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换个角度,也可以变成她说的永远是真理。
宋逢林高举支持的大旗,挨着她坐,一边问:“妈刚刚说后天搭大棚是吗?”
他们这次回来能蹭顿喜酒,但不全是白蹭的,亲戚之间总得搭把手——哪怕不干嘛,露个脸是必要的。
陈韵:“对,要炸油果做包子。”
红白喜事规矩多,她也说不清哪些是哪些,但有件事几十年如一日:“奇怪了,一到这种时候就觉得油果包子都好吃。”
一听,宋逢林脑海里冒出“糖油混合物”几个字:“感觉我这趟回来肯定要胖。”
陈韵肘击他:“不许说扫兴的话。”
宋逢林手比划一下,意思是嘴巴上拉链了。
他很少有能用上“古灵精怪”四个字的时候,此刻倒是恰如其分。
陈韵心想也许是父母和孩子都不在场,他总是高规格的自我约束也可以稍稍放松。
她道:“再拉开,我有话要说。”
宋逢林依言,心里不知怎么就高兴起来。
陈韵就想逗逗他,压根没什么要说,眼睛转了一下,伸手碰碰他的头,跟哄小狗似的。
宋逢林记得很小的时候,大人们都说男孩子的头是摸不得的,理由左不过是跟什么尊严气概的挂钩,他这种标准的理科生脑袋,一直没办法把虚无缥缈的东西和实体划等号。
哪怕有关系,他在陈韵面前本也不存在太多这些,肩膀往下更放沉一点。
即使陈韵没有养过小动物,也看得出这是一种讨好。
这种别人任她掌控的感觉,叫人心惊又心动:“宋逢林,你脾气怎么这么好。”
宋逢林平视她,眼带笑意:“不然哪来的老婆。”
陈韵承认结婚的时候是看中他的性格,但未必没有抱着“我不信有人能一直这么好”的念头。
偏偏宋逢林真的是那个不可能的可能,让人觉得自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哪怕时间是最有力的证据,可掐指一算只过去十年而已。如果寿数百年,留待观察的日子还有很多。
说实话,留待观察四个字让陈韵有点于心不忍,总觉得对宋逢林过于残酷。
这种愧疚常常让她生出更多的温柔:“你凶一点,老婆也是你的。”
她这么说,宋逢林更舍不得:“是我的更不能凶了。”
就是这样,陈韵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无奈道:“你……”
后面本来就没打好草稿的话被突然出现的二叔家的堂妹陈颖打断,夫妻俩双双看向门口。
弄得陈颖有点不好意思,手扒拉着大开的门,垂着头看地下。
陈韵也觉得有点尴尬,到底年纪长一些,强装镇定:“不是说晚上有约,这么早回来?”
陈颖:“我平常天天跟他们约,你这儿比较稀罕。”
她说着话抬脚往里走,规规矩矩地叫声“姐夫”打招呼。
宋逢林礼貌性地问几句“什么时候开学之类”的废话,到院子里去活动。
客厅一下子空旷起来,陈韵从厨房拎出个大纸袋:“宁江最新排队王,尝尝。”
陈颖研究生毕业的第一年就考上县二小的编制,成为逃不开走不脱的牢笼。
她对大城市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幻想,提起来只剩感叹:“真好,宁江什么都有。”
陈韵:“等放寒假来玩,通通我请客。”
堂姐妹就差五六岁,关系一直很好。
陈颖也不客气,用最近七大姑八大姨们的八卦做回馈。
世间的故事都差不多,逃不开那点主题。
但陈韵还是听得颇为入神,时不时评价两句。
姐妹俩唠半天,陈颖才想起来:“让姐夫也来听啊,不然他一个人在外面多无聊。”
陈韵:“他健身呢,不用管他。”
健身?陈颖恍然大悟:“我就说刚刚进来哪里怪怪的,原来是他瘦了!怎么瘦的!!”
陈韵:“你喊大点声让他听见,不然他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呢。”
陈颖蹭的一下冲到门口:“姐夫,你的成功真的会让我今晚夜不能眠,我刚刚还吃了一大个芋泥包。”
宋逢林只关心:“好吃吗?”
他昨天排了三个小时,数次怀疑队伍里的人都是领工资的托。
陈颖不知道是他去买的,诚实道:“有点齁。”
哦,那接下去还要寒暄什么?
宋逢林到这有点卡壳,想想问:“要喝什么吗?我去买。”
陈颖下意识:“咱们村通外卖了。”
又猛地摇头:“我不喝我不喝,你忙你的。”
像是逃避什么洪水猛兽,再度跑回客厅里。
就这么大的地方,声音传得一清二楚。
陈韵顺着他们的对话往下:“通外卖了?”
陈颖诧异:“你不知道?”
这话说的,陈韵:“我上哪知道去?”
