩子。

陈韵无奈戳戳她的额头:“早上想吃什么?”

陈星月:“爸爸昨天说可以吃肯德基。”

爸爸什么时候说了,宋逢林纠正:“我是说如果今天在机场表现好的话,可以买一个薯条上飞机吃。”

陈星月显然是只听见自己渴望的,现在想了一会好像确实如此,更加蔫了吧唧:“那随便吧。”

她还随便上了,陈韵捏捏女儿的脸,头抬起一点:“阳阳给我,你去买早餐。”

陈昕阳就此躺在沙发上,跟姐姐一人霸占妈妈一条大腿。

等宋逢林回来的时候,陈韵站起来都有点脚发麻,只能缓缓拖着走。

宋逢林把早餐都摆在桌上,回头一看她还在匍匐前行,问:“怎么了?”

陈韵:“他俩给我压的。”

陈星月和陈昕阳有点听不懂,但知道说的是自己,吃东西的手一顿,回头看向妈妈。

陈韵:“不是批评,吃你们的。”

不是就好,姐弟俩对视挤眉弄眼,在摄入糖分后开启新的一天,吃完进房间玩去了。

陈韵还在慢腾腾地嚼馒头:“起床后的第二个小时,怎么感觉筋疲力尽。”

宋逢林给她打气:“最后几个小时了。”

吊在面前的胡萝卜,让陈韵这头懒驴又动腾起来。

她对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视而不见,把作业塞进行李箱,又拿出儿子放进去的两样玩具,在让大家都不高兴这件事上一碗水端平。

姐弟俩都是敢怒不敢言,到机场才被爸爸用两包薯条哄好,然后一上飞机倒头就睡。

睡着的小朋友们,简直是超级无敌霹雳可爱。

陈韵眼里都散发着

慈爱的光,隔着过道戳一下宋逢林:“你要不要看电视?”

宋逢林当然点头,两个人共享一副耳机一起看《武林外传》。

台词,陈韵都快倒背如流了。

那些一遍又一遍出现的笑点只能挑动她的微末情绪,连嘴角翘起的弧度也很浅,但看这部剧是她坐飞机时的习惯,已经成为必需品。

宋逢林记得自己第一次看是第三十六集,两个人恋爱的时候一起去新疆玩,由乌鲁木齐包车出发。

路况不太好,陈韵一上车就晕,偏偏新疆的所有景点都离不开车,以至于她玩得特别不高兴。

人不舒服,情绪难免波动起伏大,有时候边上的人呼吸都是错。

宋逢林一路哄着,其实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但回到宁江以后,陈韵通过张颂菁暗示他可以求婚了。

他后知后觉这趟旅程原来是考验,而他高分过关了。

现在想来,有一个问题萦绕在他心头非常多年,此刻想问:“陈韵。”

陈韵其实都快睡着了,偏过一点头看他,眼神询问“怎么了”。

宋逢林:“你记得我们去新疆那次吗?”

陈韵头动了动表示记得。

宋逢林:“为什么从新疆回来给我加分了?”

他一问,陈韵都感觉前座后座的人纷纷不经意打开了耳朵,假装手上有别的事忙活,实则对旁人的故事格外关心。

她不知怎么想笑,说:“因为吐你身上你没生气。”

大概是带孩子这么多年什么屎尿屁的都有,从前宋逢林觉得不过小事一桩,现在更加不值一提:“居然是这个。”

但是于陈韵,确实是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她记得吐完司机特别的不高兴,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自己却连道歉的力气都没有。

宋逢林用外套铺在路边的树下,让她坐在阴影里休息,自己一边简单打扫,一边笨拙地掏出烟跟师傅交涉——那是他给朋友带的当地特产。

递烟这件事,社会属性拉满,压根不是宋逢林擅长的,但他硬着头皮也上了。

一个男人,这样看来总归靠得住的。

陈韵确实看得也没错,起码十年的婚姻里,她没有一次觉得男人是指望不上的,尤其是和父母相比。

爸妈固然爱她,但经验实在太有限,宁江的生活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部分太多,大事小事都得由女儿来定夺处理。

很多时候陈韵自己觉得难办,家庭琐事又不好跟朋友们商量,和宋逢林结婚确实很大程度上解决她的孤掌难鸣。

有孩子后,那些鸡飞狗跳的画面也没出现,她每一个很累的瞬间,转过头都有个人一起在熬,甚至主动挑起更重的那边担子。

这样的男人,其实真的很少了。

但宋逢林自己会说:“居然是这个。”

听他的意思,像是这么多年来都有别的答案。

陈韵:“不然你以为?”

