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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可说错了。”庄开济勾唇一笑,“是沈大人请君入瓮啊。”

“咔嚓。”

枯枝断裂声,清晰传出两人耳中,庄开济和郭冬白同时面色一变,厉声道:“什么人!?”

第216章

“两位大人让我好找。”杨成嘉从粗木后走出来, 面色焦急,“侦察兵来报,西晋新增了至少两万的大军, 邹教头和明教头四处找两位大人回去商议防御之事呢。”

也不知道这人听到了多少, 庄开济和郭东白对视一眼, 应声道:“现在就回去。”

“敌军一直在整顿粮草兵马, 还模仿咱们把军队划分成了五支队伍,分别驻守在不同的方位。” 邹高义点了堪舆图几处位置,“恐怕要有大动作。”

“分散队伍,这是平原灵活的打法, 西晋主将不至于如此昏头吧。”郭东白皱了皱眉头, 不确定道。

“还有种可能。”庄开济眸色微沉, “他知道我军人数远不敌他们, 敌军想要快马斩乱麻,发起总攻, 以人数优势碾压我军。”

见在场众人难看的脸色,郭东白补充道:“庄大人说得有理, 三万多人每日成千上万的消耗粮草,这场仗敌军比我军更拖不起。”

“还是速速发报回新城求援方为上策,好在驻军与咱们相距不远,快马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庄开济继续说。

他和郭东白没有管理控制权, 沈县令不在, 军中实际管理者只有邹高义和明长两人。

加上新进的士兵,谷中现在一共有五千五的士兵, 前线现在就有二千五百人,大人去容枝府又带走了五百骑兵,各处瞭望台也要几百士兵, 剩下的都带过来也不过二千之数。

邹高义和明长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半响,明长终是点了头:“我马上给郎君写信,丘兴,你骑快马送到瞭望台,让他们把军令送回新城。”

“是,大人。”丘兴穿着青色棉衣迈进帐内,抱拳道。

求援战报虽然发出,但边防战线也要进一步拉紧,邹高义等人分了六队沿着防线布设陷阱,检查错漏,对面的西晋敌军也在紧锣密鼓的收编队伍,整理队形,剑拔弩张的气氛愈演愈烈。

边防军没等到支援,倒是先等来了激昂的号角和密密麻麻的西晋大军,和最前面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

站在高处,手持望远镜的卫可彪瞳孔猛然一缩,他灵活往树上爬了几步,双臂双脚为旗,不停的往山下打密语。

“敌军三里外,人数三万,百姓为盾。”

尖锐的哨声催促着众人不断移动着方位。

明长、邹高义、张飞鹰等人聚在山腰,放下目镜,目疵欲裂,不可置信道:“西晋走狗,竟然拿边关百姓当盾牌,如此丧心病狂。”

郭冬白面容肃穆,厉声道:“你死我活的战争,绝不可心慈手软。”

“可那些都是无辜之人…”张飞鹰喃喃自语,面色不忍。

到底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瞧出众人眼中的犹疑,庄开济冷声道:“不错,他们是无辜,但敌众我寡,犹豫即败北,若是让他们突破山脉,昭平和新城两城之人就是下一个边关百姓!”

“此战,绝不可退!”郭冬白和庄开济同时抽出腰间利刃,齐声喝道。

“两位军师说的不错,山脉过后是万丈平原,一时的心慈手软只会酿成大祸,至于边关百姓,今日过后再行赎罪。”

明长环视一圈,举起长矛:“诸君,大人临行前让我们守好边关,绝不让一分一厘,你们都忘了吗!?”

“我等誓死不退!”邹高义和张飞鹰等人心中一凛,同时道。

急促尖利的哨声被吹响,同沉闷的号角交织,双方士兵如潮水般涌向战场。

容枝府。

“大人万安。”林斐济拱手行礼,几日的舟车劳顿丝毫不见疲累,身后跟着的时文和时武也神采奕奕。

沈新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关切问道:“一路可好?”

