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延和殿。
燕景帝紧急召了太子、几位王爷和文武重臣一起商议益州之事。
“益州大败, 钟长贵不知所踪,副将松权霄携五千军士叛逃,容枝府大半县城失守, 区区一万西晋军在朕的疆土来去自如, 犹如过无人之境。”
“好啊!真是好啊!”
燕景帝望着地上装鹌鹑的一个个黑圆的头顶, 压下心底的怒气, 冷声喝问道,“诸位大臣可有良策?”
“左相,你先说。”
邓忠国定了定神,拱手回复道:“回圣上, 西晋公然撕毁两国盟约, 陷边关百姓于水火之中, 狼子野心实在可恨,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召集广安和容枝府两府和地方厢军做先锋军,把敌军赶出关外, 扬我大燕国威。”
“微臣以为左相说得对。”柳侯爷连忙附和,“蛮荒之地, 区区弹丸小国,也敢与大燕叫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广安容枝两府加上广西路的湘军加起来不过八千之数,散兵无勇, 如何敌得过西晋的强兵悍马?”兵部尚书卫罗忠立即出言道, “倒不如从淮州飞虎军中调取三万精兵,直捣黄龙, 灭之以消民愤。”
“此言不妥,大夏虎视眈眈,淮州的飞虎军决不能轻易调动, 等大夏得了消息趁虚而入,中原再添战火这个责任你我都付不起。”秦怀章飞快反驳道。
“容枝府每年税收不过七八万两,三万精兵一月的粮草花费就要至少二十万两白银,再加上路上奔波,至少要四十万两,国库吃紧,户部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户部尚书张元期跟着哭穷。
……
主战派与主和派两方人马针尖对麦芒似的吵个不停,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年过去,燕景帝鬓角白发凸显,看上去愈发老了,他眼底疲累一闪而过,看向一直沉默的燕临川,沉声问:“太子有何想法?”
“回父皇,西晋国内权臣擅专不足为虑,淮州和望北州的驻军虽然轻易不能大动,但抽调一千或两千小股兵力堆大局影响不大,广西一路驻军久不经战事,但驻军们身为大燕将士铁血仍在,儿臣以为若是指派一个擅于统兵打仗、众将士信服的将军,此事就可迎刃而解。”
燕熙川行礼道:“调配的精兵不多,广西路的驻军每年又有拨银子,想必一月粮草五万两银子就足够了,且西晋战败必将再割地赔款,此战可行。”
“太子此言甚为有理。”燕景帝摆了摆手,“你觉得哪位将军能担此大任?”
燕熙川微微摇头:“一时半刻,儿臣心中并无合适人选。”
“你们呢?”燕景帝看向众位大臣问。
秦怀章略一思嘱,率先回道:“马军都指挥使段玉诚,曾在环庆路斩获大小军功无数,微臣以为此子定能担当大任。”
“段玉诚在军中不过千夫长,从没带领过万人军伍,如何能担此大任?微臣以为诸卫大将军姜广彪,勇冠三军英勇无畏,此战非他莫属。” 卫罗忠立刻反驳。
经过一系列唇枪舌战,最后燕景帝定了段玉诚做三军统帅,他轻咳两声:“此事就交于太子全权督办,众卿家多加配合。”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圣上英明。”
众人退出殿外,小声交谈起来。
柳飞虎走在最后,心中焦灼不已。
无信可是在昭平县开了个书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凭他儿子身边那几个只会三脚猫的护卫,顶个屁用。
无信天纵英才,就因为一个装神弄鬼的老道,说了几句三五不着调的屁话,经年苦学全都白费了,甚至这么多年连家都回不了。
他刚刚在大殿上多次自荐,连带着圣上所有人都当没听见,生怕他有一点立功的机会,打破朝上多年重文轻武的平衡。
望着前方轻松谈笑的几个老头子,柳飞虎的眼里不知不觉扎进了一丝恨意。
