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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午还有事时间不充裕, 到了地沈新没多废话, 直接给每个人安排了活计。

负责从青霞山上搬运瓷土的是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 这是个力气活,工钱给的也多一些,每日五十文铜钱。

沈新选了两个看上去仔细的青年汉子负责淘洗瓷土。

手工拉坯这种需要手艺的活,目前只有关师傅一个人会, 沈新挑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给关师傅打下手, 如果孩子机灵能多学点手艺就更好了。

负责制作釉料的一个沉稳的青年人, 沈新打算亲自教他。

三个负责烧窑的人, 一个是四十多岁的老汉,两个青年, 一窑瓷器至少要烧制一天一夜,不仅需要人倒班, 还要留个备选,以防意外。

见沈新坐下来开始做泥坯,关师傅踌躇片刻,咬了咬牙开口道:“大人, 杨老三家里实在拿不出十两银子, 只能拿出五两,草民斗胆问问可否让他受了杖刑后先出来以工抵债?他在草民手下学了多年手艺, 在制瓷方面颇有造诣,或许对大人有点用处。”

不错,关师傅还是有点脑子的, 都学会贷款了,沈新干脆地点头道:“可以,但本官要事先说明,在没见到他手艺之前,不能定下工钱。”

“这是自然。”关大石使劲点头,对通情达理的县令大人感激不已。

不光这些人的吃饭是个问题,等制瓷厂起来了还要留人值守,睡觉也是个问题。

沈新想了想,问关大石:“双竹村里可有善于建房的村民?”

“搭建草房村里好些汉子都会,但更好的就不行了。”关大石回。

双竹村交通不便又穷得很,这么多年各家的房子哪里破了都是家里的汉子缝缝补补过来的。

“伏飞,述奇,你们两个过来。”沈新喊了一声。

两人放下木桶跑了过来,笑道,“大人,您找我们。”

“伏飞,你去双竹村雇十个会盖草房的村民,让他们在制瓷厂旁边建两个草房,外加一个能堂食的灶房。”沈新说。

“盖房的每个人每日工钱三十文铜钱,包午饭,你监工,干活速度要快。”

“再找两个做饭好吃的妇人,来这做午饭,一日工钱十五个铜板,包涵大锅等厨具的使用费。”

“是,大人。”伏飞眉毛飞扬,喜滋滋道。

“述奇,建房所需的木头、竹子茅草等材料按市场价格跟村民买,若村民那里没有,你或者在周边村子买或着在附近山上找,总之在地基打好之前要把所有建房子的材料准备齐全。”沈新又说。

“是,大人。”陈述奇沉声道。

“墨书,你登记这些人信息发工钱。”沈新说。

“是,大人。”古墨书点头道。

刚过午时,沈新留下三人主持现场,他一个人独自回了县衙,准备见和郑世通勾结的那几个豪强。

豪强,指的是在当地有较大经济实力、社会地位和影响力的家族或者个人。

今日来的豪强,一位是拥有大量良田的地主富户章生茂,一位做垄断生意的吕平山,还有一位坐拥昭平县唯一一家钱庄的严华阳。

“人齐了吗?”沈新对跑到他面前的明见说。

“齐了。”明见回,“小人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茶水。”

“好。”沈新点头,又问,“郎君在哪里?”

“新房舍刚刚竣工,郎君正在后院发放工钱。”明见回。

这么忙,也不知道好好吃饭了没,沈新刚一进屋,坐在两边木椅上的众人齐齐起身,行礼朗声道:“草民等见过县令大人。”

“都坐吧。”沈新走到上首,坐了下来,开口道。

“原想着大人初至昭平公务繁忙,草民本打算等过些日子,大人得了空闲再诚邀大人赏光一聚,倒是没想到让大人亲自下帖相邀,实在汗颜。”吕平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很有和气的样子。

“吕员外客气了。”沈新勾唇一笑,他扫过眼神各异的三人,“今日把大家叫来确有一事,本官就不与诸位兜圈子了。”

“昨日缉拿归案的郑世通亲口所述,诸位与他勾结全部参与了私自买卖青霞山一案,你们可有话说?”

“此话绝不可信。”章生茂第一个跳起来心虚反驳,黑长的胡须随着他的身形不断晃动,“大人睿智贤明,怎可相信他片面之词。”

“不错,这个郑世通满嘴谎话,真小人也。”吕平山眼里闪过一丝杀意,难为他今日来之前还想过要救郑世通。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沈新淡笑不语,看向严华阳,等他辩解之语。

严华阳心中一凛,新来的这位县令真敢对他们动手,毫无忌惮之意。

不然许主薄也不会死的如此突然,如此巧合。

严华阳对沈新的戒备提了又提,有些后悔参与这笔买卖了,他站起来行礼后谨慎道:“大人,草民与郑世通素有嫌隙,想来那不过是他私自泄愤之语,草民深知县令大人劳心劳力,怎敢再添烦忧?”

沈新并不打算现在就把这些肚满肠肥的人都处理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这些在昭平县有些背景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得慢慢筹备。

至于现在,没办法除掉他们,先让这些人出出血也好,沈新没回三人的话,反而淡笑道:“喝茶。”

严华阳一直没等到沈新让他起身的话,脸上的笑慢慢开始僵硬,三人对视一眼,气氛逐渐凝滞。

县令大人到底想要什么?

