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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很奇怪,蹦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宋逢林居然一颗心落地了。

他以为自己要伤心和难过,没想到只剩原来如此,甚至连表情都是放松的,露出一个笑容:“现在能去洗澡了。”

陈韵悄悄松口气,很周到把他领到洗手间门口:“去吧。”

又给他拿睡衣挤牙膏:“你小心点,别摔了。”

宋逢林嗯一声点点头,把洗手间的门关上。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用挑剔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发现自己从身材到外貌都没多少可取之处,像是找到一样支撑的动力:“我看着都不喜欢。”

作为陪老婆看完一整部《甄嬛传》的人,他觉得有个字很适合形容现在的情况,叫做色衰而爱驰。

当然,他不知道原来有多少色,也不敢深思有多少爱。

自欺欺人总是最容易的,生活不就是过得稀里糊涂又能一天接一天过去。

拔出萝卜带出泥,何苦费这个力气去添麻烦,宋逢林太平日子才过上没几天,不想做戳破泡沫的那个人。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水龙头被拧开,洗手间里渐渐有活动的声音。

陈韵担心他摔倒的心情稍微减弱,没事找事地叠衣服。

叠完她才后知后觉那是换下来的,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开始回想刚刚的表情。

她有流露出一丝不情愿吗?有迟疑得太久吗?有……

纷纷扰扰,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百忙之中蹦跶出一个:宋逢林会发现吗?

做贼的人会心虚,不管有没有,陈韵的气焰已经弱下去。

她这些年总是反复被这样会伤人的愧疚鞭打,两只手无意识地捏来捏去,可怜得像是被辜负的人。

宋逢林洗了个凉水澡出来,身上的露珠都带着寒气。

他擦着头发一愣:“还不睡吗?”

陈韵醒过神,往前走两步抖抖被子钻进去一气呵成,半闭着眼睛:“要睡了。”

她的拖鞋顺着这股劲飘远,被宋逢林轻轻踢回床边,然后滋溜一下钻进了床底。

他蹲着扒拉两下,露出的后脑勺扁得很平顺,只有两根头发不乖巧地支棱着。

陈韵跟他搭话:“明天你有事吗?”

宋逢林现在是无业游民一个,最近每天除了接送孩子就是在老婆店里帮忙。

他现在忽然觉得工作也是很好的东西,起码不用费心想点借口,还是诚实说:“不忙。”

陈韵:“那明天中午咱们出去吃吧,妈不在,也没人做饭。”

宋逢林把拖鞋摆正站起来:“好。”

他没有问吃点什么,神色困倦地打个哈欠。

陈韵拍拍他的枕头:“睡吧,感觉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是很累。

宋逢林人生至此,此刻是最疲惫的。

他一闭上眼就开始做梦,醒来却什么都记不住,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快十二点,陈韵在这个早上第四次进房间,对上他的视线:“醒啦?”

宋逢林反应很大,猛地坐起身:“很晚了?”

陈韵握着门把手,半个身子往前倾借着力:“还行,我以为你会睡到下午。”

这句话之后,从妈妈的身后钻出姐弟

俩的小身子。

陈星月和陈昕阳蹦到床上,差点把亲爹给踩骨折。

宋逢林身手矫健地一躲,搓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叮嘱:“小心点,别摔着了。”

陈韵都怀疑孩子要是杀人他都能给递刀,板着脸:“下来,立刻。”

陈星月顺势一跳,挨着爸爸站好:“爸爸你总算起来了,妈妈说要等你去吃海底捞!”

她盼星星盼月亮,一早上趁妈妈不注意偷偷都进房间看了好几次。

海底捞三个字,点燃陈昕阳的活力。

他一张嘴像小马达似的:“我肚子都快饿扁啦,爸爸你饿吗……”

宋逢林不渴不饿,但脑瓜子嗡嗡响。

他被儿女左一句右一句地缠着,宿醉的后遗症都涌上来,迷茫得再戳两下就该碎了。

陈韵下意识摸摸他的额头:“你要不再睡一会。”

宋逢林缓缓摇头:“没事,我洗把脸就好。”

他一双好看的眼睛失焦,像是蒙上一层雾,人高马大的,却有一种不违和的楚楚可怜。

陈韵更加温柔:“好,你慢慢来。”

又转换语调:“你俩快把爸爸的胳膊拽断了,不要吵,去客厅等着。”

姐弟俩夹着尾巴跑了,不忘催促:“爸爸你快点啊。”

陈韵就后悔昨天不该嘴快跟他们说今天出去吃,一早上简直是被魔音穿耳。

她道:“你要是不舒服,我给你煮点粥,我带孩子出去吃。”

宋逢林:“不用,我马上好。”

他洗漱也简单,前前后后不到十分钟就站在玄关穿鞋,弯腰想起件事:“今天店里怎么办?”

陈韵:“没事,就关一天门,这个月也还没给潇潇放假呢。”

虽然咖啡店不是大生意,但她向来很有服务业的精神,觉得在其位谋其职,有几回刮台风都一个人把店给支棱起来了。

这样一想,是不是可以很牵强地认为自己在她心里也有点分量?