钟长贵能下地走动后,见到谷中正大光明摆着的各色兵器,花样的训练方式,以及其他人脸上习以为常的表情,身躯微微颤抖。
温长语死死抓着他不让他开口,硬是架着钟长贵面色如常走了整整一圈,才回了屋。
对着钟长贵复杂至极的眼神,温长语轻轻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昭平县县令沈大人,在屯兵。
官员屯兵除了造反还能是什么?钟长贵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乱如麻。
他一个只剩兵符的光杆将军,如何和如日中天的沈新相提并论?更何况沈新一家还救了他一家三口的性命。
再者他还身负丢了益州的千古大罪,小语的家族可能都会受牵连…这一件又一件事,他都无力偿还,钟长贵挺直了几十年脊背,微微弯了下去,眼底的颓然一闪而过。
新城。
沈新一家正在吃“团圆饭。”
将近两年未见,秦宁与来福和林清并没有丝毫陌生,复杂的心情已经平复些许,他夹了一筷子麻辣鸡丁放在来福碗中,眼眶发红:“虽然前边在打仗,但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还算安稳,你们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找人给你们办场热闹的婚礼,再开个铺子,你们两个好好经营过日子。”
阿婆在沈新他们去上京不久就过世了,但来福怕影响秦宁就瞒了下来。
一年前刘志武过世了,来福和林清然相互扶持生了感情,想成亲,这也是他们接到信这么痛快来昭平县的原因之一。
来福心中酸涩又感动,他擦了擦眼角的泪,“哥哥不用操心我和阿然,借哥夫的光,望江县的铺子生意很红火,我们也攒了银子,过活不成问题。”
“只管听你哥哥的就是了。”沈新在饭桌下轻轻捏了捏秦宁的手,以示宽慰。
吃过饭洗完漱,沈新揽着阿宁的软腰,轻轻摩挲着阿宁的脸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他一直在山脉和新城两地奔波,有好些日子没好好看看阿宁,和阿宁安安静静说话了。
秦宁亦是如此,但他的目光没有沈新那么放肆,他轻轻吻了吻沈新的脸颊:“相公,真的要明日就去吗?”
会不会太快了。
苏阳秋做事沉稳老道,秦宁提拔他做了副县丞,承接林斐济之前的职位。
庄开济和郭冬白两人整日恰尖互呛,让沈新拎去前线做了军师幕僚,夏兴候几人也有了各自的去处。
“西晋军被我打怕了,会安生几天,钱知府此人贪生无能,朝廷又鞭长莫及,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沈新一下又一下吻着秦宁,絮絮叨叨道。
“前线有邹高义撑着,衙中有满腹才华的学子,两个县城的徭役令招收的预备役,都由谷中任劳任怨的钟教头几人训练着。”
“阿宁只管稳坐高堂之上,若谁二心,关起来等我回来处理。”
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要走,秦宁气闷,他微微挺身,一口咬住了沈新的喉间软肉。
第212章
秦安安虽然是太子君, 但前朝之事他插不进手,只能等燕熙川回来才知道具体情况,他一边扇着手中团扇, 一边逗弄着膝上的奶团子玩。
燕熙川跨入殿内, 眼神瞬间变得柔软, 秦安安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殿下回来了。”
“父王。”
燕熙川先是握了握秦安安的手,而后弯腰抱起地上抱着他腿不撒手的小人往上颠了颠,“出去玩吧,我和你爹爹有话要说。”
“弘儿明白。”小小的人一丝不苟行了礼走出殿外。
“可是益州情况不妙?”秦安安端起温茶放到燕熙川手边。
这个关头, 明烨找到盐湖的消息也该递上去了, 父皇也能开怀开怀, 燕熙川宽慰道:“益州没了, 此次抽调淮州和望北州精兵五千,由段玉诚做三军统帅西征, 定能大胜。”