吕平山思索片刻,起身道:“县令大人本就事多,竟还为了草民等人奔波劳累,实属不该。”

“草民今日来时发现县衙连廊上的柱子掉了漆,大人一心为民,草民实在不忍大人居住之所有任何瑕疵,平山愿意拿出五百两银子修缮,还望大人成全。”

严华阳回过神来,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赶忙接着说:“草民愿意拿五百两银子修缮县衙的石子路。”

“草民愿意拿五百两修建县衙。”章生茂见状不情不愿道。

这三个人还挺上道,看来被宰过不止一次,沈新挑了挑眉,义正言辞道:“三位此言差矣,本官并非这等见钱眼开之人。”

“大家快喝茶,这是前几日新买的茶,三十文一两,贵得很呢。”

这是嫌钱不够多?严华阳悄悄动了动腿,嘴角微抽,又躬身行了礼,“草民刚刚算了算,五百两恐怕不够,草民愿出一千两修缮县衙,略尽绵薄之力。”

“草民也是。”章生茂和吕平山暗中瞪了严华阳一眼,起身齐声道。

“快起来吧。”沈新笑道,“让诸位破费了。”

他端起茶杯,继续说:“本官今日还有其他事,就不多留你们了。”

堪称用完就踹的典范,三人心中好一阵无语,“草民告退。”

这来钱法子果然快,三千两能办下一个厂子了。

而且牢里还有个更大的肥羊。

沈新扬眉回了内院,大山穿着一件崭新的灰色布衣站在大堂门口,目视前方,神色专注,“县令大人好。”

内堂里的秦宁正伏在案上算账,暗色的木桌上一小截白皙的手腕格外显眼。

沈新咳了一声,引来秦宁的目光后,矜持道:“阿宁,我刚刚赚了三千两银子。”

“怎么赚的?这么多。”秦宁面色惊讶。

“见了跟郑世通勾结的几个豪强,让他们放了点血。”沈新轻描淡写道,“大山怎么样?”

秦宁瞧了门外一眼,肯定道:“挺好的,人很实诚,赤子之心。”

顿了一下,他说:“相公,我想开个不拘性别的启蒙书堂,我发现家丁大多也不识字不懂算账,实在是太浪费了。”

家中小厮不多,秦宁又买了六个年轻的家丁,却发现他们也不通文墨。

沈新心思微动道:“不若我们开个启蒙书院,按年纪划分班级,不光教读书算账,还可以简单教些手艺技能,兴许还能发现一些有天赋的人。”

昨日应聘之人大多只有一身力气,为生计实在艰难。

“相公所言有理。”秦宁赞同道,“还可以把手艺技能细化,比如刺绣技艺、纺织技艺、木匠手艺等等。”

“行,我一会儿就写一个方案出来。”沈新点头问,“家里银子还够吗?”

这些天办厂、雇工、县衙的俸禄全靠他家这点家底。

“够的,铺子生意还不错。”秦宁说,“昭平县虽然偏远,但富贵之人不少,一杯冰饮十五文到三十文不等每日也能卖几百杯。”秦宁说。

“昭平县贫富差距太大了。”沈新感慨一句,“前两天我去周边村里下访,看见有人在河里的淤泥挖菱角,手指都破了还在那挖,只为了一口吃的,勉强能活得下去而已。”

秦宁轻轻叹了一口气,沈新暗道不好,凑到秦宁身边牵起他的手转移话题道:“昨日我新写了《暴君与宠后二三事》的第五章放在了书桌上,阿宁你有看到吗?”

昭平县仅有一间书肆,里面却没有话本子,而秦宁从上京带过来的话本子也早在路上看完了。

沈新有次看到秦宁摸着话本子的扉页,眼里全是恋恋不舍。

他心中发酸,又想到前世耳边听到的各色网文,就提起笔硬着头皮写了几章偏甜宠向的、霸道皇帝爱上我这种类型的网文,起名为《暴君与宠后二三事》。

没想到的是,此文竟然深受阿宁喜爱,常常催他继续往下写。

而沈新偶有回应,常常断更。

第167章

“真的吗?”秦宁双眼一亮, 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估计这章里就会写宠后进宫,二人初见了。

“真的。”沈新笑着回,心下更酸了。

一个文章, 阿宁的眼神比见他还亮。

“对了, 郑世通的夫人递了帖子说想要见我, 我拒绝了。”秦宁转过身来, 提醒道。

“好。”沈新点头,“除了制瓷厂雇的苦工,我还雇了双竹村的十个村民建房舍,两个妇人当厨娘, 晚上得多拿出一些铜钱付工钱。”

“我知道了, 相公去忙吧。”他也得回去看话本子了。

秦宁回复完就一溜烟似的跑回了主屋, 丝毫没发现背后那道略显幽怨的目光。

大山到是回头疑惑地看了沈新一眼, 没发现危险后,又转身跟上了秦宁的步伐, 在主屋门前站定。

空无一人的内堂,沈新浅浅叹了一口气, 他把袖子往后撤了撤,决定去前衙。

何以解忧,唯有工作。

书房,林斐济拱手给沈新行礼:“大人, 呈给知府大人的文书已经写好了。”

主薄这个位置, 也得找个得力的人上去,沈新接过文书扫了一遍, 沉吟片刻道,“在后面加上一句,昭平县事务繁重, 已在县城贴出告示,望纳贤才。”

“是,大人。”林斐济点头,“一会儿下官就着手安排告示招纳一事,不知大人对新招的主薄一职有何要求?”

“大人。”

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沈新抬头,看向来人,“冯典史。”

“大人。”冯典史弯腰行礼,“下官手上已经积压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案子,不知大人何时有时间升堂问案?”