哪来的脑回路呢?当年居然能靠这种解题思路上大学,真是匪夷所思。

宋逢林有点想笑,嘴角扯出复杂的弧度,连表情都变得难以形容。

陈韵今天密切关注他的一切变化,第一时间捕捉到这几不可见的情绪,问:“是不是还觉得晕?”

宋逢林的酒量是不太好,但他昨天喝得也不算多,说:“没有,就是有点低血糖。”

一问一答,实在都再正常不过。

然而不知是心虚还是女人的直觉,陈韵心头总有几分毛毛的,但大概是这几年老怀着这样的揣测,反而有点拿不准究竟是不是。

即便在心里,这个疑问也只敢轻轻地落下,好像多想一秒十年来塑造的完美世界就会毁灭。

光是其中千百万分之一的可能,都叫人面色煞白。

陈韵昨晚本来就睡得不安稳,早起又被两个孩子吵得没一刻安宁。

她不过是强撑出一点气色,根本经不起一点雨打风吹,不由自主地低眉垂眼,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

只是那么短短的瞬息,夫妻俩内心各自演了好几出戏。

但孩子们一无所知,只顾着喊:“妈妈,爸爸!电梯来啦!”

有句话很对,下一代是家庭的粘合剂。

那些若有似无的重重迷雾散开,宋逢林一边拿着手机,空着的另一只手一伸:“走吧。”

陈韵顺势牵着他,找回一种被爱的安定。

这一刻她发现,原来在她构建的稳定世界里,他是超乎预料的重要。

第42章

大概是暑假的缘故,即使是工作日的中午,离家最近的海底捞也客似云来。

陈韵一早上心魂不定的,都忘记还得取号这件事。

她看一眼刚拿到手的排号单跟孩子们商量:“换一家行吗?”

陈星月摇着头,两根麻花辫跟着甩:“不行。”

又双手合十卖可怜:“妈妈我们不吃别的好不好。”

陈韵哪里硬得下心,无奈捏捏她的脸:“知道啦。”

然后头一转:“你要不要先吃别的垫一垫?”

宋逢林:“没事,我看叫号挺快的。”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还被这种吵闹挤得想化作尘埃,下意识地皱眉:“我去楼下买杯咖啡,你喝奶茶吗?”

陈韵:“不喝了,待会点可乐。”

两个孩子一听可乐就蹦跶,扯着妈妈的手的晃。

陈韵脑瓜子都跟着晃,都没发现宋逢林已经走到电梯处。

手扶梯缓缓向下,渐渐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

会不会有一天他离开这个家,也是这样的呢?

陈韵莫名叹口气,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余光留意着儿女的动静。

姐弟俩在玩剪刀石头布,输的人可以打赢的人一下,三局过后双方已经快打急眼,马上就要各自哭一场了。

陈韵见势不妙,在目光所及里找件事,说:“我们来叠星星吧,看今天能抵多少钱。”

陈昕阳还不怎么识数,比姐姐多输了一次倒是清清楚楚的。

他不太情愿:“姐姐打我。”

陈星月:“你也打我!”

快上小学的人了,发脾气都更有理有据,脸一别:“你玩不起,不跟你玩了!”

她亲亲热热地挨着妈妈坐,大有要在家庭里孤立某个人的架势。

陈昕阳委屈巴巴扁着嘴,也不敢顶嘴,挤在妈妈的膝盖上。

陈韵不调解这种矛盾,只是拿着纸条示范:“像这样慢慢地绕过去。”

最后一收尾,像模像样捏出星星的五个角,只不过“肚子”鼓不起来。

陈星月对妈妈全是滤镜,语气浮夸:“好好看啊。”

陈韵失笑:“你妈年轻的时候也折得好着呢。”

陈星月:“那是什么时候?”

陈韵一怔:“很久很久了。”

陈星月:“我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吗?”

够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陈韵随口“嗯嗯啊啊”敷衍过去,脑海里飘过往事,神色也显得恍惚。

陈星月埋头折好一个皱巴巴的像是星星的东西,宝贝一样:“第一个送给妈妈!”

陈昕阳现在就不记得刚刚还跟姐姐绝交了,举着手说:“我也想要。”

陈星月才不理他:“下一个是要给爸爸的。”

话音刚落,买咖啡回来的宋逢林很顺畅地接上:“给我什么?”

陈星月显摆:“爸爸我折的星星,是不是超好看!”

宋逢林捧场:“好看,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星星呢。”

居然是第一次,陈星月:“妈妈说她以前做了好多,没有分给你吗?”