林斐济点点头:“临近县城并无混乱,官道还算安全可靠,比较顺利。”

饭后,双方交换了各自掌握的情况后,沈新叮嘱道:“一府之力到底羸弱,若是能让临近的广安府和平洲府百姓来容枝府投军,也是一大助力。”

“下官明白了。”林斐济略一思索,“等郎君派的人一到,下官就挑几个头脑灵活的人乔装成百姓,去广安府好好宣传一番投军的好处。”

“你看着办吧。”沈新轻描淡写道,“容枝府的豪强乡绅跑了大半,剩下的几个若是不听话,你处置即可,不必顾忌,这五百骑留下听你命令行事。”

“大人放心。”林斐济勾了勾唇,淡声回道。

晚会期间,沈新把林斐济介绍给了府衙众位官员,又把每个人都好生敲打一番,翌日一早,单人一骑离开了容枝府,吕小毛领着一千府军紧随其后。

秦宁收到求援信已是第二日,他立刻去了谷中召集一千士兵和二五名熟练使用火药的士兵,由唯励当领队骑马先行,剩下步兵也整装待发即刻去往边防。

一月的时间,钟长贵只觉休养的差不多了,等秦宁点完兵都没叫到他的名字,他有些急了,立刻上前询问:“秦郎君,我枪法功夫都不错,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夫郎和儿子都在县衙做事,只有他日日对着一群汉子训练,用处不大。

回去后还得召集县衙官员商量粮草一事,秦宁快速摇头拒绝:“另有要事要托付给钟将

军,钟将军静待时机即可。”

火药刚刚制作成功,现存的火药不到巴掌之数,也不知道崔虎他们什么时候能想出法子量产。

沈新到新城时,正巧看到送进山脉的粮草队伍,浩浩荡荡远行。

他了解完消息,一人一骑匆匆追去。

第217章

不过十日, 林斐济就把整个容枝府把控的严严实实,沈新交代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的往下办。

“听说益州又打仗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

正值响午, 迎来送往的码头, 一群扛大包的苦力大汉们一边啃窝头一边闲聊。

“可惜我拖家带口, 不然定去投军, 建一番功业。”黑红汉子语气遗憾。

“不就是娶了一个婆娘,有什么可炫耀的。”另外一人说着酸话。

蹲在旁边的人不动声色的引导话题:“听说那边府城给投军之人按照身高体型发放人头费,十两银子到二十两银子不等,参军以后每月还有饷银, 估计也不老少。”

“真的假的?十两银子!?”好几道惊讶的声音瞬间响起。

他们好些人家里都没田, 码头扛大包累死累活一年也赚不到一两银子, 生病了也得咬牙扛着, 生怕白瞎一天工钱,一家人都吃不上饭。

若是参了军, 有了十两银子,就能买二三亩地, 家里也能活得下去。

若是再多攒个二三十两,那以后的日子得多舒坦,有人眼神火热。

“但咱们也没有门路,万一被骗了, 全家都跟着遭殃, 还是扛大包吧。”蹲在最边上的男人迟疑道。

“是啊,虽然累点但是稳妥, 辛苦几年也能置上几亩田。”有人附和着。

“我有啊,我四大爷家的三堂哥就去了那边投军。”最开始出声的男人一拍大腿,双眼真诚道, “若是大家伙真想去,今天晚上我就走一趟,仔细问问我那亲戚。”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人神色微动,往前迈了几步:“兄台此言当真?”

“真。”男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露出整齐的两道白牙,“真的不能再真了。”

“老六,哥不能让你白打听,若此事真成了,大哥请你酒仙居去搓一顿。”

“等等,加我一个。”

“我也是。”

……

一个人头一两银子,这些加起来得有二三十两。

老六,原名严六,原来是商行里的牙人,此刻的他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仍然是那幅老实模样,他连连摆手道:“微末小事,都是兄弟,大家客气啥。”

严六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了。

这样的场景接连在平洲府和广安府各处上演,一时之间,将近数千人涌入了容枝府。

九连山脉边防线。

知道百姓无辜,战场上也不能手下留情,但人有七情六欲,如何能真的对可怜百姓下死手,邹高义眼见着好几个犹豫手慢的小兵,下一秒就被敌军收割了性命,他目呲欲裂,手下的刀更是快了几分。

站在高处士兵放箭的速度也比以前慢了几息,对射出的每一支箭都格外谨慎,想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杨嘉成眼中怒气一闪而过,拿起胸前的哨子,或长或短的哨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全力进攻,后退者按军法处置。”

明长和邹高义齐声大喝道。

战争逐渐焦灼,遍地的残兵死尸累的老高,烧焦的枝丫上冒着点点火星,满目沉寂。

终于,西晋敌军彻底占领了边防线所处的大望山。

连吃几场败仗的晦气一扫而空,易行正站在山顶上哈哈大笑,大吼一声:“全力追击,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杀!杀!”