陈颖:“那你就是没有陈思辰的微信,他最近在跑外卖,天天发朋友圈。”
陈韵:“他不是在广州打工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颖露出个微妙的表情:“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这话长到刘迎霞夫妇带着孩子们回来,才勉勉强强结束。
陈颖不好留到太晚,约好明天再来就回家。
两家只有一墙之隔,陈韵目送她走到隔壁,转身要进屋的时候对上宋逢林的视线,不知怎么的读出他的幽怨,牵住他的手:“我们也回家。”
宋逢林就是这么好哄。
他心想只是被短暂遗忘有什么关系,他拥有的可是比那几个小时更多的未来。
冥冥之中像是赢了谁,他走路都有点带风。
第67章
第二天,陈韵是比生物钟晚一点自然醒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床已经空了一半,被褥摸上去连点余热都没有,还以为自己睡到大中午,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一眼。
上头显示8:07,还有一连串的未读消息,都来自一家人的群聊。
打开一看,孩子们全方位都是死角的照片遍地都是,不知道的以为爷爷奶奶是什么黑粉。
偏偏他们还觉得拍得不错,大批量地不断发送诸如“星星挑青菜”“阳阳被牛蛙吓哭”的逛菜市场实录。
陈韵保存下几张以作表情包的备选,切换对话框拍了拍宋逢林:【人呢人呢?】
宋逢林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没有秒回。
陈韵等了一会,心想大好的休息时间可别浪费,闭上眼企图再度入睡。
可惜越是这种时刻,她越觉得应该玩会手机,实在是躺不住,猛地掀开被子起床洗漱后,下楼找东西吃。
宋逢林在客厅里做运动,视线正对着楼梯,看到人说:“这么早起?”
八点按理说确实算早,可惜这个家里全是劳模。
陈韵打个哈欠:“没有你们早。”
宋逢林向她汇报:“我起的时候,爸妈已经要带着他俩出门了。”
得亏爷爷奶奶向来起得早,不然谁招架得住这两个小崽子。
陈韵吐槽的话有一堆,冲着空气翻个白眼:“谢天谢地,不是我带。”
还真别说,宋逢林也是这么想的。
他心想偶尔有这种念头应该不犯法,从心灵上偷偷放自己自由,先把孩子们的事情抛之脑后,问:“吃早饭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自觉走进厨房。
陈韵觉得大概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在餐厅坐下说:“我下午出趟门。”
宋逢林:“约了谁?”
陈韵:“跟小颖一起去思婷那。”
陈思婷是她三叔家的堂妹,刚生完小孩没多久。
探望产妇,有男人小孩都不太合适。
宋逢林:“好,那晚上回来吃饭吗?妈说要在院子里烧烤。”
陈韵:“坐一会就回来。”
从手机里探起头:“烧烤?咱家还有烤架?”
宋逢林端着早饭出来,下巴一抬指向角落的某个位置:“快递都在那,还没拆。”
陈韵霎时无言,只觉得父母的网购水平一次比一次超越自己的想象。
她道:“看来你今天有很多活可以干。”
这
个村子,一开始宋逢林是人生地不熟的。
而陈韵每回回来都有很多的安排,毕竟逢年过节是跟老同学们聚在一起大聊八卦的好机会,孩子们又更黏着爷爷奶奶一点,相较之下,他好像是形单影只的那个。
陈韵自觉对此是有责任的,刚结婚那两年总在出门前帮他找点事情做,十来年基本成为习惯。
宋逢林喜欢这种被惦记的感觉,又不喜欢让她玩得不痛快,好像自己成为那个束缚住她的累赘。
他道:“还有个壮丁,西洋说来家里喝茶。”
同辈的亲戚里,陈西洋算是跟他聊得来的。
连陈韵都是因为他才跟这位从小在外地长大的堂弟熟起来,说:“那晚上留他在家吃饭。”
宋逢林嗯一声,把只剩蛋白的水煮蛋递给她。
陈韵忍不住感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真好。”
耳朵尖听到嘈杂声,摇摇头:“幸福真是短暂。”
下一秒,陈星月和陈昕阳冲进客厅。
他们有一个非常充实的早晨,两张嘴制造出一百万只鸭子的效果,叽叽喳喳地跟父母分享。
陈韵的大脑信息量过载,头疼地捏着鼻梁:“慢慢说,小声点。”
这句话对孩子们基本无效,仍旧发挥着自己强大的肺活量。
说完还意犹未尽,宣布明天还要跟爷爷奶奶一起去菜市场。
刘迎霞和陈勇忠自然叫好,老两口收拾着买回来的东西。
宋逢林要上前帮忙被“赶走”,空落落着两只手站在原地。
陈韵就理所当然的不殷勤,看他的样子说:“你带星星去写作业吧。”
陈星月的天都塌了,嘴一扁试图协商,满嘴的话被妈妈给瞪回去。
当着女儿的面,陈韵再次一碗水端平:“阳阳,你也过来读古诗。”
两相对比,陈星月一下子好受许多,跑到爷爷奶奶房间里把自己的小书包拿出来:“我在哪里写作业?”