宋逢林欲言又止,说:“你看手机。”

【我以为你听见我在可可托海许愿了】

时隔多年,陈韵第一次知道他还许愿了,问:【啊?是什么?】

宋逢林:【我说我很喜欢你,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这种告白,陈韵听过太多了。

她收第一封情书的时候甚至还是小学生,上面画了个超大的一箭穿心,满屏都写着爱这个字,至死不渝之类的话张口就来。

听得多了,看得多了,以至于她觉得如果当时现场听到宋逢林这句话,大概也是嗤之以鼻。

可是命运的齿轮拨动,陈韵在今天才“听”到。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脏砰砰跳,身体的温度逐渐升高,羞得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夹着嗓子:“恭喜你,实现了。”

实现了什么啊!前后座的闲人们纷纷抓耳挠腮,想知道错过了哪些互动,好来打发这段不长不短的航程。

花里有蜜了蜂知道,被不被爱了宋逢林最清楚。

他想或许连陈韵都没意识到,这也是她要相守一生的承诺,毕竟他们距离那个永远,还有很远。

第65章

两个小时后,飞机准点降落。

还在滑行,陈韵拍拍女儿的手把她叫醒:“起床了宝贝,我们要到家啦。”

陈星月掀开一点眼皮,大概对被打扰很不高兴,嘴都不张光哼哼唧唧。

倒是挨着爸爸坐的陈昕阳,戳一下就腾的直起身,满脸的兴奋,让人怀疑他刚刚是在装睡。

宋逢林都做好一路抱着儿子走的心理准备,见状心里松口气,扭过头一看又觉得放心得太早,说:“我抱她走吧。”

别看陈星月才七岁,平常吃得香跳得高睡得好的,手腕脚踝看着细细一圈,实则拎起来有点分量。

陈韵没同意:“还没停稳呢,稳了她会起的。”

她说得准,陈星月赖了两分钟,听见妈妈解开安全带,像是听到什么解放的号角,跟着咔嗒一声,脸贴着小小的窗户:“这里我来过。”

陈韵重新给她编头发,一边说:“那你记得到家里怎么走吗?等下给妈妈指路好不好?”

小朋友就需要这种使命感,一下子觉得今天任务重大,走出机场的时候左看右看判断方向,可惜哪边都有点拿不准,心里为难又不说,光是拿余光瞅妈妈。

陈韵心想得亏她是个孩子,不然就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被当场拿住,说:“你们在这等,我去取车。”

村里交通不便,他们年年回来都先租个车,老家的路有点七拐八弯的,加上家里平常是她开车多,因此一般都是她做司机。

宋逢林在宁江一年到头摸不上几次方向盘,就在原地看孩子和行李。

姐弟俩对等待这件事都很没耐心,十秒钟要问一次“妈妈来了吗”。

问一遍,宋逢林就得说一遍:“马上。”

次数一多,让他生出度日如年之感,仰头深吸口气,拿出手机:“你们给爷爷奶奶发消息,就说我们到了。”

陈星月说一条,陈昕阳也得说一条。

两个人的注意力彻底被转移,上车后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十万个为什么。

一个看马路:“妈妈那是什么花?”

一个看车里:“爸爸这个是空调吗?”

宋逢林从副驾驶扭过头:“你们俩都不说话,闭上眼睛往后靠,再睡一会,晚上才能玩晚一点。”

大概是坐车确实太无聊,姐弟俩抿紧嘴巴没事干,很快又睡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他们起个大早折腾的唯一好处,大人就没有这种说睡就睡的本事。

尤其宋逢林向来觉少,哪个点都精神抖擞,问:“你困吗?困的话我来开。”

陈韵一脚油门拐上高速:“没事,也就一个小时而已。”

又突然想到:“爸妈到宁江的第一年,14号线还没开通,他俩听人说森林公园那片有一家能自己摘草莓的特别甜,坐公交过去的,回来跟我说这要在老家都能奔省城去了。”

这也是很多老人从农村到大城市无法适应的原因。他们从前的世界太小,初来乍到一切距离都被拉远,那么大却仿佛没有容身之处。

宋逢林:“爸妈算是很能跑的了,李东说他妈来了一年多,连进家门口的地铁站都犯晕。”