宋逢林的眼神微不可见的颤动。

他有个跟谁都不能提的秘密,那就是刚谈恋爱那阵子曾经十分关注过对象前男友的社交媒体。

胡宇辰在分手之后也没有删除过那些曾经甜蜜的证据,其中照片有一张是满满一玻璃瓶的星星。

他的配文是;【某人亲手折的】

某人某人,咂摸在唇齿间都尽显暧昧和青涩。

宋逢林当然也收到过很多老婆的礼物,但他仍旧会渴望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然而只是念头他没法宣之于口,觉得自己像是阴沟里的臭老鼠。

原来名正言顺,也需要躲躲藏藏。

宋逢林藏住心事,摸摸女儿的头:“有啊,你不就是妈妈送给爸爸的星星。”

这话不太像是他能讲出来的,效果可谓是老少通吃。

陈星月被哄得龙颜大悦,纡尊降贵给弟弟一个好脸色看。

向来是姐姐发句话,陈昕阳就屁颠屁颠凑过去。

两个人又好得跟什么似的,亲亲热热地研究起五子棋。

真是一会一个样。

陈韵心想只要他俩能消停就行,仰起头:“你咖啡喝完啦?”

宋逢林:“嗯,一口闷。”

他喝的时候也想象那是酒,有一种能解千愁的豪气干云。

陈韵倒是关注他的胃:“冰的吗?你还空腹呢。”

宋逢林是个很好哄的人。

他一面要自己正视“她不爱我”这件事,一面又从细枝末节里汲取养分壮大那颗自我攻略的心。

这种完全相反的思路在脑海里也没怎么拉扯,天平轻易地向一边倾斜。

宋逢林:“没有不舒服。”

行吧,陈韵不吭声,很顺手地戳两下他的手背。

她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触碰之间全是不灼人的温度。

宋逢林的肌肤留下个转瞬即逝的小坑,下一秒就不知道到底是哪处曾经被流连。

他想,自己起码是不被讨厌的,如释重负地笑。

陈韵没看到,只是盯着叫号台的屏幕,然后猛地站起来:“到我们了。”

一家四口往里走,在这种锣鼓喧天的日子里居然还占了靠窗的好位置坐下。

往下看就是商场露天的儿童乐园,大中午的居然还有几个不怕晒的小朋友们在玩耍。

陈星月和陈昕阳也是不怕晒的,嚷着:“妈妈我也想去滑滑梯。”

陈韵断然拒绝,手指快速地在iPad上点着单。

等她闲下来喝口水要玩手机,才发现父母发了很多群消息。

刘迎霞跟陈勇忠都不擅长打字,发的全是视频里夹杂着话语背景音。

他俩既介绍了午饭的菜色,还得让亲戚们挨个冲着镜头打招呼。

上面的宋逢林已经一条一条都回过了,陈韵没了用武之地,让两个孩子给爷爷奶奶发语音。

明明才一天没见,祖孙你侬我侬得如隔三秋。

陈韵都觉得浑身在掉鸡皮疙瘩,摸摸手臂。

宋逢林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问:“冷吗?”

陈韵嘴角翘起个弧度,微微摇头伸出掌心:“手机我拍张照。”

宋逢林递给她,一边往煮开的锅底里下菜。

陈韵立刻喊:“别动。”

她调整角度,拍了几张后点开相册看,咦一声:“你昨天拍了这么多照片啊?”

宋逢林:“赵焱传给我的。”

跟他拍的也差不多,陈韵勉强夸奖:“不错,每个人的胳膊腿都在。”

宋逢林知道她说的其实是自己,笑:“这个我现在也做得到。”

那可真是好了不起啊,陈韵斜眼看他:“你就不能更有点追求吗。”

宋逢林:“可以,我回头好好学学,正好现在不上班。”

他自打不上班,说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陈韵捏着拳头鼓劲:“看好你哟。”

宋逢林给她夹一筷子烫熟的肉,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就是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幸福变得具像化,陈韵毫不吝啬:“宋逢林,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公。”

老公是身份,和爱并不挂钩。

宋逢林居然还能笑出来,心想她挺会避重就轻的,郑重其事道:“谢谢。”

倒让陈韵愣住,眨巴眨巴眼迟疑道:“不用谢。”

不,要的。

她不知道宋逢林有多感激遇到她,并且能在人海茫茫中成为被她选中的那个人。

结婚这十年来他每一天都觉得原来人生真的有苦尽甘来这回事,以至于都不敢渴求老天爷再给予别的幸运。

不过是不被爱而已,宋逢林太习以为常。

他忽略五脏六腑的隐隐作痛,在心里偷偷跟陈韵说:没关系的,我还是很爱你。

只是尽管努力说服了自己,他脑海里仍旧跑出一句悄悄话:但是可以的话,希望你也可以爱我一点点。

第43章

吃过午饭,一家四口去了商场二楼的游乐场。

陈星月和陈昕阳是常客,换上防滑袜之后熟门熟路撒开蹄子跑。

在这种地方,解放的不光是孩子,家长们也得以喘息。

陈韵夫妻俩找了个能纵观全场的位置坐下,视线时刻留意着孩子跑到哪。

看了一会,宋逢林就有点昏昏欲睡。

他摘下眼镜缓一缓,掐大腿想让自己集中精神,头却忍不住一点一点的。

陈韵大方献出肩膀:“靠着睡会吧。”

又提议:“或者你先回去?我能看得住。”

宋逢林离不开她,不想错过这种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刻,温顺地依偎在她身侧:“就睡半小时。”

他个子高,这个姿势其实颇为别扭,加上这里吵吵嚷嚷的,没几分钟就睁开眼。

陈韵察觉到轻微的动静,偏过一点头:“不再睡一会吗?”