陈韵:“在爸爸妈妈房间。”
宋逢林领着她上楼,父女俩开始漫长的对峙。
楼下的陈昕阳意思意思读几遍《古朗月行》就被妈妈宽恕,哒哒哒跑到厨房去看刚买回来的虾。
他胆子有时候挺小的,虾蹦跶两下就能吓得他边叫边跑。
陈韵坐在餐厅边吃水果边看儿子不断折返,心想一早上的运动量就抵大人一天的了。
她是没有这个活力,跟扎根似的不挪窝,一直到吃完午饭才站起来:“我出门了。”
小朋友们刚刚已经被妈妈的“回来给你们带饮料”哄住,对此没有多大的意见,倒是刘迎霞一下站起来:“正好,你把请帖和喜糖给思婷带过去。”
说的是过两天的那场婚礼。
陈韵一听请帖就不高兴,拿过来一看,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刘迎霞知道她的毛病,拍她一下说:“请帖写谁的名不都一样吗?”
陈韵:“那都一样干嘛不写思婷的要写她老公的?嫁了人连帖子上都不配有名字吗?”
刘迎霞心想这怎么又上升到配不配的程度,但没有一套很有道理的话来解释,只能用大家都这样打发过去。
而陈韵即使有很多道理,也永远没办法扭转父母的固定思想。
她每每想到这儿都觉得无力,撂下一句“都这样又不都对”走了。
刘迎霞:“这孩子。”
她坐下来继续吃饭,没把刚刚那几句话当成件事,更不会跟从洗手间出来的女婿专门提起,只说:“陈韵出门了。”
宋逢林应一声表示知道,拿起筷子又觉得奇怪:“怎么这么着急,她吃完了?”
刘迎霞了然于心:“小颖一直给她发消息,估计还要去哪再吃顿点心。”
她这句话的后面几个字说得含糊不清,却还是被孙女逮个正着。
陈星月对这些最是敏锐,问:“妈妈要去吃什么?”
刘迎霞泰然自若:“妈妈都吃饱了,哪有还要吃什么?”
是吗?陈星月犹豫一下,还是觉得自己没听错,想要据理力争,又还是三两句话被糊弄过去。
天真可爱,叫人暗自偷笑。
宋逢林翘着嘴角,也被女儿质疑:“爸爸你在笑什么?”
宋逢林面不改色:“爸爸今天心情好。”
才没有。
陈星月嘟嘟囔囔:“刚刚写作业的时候你明明就生气了。”
她还敢说,宋逢林没忍住拍她的手背:“下午要是再不好好写就揍你。”
陈星月缩着脖子吐吐舌头,心里想的大概是下午的事下午再说。
宋逢林一眼看破,无奈地笑笑没说话。
又觉得还是想跟老婆说句再见,拿起手机发消息:【拜拜~】
陈韵在开车,听见提示音也没管。
倒是坐在副驾驶的陈颖问一句:“要帮你看吗?”
陈韵:“不用,你帮我看着点路就行。”
这条路的左右两边都是房子,本来就窄得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过,还时不时会从谁家的院子里蹿出点鸡鸭狗猫,让人开得战战兢兢。
但陈颖几乎天天路过,说:“正常开没事的。”
陈韵斜她一眼:“意思是我开得不正常了?”
陈颖嘿嘿笑,起了个别的话题随便聊,说着说着吐槽起所有单身人士的共同烦恼——催婚。
她道:“我刚刚说去看思婷,我妈又在念叨,说思婷比我小一岁都有孩子,还说你在我这个岁数都怀阳阳了。”
陈韵:“这话说的,我都想跟你道个歉。”
陈颖也不客气:“那你道一个吧。”
陈韵:“信不信我停车揍你?”
陈颖理直气壮:“真的,小时候比不上你天天挨骂就算了。没想到你结婚生孩子还一条龙,搞得我压力很大。”
每个人的世界里,好像总有一个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陈韵从前没有感受过这种被压一头的痛苦,现在却能体会,轻声说:“果然是谁都逃不过。”
陈颖没听清,茫然地张着嘴:“啥?”
陈韵:“没什么,就是问你想不想结。”
陈颖:“现在不是我想不想,是压根没人啊姐。”
她细数历任相亲对象的毛病,到第一个下车点还没吐槽完。
陈韵买了个学生时代最爱的杂粮煎饼边吃边听,听到最后都有点没食欲,把塑料袋的口子扎死:“不吃了,去看思婷吧。”
陈颖只好总结陈词:“好男人真的太少啦,尤其是姐夫这种类型。姐,你不懂我的苦。”
陈韵心想,宋逢林的好人人都知道,也是她的苦。
但她没办法跟堂妹细说,钥匙一拧踩油门:“坐稳了。”
陈颖都没反应过来了,车已经开出二里地,急得她大叫:“方向错了!”