总算在白日逮到县令大人了,他得抓紧时机禀告,让县令大人把案件审理了。

昭平上任县令固定在每月初一和十五升堂审案,沈新上任后快一旬了,还没有升堂审过案。

沈新点点头,“幸亏冯典史提醒,本官差点把此事忘了。你一会儿就找人在县衙门口贴出告示,写明时间和具体案件,后日升堂。”

“郑世通一案也不拖了,后日和其他案子一起审结。”

“大人英明。”冯典史松了一口气,拍了个马屁,“目前堆积的案件都在您的右手边放好了,还请大人审阅,下官还有其他案宗要整理,就先告退了。”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他是发现了,跟这位新来的县令大人在一起,干活得抻悠着来。

他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多活几天。

沈新“嗯”了一声,看向堆的老高的审录,有些头痛,“等本官看完这些,再找你讨教。”

“是,大人。”冯典史回。

等人走后,沈新回复林斐济:“不拘一格选人才,要干实事、敢干事的人才,广纳贤士,即使主薄有了人选,县衙还有其他位子可以给他们,只要应选之人是人才,咱们就绝不能放过。”

要是能来个擅长编故事、写话本子的人最好了。

“明白。”林斐济没多问,而后无奈一笑,“郑世通的夫人已经求到下官头上了。”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下官和县令大人是好友关系,特意给下官送来了整整一千两银票,只求和我见一面。”

“出手竟这么阔绰。”沈新微微挑眉。

“这位郑夫人头脑清楚得很,她知道郑家的家产可能保不住了,与其日后被县衙罚没,倒不如现在多走动走动关系,兴许瞎猫碰上死耗子,案子还能有回旋的余地。”林斐济感叹道。

他们二人熟读大燕律,不用说也知道这个郑世通肯定是活不成了。

“倒是个聪明人。”沈新心中微微一顿,“有些可惜了。”

他倒是可以给这些人留点家财,但是墙倒众人推,在这个世道,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守得住。

一下午的时间,沈新看完了审录,画了制瓷模具和提升效率的拉轮图纸,制定了关于启蒙书院的初步框架和整体策略。

星辰闪耀,烛火轻摇。

古墨书三人回来后第一时间来书房跟沈新汇报进展,“大人,制瓷厂房舍的地基已经建好,六间房子的木柱和横梁已经立好,其余建房材料也已经运到制瓷厂了,再用一日时间就能把房舍全部建完。”

“今日一共制作素坯四十件,淘洗瓷土四十斤,烧窑所用的木料两大堆,关师傅说前日做好的的素坯已经晾晒完成,明日就可以开炉烧窑了。”

二三年的时间,古墨书的个头窜了几窜,又因每日风雨不动的练习箭术,眼神格外黑亮,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灰黑色染了泥土的布衣也精神得很。

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看来不日就能独当一面了,沈新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不错,你们三个辛苦了,明日还是寅正在县衙门口集合,一起去制瓷厂。”

“是,大人。”三人行礼道。

将涂覆青白色的釉料的瓷坯装到匣钵中放入窑内、关闭窑口,从窑底点燃木料,逐步加大火力,熊熊烈火与烈日相映,看火汉子额上的汗如水流般蜿蜒而下。

又过一日,门前鼓声响起,县衙如时升堂。

门口围绕着乌泱泱一大片人,嘈杂声窃窃声不断。

沈新计划按照重要顺序审理案件。

第一桩审理的便是郑世通勾结非法买卖矿山一案,惊堂木一拍,现场霎时寂静一片,沈新穿着墨绿色的官服气势非凡,他沉声道:“带犯人郑世通、犯人宋云风。”

林闻明这个新提拔上来的书吏负兼任录问吏,坐在右侧记录在场之人的话语。

“回大人,犯人郑世通,犯人宋云风已带到。”两名捕快拎着人到了大堂。

“下堂所跪何人?”沈新问。

“草民郑世通见过县令大人。”

“下官宋云风见过县令大人。”

几日不见天光的牢狱生活,宋云风的面色变得极其苍白,衣衫破烂肮脏,发髻散乱四处飘散,胡须在他脸上杂乱疯长,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

沈新一抬手,衙差把认罪状书放在二人面前,“这份认罪状是你们亲自签署的吗?”

“是。”郑世通和宋云风先后不一道。

“状书上所述罪行你二人可认?”沈新一声冷喝。

上首的县令大人目光沉沉,两边的衙差也都死死地盯着你,郑世通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从被拎上来开始脑子就是木的,他被吓得一个哆嗦,结结巴巴道:“认…草民认。”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就知道拖后腿,宋云风心中一沉,他反驳道:“此份认罪状实乃受人逼迫所述,全然不实,下官是受许弘溪指使逼迫不得已做下此事,还请大人明鉴。”

他都进来了,这个宋云风竟然想脱罪,想什么美事呢!

当初若不是宋云风引诱他,他现在还在美人温柔乡里好不快活,怕县令与宋云风官官相护,郑世通低垂的头突然抬了起来,眼里都是愤恨,大声道:

“就是你。明明是你找到我说有一桩好买卖要跟我做,事发了还装无辜,相处这么久了我才知道宋大人不光文笔好,脸皮也够厚。”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个拎不清的郑世通也算有点用处,沈新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又一拍惊堂木,“带其他从犯。”

“大人,草民是郑世通的管家尤平,前两日宋大人和老爷在昭平酒楼聚会时,宋大人主动与老爷提起青霞山一事…”

县令大人可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尤平看的明白他本就是从犯,说的越多越有减轻责罚的机会。

末了,尤平举手赌咒发誓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假话,必遭天打雷轰,死后不宁。恳请大人明鉴。”

“草民是昭平酒楼的店小二…”

大势已去,这些人是不会为了他说假话的,想到他的结局,宋云风感到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审完所有人花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沈新再一次拍了惊案木,气势骇人道:

“犯人郑世通贿赂官员、非法买卖情况属实,判处死刑,罚没所有家产,三日后行刑。”

“犯人宋云风,贪赃枉法,堂上说谎试图逃脱惩罚罪加一等,处以死刑,罚没所有家产,三日后一同执行。”

一旁的林闻明飞叔在签票上写上沈新的判决。

“尤平等人身为郑家奴仆,主家命令不由己身,判处杖刑三,罚银十两,劳役五年。”

“来旺、杨老三等间接参与之人,判处杖刑五杖,罚银五两,即日执行。”