“有殿下费心筹谋,过不了多久一定能夺回益州。”秦安安微微弯唇, 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沉思。
他总觉得此事和沈新那人脱不了干系,还不如当时下狠手把人弄死了事,也好过现在时不时的心惊胆战。
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容枝府。
自从接到战报后, 钱卫纪立刻把一千多的府兵召集起来, 严密保护府衙,派人去往西边打探消息。
但几日几日过去, 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就在他即将崩溃要弃城而逃时,收到了沈县令的战报文蝶, 上书他集结昭平、曲阳和开永县之力,终于阻挡住了西晋军脚步,希望知府大人尽快派军支援。
此时此刻,钱知府的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脑筋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脑海里浮现…
为官这么多年,他也腻了,倒不如就此功成身退,过他的闲云野鹤的好日子去…
不过须臾之间,益州破了的消息在府城里飞速蔓延。
各类物品的价格飞涨,粮价一天比一天翻倍的高,然而最值钱的还是通关路引,一张通往广安府的路引要五十两黄金,是普通百姓几辈子、几十辈子也买不起的价格。
敌军还没来,容枝府就乱了,城外流民聚集,乞丐横行,想进城的人,在看到高墙之上冰冷的铁箭也歇了心思。
一对乞丐兄妹紧紧靠在城墙一角,和正对面的老妇人形成对峙之态。
较高些的哥哥史文成目光警惕:“粮食金贵,奶奶还是留着家里人吃吧。”
躲在后面的妹妹史文兰悄悄咽了咽口水,眼眸低垂看向地面。
史文成在花楼里长大,自小就知道察言观色,这个老夫人眼底的不怀好意,他看的清清楚楚,就算再饿,他和妹妹也不可能吃这妇人的东西。
“真是个好孩子。”老妇人嗔怪一声,“老身就是觉得你们两个跟我合眼缘,特意给拿给你们的。”
她走的更近些:“吃吧,可怜见的两个孩子,你们的爹娘呢?”
“不用了。”史文成抓起妹妹的手要跑,却被妇人死死拽住。
她阴森森地说:“跑什么?老婆子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就在三个人争吵推搡之际,阵阵铁蹄声由远及近,影影绰绰的黑影逐一显现。
“蛮子来了,快跑啊。”不知是谁怒吼一声,人群如鸟兽开始四散逃逸,史文成也顺利带着妹妹挣开了老妇人的禁锢。
高墙之上的城防军也被这如山如海的骑兵吓得乱了阵脚,看着越来越近的军队,有人视死如归大喊道:“府城封门,来者止步。”
连一个速速离去都不敢说。
回应他的是五百铁骑声如洪钟的大喝声。
“昭平县沈大人有要事,速速开门。”
第213章
这个沈新怎么亲自来了?而且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钱知府推开身边的美妾, 眼神阴晴不定,对等在一旁的师爷说:“把人放进来吧。”
可能还得靠着沈新当徘头兵,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昭平县?不是早早的被西晋军占领了吗?这个沈县令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带了这么多兵过来, 这得有好几千的兵马吧。”
“那咱们是不是有救了?”
“真的!?老天爷保佑。”
百姓们仓皇的步伐微缓, 眼神里带上了期盼。
伴着流民百姓的低语, 沈新带着二十骑进了府城。
钱知府穿戴整齐, 早早在府衙大厅等候,他见到沈新立刻站了起来,一脸关心道:“沈大人这一路辛苦了,昭平县一切可好?西晋军最近可有异动?”