陈韵及时掉头,不知怎么有点苦笑的意味:“差点开到三叔家。”
谁说不是,陈颖:“人家现在在婆家啦。”
到这一刻,陈韵才有种一起长大的堂妹已经结婚生子的实质感。
第68章
陈思婷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最近在和公婆同住。
男方亲戚见到女方家里人,免不了得寒暄上三个来回。
陈韵陈颖到了先坐下来跟长辈们打两轮太极,这才跟着堂妹进房间。
陈思婷:“你们凑合坐一下,下次去我那我再好好招待。”
她虽然在这套三室两厅的房子里住主卧,但拥有的私人空间也就这么多,腾出两把放东西的塑料椅子:“圆圆刚睡着。”
陈韵伸长脖子看床上的小外甥女:“长得很白呀,哪里像你说的那么夸张。”
陈思婷初为人母,觉得小婴儿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又很有见风就是雨的一惊一乍,说:“我就是感觉她红红的。”
陈韵:“那不叫感觉,是错觉。”
又抬头看一眼空调:“你这调的几度?热的吧。”
陈思婷:“25。”
又压低声音:“再高她奶奶进来就一直喊。”
长辈带娃,多数有这个弊端。
陈韵:“她们恨不得三伏天里
给娃穿八件,你大伯母带星星的时候也是。”
陈思婷吐槽的开关被拧开,考虑到在别人的屋檐下又憋回去,眼神注意到另一位客人坐在小凳子上一言不发,问:“陈颖你干嘛不说话?”
她俩就差一岁,从小到大扯头花,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被点到名的陈颖双手一摊:“我没生过啊,刚刚那几句话不适合我加入。”
好像也是,陈思婷叹口气:“还是没生过好。”
陈颖:“谁惹你不高兴了?”
然后用口型示意:“你婆婆?”
举凡是婚后矛盾,大家的第一反应好像都是婆媳问题。
但陈思婷想来想去,摇摇头:“还没吵起来。”
那就是不在场的人了,陈颖:“你老公?”
陈思婷:“也没大毛病。”
那陈颖能想到的第三种可能就是:“你缺钱花吗?”
陈思婷:“如果是指一个亿的话,还挺缺的。”
这话说的,谁不缺啊,陈颖翻个小小的白眼:“这不是那不是。”
又意识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圆圆不好带吗?”
陈思婷:“吃饱睡睡饱吃,挺老实的。”
以陈颖的人生经历,设想出来的答案不过这些,现在又被一一排除。
她想也许是自己没有生过孩子的原因,偏过头:“姐,你要猜吗?”
和她们两个相比,陈韵确实有可以指点迷津的资本,想想问:“是不是有点害怕?”
没错,就是害怕。
说来很奇怪,明明产房里是最撕心裂肺的时刻,陈思婷一辈子都没觉得有这么痛过,然而她直到看见女儿躺在身边,才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
那些她自以为考虑过的事情在新生命面前都显得那么不周全,小朋友每天都在不断变化,多到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负担别人的人生。
千丝万缕,从头想起来更是杂乱无章。
陈思婷:“我看我也不是当个好妈妈的料。”
陈韵:“哪样才叫好妈妈?你上网看看,现在不鼓吹这个啦。世道变了,要妈妈好孩子才能好。你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规划好自己的未来,圆圆才几个月,你想再多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种话网上也很多。但从堂姐的口中说出来好像更叫人听得进去。
陈思婷点点头:“等休完产假我就回去上班。”
她顺势说起哪些同事来探望过,提起单位给的红包。
大家从这些话题延展开来,聊了一会,陈韵看时间:“差不多要回去了,再晚你婆婆得留我们吃饭。”
陈思婷:“好,那你们慢点,我就不送了。”
她不送,长辈还得送。
客套话转悠一圈,陈颖进电梯的时候长舒口气:“老天爷,好累啊。”
陈韵:“躲在我后面一个劲不吭声,你累什么?”
陈颖:“我在微笑啊,笑得嘴巴都僵了。”
她说着还露出个完全社交性的笑容,陈韵:“再假笑报警抓你。”
陈颖:“能抓我就好了,坐牢没有上班惨。”
陈韵笑出声:“当初是谁自己志愿填的师范?”