一连串的签票被扔下了堂,人群里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哭闹声,“大郎啊。”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沈新丝毫不受影响,一拍惊堂木,命令道:“带杀害柳二启的犯人柳齐氏。”

这是个夫郎杀夫的命案,柳齐氏在杀了他丈夫后就来县衙自首了,本人也对他杀夫一事也供认不讳。

“堂下何人?家住何处?”沈新照例确认犯人身份,他问道。

跪在地上的人瘦的像麻杆一样,脸上覆盖着或深或浅的淤青和结痂痕迹,平静无波道:“罪人柳齐氏参见县令大人,罪人住在西街坳坪区十二号。”

“你为何杀夫?”沈新不怒自威道。

齐迟多反应迟缓,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天晚上他喝醉了,跟往常一样打我,我抬手挡了一下,这一下好像激怒了他,他下的手更重了,打了好久好久。”

“我缓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见到他睡熟的脸,罪人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和恶念,拿起平日切菜的菜刀,就挥了过去。”

说到这,齐迟多眼中痛苦不堪,他说:“罪人罪无可恕,恳请大人判罚。”

又让衙差带了齐迟多的左邻右舍上堂,确认其话为真后,沈新做出了判罚。

“犯人齐迟多,杀夫一事证据确凿,念其认罪态度较好,身受虐待多年,一时激愤,情有可原,本官宣判,罚处齐迟多牢刑十五年,即日执行。”

不管外边的百姓是何哗然,有何言论,沈新抬手掷出签票,让此案再无更改的可能。

又一一审理小偷小摸等琐碎之案,沈新最后拍了一下惊案木,沉声道:“退堂。”

他扫了一眼人群,又收回了视线,起身回了内院。

“顾大哥,我说的对吧,这任县令是不是非比寻常,和以往的官全然不同。”张飞鹰跟坐在木椅上的清俊男人低声说。

村里的汉子有幸被县衙选中做过工,回来后得意洋洋地大肆宣传饭食多好县令大人多平易近人,他和县令大人搭过的话等等,弄的他都很心痒痒。

见男人不说话,张飞鹰继续说道:“我看告示栏上说县衙急缺人才,顾大哥学识渊博,一定能被选上,顾大哥不若去试试?”

第168章

百闻不如一见, 这位新来的县令年纪虽轻,眼神清正,办事张弛有度又利落果决, 对弱势之人似乎格外宽容, 和以往的官员全然不同。

他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

顾玄维看了一眼自然垂落在地上无力的双腿, 浓密的睫毛低垂掩住他眼里的思绪, 他轻声道:“咱们在县里逛逛吧,听说县令大人的夫郎开了间铺子,正好去看看。”

还想多了解了解,毕竟, 他只有一次机会。

张飞鹰连忙点头:“好。”

他弯下身背对着顾玄维, 两只胳膊背上系在椅子上的粗布条, 拿在胸前紧紧系好, 站起身笑道:“走。”

顺着人群往前走,悉悉索索的交谈声映入耳帘。

“那个柳齐氏真是大逆不道, 亲手杀了他的丈夫,这个县太爷竟然判的这么轻, 怎么想的,真是昏头了,还是太年轻。”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愤恨道。

他旁边的男人一脸赞同,“是啊, 一个哥儿挨打几下不是很正常吗, 矫情个什么劲。”

“光天化日,你们两个在胡咧咧什么?”手拎长矛的明长一声冷喝, “难道女子和哥儿就活该挨打吗?”

巡检兵一行五六个人,人高马大的汉子瞧着就气势逼人,人群霎时安静, 两个愤愤不平的男人也面色涨红,不敢吭声。

“明哥,别跟他们废话,这两人对县令大人不敬,收押入牢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把他俩都送到贺三那开荒几天,让他们长长记性。”明长身边的巡检兵建议道。

县令大人可说了,郊外那大几十亩地种出来的粮食都会留给县衙斋堂,给他们加餐吃。

“乱说什么?”明见眉毛一竖,狠狠地撇了李苗苗一眼,这人憨的要死,这话若是变了形传出去让百姓怎么看县令大人。

“无论何时何地,女子和小哥儿都不该遭受任何名义上的暴力,县令大人有言,这是赤裸裸的犯罪。”

“只会欺凌弱小的男人,实乃懦夫也,在座之人不论遭受了任何恶意的、不公之事都可以来县衙申冤。”

明长高声道:“大人心系百姓,为人仁善,绝对会给出最公正的宣判。”

他身边扎堆的巡检兵一个劲地点头,“明哥说的不错。”

“县令大人说得对。”一个嗓门洪亮的大娘使劲拍着手掌,“只有那脏心乱肺的无能货才打婆娘,好人家的才不。”

这位新县令来了不过一旬,竟然能获得巡检兵们如此爱戴。

要么此人极具人格魅力,要么此人极会御人之术…

直至巡检兵抓着人走出老远,顾玄维才收回思绪,张飞鹰背着顾玄维绕过一个又一个人,到了位于十字街口的二层甜水铺子。

深棕色的匾额上书秦氏糕点铺五个字浑然天成,字体飘逸灵动,自从到了容枝府,他再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字了,顾玄维忍不住低声道:“好字。”

许是今日升堂,铺子门口排队的人并不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张飞鹰背着顾玄维进了店铺。

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顾玄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屋内,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小的铺子,竟然有这么多的冰块。

柜台分成了两半,一半摆放着竹筐,一块块精致的糕点整齐摆放在里面,另一半放着许多制作饮品的器具和材料,十几个空竹筒放在靠墙最左侧。

张飞鹰走到唯一空着的竹桌旁,安置好顾玄维后,赵竹依一身浅灰色的布衣,他慢步上前问:“两位客官想要点什么?咱们这里吃的喝的都很受欢迎,要不我给您二位介绍介绍?”