宋逢林向来睡眠浅,这会纯粹是酒精的后遗症在作祟。

他摇摇头,后知后觉这个动作像是伏于颈间撒娇,顿住不动:“他俩呢?”

陈韵指给他看,正好跟玩保龄球的儿女对上眼,招招手叫他们过来喝水。

陈星月跟陈昕阳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跑出满头汗,脸颊红得像苹果,刘海浸透贴在额前。

学龄前儿童的活力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熊熊燃烧,陈韵光坐在旁边看都有点累得慌。

她眼看时间差不多,说:“我先回家做饭了,你们等会回。”

宋逢林:“好。”

看孩子其实算容易的活,叫他们回家吃饭才是个大难题。

姐弟俩面对爸爸,很敢拿出抵死不从的架势,不知道的以为是遇见人贩子了。

但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垂眉搭眼地跟着走。

宋逢林从小吃过很多苦,对下一代难免娇惯。

他当然知道什么教育方式是对的,一方面又有种对多年前的自己的补偿心理,因此路过文具店的时候没忍住,主动提出:“要不要买东西?”

哪有说不要的小朋友。

姐弟俩美滋滋各消费十块,跟爸爸又是天下第一好。

宋逢林也高兴,仿佛能看到心尖上的小缺口被抹上水泥填平——

此时,陈韵在家炒最后一个菜。

她的厨艺尚可,不过嫌天气热不肯大动干戈,敷衍地做出一荤一素,想想是有点不够,切了盘西瓜凑数。

老公孩子进家门的时候她正好在啃西瓜皮上的那点红,汁水顺着下颌线滴落,衣服领口上渲染开一团,毛毛糙糙得可爱。

宋逢林给她拿纸巾:“等会我吃,不浪费。”

陈韵把瓜皮一扔才接过来,胡乱在嘴上擦两下:“盛饭吧。”

又喊:“洗手啦!”

不用指名道姓,谁都知道该做什么。

大概是下午消耗太多,孩子们对晚饭抱有极大的热情,捧着碗就扒拉。

陈星月忙里偷闲还捧场:“妈妈做饭最好吃了。”

给她嘴甜的。

陈韵宠溺地捏捏她的脸,又夹一筷子空心菜:“那就多吃点。”

陈星月乖乖巧巧张大嘴,叫人看着不知道多喜欢。

陈昕阳就没那么老实,悄悄把菜推到碗边。

陈韵倒不觉得挑食是多大毛病,毕竟她本人小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道:“阳阳你吃三口菜就行,明天妈妈再给你炒西兰花。”

陈昕阳勉强是能吃上三口,没怎么讨价还价就答应。

他现在也能数到十了,吃完竖起三根手指头给妈妈看。

陈韵浮夸地夸他是全世界最棒的小朋友,连表情缝里都挤出一点真情实感。

陈昕阳十分受用,主动说:“我还能再吃好多。”

他把剩下的菜也吃了,展示空荡荡的碗给大家看。

陈韵跟宋逢林齐齐鼓掌,深觉得为人父母确实需要付出许多,对视一眼憋住笑。

陈昕阳哪里知道大人的“演技”高超,还在边上跟姐姐叫嚣:“我是第一名哦~”

一副欠扁的样子。

陈星月摆出大人的姿态,哼一声:“幼稚。”

敌不动,我生气。

陈昕阳婴儿肥的小脸蛋鼓成河豚了,半响踩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去玩小汽车。

陈星月真是没白多吃几年饭,不费吹灰之力获得胜利,站起来大声宣布:“我也吃完啦!”

陈韵打发她去玩,自己收拾餐桌。

宋逢林不用人使唤,到阳台去收衣服。

谁干活,谁知道家务多。

陈韵觉得自己没做多少事,一晚上也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把两个孩子都哄睡后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宋逢林扔完垃圾回来,看她的样子说:“早点洗澡睡吧。”

陈韵:“我不想动。”

她往后一倒,一只脚翘得很没礼貌,四仰八叉地躺着看天花板,衣服的下摆往上飞,露出纤细的腰肢。

客厅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她下意识地半眯着眼,模样慵懒又惬意,

宋逢林的心头好像被小猫伸出爪子挠了一下。

他最近确实饱暖思**,连男人身体的本能反应都频频起义,此刻有点小念头实在再合理不过。

几乎是被欲望控制,

他坐在了沙发的边缘,大腿挨着她的发顶。

陈韵察觉到靠近,一只眼睛掀开点缝隙又耷拉,柔顺得全无任何防范。

诚然他们是夫妻,多么亲密都像是理所应当的,但宋逢林还是为此喜悦。

他妄图试探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却既怕昨天误会了她的表达,又怕得到一个更肯定的答案,骑虎难下地收回即将触碰她衣领的手:“回屋睡吧。”