陈颖掐住自己的脖子:“是少不更事的我。”
又辩解:“不能说全是我的主意,分数就在那,我爸妈一直说女孩子读师范是最好的。”
这套理论,陈韵闭着眼都会背。
她往好处说:“起码还有个寒暑假。”
陈颖想到快开学完全笑不出来,嘀嘀咕咕说起那些很难相处的学生家长。
这样听下来,总觉得像是没几个正常人。
陈韵:“你别吓唬我,星星马上一年级了。”
陈颖的接话能力天马行空,下一秒开始感叹时间如白驹过隙。
陈韵哪里跟得上她的思路,说:“我现在觉得工作对你是摧残得挺厉害的,这么这次回来感觉你都疯了。”
疯,就对了。
陈颖:“姐,你来我们班看看,就那个……”
姐妹俩又是一路说着话往家里开——
下午15:47,宋逢林又看了一眼手机。
他打开跟老婆的聊天记录,根据最后一句【要回去了】来推算她还有多久到家,算完接着择青菜。
坐他对面的陈西洋在剥花生,剥一个陈星月跟陈昕阳就抢着吃一个,半天了他面前还是颗粒无收,忍不住说:“不能再吃了,不知道的以为我一直在磨洋工呢。”
到底是一年只见一两次面的叔叔,陈星月不敢造次,收回手搬着自己专属的小凳子坐下:“那我也来帮忙。”
多乖巧的小姑娘啊,陈西洋:“脾气好,跟你妈一点也不像。”
陈星月只听出来是夸奖,两只手挤压着花生,用力得五官都快变形:“我还很厉害的。”
这下陈昕阳又跟姐姐攀比起来,姐弟俩抢着干活。
宋逢林对此熟视无睹,只说:“陈韵的脾气也很好。”
可拉倒吧,陈西洋在外省长大,幼时寥寥见过这位堂姐几次面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才要张嘴,顾忌有小朋友们在场又憋回去。
但宋逢林明显已经听过那些故事很多遍,说:“小孩哪有不打架,那不能说明她脾气不好。”
陈西洋两只手比划着:“陈西洪那个时候比她大这么多,都被她打得满地找牙。”
宋逢林淡定:“因为她身体素质比较好。”
到底是自家堂哥,陈西洋觉得还是要维护一下的,说:“陈西洪那大体格,只能说你老婆绝对是个高手,你自己也小心点哈。”
话音刚落,陈韵的声音响起:“陈西洋,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在哪?”
陈西洋半点没有被当场逮住的不好意思,说:“我可是刚切完三斤牛肉,有功之臣。”
又指责:“老宋,我可是把你当自己人,你老婆来你都不提醒我。”
宋逢林面不改色:“你也说是我老婆了。”
其实他刚刚还真没看到陈韵走进院子,不然表情肯定藏不住。
陈西洋无话可说,想起件事:“既然这样我采访一下当事人,你当年为何暴打陈西洪?”
陈韵心想我从小到大打过千八百仗,哪里记得为什么,摸摸女儿的头:“忘了。”
看看这云淡风轻的表情,陈西洋啧啧:“老宋,我还是那句话,你老婆绝对是身经百战。”
宋逢林大概真的想气死他,平静地哦一声。
陈西洋只能连他一起批评:“妻管严。”
宋逢林看上去很满意这个称谓,笑一笑表示接受,又给老婆拿凳子:“你监工就行。”
陈西洋一拍大腿:“你等着,我老婆下班马上就过来。”
跟谁秀不了恩爱似的。
男人的幼稚,有时候真是无法形容。
陈韵嫌弃地看他一眼,再看宋逢林哪哪都好,赞赏地拍拍他的肩。
宋逢林大受鼓舞,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一个人把烧烤剩下的准备工作干完了。
第69章
烧烤的火一生,像是点燃某种兴奋的引信。
陈星月跟一辈子没见过似的,在爸爸身后一惊一乍的。
陈昕阳躲得更远,不知道的以为是在他脑门上作案。
陈韵看着都有点“丢人”,对一双儿女的行为不予评价,自顾自招呼客人。
说是客人,其实都是关系好住得近的同辈亲戚。
陈韵都很熟,只有陈西洋的老婆赵晓青算是今天第一次接触。
做主人的,肯定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好。
陈韵反正不用管孩子,全心全意地跟“新人”聊天:“我记得你跟西洋是大学同学?”
赵晓青的性格看得出来比较内向,秀气地抿着唇,用鼻音嗯一声。
又觉得太冷淡,赶快补一句:“同学校不同专业,我们是社团活动认识的。”
陈韵:“那你是学什么的啊?”