“楼上也能上客吗?”顾玄维看向楼梯问。

“可以。”赵竹依顿了一下,语气为难道,“楼上都是包间,每个包间最低消费一两银子,一般都是五人以上才会选,二位上去不划算。”

顾玄维轻笑了一下,“随口问问,多谢小哥儿周全,麻烦你给我们拿两杯本店招牌饮品。”

“顾大哥你喝就好,我一点都不渴。”张飞鹰连忙摆手,粗着嗓子道。

看二人的穿着就知道家境不富裕,但患有腿疾的公子气质非凡,一看就知道祖上富贵过,赵竹依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诚心建议:“本店还有免费的冰水,二位客官可要尝尝?”

“来两杯,多谢小哥儿。”顾玄维淡笑道。

“赵小哥儿可不厚道,怎的给他们免费的冰水,我们就要二文钱?”坐在顾玄维旁边的汉子大嗓子叫嚷道。

“给你续几杯了,自己心里没数?”赵竹依翻了个白眼,往汉子跟前走了两步,看了一眼墙上的沙漏,提醒道,“一桌客人最长能坐两刻钟,你们到点了,收拾收拾就出去吧。”

自从那日自愿卖与郎君为奴后,赵竹依就被安排在了糕点铺做店小二,刚开始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虽有些吃力,好在背景深厚,倒是没人敢动他,日子过的痛快得很。

对坐的汉子嘴里嘟嘟囔囔,手上动作却不停,拿着打包好的糕点和果汁,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铺子。

顾玄维和张飞鹰看着新奇的很,张飞鹰倾身往前凑了凑,小声吐槽道:“顾大哥,那两个真够怂包的。”

“慎言。”顾玄维说。

张飞鹰讪讪一笑,闭上了嘴,双眼期待地看向操作台,等着冰水。

“这个水咋这么甜?”张飞鹰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又一口,双眼如铜铃瞪着杨竹依问。

“水甜。”赵竹依回道。

“我里个乖乖。”张飞鹰小声问顾玄维,“这个铺子里的水竟然比咱村里的水好喝,是不是他们打的井深?”

顾玄维尝过一口冰水,心里咯噔一下,又拿起竹筒喝了一大口杨梅汁,心里翻出惊天骇浪。

这里放的竟然是白糖。

若不是县令家背景格外深厚,就是县令家中有人掌握制作白糖的法子…

无论哪种,都值得他一试了。

顾玄维没回张飞鹰,叫了赵竹依过来,问:“听闻这家铺子是县令郎君亲自开的店,请问匾额上书是哪位大家之作?在下瞧着实在有眼缘。”

“那可是咱们县令大人亲自提的字,整个昭平县独此一份。”赵竹依平淡的语气里有难掩的自豪之气。

“多谢小哥儿。”顾玄维露出了进城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冰水很不错,果汁也好喝。”

“顾大哥,咱们接下来往哪里走?”

要不要去县衙应试?

“先等一等。”顾玄维问,“你刚刚进了铺子,有什么想法吗?”

“县令家里应该挺富贵的,铺子也很火红。”张飞鹰实话实说道。

水都比常人家的好喝。

“糕点铺越火,制作的糕点越多,需要的糖就越多。而纵观十里八乡,芦花村是唯一一个大量种植甘蔗之地,你现在就去问问掌柜他们需不需要甘蔗。”顾玄维耐心道,“即使现在甜品铺子有专门合作之人人,若日后铺子需求量大,咱们也能领先他人一步拿到合作。”

张飞鹰不住地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肯定道:“顾大哥说的是,那帮收甘蔗的奸商一年又一年压价,老子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时间不等人,顾玄维张开有些冒汗的手心,“先送我去县衙你再回来谈合作。”

“顾大哥你愿意了!?”张飞鹰不光语气飞扬,心里也美滋滋的。

也不知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芦花村双喜临门。

烈日当空,张飞鹰背着顾玄维折回县衙,顾玄维轻声道:“劳烦兄台通报,小生永和八年举人顾玄维,前来应聘县衙主薄一职。”

第169章

没有受到任何刁难, 顾玄维顺利见到了县丞大人,二人交谈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

让顾玄维稍坐片刻,林斐济独自出了办公厅, 招了招低立在木柱旁的小厮, 低声说:“准备茶水。”

虽然贴出了招聘启示, 但来应聘之人不过一手之数, 皆是些不堪大任之人。

虽然这个顾玄维双腿不良于行,但经过了解,林斐济断定这个人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而且主薄承担的更多是文书工作, 此人或可成事。

正好沈大哥在县衙, 还是让他亲自见见, 再做决定。

逆着光影子, 沈新和林斐济一前一后跨过了门槛,顾玄维连忙倾身向前, 拱手行礼道:“学生顾玄维见过两位大人,学生双腿不便不能起身行礼, 还望两位大人海涵。”

“不必拘泥于俗礼。”沈新摆手坐在了顾玄维的上首,不动声色把人观察了一番。

此人虽身患腿疾,但面色红润,眼神清亮, 并不瘦弱, 想必不会三天两头头疼脑热的,影响公务进度。

顾玄维同样在悄悄打量沈新, 这位沈大人肤色虽白,但步伐稳健,五官端正, 一双桃花眼并无温情,眼神异常深邃,没穿升堂时的青色官袍,一身青灰色的长衫气势却丝毫不弱,新科状元,果然万里挑一。

沈新率先打破寂静,他问:“顾举人来昭平县也一年多了,想必对昭平县也有所了解。如果是你,你会如何让百姓吃饱穿暖,富起来,可有良策?”