陈韵鼻音答应,赖了一会才起身去洗澡。

她着实困得很,洗完含糊说声晚安就钻进被窝里。

沐浴露的香气里好似有什么动人心弦的成分,撩得宋逢林按捺不住。

他在洗手间里磨磨蹭蹭地洗澡,出来后仍旧有点空落落的,手环着老婆的腰。

陈韵下意识地靠他更近,动作之间哪里都碰到,本人却毫无所觉地睡得香甜。

宋逢林喃喃自语:“我真是个男人。”

他无奈地叹口气,慢慢地腾出手脚。

明明动作很轻,陈韵还是不满地哼唧两声。

宋逢林终于忍不住。

他手指顶着陈韵的脸,嘴唇轻轻拂过。

像是一片羽毛挠得人痒痒,陈韵慢慢地睁开眼。

她还带着三分睡意,话音也含糊不清:“好像有蚊子。”

宋逢林亲吻的力道变重,手顺着她的肩而下,轻笑出声:“没有蚊子。”

结婚十年,陈韵很清楚现在在发生什么。

她的意识慢慢回笼,说出口的话全是撒娇:“宋逢林,我好困。”

是呢,她很困了。

宋逢林心潮打出去的浪花全收回,掌心仍旧带着温度抚过她的脸:“睡吧,晚安。”

到这一刻他还是想说服自己,拒绝和确切的答案并没有任何关联。

第44章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陈韵悄悄睁开眼。

她不知道宋逢林睡着没有,只能从感觉来判断,想想还是没敢有太多动作,闭上眼一声不吭。

但表面巍然不动,不代表心里也云淡风轻。

毕竟这短短24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真是叫人心慌。

陈韵都觉得审讯室里的那盏灯已经打在自己的头顶,随时都会让真相无所遁形。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在夏日里都仿佛如坠冰窟,无端地瑟缩。

一动,宋逢林就察觉。

他的睡眠一直很浅,是学生时代每天三更眠五更起留下来的习惯。

因此两个孩子刚出生那阵子,他是最不得安宁的,一夜醒来百八十次。

所以新养成的习惯,就是会在风吹草动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拍拍。

他的掌心宽厚,确实让人心安和安慰。

这种肌肤相亲的温度,不带有一丝旖旎,起码对陈韵来说是如此。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性的婚姻早晚到尽头。

她不想走这一步,就得做出改变。

要怎么改?答案很显然只有一个。

但如果这是件能轻易克服的事情,陈韵早就做到了。

她在心里微微叹口气,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最终定格在女儿出生那天。

陈韵是半夜破的水。

她当时已经快到预产期,全家时刻都做好准备,喊一声大家就着急忙慌把她送到医院去。

结果医生一看离生还远着呢,叫她躺在病房等。

至今陈韵都记得天花板上的那盏灯,灯光颜色死白,周遭的空气比停尸房还要冰冷。

她在关键时刻才终于有生孩子是道鬼门关的意识,只好骂骂周遭的人发脾气。

首当其冲,自然是宋逢林。

谁叫孩子是两个人的,却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受罪。

陈韵怀孕以来都很坚强,对任何的不良反应一笑置之。

那一刻猛然全部发泄,眼泪掉一箩筐。

宋逢林本来就嘴笨哄不来,只能顺着说。

“是,老天爷不公平。”

“好,下次我生。”

“行,不要老二。”

……

好话又不能安慰谁,陈韵心里头堵得慌:“那也是你占便宜!”

她说完这句就被推进待产室,独自面对身份上的转变。

等再出来,她就成为占便宜的那个——拥有从母姓的女儿陈星月。

多少亲戚朋友都跟她父母说恭喜,似乎大家真的能看到老陈家虚空之中续上的香火。

陈韵起先没觉得怎么样,架不住人人都把这当作她被爱的铁证。

即便是对她的婚姻生活一无所知的甲乙丙丁,也会在知道她老公主动让孩子跟妈妈姓之后感叹:“这是真爱啊。”

爱吗?宋逢林的心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陈韵总觉得不舒服。

她说不出来哪里奇怪,被热闹的气氛裹挟着配合欢喜鼓舞,迷迷糊糊到生二胎。

麻醉药还没消退的时候,陈韵听到父母在说话。

陈勇忠:“咱家也有带把的了。”

刘迎霞:“以后我也算是对得起你家了。”

对得起?那谁是需要对不起的人?