赵晓青:“财会。”
陈韵:“那现在在厂里管账正好专业对口。”
她说的厂是陈西洋父母办的,规模不大,但效益比起在外面上班已经好很多。
赵晓青:“对,我下午去开票,不然就跟西洋一起过来了。”
聊到这儿,一把新鲜出炉的牛肉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陈西洋脸被熏得通红,只剩下一排白牙:“你吃,我切的肉。”
赵晓青嗔怪:“姐姐也在呢。”
女孩子真是美好,陈韵笑:“我还没听他叫过我姐。”
陈西洋光是想象都一抖一抖的:“我叫不出来。”
又说:“这些是不辣的,逢林说陈韵要辣的,等下一波。”
这样啊,赵晓青接过牛肉串咬一口,另一摆手挥挥:“你干活去吧。”
陈西洋抬起脚,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跟宋逢林两个人在烤炉前忙出十八个人的效果。
陈韵说句客气话:“今天西洋是真辛苦了。”
赵晓青:“不辛苦不辛苦,男人应该的。”
陈韵笑:“说得没错,男的多干活才对。”
聊到这里,赵晓青的心情有点放松了。
她道:“我看姐夫也很勤快。”
人家夸一句,你就得回一句。
陈韵:“陈西洋也很会照顾人,看看,眼睛又飘过来了。”
赵晓青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外地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老怕我觉得不自在。”
他们的事情,陈韵听过一点。
据说小情侣一开始没得到双方父母的支持,毕业后抗争到今年正月的时候才结婚。
她道:“是够远的,在这儿还适应吗?”
赵晓青:“别的还好,就是方言我不听懂比较麻烦。”
陈韵:“确实不方便,你们还是住村里,好多老人家都不太会说普通话。”
谁说不是,赵晓青若有似无地叹口气。
但大概是这段感情给予太多支撑,很快乐观起来:“我们刚结婚嘛,等以后就习惯了。”
陈韵当然往好的说:“我们结婚第一年,宋逢林也是懵懵的,你看他现在。”
赵晓青:“那天西洋还跟我说,姓陈的就我跟他是外来媳妇。”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词没用对,暴露自己夫妻私下议论别人的事情,尴尬得眼珠子不知道看哪好。
多亏宋逢林来送肉,让她暂时可以松口气。
陈韵拿着串,才想起来自己有孩子,视线转一圈没看人,问:“他俩呢?”
宋逢林:“在客厅吃烤肠喝可乐看电视。”
这小日子,过得够滋润的。
但今天还有别人家的小朋友也在,陈韵不想做扫兴的人,心想偶尔一两次没关系,说:“看一会吧,我等下再进去关。”
宋逢林点点头:“羊肉没啥膻味,要不要尝尝?”
陈韵:“待会,我现在不怎么饿。”
她刚刚收缴儿子吃一半的饼干,想着开封放着也会变潮,全数填进自己的肚子里。
宋逢林是西北人,羊肉一度是他的主要食谱,偏偏跟老婆吃不到一块去,每次抓到点机会都想安利,失败只能略显遗憾离场。
等人走,赵晓青说:“姐夫老家也吃羊肉吗?”
陈韵:“对。”
然后意识到什么:“你们那也是?”
赵晓青:“白煮羊肉,不用调料就很香的。”
又无奈摇摇头:“不过西洋也不吃。”
忽然的,陈韵想问个失礼的问题:“他不吃你会不高兴吗?”
赵晓青:“生气不至于,就是……”
她觉得饮食习惯不一样其实不是大问题,只是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的时候……她犹豫一下还是继续说:“只有我一个人吃的时候,会有点想家。”
想家?陈韵抬头看向远方,好像那里是宋逢林家的方向。
说来惭愧,也许是宋逢林和父母的往来一直很淡,跟自家亲戚更没有什么大交情,以至于结婚十年,陈韵以为他已经把这儿当故乡。
但真正的故乡,应该是相同的饮食习惯,熟悉的方言,举目四望是生活痕迹。
很多年前,陈韵想跟宋逢林结婚的理由之一,就是看中不用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跟完全没有血脉关系的人同住一个屋檐。
但现在,她曾经恐慌过的生活,好像被她带给宋逢林了。
宋逢林恐慌过吗?
陈韵不禁思索,却发现现有的证据完全推敲不出答案,又自责于自己的粗心大意,表情无比纠结。
赵晓青都不敢问她在想什么,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对别人的家事插手,赶紧给老公抛一个“救救我”的眼神。
陈西洋在翻烤串的间隙丢上她的视线,漫不经心过来假装是送串的,其实是口型问“怎么了”。
赵晓青口型:“我想换个地方。”
陈西洋了然,故意大声说:“洗手间在楼梯下面,我带你去。”
什么理由都好,赵晓青赶紧跑,夫妻俩在楼梯间窸窸窣窣地详谈。
陈西洋听完没觉得有何不对,说:“你没说错啥啊。”
真的吗?赵晓青:“但我看她脸色不太好。”
陈西洋:“你的错觉吧?我看着像在发呆。”
是吗?赵晓青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思维发散:“是不是他们因为这个事情吵过架之类的?”