“回大人,昭平县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商业并不发达。晚生以为还是要以农业为主,昭平县温度适宜,可以种植多种农作物,比如茶树、药材、甘蔗等等。”

“晚生在芦花村生活时也曾经鼓励村民们种植甘蔗,甘蔗一年一熟,但产量大,一亩地至少能产甘蔗六千多斤,三文一斤,粗粗算来下一亩地赚的银子是种稻田的两倍。”

沈新没发表任何评价,又问:“顾举人可发现昭平县其他问题?”

“晚生腿脚不便,没有在县里过多走动,只对芦花村多有了解。芦花村虽然有几百亩地,但大多都是豪强的田地,且有扩大的趋势,芦花村村民半数都是佃农,一年到头能勉强混个温饱而已。”顾玄维沉声道。

大燕土地自由买卖,土地兼并之风严重,沈新颔首问:“若是你,你会如何解决?”

“清查、重新丈量土地,严格控制每户人家名下土地亩数,鼓励开垦荒田,加大打击强取豪夺土地之风气,普及相关律法,让百姓无后顾之忧大胆报案申冤。”顾玄维回。

此人试卷答的不错,本人又务实不侃侃而谈,可以留下,沈新有了决断,说道:“本官没有其他问题了,顾举人可有问题或者想要了解的想问本官?”

顾玄维一怔,微微摇头:“谢大人体恤,晚生没有问题。”

“顾举人有文有才,本官认为完全可以胜任主薄一职。”沈新笑道。

“顾举人若是愿意,可以先在县衙试做一段时间主薄,为期三个月,这期间双方各自衡量一番适配度,如何?”

顾玄维知道应试这关是过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几瞬他便答应了沈新,“晚生愿意,多谢县令大人抬爱。”

“不必客套。”沈新又说,“县衙事务繁重,顾主薄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芦花村距离县城太远,不若顾主薄在县衙内院挑间房住下,明日早会本官给顾主薄引荐诸位同僚。”

“多谢大人体恤,晚生却之不恭。”顾玄维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主薄的俸禄待遇你得跟我家郎君谈。”沈新嘱咐道,“明见,你带顾主薄去内院找郎君谈待遇问题。”

明见抱拳回复道:“大人,郎君不在内院,刚刚去铺子了。”

沈新看向顾玄维:“那此事先等一等,本官会找人带你了解了解县衙和日后负责的工作。”

内院哥儿竟然能参与县衙事务?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难道他离开朝堂太久老套了?顾玄维心中震撼不已,但瞧见大家面色如常的样子,他维持笑脸道:“谢大人。”

“下官这里还有些经验文书,不如一并交给顾主薄?”林斐济接话道。

“行。”沈新瞄到窗外兴奋跑来的叶县尉,起身道,“本官和林县丞还有事,明见你找人安排。”

“是,大人。”明见回。

“恭送两位大人。”顾玄维道。

“大人,下官不辱使命,犯人郑世通的财产已经完成清点登记造册,请您阅览。”叶县尉双眼兴奋,大声道。

“他家中田地是由谁管理的?”沈新打开册子翻了翻,微微挑眉。

这个郑世通,比他想象的有钱多了。

除了明面上的田产铺子,家里还有诸多古玩字画、美玉精瓷、金银器物、珍贵药材等等,这些加起来也得有近万两的银子。

“这几百亩田地分处不同地方,由三个管事庄头分块管理。”叶县尉回道。

“你立刻带人分别去往各处田地,亲自传达政令,通知所有佃农不必担忧,即使田产被罚没,郑员外承诺给他们的粮食只多不少,让他们安心种地。”沈新沉吟片刻道。

佃农不懂律法,一年到头只靠着那点田活着,会把田看的很重,得赶快让佃农们了解事实,免得哪个错了主意,徒增烦扰。

“林县丞也跟着去,看看佃农和田里实际情况,若发现有人欺压百姓,即刻换人顶上。”

“是,大人。”二人齐声行礼道。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沈新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制瓷厂那边后日就能开窑,也该通知商队的陈管事了,他们在这里逗留这么久,也得做些准备,买好粮食和生活物品,才好继续上路。

“不好了,不好了。”

“郑员外的家产全部被罚没充公了。”

距离昭平县最近田地的一处田埂,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

弯腰在田里干活的佃农们一一起身,震惊声疑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真的假的?”

“死的好。”

“那个老贼他活该。”

“我滴个老天爷,那咱们怎么办?”

“这田里的粮食收成了还能有咱们的份吗?”

“没了这冬日里可怎么过啊。”

群情正是激愤之时,林斐济到了,他走在最前头,瞧着一张张布满荆棘、面色愤怒惶恐扭曲的脸,沉着冷静道:“乡亲们,本官是昭平县的县丞。县令大人知道大家心情,特意派本官来通知县衙对这块田地的后续安排。”

“县令大人说了,即使田产充公,郑世通原本承诺给乡亲们的粮食只多不少,诸位安心种地,若是田地丰收,县令大人还有奖赏。”

沸议声立刻小了不少,林斐济假装没看到众人眼里的狐疑,继续道:“本官今日来,还有一件要事要问大家。”

“可有庄头肆意欺压大家,若是有,本官查实,必定严惩不贷,即刻换人管理。”

人群陷入寂静,林斐济静静站在原地,等待有人开口。

“快说,不要耽误时间。”叶县尉厉声道。

“许庄头他嫌我们干活慢,经常拿鞭子抽打我们。”一名汉子边往前走边撸开袖子,露出手臂上青紫结痂的鞭痕。

庄头听到动静也悄悄来到了附近,听到这话立即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作响,慌乱道:“大人明察,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

“带回去查明情况。”林斐济不听他辩解,命令叶县尉,“点一个巡检兵留在这里,等本官回去请示县令大人再做决断。”

“是,大人。”叶县尉抱拳道。

晚间吃完饭,沈新把明见和唯励叫到内堂,问他们:“明见,墨书,本官打算让你们脱了奴籍,想让你们两个跟陈家商队一起去益州走这一趟,把制好的瓷器卖出去,你们可愿意?”