前半生真是恍如一场笑话,又没办法真心实意地去恨。

陈韵想说服自己不过是两句话而已,自己这么多年得到的才是最真切的。

可惜全世界的人都在提醒她,她的丈夫已经成为她隐形的哥哥/弟弟,生命里姗姗来迟的竞争者。

比她成绩好,比她能赚钱。

老陈家的族谱上光明正大写下他的名字,她反而成为顺带的那个。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陈韵当然不在乎族谱这种东西,知道该向世道抗争才是对的。

可她也是个普通人。

心软,怯懦和掩耳盗铃。

迷茫,愤怒和不知所措。

一切情绪最终抽丝剥茧,归根究底全由这个姓氏而起,变成扎向宋逢林的针。

诚然陈韵知道他是无辜的,但她真的很需要一个出口来化解选择这段婚姻的初衷。

说来十分可笑。

即使亲眼目睹过很多痴男怨女,坚定认为爱情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但陈韵曾经对婚姻的全部幻想,都建立在相互喜欢的基础上。

她在结婚的时候把这个需求往后挪,可以说是把父母的将来作为第一步考量。

那些一家三口美好得冒泡泡的日子,是她人生最想要持续的东西。

结果她以为可以延续这份快乐的新生命,却让她现在只能生活在编织的梦里。

父母疼爱,儿女双全,夫妻和睦。

任谁来看,陈韵都该是全世界最应该满足的人。

可她不满意。

她每一天都沉浸在纠结里,却又不知道究竟可以做点什么来脱离苦海。

跟父母谈谈?她无从诉诸口。

跟宋逢林说说?她害怕会打破现状。

如果非要做一个详细对比的话,陈韵其实更恐惧后者。

以己度人,她觉得宋逢林大概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是婚姻里的那个妥协选择,也不能理解自己想让她开心的事怎么都变成错误。

更何况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她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而且说完又会如何?

她什么都不做,生活风平浪静。

她轻举妄动,人生瞬间起波澜。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陈韵也不例外。

然而那些诚实的声音总是春风吹又生,在每个静悄悄的角落冒出来。

每次被按捺下去,都留下一丝裂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陈韵能感觉到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却又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她甚至自我诘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振聋发聩,唯余沉默。

就像可以相拥而眠,却不能更进一步的夫妻生活。

非要说的话,陈韵觉得自己是矫情。

她没有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现在的状态,也找不到恰当的表达。

藏在偶尔的欲言又止里的情绪,也是另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词穷。

她没办法准确剖析的心理,只能继续阴暗地埋在角落里,持续幻想一种可能:如果我没有嫁给宋逢林就好了。

这种假设并非是美化没走过的路,而是建立在陈韵明确知道嫁给宋逢林的好的基础上。

但没有人说过,最爱她的人,原来也会给她带来最多的痛苦。

思及此,陈韵牙关紧咬,下意识地瑟缩。

一动,宋逢林伸手摸摸她的后颈。

摸完大概觉得是空调的问题,腾出另一只手去摸遥控。

陈韵贴他更近,闭口不言的心思占据上风。

她很自私地想享受这很多很多的爱,在心里默默祈祷:我有罪,将来可以下十八层地狱,但宋逢林是大大的好人,老天爷千万不要再欺负他。

第45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天起床陈韵就觉得鼻塞喉咙疼。

她是个对客人负责任的老板,只好“旷工”带娃。

宋逢林作为交换选手到咖啡店上班,在潇潇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进了烘焙间。

门一关,他自己先心虚。

毕竟他会做的甜品其实就一种,还是店刚开业那阵子学的,现在早就手生,只能翻出教程依样画葫芦。

光看不够,还得有人远程指导。

陈韵刚把儿子送到绘画班,就看到满屏的未读消息,赶紧点开回复。

宋逢林腾不出手打字,过了会索性发个视频通话。

他把手机放在台面的支架上,镜头从下往上正好照着下颌线。

明明脸最近看着有几分消瘦,从这个角度愣是看不出他轮廓的棱角。

陈韵心想自己是绝不会让自己这样出现在镜头里的,说:“你面向烤箱,左手边上面的柜子里有新的油纸。”

宋逢林那边叮铃咣当的,不知道以为在炸厨房。

他的声音从夹缝里出现:“等我一下。”

即使表情没什么变化,都能看出来狼狈。

陈韵好笑道:“实在不行算了,今天没蛋糕也行。”

不行两个字,在何种场景下对男人都是宣战。

宋逢林铿锵有力:“我可以的。”

陈韵不好再打击他的自信心,心想做得不好可以内部消化,先给潇潇发消息打好招呼。

潇潇:【我待会评价的时候要说实话吗?忠言逆耳啊姐】

陈韵:【他不是小心眼的人】

潇潇悄悄嘀咕:那得分跟谁吧。

她觉得站在礼貌的社交立场还是少说点戳人心窝子的话,提前开始措词。

宋逢林尚不知有人在外面等着他的失败,自顾自地忙活着。

他谨慎地审视眼前的食材,想起多年前被化学实验课支配的恐惧。

陈韵隔着屏幕看他迟迟不动,抿住欲言又止的嘴。

她在沉默中以手托腮,眼神没有目标地飘来飘去。

宋逢林脑海里过完一遍流程,视线定在屏幕上:“我开始了。”

一脸的郑重其事,吸引陈韵慢慢地聚焦。

她的瞳孔好像因为有注意力而闪亮,连带着微笑都变甜美:“加油。”

宋逢林的压力更大。

他心想只是个蛋糕而已,何苦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只得暗自捏拳,然后单手往碗里打三个蛋。

还怪帅气的,陈韵拍拍手:“厉害。”

她正在机构里等孩子下课,有间不密封的教室里传来老师拉长音的话:“tongtong太棒了,老师要奖励你。”

两句话几乎是重叠在一起,显得陈韵很没有诚意的样子。

她尴尬挠挠脸,尽量无辜地瞪大眼,带入从前看过的偶像剧女主。

宋逢林心中一动:“我会有奖励吗?”