陈西洋笑:“别的我不保证,这个绝对没有。宋逢林怎么会跟老婆吵架。”
赵晓青即便有远嫁的勇气,也没耽误她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跟丈夫拌嘴,说:“那就是人家没跟你说,哪有不吵架的。”
陈西洋:“还用说?你看逢林就知道,头号痴情种,老婆说一他都不会讲二。”
赵晓青翻白眼:“不像你,我讲一你讲八,非要反驳。”
陈西洋其实连这句都想反驳的,到底还是憋回去,嬉皮笑脸:“不敢不敢,您接着说。”
赵晓青还能接着说什么,瞥见他额头的汗:“你洗把脸擦擦。”
陈西洋撒娇:“你给我擦。”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客厅里的聚在一起的小朋友们。
赵晓青的脸皮还是薄的,只是轻轻捅他一下:“少不正经。”
到底是在别人家,陈西洋也就是逗逗她,问:“你吃饱没有?”
身后还是洗手间,非得问这一句。
赵晓青拽着他走:“出去说出去说。”
小两口边走边闹,引得其他人说:“知道你们新婚,不用这么秀吧?”
陈西洋哥俩好搭着宋逢林的肩:“秀恩爱的大哥大在这儿,我可不好意思排第一名。”
这是公认的排名,群众纷纷无法反驳。
倒是宋逢林自己无奈:“我今天什么也没做。”
陈西洋:“你不用专门做什么,站这儿就是。”
说实话,大家都是同性,想法有所类似,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真心已经毋庸置疑。
宋逢林低头看一眼自己站的地方,大概没听太懂什么意思,只能归之为调侃,毫不在意继续烤串。
第70章
这顿烧烤一直吃到快十点,大家帮忙着打扫完战场才各回各家,留下一家四口做善后工作。
陈韵把塑料椅子们叠在一起,抬到客厅的角落放着,余光瞥到两个孩子还在玩,说:“星星洗澡了,妈妈给你拿衣服。”
陈星月不服气:“为什么不是弟弟先洗?”
陈韵提溜她的后衣领:“因为你爸还在忙。”
陈星月便喊着:“爷爷!你在哪啊!”
叫得一个撕心裂肺的。
陈勇忠在厨房收拾没吃完的食材,甩着手出来:“你爷还有几年好活的呢。”
“找我干嘛呀大宝?”
陈星月:“你给弟弟洗澡行吗?”
当然行啦,陈勇忠不由分说两只手从孙子的胳肢窝一捞,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抱紧房间。
陈昕阳觉得好玩,嘎嘎笑得像只小鸭子。
事情虽然进展得很顺利,陈韵还是无奈地伸出手指戳一下女儿的脸:“安排上大人了。”
陈星月嘻嘻笑,撒着娇:“妈妈我今天可以不洗头吗?”
陈韵牵着她往楼上走,断然拒绝:“不行,你现在浑身烧烤味。”
那多好啊,陈星月:“香香的,晚上我做梦肯定流口水。”
陈韵逗她:“已经流下来了。”
陈星月信以为真,摸摸下巴什么也没有,跺跺脚:“妈妈骗人。”
陈韵一本正经:“真的有,被你擦掉了。”
陈星月摊开手掌,五根手指头灵活地动来动去,半信半疑:“是吗?”
她这个岁数实在太好糊弄,下一秒就变成肯定的语气:“是吧。”
陈韵极力忍住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抿着嘴进主卧洗手间调好热水的温度,才想起来:“你睡衣在爷爷奶奶房间是吧?”
陈星月点点头,又马上叫住:“妈妈我不要一个人在楼上。”
陈韵:“害怕啦?那我叫爸爸拿上来。”
她给宋逢林发消息,等了会没见回复,干脆扯着嗓子喊人。
宋逢林在拖地,拽着拖把走到离楼梯近的地方才听清楚说的是什么,大声应了句:“我拖完地拿上去!”
嗓门也够亮的,陈韵还得跟着嚎一句“好”。
她说完这句就没声音,陈星月不免觉得安静,提要求:“妈妈我想听歌。”
小朋友怕黑怕一个人都是正常现象,陈韵初中的时候看完盗墓小说还强烈要求她妈陪睡了。
她把这都归为“长大会好的毛病”,说:“好,我给你放。”
母女俩气氛融融,大概是这样,洗完澡陈星月还犹豫了一下才说:“妈妈我晚上想跟爷爷奶奶睡。”
陈韵都想铺个红毯让她一路走过去,给她穿上刚刚爸爸拿上来的睡衣,擦擦滴水的头发:“可以,吹干再去。”
陈星月老老实实地站好,吹完头发一蹦一跳地下楼,跟爸爸擦肩而过还说句晚安。
宋逢林:“你慢点,我刚拖完地,小心摔跤。”
要是会听话,就不是小朋友了。
陈星月仍旧走得豪迈,最后还呲溜一下滑进爷爷奶奶房间。
宋逢林想说她,又觉得实在可爱,无奈摇摇头,把客厅的灯全关上,也准备去睡觉——
楼上,陈韵盘腿在房间的地上玩手机。
宋逢林推门进来就看她这么坐着,问:“怎么不坐椅子上?”