红了眼的士兵不断向前冲锋,声势骇人。

风声送来的号角音让沈新心中一凛,他望着隔了一个山头的大望山,马蹄挥出残影,向西疾行而去。

热血交混黏腻光滑,鼻息间的铁锈味越来越重,手中长矛越来越难握,心中疲累之意尤甚,士气低迷,再这么下去必将败北。

明长扫了一圈,提起一口气大吼道:“坚持住,援军马上来了。”

“干他娘的,西晋蛮子。”三三两两的回应像一支强心剂注入身躯。

郭东白和庄开济两人被众人有意无意簇拥在队伍中央,比起其他人,两人身上的血迹几乎忽略不计。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格外凝重,即使昭平和新城接到消息就筹谋准备,一来一回也要最少整整两日。

从昨天到今日也不过一日,边防线已破,即使有各瞭望台接应,没有援兵不到一千的残兵也难以抵抗万数以上的西晋敌军。

昭平和新城完了,但郭东白和庄开济只字未言,手持刀剑,奋力击退随处可来的冷箭。

邹高义跟着沈新在九连山脉数次穿梭,从没有一次觉得一个小山顶如此难爬,西晋军像疯狗一样死咬不放,抵在最前面的士兵换了一波又一波,倒下了一个又一个。

沈新攀至山顶,脚步不歇,目光略过半山腰焦灼的战况,直指山底的通身银白盔甲的主将。

就是他了。

沈新松开缰绳,任由马匹前行,他从腰间箭筒抽出一支钢箭,拉满万石弓,“铮”的一声,钢箭急速射出。

“大将军,山顶上来了一个人。”

易行正闻声望去,这时,副将面色一变,一边喊一边往扑向易行正:“大将军小心。”

易行正被他扑倒在地。

箭矢入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生生往后挪了两步,副将当时就没了气息。

沈新眼里闪过一丝可惜,他拿起银白的军哨,有规律的吹奏,借着高处的优势排兵布阵。

无比熟悉的哨音在耳边响起,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军士立马红了眼眶,激动大吼的声从战场四处响起:

“大人来了!”

“大人来了!”

“大人来了!”

第218章

士气瞬间高昂, 战机席卷而来,沈新重新搭弓,瞅准时机射出箭矢, 让边防军顺利和西晋大军拉开距离。

庄开济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 他不自主的回头望了一眼, 没想到沈新的战力和威信力都如此之高, 当真是出乎意料。

大燕何时出了如此凶猛的将军!?松权霄见势不妙,生怕剩下这两三个人被他射没了,打了手势,带着他的心腹部下悄无声息挪到了其他兵将后面。

易行正顾不得安置副将的尸首, 杀机四溢, 他眯眼看向沈新, 冷声道:“弓箭手集中火力, 全力射杀马上之人。”

人倒是果决,沈新闻言并不打算躲, 最好的撤退就是进攻,他纵马向下俯冲而去, 长矛截断箭矢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一身杀意宛如实质,令人胆寒。

“大将军,怎么办?根本射不到他。”弓箭手身心俱颤, 声音格外干涩。

“大将军, 此战过后,若是此人活了下来, 必定名扬天下,万不可放虎归山,徒留大患。”军师定了定神, 连忙说道。

“本将知道。”易行正沉声回复,身形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红色旗帜举起指向前方,前后翻动。

“全军向中军集结,全力进攻!”

密密麻麻的人头像蚂蝗一样向官路聚集,明长面色一变,怒吼道:“拦住他们,给大人铺路!”

“借你长矛一用。”路过喘息的伤兵,沈新探身拾起长矛,登上马背,纵身一跃,进了敌军浪潮里。

郭东白一直关注着战况,瞧出沈新的意图后,他心中无比焦急,立刻大喊道:“大人,万万不可!”

“儿郎们,随大人全力冲!”邹高义几人见状嘶哑着呐喊。

“冲啊!”郭东白大喊,举起长矛往前冲。

“一群疯子…”庄开济竭力压下血液中突如其来的颤栗,喃喃自语。

沈新手中长矛挥舞,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兵器应声断落,四散飞射,响起接二连三的闷哼倒地声,三寸之地成了真空圈,踏入即死。

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之势,速度奇快,瞄准时机,手中红缨枪猛掷出去,正中易行正直。

易行正征战多年,主导大小战役无数,从没想过自己竟败北在一个无名小卒身上,但他只能满心不甘“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沈新面无表情打量了一眼面色骤然灰败,瞳孔逐渐了无神色的西晋主将,抽出长矛,沉声道:“主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大人万岁!”杨嘉成见战场上的沈新如见天神,双眼狂热。