陈韵:“肯定有。”

她本来想接一句“给你买礼物”,宋逢林已经说:“那我来选?”

他目光灼灼,陈韵莫名有点紧张,缓缓点头。

宋逢林看得见她隐藏的迟疑,给她打预防针:“不会很贵的。”

明码标价的礼物,不会叫人总是提心吊胆。

陈韵:“贵的也可以。”

宋逢林在物质上其实没多大追求,想要礼物实属心血来潮。

他更多是出于想要被花时间的需求,笑一下没说话。

陈韵也沉默了。

她的人还在屏幕里,视线到处飘荡着,从半拉玻璃窗里留意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两只眼睛好像能同时看着两个方向。

一个人的注意力就这么多,宋逢林已经习惯在她的世界里不是第一位。

他结婚的时候早知如此,现在却还是贪婪地想独有她,心想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微不可闻地叹息。

陈韵当然没听到。

正好是女儿的下课时间,陈星月冲向妈妈:“妈妈妈妈妈妈!今天可以喝果汁吗!”

小姑娘像是炮弹一样砸过来,陈韵受不住力往后仰,手肘一下子撞在墙壁上。

她道:“星星,咱能斯文一点吗?”

陈星月狗甩尾巴似的在妈妈怀里蹭来蹭去:“我现在好渴啊。”

陈韵把口罩盖得更严实一点,把女儿扯开:“那就多喝水。”

水对小朋友没多少吸引力,陈星月撅着嘴巴。

她知道撒娇没用,一扭头看到爸爸在屏幕上,大为兴奋:“爸爸爸爸爸爸爸爸!今天可以喝果汁吗!”

没对着耳机,都没能挡住她的声波传递。

不过宋逢林那边也颇有些动静,只听到窸窸窣窣的话音。

他:“星星下课了?”

陈星月捧着手机叽里呱啦,脸几乎贴在屏幕上,不知情的以为有一个世纪没见过爸爸。

宋逢林怎么看她都可爱,一分心奶油倒多了。

他表情僵住,脑海里闪过好几个补救措施,随便再说两句挂断通话。

最后不外乎是水多放面,面多放水,硬生生做出来两个12寸的蛋糕来。

潇潇一早上没敢进来催做得怎么样,看到成品瞪大眼。

她对男人做甜品这件事毫无信心,只是有一颗尽职尽责打工人的心,琢磨着待会试吃之后如何委婉拒绝让这俩蛋糕上架。

宋逢林也处于忐忑之中。

他对自己没有滤镜,但考虑到口味是十分私人的事情:“你切一块尝尝吧。”

潇潇只敢切小小的角。

她心想入职的时候也没说这工作还需要付出生命代价,拿出视死如归的精神,挖下米粒大的一勺抿抿。

虽然没品出味来,但也不太像是毒药。

潇潇又吃一口,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真能吃啊。”

宋逢林要是跟老家的同龄人一样早早的不读书,生出来的孩子恐怕也有她这么大。

他以长辈的姿态不觉得这是冒犯,拿出打包盒:“那就好。”

潇潇:“给韵姐送过去吗?”

宋逢林嗯一声,弯下腰把蛋糕的切面弄得更平整。

他好像要展示一件艺术品,动作小心翼翼得捏不死一只蚂蚁。

潇潇心里直呼磕到了,赶紧拍照给老板看:【给皇上送寿礼也就这架势了】

学习不怎么样,五花八门的比喻倒是掌握得挺好的。

陈韵还在等孩子放学,回她一个“好好工作”的表情包,一边下单午饭的食材。

还没选好要买点什么菜,宋逢林的消息跳出来。

【蛋糕好了,潇潇说可以卖。】

【你想吃吗?我叫个闪送。】

【孩子也可以吃一点。】

陈韵:【你先放冰箱,待会回家顺路过去拿】

宋逢林:【还得多走一个路口,挺热的今天。】

陈韵:【领导视察,休得多言,你做好接待工作就行】

宋逢林都能想像她打出这句话时的表情,难得很懂这种幽默

回复:【收到,请领导放心】

陈韵确实挺放心的。

她现在只需要操心午饭吃什么,充分参考儿女的意见之后才结账。

陈星月和陈昕阳一早上都在教室,一到太阳底下跟吸血鬼似的哇哇叫。

两个人都觉得跑得更快能被晒得更少,熟门熟路把妈妈甩在后面跑进咖啡店。

陈韵跟得紧,只落后两步,刚好够宋逢林雨露均沾把两个孩子都抱一抱,好整以暇:“领导莅临,蓬荜生辉了。”

陈韵:“你说哪里是蓬荜?”