陈韵:“也不容易的,他俩刚来的时候别说地铁,公交都坐错过好多次。有一回末班车坐到新区去,那边鬼影都还没有,回程的车叫不到,我半夜从学校打车过去接。”

说来神奇,就这么几句话,宋逢林脑海里

好像有画面。

他想岳父母下车的时候一定不是马上打电话,老两口会相互牵着在东南西北找找办法,实在没招了才找女儿,然后听话地在原地边唠嗑边等。

陈韵半夜过去的,回学校就进不了宿舍,只能到父母租的房子里凑合。那个地方据说很小,但楼下有一家很好吃的烧烤,他们大概会吃一顿美美的宵夜,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每当想到这些,宋逢林都不会遗憾没有参与她从前人生的机会,因为知道那时的自己并不能给她更多。

他道:“你好,爸妈也好。”

陈韵没想到他有那么多的发散思维,顺着说:“你老婆好,你爸妈也好。同喜同喜。”

宋逢林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但考虑到她在开车,止住话头:“我不吵你,你专心开。”

心里却没有一秒停止想起刚结婚的时候,岳父母都有工作,一个是不住家的阿姨,一个在装修队当小工。辛苦活,收入尚且过得去,再加上陈韵在外企工资不错,一家三口挣得跟宋逢林持平。

那年回老家过年,长辈其实有点衣锦还乡的意思,出于客气把女婿捧得高高的,逢人就说他有多好。

不管哪家的亲戚关系,都是有点难以形容的,自然有人起哄:“那你们现在能享福养老了。”

刘迎霞铿锵有力:“那不行,我们不给孩子拖后腿的。”

他们不是说面子话,十年来贯彻执行。

人到中年,多数家庭的一地鸡毛,基本都是因为不能所有人拧成一股绳过日子。

有小心思有计较是人之常情,但陈韵从没体会过,也不知道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说实话,宋逢林是很羡慕她,也庆幸是她。

他没得到过的东西太多,有些哀叹童年的人偶尔也能榨出一丝温暖,以至于成为无法逃离原生家庭的理由。

但他真的没有,回忆里永远笼罩着一片灰灰的的天。

出于此,他很愿意尊重岳父母在故乡的生活,尽全力满足他们在老家的虚荣心,哪怕为难之处也要硬着头皮上——

车上坐着一家四口,陈韵一路都开得不快,比预计时间还晚十五分钟才到家。

驾驶座的窗户刚降下,她爸妈就迎上来:“小崽累不累啊?逢林饿不饿啊?哎呀宝宝睡觉呢。”

下一秒,陈星月姐弟俩的眼睛像闪电一样睁开,出于父母平常的教育没敢自己拉开车门,扑腾得像两只猴子。

陈勇忠刘迎霞一左一右打开门各抱一个,也没忘记雨露均沾跟大的两个说话。

陈韵摆摆手:“不用寒暄,直接带走吧,让我们消停会。”

刘迎霞嗔怪:“是谁一直跟我说能行的。”

陈韵一脸无辜:“反正不是我。”

行行行,她说不是就不行。

刘迎霞只问:“饿不饿?我煮粉垫一垫?”

陈韵:“不用,也快吃晚饭了。”

又说:“你们进去吧,我拿行李。”

哪用她出力,宋逢林一个人全搞定。

他扛着箱子来来回回跑二楼,最后叉着腰:“没有电梯确实累。”

农村不乏富人,大家在盖房子这件事上尤其肯花钱,村里好几户人家都有电梯。

但陈韵当时考虑到到底住得不多,设备放着容易老化生锈,二来只有区区的两层半,配个电梯实在有点大材小用,因此一票否决这个提议。

现在看来,是有点对不起壮劳力。

她伸出手竖个大拇指以示安慰:“加油,你是最棒的。”

宋逢林:“正好健身了。”

说完这句他一口气把楼梯口的箱子都推进房间,按了下门口的灯。

陈韵跟在他后面,看着一尘不染的屋子:“自建房就是宽敞。”

他们住的是个大套间,进门处有小书房和大衣帽间,往里走才是卧室和洗手间。

二楼这间房是最大的,另外两间没有书房是给陈星月姐弟俩的。

哪怕这样,他俩上回回来都被这种空旷吓到,坚决不肯像在宁江时自己睡。

想到这儿,陈韵:“不该把孩子的行李拿上来的,他们估计晚上要跟爷爷奶奶睡。”

宋逢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杂,在晚上中间夹灯泡和再跑一趟中间只思考两秒,就决定:“那我再拿下去。”

跑得够快的,陈韵心想果然有健身就是不一样,干起活来英姿飒爽。

她光是开车就有点禁不住,也懒得现在把箱子里的东西倒腾出来,行使这个家掌上明珠的最大权利,到一楼的沙发上瘫着玩手机,彻底大解放。

刘迎霞从厨房切了水果出来,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晚上想吃什么?”