沈新避开钱知府伸过来的手, 毫不客气坐在了木椅上, 玩味道:“本官这一路走来, 街上连个活人都没有, 偌大一个府城宛如空城,钱知府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放肆。”钱卫纪面色难看, 他大力拍了一下木桌呵斥道,“沈县令好大的胆子, 竟敢以下犯上,不敬上官。”
沈新不紧不慢补充道:“钱知府不愧外界的名声,是个货真价实的酒囊饭袋。”
“你放肆。”钱知府气的胸膛起伏,也顾不得什么厉害得失只想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脱口而出道:“来人, 把这个言行狂悖的小人压入大牢,择日处理。”
“谁敢?”沈新冷声道, “本官带领边城县城百姓辛辛苦苦抵挡西晋精兵,可不是让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骑在本官头上作威作福的。”
十名骑兵和上百的府军对峙,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虎视眈眈,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钱知府又惊又怒,一旁的师爷不断往墙角缩小身子,恨不得捂着耳朵钻地底。
“泄露军情,作高粮价肆意敛财,买卖路引致使府外流民横行…”沈新嗤笑一声,“这桩桩件件,加起来都能与通敌叛国之罪相提并论了,钱知府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本官念在沈县令抵御敌军辛苦,没想到你竟愈发放肆了,竟敢以莫须有的罪名诬告本官。”
瞧见府军眼里的怀疑,钱卫纪眼里杀意一闪而过,他呵斥道,“金提辖你还在等什么?立刻把这个小子给本官抓起来。”
金吉时还在犹豫之时,沈新旁边的冯七已然出手,他利落抽刀,寒光随关闪动。
“竖子尔敢!?”金吉时反应过来,目呲欲裂,他连忙上前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钱知府的人头陡然落地,眼睛瞪得老大,滚出老远。
这个冯七,倒是深藏不漏,沈新心中轻笑一声,收回目光。
“大人!”师爷面色震惊,他惊呼一声,瘫软在地。
金吉时知道自己是个谨慎的性子,但他没想到,有一日会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生生断送了他姐夫的性命,巨大的冲击让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缓不过神来。
冯七“砰”的一下跪在地上,眼神低垂看不清神色,他抱拳请罪道:“大人,属下在战场上砍头砍顺手了,一时间心绪上涌,结果了钱知府,还请大人惩罚。”
大厅内针落可闻,血腥味开始蔓延,望着一个个几欲喷火的眼神,沈新不为所动,他甚至勾了勾唇:“正值边关战乱,钱知府非但不派兵回援边城,延误战机,还鱼肉百姓,致使治下百姓流离失所,实乃严重失职之罪。”
他目光扫过众人:“钱知府也算死当其所,是也不是?”
“放屁,给我上。”金吉时双眼通红,率先提刀砍向沈新,“乱臣贼子,人人——”
话音未落,就被罗二一刀斩了,他阴测测看向众人:“谁还有异议?”
容枝府的府兵从没上过战场,一群乌合之众,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一个个不停往后缩,双股战战,生怕成为骑兵手上的下一个刀下亡魂。
见没人敢吭声,沈新皮笑肉不笑道,“冯师爷,一盏茶内把府衙有品阶的官员都叫到大厅,记住,一个都不能少。”
“是是是。”冯师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喃喃道,“小的马上去,马上就回来…”
通判、典史、主薄、推官,录事参军等官员匆匆赶来时,全都傻眼了。
“钱卫纪战时严重失职,本官替天行道,诛之以正法典。”沈新站在上首,俯视众人,“现在开始,由本官接受容枝府,谁有意见?”
不管这些官员心里是何想法,面上都一言不发,沈新提前了解过府衙的大小官员,知道大多数都是明哲保身的性子。
见没人开口他也毫无意外,沈新让人清理好地上的死尸,开始颁布自己的政令。
第一条政令就是不再封闭府城,第二条政令是把粮价降到正常水平,第三条政令是安置流民,颁布徭役,划分田地,让每个服徭役者都可以有五亩田地,交由家人打理过活。
整顿府衙中,遇到蛀虫宰了或者押送大牢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沈新毫不手软。
少了一半的府衙冷冷清清,各级官员更加小心谨慎,生怕哪天惹了祖宗直接归西。
“开城门。”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阳光透着城门缝隙倾洒而入,史文成的脸上露出希望的光辉。
无涯书院。
柳无信倚在软椅上,看向一旁认真写文章的沈瑾,懒散散地问:“小鬼头,你大哥去哪了?”