伴着收兵的急促号角的是一声又一声排山倒海的“大人万岁。”

西晋大军如丧家之犬撤回大望山,松权霄心里觉得十分可笑,早知昭平县县令如战神一般,他也不必费力巴力的一通忙活,手下近两千的将士没了命不说,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

此一役西晋折了主将和精兵无数,他若是跟着去了西晋,除了吃挂落还有什么好日子过?看来得另谋出路了,望着帐内吵得不可开交的各色将军,松权霄眼中晦暗一闪而过。

“大人!”明长和邹高义等人齐齐单膝跪在地上,堂堂八尺男人泣不成声,“属下无能,不仅丢了大望山,还没保护好这么多兄弟,还…杀了许多无辜的边关百姓。”

“敌军阴险狡诈,与军何关,等援军一到,本官带你们立刻反攻。”

“西晋军杀我袍泽,欺我百姓,占我疆土,今日之仇,本官定百倍奉还。”

沈新弯腰亲自把人一一扶起,他看向血迹斑斑的战场,沉声道:“还有力气的随本官一起为英勇献身的袍泽敛尸,把兄弟们带回家乡…”

“是!谨遵大人令!”

沈新的话还在继续:“死去的战士亲眷补偿纹银三十两,可每月领专项津贴渡日。”

“大人仁义,我等誓死追随!”刚结束一场冰冷血腥的战役,众人无处着陆的人瞬间回到原位,亢奋、麻木、害怕、怨恨多种复杂的情绪堆积成一张张扭曲的脸。

郭冬白看着站在高位上从容不迫搅弄人心的沈县令,心里轻叹,真乃神仙人物也,当一个小小县令确是屈才了。

收敛相近之人的尸骨,战场各处接二连三泄露出抽噎声,邹高义小心抹开被污血浸染的脸,瞧见邹大可那张熟悉的面庞,滚烫的热泪瞬间落下。

援军赶到时已是日暮时分,虽然边防有过几次轮换,但堪称惨烈的战况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沉默的怒火在无声蔓延。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沈新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迅速传遍队伍。

“全军出击。”

第219章

易行正一死, 军心已失,剩下的高级将领经过短暂的商讨,决定立即撤退回守益州。

这也给了沈新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浓稠的夜色下, 全军简装奔袭, 望着三百米外的高低黑矮穿梭的影子, 沈新眼里闪过一抹微光,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行,不顾他人阻拦单肩扛起火炮,手持炸弹往前快跑,持续拉近两军距离。

瞄准位置, 点燃引线, 火炮如流星坠入大地, “轰隆”的声响、马蹄的嘶鸣和痛苦的嚎叫交织, 惊走一群又一群的飞鸟,好一片人仰马翻。

一颗就够了, 开源节流,沈新一直是个中翘楚。

火炮架子放在地上震了又震, 沈新回身上马,大吼道:“扫平敌寇,夺回益州!”

“扫平敌寇,夺回益州!”

第一梯队的骑兵紧紧跟在沈新身后, 率先发动袭击, 西晋小兵被接二连三的打击震碎了心神,毫无抵抗之心力, 只有跑在最前边的骑兵得以逃脱。

朝阳初现,伴着第一抹暖阳晨光,沈新进了阔别已久的益州城。

断壁残垣, 往日繁华的街市如今也成了废墟,干尸随处可见,矮小的墙后面躲着瘦如枯骨的城民,城内寂静,只有马蹄碰撞地面的“嗒嗒”声。

“大人,请等一等。”气喘吁吁的声音传到沈新耳边,他拉紧缰绳,看向来人。

“大人,临行前郎君特意叮嘱,若大人到了益州,就让属下把此物亲自交到您手上。”万为苏行礼后,低头双手奉上一个卷起来的红色旗帜。

红色的旗帜徐徐展开,龙飞凤舞的鎏金色“沈”字占居中央。

透过旗帜,沈新好似看到了秦宁,也知道了秦宁的意思,他勾了勾唇:“本官知道了,做的不错,回去另赏。”

“谢大人!”万为苏喜不自胜道。

沈新一步步踏上了城墙,亲手把旗帜插在了最高处。

大大的“沈”字随风飘扬,铮铮作响,沈新看向众人,沉声道:“从今日起,诸位就是沈家军,受本官供养,保无依之人。”