宋逢林一时语塞。

他的情商都用在刚刚,脸上又是熟悉的不知所措。

陈韵在他手臂上轻轻掐一下:“怎么没给领导准备横幅?”

宋逢林:“下次准备。”

陈韵就怕他这种随口一说都当真事办的个性,赶紧:“别,我怕社死。”

宋逢林收回念头,勾住她的小拇指:“你来一下。”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掺和。

潇潇眼疾手快把小朋友们哄住,露出个微妙的笑容。

陈韵回头看一眼,她就立刻假装在看天花板,弄得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宋逢林不知道有人提前帮他铺垫了情绪,推开烘焙间的门,往右跨一步让出路。

小小的空间里挤下两个人并肩站着,显得逼仄不堪。

陈韵索性半坐在台面上,拽着他的胳膊借力:“怎么了?”

宋逢林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伸长从上面的柜子里拿东西,嘴也没闲着:“我本来想放在外面等你的,但有点不好意思。”

说着话,他掏出一束花。

论姿势确实不太唯美,好在花开得实在娇艳。

但他这人在某些事上是有点刻板,非情人节这样的节日基本不会有送花的念头。

陈韵诧异:“怎么突然想起买花了?”

宋逢林:“迎接领导,不都要献花吗?”

他觉得自己这一招怪聪明的,应该能哄人开心。

陈韵的确开心。

但好端端的百合和桔梗,都被这个“献”字扯断所有浪漫。

她忍不住扶额:“你说得很有道理。”

宋逢林看她的脸色:“不喜欢下次我买别的。”

他需要很多的确定作为反馈,总疑心世上多数都是面子情。

但这种需求对这段亲密关系里的另一半是种勒索,陈韵只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愿意反复证明:“超级喜欢。”

一而再,再而三。

宋逢林才肯当作是真心,妥帖地收藏起来。

第46章

礼尚往来,陈韵做完午饭,也给宋逢林送了一份。

她一进厨房就觉得体温直线上升,要不是扭头看一眼嗷嗷待哺的儿女,早就撂挑子点外卖。

但为人母之心在满头大汗面前也不剩多少,只简单地把海苔和米饭搅和两下,白水煮的牛肉和青菜加点调味料拌一拌。

对孩子来说是略显敷衍,却正好适合减肥的人。

宋逢林那份的肉片格外多,盖子一打开都快冒出来。

大概是天气的作用,拿到手里都还尚且有余温,烫得他一颗心暖洋洋,给老婆发消息:【不用特意给我做减脂餐的】

陈韵倒不是特意。

她本来买了好些菜,准备在她妈回老家的日子里为孩子们大展拳脚,可惜不是个能在厨房多待的人,举白旗那叫一个爽快。

不过不妨碍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厨房,拿爸爸当正面教材教育:“你们自己看,爸爸这种态度,才是只吃不做的人应该有的。”

陈星月挑着饭里的海苔,小声嘟囔:“爸爸当然不会说妈妈不好。”

她被奶奶养叼嘴,每顿饭不仅色香味俱全还有摆盘,现在由奢入极俭,全然的不适应。

说实话,陈韵小时候不知比她娇气多少,倒没觉得孩子这样挑挑拣拣不好:“晚上烤鸡翅吃,中午就先这样吧。”

鸡翅的魅力大,妈妈的威力更大。

陈星月也只是敢嘀嘀咕咕而已,连碗底都吃得干干净净。

她吃完饭才有种终于过上暑假的感觉,拽着弟弟玩过家家。

陈昕阳本就不多的头发被扎成无数小啾啾,粉色发卡们在他头上开大会,尊荣叫别人不忍直视,自己还在那傻乐。

陈韵把餐桌收拾好到客厅一看,简直不想承认这都是亲生的。

她移开目光,定格在电视柜的灰尘上。

家务是开始就很难停下来的事情,擦完柜子后看地板又不舒服。

陈韵难得勤快一回,里里外外转个不停,太阳快下山往沙发上一趟,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殊不知陈昕阳已经盯上妈妈很久,立刻八爪鱼似的贴过来:“妈妈我想去楼下骑车车。”

孩子也不能没有户外时间,趁现在是应该出去走一走。

陈韵念头方起,打个哈欠:“那你问问姐姐书看完没有。”

陈昕阳冲进书房,又及时地刹住车,没有扒拉妈妈那股劲头,略显狗腿子问:“姐姐你要去楼下玩吗?”

陈星月识字不多,课外读物还是以带插图的为主,捏起来薄薄一册。

她头也不抬:“等我看完。”

陈昕阳很老实地等,脚丫子都不敢动一动。‘

还是陈韵听见没什么动静,勉强从沙发上爬起来后才“解救”他。

姐弟俩一下午起码大战过八百次,都以姐姐的天然优势胜出。

陈昕阳现在就跟个小鹌鹑似的,抱着妈妈的大腿:“妈妈不要吵到姐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