沈瑾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他去容枝府了。”
容枝府?这个沈新到底想做什么?柳无信微微坐直了身子,神情莫测。
第214章
人群推推搡搡, 一窝蜂地涌入了容枝府,生怕晚了一点就丧失了机会。
史文成紧紧攥着妹妹的手,使了吃奶的力气往里钻, 鞋子被挤丢了也顾不得。
街上有人不断惊呼。
“糙米竟然降价了!从三百文一斤到六文一斤了。”
“真的假的?”
“只要六文?”
“粗盐也降价了!比以前还便宜, 一两只要五文!”
“五文?!”惊讶声此起彼伏。
没有其它质疑声, 所有人各自转向粮铺和杂货铺跑去, 经验丰富的老妇人挤在了前头,拿出准备好的袋子:“店家,我要一担糙米。”
小二敲了敲挂在外头的木牌子,吆喝道:“粮食限量购买, 每人每日只能买十斤米粮。”
进了城望着热热闹闹的人群, 史文成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他是趁花楼出了乱子带着妹妹逃出来的, 但没想到外边的日子比楼里还难过。
村子排外, 不肯接纳他们,他们只能靠野菜果腹, 没有路引和身份文蝶,他们也离不开容枝府的地界。
现在正处战时, 朝不保夕,活计也不好找,史文成牵着妹妹躲在小巷子里,面色来回变换。
就在这时, 史文兰小声说:“哥哥, 那些官爷也进城了。”
史文成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以前听别人说过, 昭平县县令精明强干,办了一座启蒙书院,专门招收贫苦人家的子弟, 让他们也能有一技之长,过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刚刚在城外,这些官爷也并没有打杀他们,史文成在心底给自己鼓了鼓劲,毅然决然朝黑衣骑兵跑去。
他要给他和妹妹挣个出路。
“官爷,我想参军,求官爷开恩收留。”史文成跑到城门口,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古墨书刚安排完把守城门的士兵,见到眼前的乞丐,眼里闪过一丝恍惚,两年前,他好像也是这么求大人的。
“你年纪太小不能参军”古墨书正了正脸色,声音微缓道:“没事的话可以去府衙告示栏等大人政令,大人会给你们安排出路的。”
“谢官爷,谢谢官爷。”史文成沉下的心重新恢复心跳,他连连道谢,转头拉着妹妹脚步不停往府衙跑。
无望之际,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他都会拼死抓住。
“墨书哥,咱们也成官爷了?”吕小毛凑过来,贱兮兮地说。
古墨书眼风一扫,呵斥道:“闭嘴,看好城门若是漏了一只鱼出去,拿你是问。”
这次来容枝府,大人带的都是年岁不大的军士,个个经验不足,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搞砸了,误了大人的正事。
府衙后宅原住着钱知府家中亲眷,沈新着人给他们清理了出去,在纸上写好这边发生的事情,招骑兵进来命令道:“温大,你把这封信亲自交到郎君手上。”
容枝府成了空壳,之前大肆购进的铺子也该派上用场了,还得派一个可信能干的人来这里暂时管理府城。
“是,大人。”温大抱拳领命后,罗二进来行礼道,“大人,所有府军都带去训练场了。”
府衙占地面积几乎是县衙的一倍,后堂还有一个专供钱知府看戏的平整圆台,便宜了沈新,他直接命人清理好做了训练场。
沈新点头又问,“瞧着人怎么样?有可造之材吗?”
罗二摇摇头,回复道:“一群散兵,毫无斗志血性。”
“练练就好了。”沈新随口回道。
罗二想到谷中的日子,后背一紧不敢接话,默默跟着沈新走到了训练场。
府军衣着各异,军服破旧,盔甲残破不堪,还有人穿的是粗布短衫,面容紧张,眼神瑟缩中夹杂着对前路的忐忑。
沈新走上木台,朗声道:“从今日开始,本官暂时接管容枝府,如今前方战线吃紧,诸君身为容枝守卫,自当肩负守卫之责,为来日之战做准备。”
“从今日起,府衙供应诸君一日三餐,每人每月月俸从半钱涨到二两,训练成绩突出者,还有其他奖赏。”
沈新抬了抬手,冯七顺势上前一步:“冯七,将作为你们的总教官,全权负责训练之事。”
“谨遵大人令。”众人纷纷回道。
距离九连山脉十里的西晋大帐。
“砰。”
滚烫的热茶杯在地面破碎四散,水渍蔓延,怒喝声随之响起:
“一群酒囊饭袋!手握整整一万精兵,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县城都攻不进去?”