行伍中人抬首仰望城墙之上的沈新,不知为何,心潮格外澎湃。

从龙之臣,郭冬白和庄开济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恢宏大气的府衙大门早已破碎,两边的石狮子上沾满暗褐色的血迹。

沈新面不改色进了大厅,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一边写信一边下令道:“邹高义,立刻带人清查府城人丁信息。”

“明长,把带来的粮食拿出一半,在城内中央街建粥棚准备施粥。”

“张飞鹰,你带一队人维护治安。”

……

“万为苏你带二十人回昭平,把此信交给郎君。”

“是,大人。”四人齐声抱拳行礼。

安排好其他人,沈新看向场上剩下的两个聪明人,他抬了抬手:“益州事务繁多,本官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为两位军师解惑,请。”

沉默悄声蔓延,庄开济面色沉沉,率先出声道:“大人贵为新科状元,自然熟读律法,当知七品县令并无军权,私自建立军队乃株连九族的大罪。”

郭冬白悄悄扯了扯庄开济的袖子,给了他一个眼神,想让他收敛点,但庄开济置若罔闻。

他站了起来,破烂的袖子轻轻甩动,言词激烈道:“大人明知故犯是要做什么?!”

“两位军师饱读圣书,又是绝顶聪明之人,对本官要做什么应当很清楚。”

沈新站起来,一步步朝二人走来,“本官欲意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二位可愿与之同往?”

第220章

“大燕建朝百余年, 如今天下还算太平,无端挑起战火致使无辜百姓受难,大人此举与逆贼有何不同!?”郭东白定了定神, 直言道。

“大燕百姓因饥饿而死者、因寒冷而死者、因风寒而死者、…、因劳累而死者, 每年不计其数。”

“而本官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大家既能吃饱穿暖又精神富足。”沈新微微一笑, “万里江山,能者居之,本官凭何不争?”

郭冬白和庄开济相顾无言,沈新说的话确是他们亲眼所见, 没有一丝差错。

“何况当今皇帝沉迷修道, 不问朝政, 且重文轻武, 国力日衰,这几次边关的战争都是败仗, 最后都以割地赔款求和为结尾,长此以往, 大燕被吞并是迟早的事。” 沈新继续说。

这话当然是沈新夸大其词了,等燕熙川上位后,提拔了好几位武将,南北边关战事倒是打的有来有往。

有了昨晚的利器相助, 多少进攻也是有来无回, 庄开济下定决心,刚想开口, 沈新就开了口。

“事关重大,二位军师还有亲族要筹谋顾念,不妨好好考虑, 等回了新城再告诉本官你们的答案。”

“谢大人体恤。”郭东白和庄开济齐声回复。

“郎君,万为苏回来了。”书房门口阿南通报道。

定是相公传消息回来了,秦宁眼神亮光一闪而过,忍不住站了起来,“让他进来。”

“郎君。”万为苏半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信封,“此战大胜,大人率军已重新夺回益州,这是大人让属下给您的信件。”

“一路奔波辛苦了,放假一日,你们回家看看吧。”秦宁压下心中的急切,嘱咐道。

“谢郎君。”

厚厚的信封被打开,秦宁逐一读过每一个字,寥寥数字就写清了这几日的情况,剩下的都是在问秦宁的事。

被西晋军入侵过的益州,就像蝗虫过境一样,寸草不生,还是要给相公多准备些粮草,分批运过去,好在薯干加工厂有不少存货…

细白的手指在信纸边缘缓缓摩挲,秦宁放肆的释放着内心的思念。

整理好心情后,他召集县衙官员,立刻着人快马加鞭将粮草和人一起送往益州。

益州各处被西晋军抢个精光,十室九空,百姓寥寥,来领粥的人防御关隘也被毁的七七八八,得费好大的人力物力才能修补完整。

来的匆忙,没有任何资源,沈新只是简单看了看,就把目光放在远方辽阔的青青草原上,这才是他今日的重点。

西晋养马术首屈一指,靠的就是西晋境内无边无际的草原。

而十几年前的益州也是成片成片的草原,只不过携家带口落地生根的人越来越多,官府鼓励就把草地开垦成耕地,种上粟米和小麦,缓解粮食紧张之忧患。

本就不适合耕种的土地近几年贫瘠,粮食产量极低不说,这场战争还把刚种好的庄稼糟蹋的不像样子,上半年的收成算是全黄了。

沈新刚好打算退耕还草,把这里重新打造成一个草场,他想在这建一个养马场,好源源不断供给军中战马。

还有个好消息就是,顾炫维的好友虽缺胳膊少腿,但都还活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粮草告急之日,沈新终于等到了他的援军,“钟将军,好久不见。”