陈韵:“我正在看晓青的朋友圈。”
她刚通过的好友申请。
宋逢林:“都加上微信了?”
陈韵:“我俩明天还要一起去包包子。”
已婚女士在农村的红白喜事上各自担任重要工作,少一个谁都会被各路亲戚们看在眼里,从年头被蛐蛐到年尾。
宋逢林明天也得去搬搬抬抬干点活,说:“她自己跟你说的?本来西洋还让我请你帮忙带着她一点。”
陈韵摇头:“是我先问她要不要一起的。”
她一晚上其实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觉得这样仰着脸看人有点不舒服,拍拍地板:“你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怎么一副审问的架势,宋逢林心想难道是女儿把晚上多喝一杯可乐的事情说秃噜皮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让她摆出这样的脸色,面对着她坐好:“你说。”
陈韵:“你……”
吞吞吐吐,把人的心思弄得七上八下的。
宋逢林把所有最坏的可能性都快过一遍,有点忍不住:“你要没想好怎么说,先告诉我好事坏事。”
陈韵:“我就是看到晓青,想到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又不擅长跟亲戚打交道,会不会很难受?”
刚结婚的时候,她也问过这个问题。
宋逢林每次都说“没事的”,可那并非是真心之言,因为他不想成为破坏春节的人,也觉得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要共同度过,自己早晚要克服的。
但现在,他是真的:“没事的。”
大概是心里本来就有答案,陈韵的第一反应是:“我不信。”
宋逢林还笑:“真的。”
陈韵:“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吗。”
她说完这句更难受,心想其实自己从前就知道这未必是真的,不过回家过年是这个原始家庭的一部分,并不会因为多一个人而有所改变。
既然没有办法解决,那只能牺牲其中的某个人。
牺牲这样的字眼,陈韵一直以为是自己独有的。
她的表情愈发暗沉,用力地咬下嘴唇。
宋逢林见不得她这样:“谁到新环境都得适应一下的,更何况还有你陪着我。”
陈韵反省:“我还每次都有那么多聚会。”
宋逢林:“说明你人缘好。”
让他夸了吗,陈韵:“你骂我两句吧。”
宋逢林哪里骂得出来,但看她的表情不说点什么这一茬真的很难过去,张了张嘴还是做不到。
陈韵索性伸出手:“不然打我也行。”
宋逢林简直是哭笑不得,叹口气,一脸正色:“你会嫁给让你不能回老家过年的人吗?”
陈韵果断摇头。
回家过年对她来说是个符号,潜移默化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更别提对父母而言意义有多重大。
宋逢林早知如此:“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我的优点之一。明知会面对什么,我还是想跟你结婚,这是我的选择,不是你的错。”
情皆自愿,后果他也自负。
陈韵嘟嘟囔囔:“夫妻还是同林鸟呢,什么你的我的。”
听着让人怪不舒服的。
宋逢林当然喜欢跟她不分你我,但确实认为这件事怪不到她身上。
说得扎心点,即便当时已经结婚,但他清晰知道把自己和岳父母摆在天平的两边孰轻孰重。
哪怕是十年之后,宋逢林依旧没有信心自己会是更重要的那个。
他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岳父母是那么好的家长,换做谁都会尽心尽力的回报。
可很偶尔的,他会贪心不足,希望自己能占据一点上风,然后很快在心里自问自答“不可能的”。
他的那丝沮丧收敛,仍旧和平常一样:“这个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也是。”
陈韵动容:“我保证,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莫名的,宋逢林想起陪她看过的那些电视剧,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总是从那些负心汉的嘴里说出来过。
但下一秒他赶紧把这不吉利的三个字甩走,握她的手:“好。”
陈韵马上找回自己的主场:“意思是你也觉得我对你有很多进步的空间?平常对我有很多不满吗?”
宋逢林哑口无言,只能喊一句:“陈韵。”
尾音拖拖拉拉的,不知如何是好又纵容。
陈韵好像看到个粉红色的泡泡在慢慢膨胀,搓搓自己的脸驱散幻觉:“逗你的,傻瓜。”
又比划着手指:“今年,我会帮你实现三个愿望。”
三个愿望?好像小时候看过的《格林童话》。
宋逢林心想不管这三个愿望怎么样,他幼时希望被仙女拯救的心愿已经达成,说:“行,那我好好想想。”
陈韵也跟着松口气,撑着床站起来:“谈心结束,我要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