“还赔进去大半精兵!若不是本官及时赶来,大将军是不是要如丧家之犬班师回朝了。”
广特使紧盯着坐在左侧的易行正,冷声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易将军若是江郎才尽,不如早日退位让贤。”
任谁也不能想到一个小小县令帅才之能远胜于他,易行正嘴里发苦,他轻叹一声:
“大人此言极是,山脉奇险,本将数次进攻毫无寸进,反倒损兵折将,排兵布阵亦不如那位昭平县令,本官愿意将大印交给有才将士,亲自回羊城向圣上请罪。”
“大将军此举万万不可啊。”
……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将军三思啊。”
几位将军纷纷开口挽留,气氛如潮水般沉闷。
广特使也吓了一跳暗暗思咐他的话是不是太过了,他轻咳一声:
“刘将军说的不错,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将军怎么能为了几场败仗失了争斗之心,阵前换将此乃兵家大忌。”
看来圣上还是信任我的,易行正微微放松,勉强一笑:“谢广特使宽慰,为今之计,只有佯装撤退,而后裹挟益州百姓,分五路压进山脉。或可一试。”
自己竟被这个老东西以退为进诓骗了,广特使咬了咬牙,假笑道:“军中之事本官是个门外汉,一切就有劳大将军了,下一批粮草会在半月后送到。”
“圣上还等着本官复命,本官先回羊城了。”
松权霄躲在角落神情阴郁,嘴角更是起了一个大火泡,他手里原来有两千精兵,几场战役下来只剩了三百,必须得尽快胜一场,不然这一切就全白费了。
听到易行正的话,他眼底亮了亮,上前一步:“大将军,末将愿率兵前往。”
“不急。”易行正摆了摆手,这次要谨慎行事,要一举拿下昭平,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傅九是书香门第长大的孩子,身上的书生气质尤为明显,被救回来后,他就留在了秦宁手下做事,此刻他面带喜色,迈着短腿进了书房,和阿南碰在了一起,两道欣喜的声音同时响起:
“郎君,抓住了,付老三抓住了。”
“郎君,那东西成了。”
第215章
“把他带去昭平县, 各处张贴告示,后日在城门口执行死刑,众位百姓均可观刑。”秦宁先看向傅九, 不假思索道。
如果不是付老三给西晋骑兵带路, 昭平县也不会那么早被找到, 死伤了那么多人。
他欠昭平县百姓的命, 也该还了。
“是,郎君。”傅九压下心底的快意,行礼道。
等人走后,秦宁仔细问了问阿南有关炸药包的具体情况, 才说:“我亲自去看看, 和以往一样, 县衙中之事由苏县丞暂时接管, 晚上例会汇报结果。”
“对了,再让苏县丞整理一份县衙官员可用名单, 我有大用。”
想必相公已经拿下容枝府了吧。
“是,郎君。”
听完阿南的转述, 苏阳秋面不改色的应下,这些日子秦宁时不时往外跑,他也生出过探查的心思,虽然一点痕迹没查到, 却也有了意外之喜。
沈县令这里竟然私藏了亩产大几千斤的粮食作物, 他到底要做什么?苏阳秋漆黑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暗色,回神后继续处理积压的文书。
“砰。”
地面被炸了一个几米的深坑, 热浪滚滚,灼烧着四周变形的空气,飞扬的尘土下是一双双锃亮锃亮的眼神。
有了它, 这些日子大家伙惶惶不安的心都可以放下了,崔虎面色激动道:“郎君,有此利器,大胜指日可待。”
一个小玩意就如此厉害,相公以前生活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秦宁深吸一口气,大赞道:“好!在场诸君每人赏纹银五十两,官位封赏等我和大人商定后,再行决定。”