感激、自责、愧疚、遗憾多种情绪涌上心中,钟长贵声音颤抖,他抱拳行礼:“沈大人救益州百姓免于水火,秦郎君救我一家性命,大恩大德,钟某谨记。”

沈新微微一笑:“本官要你固守益州,保护边关不受侵犯,按照本官意愿治理益州,让残存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看出钟长贵的欲言又止,沈新抬手制止,他目光沉沉道:“最重要的是,你日后只能听本官命令行事,钟将军可愿意?”

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想到离开前夫郎叮嘱的话,钟长贵面不改色后退一步,单膝跪地:“从今往后,某这条命就是沈大人的。”

“好!”沈新上前亲自把人扶起,面色感动,“本官定不辜负大人信任。”

益州城逐渐步入正轨后,沈新领着五十人轻车简行从府衙出发。

有百姓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街道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乌泱泱一片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感谢,一句又一句飘进沈新的耳朵。

“大人大恩,俺世世代代都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恭送大英雄。”

……

“大人一路顺风。”

沈新亲自把人带到了顾玄维面前,介绍道:“顾主薄,你的几位好友。”

峰回路转,虽然几位好友已经瘦到脱相,但顾玄维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眼眶发红:“谢大人周璇,大人大恩下官铭感五内。”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几位好友。

“多谢沈大人,帮助我等摆脱困境…”

“你们聊吧。”这些话这些天他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沈新摆了摆手,风风火火往外赶,阿宁不在县衙去了食品加工厂,他得去接人了。

定帮大人鞠躬尽瘁,夺得天下,顾玄维望着沈新离开的背影暗暗发誓。

和秦宁好好温存一番后已至深夜,沈新又马不停蹄登上了无涯山峰,准备夜访柳无信。

柳无信每隔一日就会询问沈瑾他的行踪,还让沈新回来后立刻去他。

到了书院门口,柳无信身边的书童早已静候,他行礼道:“大人,公子已在图书馆等候。”

“带路。”沈新眼神微闪,种种可能从心头闪过。

图书馆灯火通明,寂静无声,柳无信穿着正式的帽衫,正危襟坐在木桌旁,抬眼道:“沈大人,请坐。”

看来是猜到了,沈新心里轻叹一声,面上含笑道:“近日事情繁多不得空闲来拜访夫子,夫子近日可好?”

“我好得很。”柳无信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倒是沈大人,这些天东征西讨,身体可还撑得住?”

“谢夫子挂心,学生一切都好。”沈新轻叹一声,双眼真诚道,“只不过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良才难遇,学生还想请夫子帮忙引荐几十人。”

柳无信:“……”

他忘了,这个沈新最擅长打蛇上棍。

事情也被沈新摆到了明面上,心中猜测为真,柳无信眼神复杂:“你当真要如此做?”

“九死无悔。”沈新收敛了笑意,轻声道,“夫子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我祖父曾是统管三军骠骑大将军,一生征战无数,二伯三伯战死沙场,我父亲也曾是征北大将军,侯府满门忠烈,上京沾亲带故的亲眷无数。”

柳无信微微坐直了身子,冷声喝问:“而我是进士出身的柳侯嫡子,凭什么辅佐你一个七品县令造反?”

“学子想让夫子一展抱负与才华,不必因任何人偏居一隅。至于夫子亲眷,学生也会设法保护,争取在事发之前带离上京。”

沈新直视柳无信的双眼,回答的掷地有声。

“侯府长辈的事迹学子也略有耳闻,深感敬佩,学生此举不过是想让百姓日子过得更好更快活些,与侯府保护百姓的立身要义完全相合。”

沈新面色格外真诚:“学生只不过是想让王朝换个姓,并无他想。”

年轻又狂悖,柳无信压下颤栗急促的心跳,冷笑一声:“你走吧。”

沈新干脆起身,拱手行礼道:“家中还有要事,学生告退。”

这就走了!?柳无信心中讶然,出声道:“等一下。”

沈新适时停下脚步,“夫子?”

“把沈瑾沈瑜两人也带走。”柳无信咬了咬牙。

“好。”沈新拱手应承下来,“多谢夫子不辞辛劳教导舍弟们。”

看着这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脸,柳无信彻底败下阵来,他说:“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