陈韵笑嘻嘻:“我固定三件套啊,你肯定买了。”

一手养大的女儿,刘迎霞还能不知道口味,但每次还是习惯性问一句,再按顺序到女婿。

宋逢林累得有点出汗,刚从洗手间洗完脸出来,抹一把滴下来的水:“我吃肉。”

刘迎霞顿时心疼:“是该多吃点肉,都瘦了。”

她看谁都瘦,还坚称孙子孙女必然瘦了有十斤,晚饭使劲地给他们夹菜。

小朋友们刚到家就跟着爷爷在院子里撒欢踢球,食欲正好大开,很给面子敞开肚皮。

心疼得刘迎霞连女婿都骂:“看给孩子饿的。”

陈韵跟着帮腔:“看给娃饿的。”

她故意带点佟湘玉口音,宋逢林憋不住想笑,垂着头掩盖不住肩膀在动。

陈韵见此立刻发难:“哎呀,居然还敢笑,可见没反省。妈,罚他三天不许吃饭。”

刘迎霞拍她的手:“你也不乖,少说话多吃饭。”

但一家人在一起,谁的话也不少,连细碎的日常也能翻出来花。

第66章

吃过饭,老两口想带孩子去村里的篮球场乘凉遛一遛。

陈韵乐于撒手,往沙发上一趟:“再见了诸位。”

宋逢林的天平朝她倾斜,把小朋友的保温杯递给长辈:“那我也在家吧。”

刘迎霞:“行,柜子里有零食,冰箱还有西瓜和柚子,我给你们切?”

宋逢林:“刚吃饱,等会我再切。”

也行,他们这么大人了,刘迎霞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两代人相携而去。

人一走,安静得池塘的蛙叫和树上的蝉鸣都吱吱哇哇的。

陈韵听着也不嫌烦,自顾自玩手机,眼角余光看见宋逢林手背在身后满客厅踱步。

她道:“你这样很像大领导。”

宋逢林垂头看肚子,觉得最近的努力应该让自己已经初步脱离了大领导的范畴,收收腹,肩胛骨像蝴蝶一样展开,企图让整个人显得更挺拔:“这样呢?”

陈韵笑:“我是说你走四方步啦。”

宋逢林:“什么叫四方步?”

陈韵:“就狄仁杰那样的。”

能举的例子很多,偏偏是狄仁杰。

宋逢林不自觉叹口气,没料到声音还挺大。

陈韵放下手机:“夸你你还叹气。”

宋逢林:“你夸我像狄仁杰,我……”

他对这位演员没有意见,但此刻真的很难开心得起来。

陈韵:“我是说你走路好看!肩特别挺,不像有的男生长得高,脖子就往下缩!”

哦,是这个啊。

宋逢林尴尬挠挠脸:“不好意思,我们胖子比较敏感。”

说起来,他体重暴涨不是一两年,但陈韵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胖子”这种自称来调侃,心想原来他会介意这件事,说:“现在已经不是胖子了。”

宋逢林早上出门的时候刚称过,露出点兴奋:“已经瘦了二十五斤。”

距离他说要减肥才两个月,成果就如此斐然。

陈韵坐不住,扑腾一下站起来:“我胖了两斤!”

宋逢林没敢说觉得她太瘦了,嘴上安慰:“我都没看出来。”

别人更加不可能。

陈韵可不管这些,用力挥舞两下手臂当作运动,但她晚上吃得太撑,一动好像整个胃都跟着晃荡,极度的不

舒服。

她小声吸口气,再看眼前人恶上心头:“我不练,你晚上也不许练,过来坐下。”

宋逢林也不觉是“恶”,看着她眼角眉梢都带笑:“好。”

陈韵这下舒服了。

她也只是说说,坐下来又换上善解人意的表情:“刚吃饱要休息一会才行,你等会再练。”

真理,永远掌握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