明见和唯励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小人愿意。”

“这一趟路途遥远,你们做事要谨慎,无论对谁都不可掉以轻心。货物虽然重要,但你们的性命更为重要,遇事则缓,万不可冲动行事。”沈新谆谆善诱道。

“商队之人走商多年,经验丰富,你们两个要多听、多看、多学,争取一趟就偷师成功,把人家的本事学到手。”

“小人明白,大人。”二人齐声道。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一应生活物品我会给你们准备好,还给额外给你们二人各自二十两银子,穷家富路,到了外边一定要照顾好身体。”秦宁在一旁补充道。

“是,郎君。”

“明日你们两个就不要当值了,休整一天,后日跟商队一起上路。”沈新继续说。

“大人放心,属下们会把这一路的路线画下来,并牢牢记住,定然把这条商路走顺、走通。”明见应声道。

“好,有志气。”沈新赞赏道,“回去早点休息吧。”

等人走后,秦宁幽幽看向沈新,“相公,都这么晚了,斐济怎么还没回来?”

“他要去三处田地,路途有些遥远,想必还没走完。”沈新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他时常忘了林斐济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哥儿,一不小心把他当男人使唤了。

斐济要想在这条路上走得远,必然不能因为性别让人次次优待,秦宁想了想没再说什么,转而问:“相公何时在训练一批侍卫?”

他拨两个给斐济,也能保护保护斐济的安全。

明见和唯励一走,阿宁身边就剩个大山,一个馒头就能被骗走,并不顶用,沈新朝门外的紫珠招了招手:“通知下去,让沈瑾沈瑜、家里的小厮们明日一早在庭院集合。”

“是,大人。”

第170章

他要走的这条路, 必定充满鲜血与坎坷,沈瑾沈瑜他们若是有自卫的能力可以锦上添花,侍卫武力值高, 阿宁的安全系数就越高, 但…

这一年多他一直带着秦宁他们做八段锦, 从无停歇, 大家身体强健,底子打的还算不错。

后院正好有一小块空地可以当成训练场地。

但让阿宁跟这帮臭汉子一起训练,沈新并不愿意,他偏头问:“阿宁, 要不要我教你擒拿术?”

近距离灵活擒拿, 远距离武器射击, 双重保障。

“好啊。”秦宁问也没问, 直接答应下来。

沈新说完后反而有些犹豫了,“但要进行柔韧、历练、速度等多种训练, 会很辛苦…”

“我不怕苦的。”秦宁举了举瓷白色的小拳头,朝沈新弯了弯眼睛。

算了, 时间还长,他们慢慢往前走就是,沈新眼神柔软了一瞬,牵起秦宁的手, 轻声道:“天色很晚了, 不如我们洗漱睡觉吧。”

秦宁点头,又说:“我把阿广调给顾主薄做小厮了, 照顾他的起居生活,他住在内院,平时也跟咱们一起吃饭。”

“好。”沈新说, “此人身份背景尚未明朗,咱们不能放松警惕。”

秦宁一边把雪白色的里衣放在衣架上,一边回:“知道啦。”

不过倒是可以画个轮椅的图纸,找个工匠做出来,顾玄维也能方便不少。

另外,还要在训练场安装一些用于训练的木桩、沙袋、横杆等等,沈新坐在书桌旁,伴着烧的正旺的油灯,一张又一张的图纸快速成形。

翌日天清气朗。

沈新穿着深色的短衣布裤,衣袖和裤腿用布条绑紧,带领众人绕着县衙绕圈跑了二公里后,在训练场正在做俯卧撑。

训练分多个方面,体能训练、格斗技巧、武器训练、实战训练等等。

第一个阶段要进行基础的体能训练,只有体能上去了,耐力、力量、速度和灵活性提高了,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格斗训练。

除了长跑和短跑,还要进行俯卧撑、深蹲、引体向上等多种力量训练。

林斐济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目瞪口呆,他偏头小声问秦宁:“宁哥儿,沈大哥的训练方式还真是别致…”

他小声喟叹道,“真是开了眼界了。”

相较于他人脸红脖子粗、挥汗如雨,而相公毫不费力,信手拈来,肌肉随着上下起伏不断鼓动的样子。确实有点太帅了。

秦宁略显不自在地摸了下发红的耳朵,转移话题道:“咱们先去吃饭吧,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秋税文书快拟好了,那几处田产还有庄头要换,林斐济一边跟着秦宁往前走一边回道:“接近亥时了,深夜的蚊子又大又毒。”

照例的晨会。

沈新站在大堂中央,面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新来的主薄——顾玄维,顾主薄是永和八年的举人,学识渊博文采斐然,相信在他的协助下,县衙定然更加井然有序,还望在场诸位多多配合,大家一起发展、壮大昭平县。”

顾玄维坐在椅子上,忽略各色不一的目光,拱手道:“感谢县令大人厚爱,玄维定然尽心竭力,辅佐县令大人治理昭平县,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各个官员先后跟顾玄维打了声招呼,“顾主薄好。”

走完程序,沈新开始安排今日的工作,“林书吏,昨日审判的案子判决文书写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所有案子的判决文皆书写完毕。”林闻明行礼回复道。

“做的不错。”沈新赞了一句,又问冯典史,“除了那两个死刑的犯人,其他犯人的刑罚都执行结束了吗?”

“回大人,还剩五个犯人,其他犯人的刑罚都执行完毕了。”冯典史拱手道。

沈新夸了他一句,又嘱咐道:“除了两个死刑的,其他案件的各类文书都归档吧。”

“是,大人。”冯典史回道。

“那个杨老三怎么样了?”沈新又问。

“他也在昨日行刑的犯人当中,已经被家里人接回去了。”冯典史回道。

沈新“嗯”了一声,又看向林县丞和叶县尉,“郑世通的田产回收的怎么样了?”