“谢郎君。”众人面露喜色,齐声回道。
“还望诸君再接再厉,提高制作效率,缺人缺物尽可直言。”秦宁面朝众人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诸位都是我昭平新城不可或缺的人才,此物危险,大家制作时一定要慎之又慎,珍重性命。”
“郎君放心。”在场的汉子听了这话都觉得心中熨帖,还有不少人为此感动的红了眼眶。
烛火闪着微光,守在门口的大汉更显雄壮,大厅里坐着三四十位府衙各级官员,沈新坐在木椅上,一边垂首聆听大家的任务进度,一边思考后续之事。
容枝府已收入囊中,又招了三千预备役,临近的广安府和平洲府也可以开始着手谋划了,至于容枝府下属县城什么时候收服,不过时间问题。
“禀大人,下官通知各个县衙时,诸位县令都一口应承了下来,但下官今日派人去临近村子暗访,发现并无一人换种重新耕种。”
“套了话才知道,各县衙虽然把政令传达下去了,但田户们把粮食看的比命还重要,瞧着并没有要依命行事的意思。”白通判小心翼翼瞧了一眼沈新,他低若蚊声:“换种的政策…可能难以推行。”
后排的官员对了对眼色,对白通判的勇气竖了个大拇指,眼下谁人不知,沈大人来了容枝府不过三天,滚落在地上的人头加起来将近百人之数。
见沈新毫无反应,白通判硬着头皮继续说:“因着西边的战事,百姓本就人心惶惶,若强行推行换种政策,很大可能会激起百姓们的逆反心里,到时内忧外患…”
这个白通判心里还是有百姓,和明久调查的大差不差,沈新勾了勾唇,沉声道:“吕小毛。”
“大人,属下在。”吕小毛大步跨进屋内,朗声道。
沈新命令道:“给你一日时间,率一队人快马把周边四县的县令活着带到府衙。”
“谨遵大人令。”吕小毛抱拳行礼,神色坚毅。
等吕小毛离开大厅,沈新开口道:“继续。”
杜主薄连忙站起来行礼道:“禀大人,下官已带人重新划分了五个坊间的人丁户薄,粗略估计能招收徭役一千余名。”
……
“大人,各大商铺已经重新重新步入正轨,空置的铺子下官也在竭力招收新的商贩。”
一场会议花了大半个时辰,望着众人疲累的神色,沈新心里叹了一口气,顺势结束了会议。
九连山脉,庄开济和郭冬白正跟着侦察兵满山乱窜,这几日没了沈新的约束,其他人又敬重读书人,两人也算山中一霸了,但正事也没忘了干。
郭东白从枝桠上揪下来一个红色野果,“这几日西晋大军这么安静,也不知道再憋什么损招,庄兄怎么看。”
庄开济回道:“英雄所见略同。”
“西晋的一万精兵被打了个七零八落,竟然还不死心退兵,一个将军而已值得吗?啧啧啧…”郭冬白被果子酸的呲牙咧嘴。
庄开济“嗯”了一声。
“你不对劲。”郭东白绕着庄开济走了一圈,语气肯定道,“快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庄开济:“……”
他看了一眼似乎毫无所觉的郭东白,问:“郭兄觉得沈大人此人如何?”
“人中龙凤,万里挑一。”郭冬白回答的毫无犹疑。
“那相比与几位皇子、太子甚至于当今圣上,沈大人又如何?”庄开济的声音变得悠远而绵长。
手上的果子被捏出汁水,郭冬白瞧见庄开济眼中的认真,心里微抖,连忙低声喝道:“你疯了不成?这种话都敢讲,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见庄开济无动于衷,郭冬白起了个仰倒,他说:“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了,不光是你,沈大人甚至你们全家都得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