昨日两人回来的晚,人不齐,便没有开晚会。

“三处田产下官和叶县尉均以去过,有两处的佃农反应庄头不慈,对他们多有虐待,叶县尉已经把人带回来了,等查明情况后,按律处置。”林县丞回道。

“好。”沈新点头,“本官打算在县城办一座启蒙书院,按年龄、按性别、按领域划分办班级,诸位白日里想一想如何完善以及书院要开设哪些内容,不必考虑钱财方面,要有创新意识,具体事宜晚会再议。”

“各位可还有问题?”

“大人,女子和哥儿进书院读书,似乎于礼不和。”冯典史鼓起勇气道。

没等沈新说话,林斐济率先反驳道:“冯典史此话差矣,大燕并无律法禁止女子和哥儿识字读书,据下官所知,稍微有些门第见识的人家都会让家中女子和哥儿读书明理,至少要学会算账管家。”

“不过读书花费甚高,平头百姓之家紧衣缩食优先选择供家中男性读书而已。长此以往,贫寒之家女子和哥儿识字读书便格外少见。”

“冯典史何言于礼不合?可有依据?”

冯典史被林县丞突如其来的一大串话顶的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大堂陷入寂静。

我滴个乖乖,不愧是县令大人的好友,深藏不漏,叶县尉悄悄瞄了眼林县丞的脸色又迅速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在座椅上装鹌鹑。

沈新轻笑一声,打了个圆场道:“冯典史考虑的方面也很有建设性,咱们也要在一定层面上考虑民众的接受认可度,开会就是要大家一起想一起做,把事情各方面都考虑到,考虑好,下面的人做事才能更顺利。”

“但是,诸位做事也不必过于拘泥于俗礼,要敢于打破规矩,更要思考的是这件事对百姓们有无益处。”

“大人所言极是。”冯典史脸色缓和不少,他和林斐济一同站起来拱手行礼。

“晨会先到这里,本官还有事,县衙由林县丞坐镇,诸位多加配合。”

制瓷厂今日应该已经停火封窑了,他得亲自去看看进度如何。

“是,大人。”众人齐声道。

一场晨会,让顾玄维饱受震撼,过往他从未见过如此行事的衙门,回了文殊房,顾玄维偏头问阿广:“郊外的制瓷厂离县城有多远?”

吃早饭的时候,他亲耳听见县令跟他夫郎详尽交代着今日的行程。

无论是开瓷窑还是交代行程都让他大受震撼,但见到周围人见怪不怪的样子,顾玄维小心收敛神色,假装是个正常人。

“回大人,小人不知,不过坐骡车一个来回大概四个时辰。”阿广一板一眼答道。

县令大人早上寅正起,晚间巳时睡,精力充沛,思考角度和方向也异于常人,顾玄维生了一丝紧迫感。

他得努力认真工作了,三个月的试用期,他一定得过,才能留在县衙。

制瓷厂。

圆窑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余热让四周的温度高上不少,烧窑的工人只穿着一条短裤,右侧肩膀挂着一条汗巾,时不时擦拭着脸上如雨的汗水。

一旁的草房已经三三两两的建起来了,土灰色的墙体半干,简易的灶房升起袅袅白烟。

工人们一一出声参拜,充当督头的三个人快步过来,抱拳行礼道:“县令大人。”

关大石更是起身小跑过来双眼满是感激道:“杨老三得以平安归家,全都仰仗县令大人容情,草民感激不已。”

“不必言谢。”沈新摆了摆手,他直言道,“这批瓷器烧制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昨日寅时瓷窑停火,立刻打开了窑门和窑顶的通风孔,草民等还在窑里体外部喷洒了冷水,窑里放了湿稻草,估计明日一早就能开窑了。”

“不错,大家都辛苦了。”沈新心中满意,他朗声道,“等这批瓷器出窑,本官给诸位包个大红封。”

“谢县令大人。”有人吆喝一声,齐齐大喊道。

“不错,你们速度很快,草房这么快就建好了。”沈新伸手试了试土墙的硬度和厚度,又问道,“这两日大家怎么样?”

“昨日关师傅又做了泥坯四十个,怕烧窑出错,三个烧窑的工匠晚上都是在草房里睡的。”古墨书回道。

沈新没在多问,巡视一圈后,也投身在制作泥坯当中了。

回了县衙,晚会开始之前,沈新特意找了秦宁过来一起参会。

诸人汇报完各自的工作进度,最后经大家讨论,沈新拍板决定,启蒙书院暂定开设五门课程,两门通识课,包括认字和算术,三门手艺课,女子和哥儿的手艺课是纺织学、刺绣学和厨艺学,男子的手艺课为木工学、锻造学、制瓷学。

学费可免,但要学院签订文书,约定学成之日在规定的厂子劳作,所有手艺不得外泄。

又过一日,第一批瓷器出窑了。

青白色的瓶盏瓷器,触手温凉,这一批一共烧制了一百二十个瓷坯,只有一百零八个瓷器品相完好,还有十二个有些许瑕疵的瑕疵品。

沈新心中满意,益州紧邻关外,据陈管事说,寻常的碗盘到了那边价格也会翻了十倍不止,等运输线走通了,这就是妥妥的暴利。

关大石小心翼翼地一寸又一寸抚过他亲手制作的瓷器,眼里怀念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做出瓷器了,更何况是这样精美的品相。

原本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今日又摸到了真切冰冷的瓷器,他才知道,自己的血还是会因为瓷器而颤抖。

这么多年,他还是忘不了这些精美的瓷器。

把这些瓷器小心运回县衙,跟商队的货物一起装车,翌日在城门口送走了商队一行人,沈新也没回城,直接去了郊外刑场。

午时,沈新一声命令,几颗人头滚滚落地,青霞山一事也暂时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