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郎君气色红润, 皮肤白皙,人比花娇,县令大人真是好福气啊。”一位妇人言语讨好道。
“早就听闻县令大人与郎君琴瑟和鸣, 鹣鲽情深, 今日一见, 才知传言非虚。”另一位哥儿跟着接话, 又捧了一句。
秦宁办了一场甜品品鉴会,昭平县有点名望或家底的人他几乎都送了邀帖,现场来了乌泱泱二十多个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他请这些人的主要目的, 是想通过这些人的嘴里了解县城哪些女子和小哥儿手艺精湛, 特别是要在启蒙书院开设的纺织学、刺绣学和厨艺学这三个领域, 能教人的大师和夫子。
“这个糕点样式好是新奇, 妾身这么多年还从未吃过,敢问郎君此物为何名字?”身穿黛青色宽袍的小哥儿秋槐, 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出声问道。
“此物名为荔枝绵沙冰, 夏日吃最为解暑,都尝尝。”秦宁双眼含笑道。
吃人最短,他套话也方便。
“绵沙冰,物如其名, 这冰的口感真的是软绵绵的。”秋槐语气惊喜。
“竟是真的?”
“此等妙物唯有郎君这种心灵手巧之人才能做出来。”
“郎君听说了吗?郑家那个老妇如今已经落魄的要以刺绣为生了。”刘吴氏幸灾人祸道。
郑世通可是县令大人亲自问斩之人, 想必郎君对他的夫人也感兴趣。
“真的假的?”她对面的妇人问。
“这么多年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人,还能舍得下身段做这等低贱之事, 我第一个不信。”另外一个哥儿言语不屑道。
“郑夫人刺绣手艺如何?”秦宁面色好奇问。
秋槐抢了那妇人的话头,出声道:“她以前未出阁时是苏大师的弟子,这么多年并未荒废, 绣工造诣高深。”
“我来昭平多日一直想做件长衫,如今才有空闲,大家可知道县城哪位绣工的手艺最好?可有推荐?”
“郎君这话算是问对人了,妾身家中刚好有几个绣娘,手艺个顶个的好,郎君若不嫌弃…”赵云氏连忙往前凑了凑,大声道。
赵云氏话还没说完,另一个略胖的妇人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家中的绣娘不过就会些假把式,忽悠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还行,郎君目光如炬,怎么能看得上你家绣娘。”
正在说话的时候,紫珠带着一众丫鬟手持托盘走进大堂,微微屈身行礼道,“郎君,焦糖布丁和麻薯已经做好了。”
秦宁点点头,抬手微微一笑,制止了两人的掐架声,“诸位左手边的甜品名为焦糖布丁,右手边的糕点名为麻薯,有奶黄、果酱、莲蓉、抹茶四种馅料,大家尝尝味道如何。”
见众人认真品尝,秦宁右手轻轻放在嘴前,偏头问紫珠:“布丁和麻薯给县令他们送去了吗?”
“郎君放心。”紫珠悄悄眨了眨眼,低声回道,“已经让阿南端了十份送到前院。”
秦宁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手持小勺挖了一口焦糖布丁,眼里闪过惊艳,好好吃…
前院。
林斐济拟定了一版秋税政策,沈新看完后觉得大体可行,正拉着众人在大堂开会。
百姓们缴纳方式包括货币税和实物税两种形式。税款包括田税、商税、丁税、杂税,一共四大税种。
田税会按照土地面积和肥沃贫瘠分级征收,一亩一等田征收粮食九十六斤,一亩二等田征收粮食五十斤,一亩三等田征收粮食二十斤。
其次是商税,大燕重农抑商,商税约是田税的三倍。
杂税包括道路维修费、水利建设费、保护费等等,每人每年约五十文。
人丁税,成年男子每年半两银子,孩童每年二百文,富贵人家中的奴仆每年要交一两银子。
“近五年昭平县所交税款大差不差,都是五百担粮食、银钱五千两给容枝府。”林斐济说道。
“大人,郎君体谅大人们事务辛苦,特意送了甜品来。”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男声。
“进来。”沈新眼里闪过笑意。
阿宁来投喂他了。
吃过甜品,沈新迅速回到工作状态,他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神色,他问:“本官不打算按照旧例收税,诸位可有建议想法?”
“回大人,五年来昭平县侍卫户籍人丁增加了三千多人,农田亩数却一成不变,下官以为当重新丈量土地,清查隐田,重换新机。”林斐济第一个起身提出了建议。
“林县丞所言极是,但下官以为人丁户籍也要重新核查更新,一来户籍册男人、女子和哥儿的数量悬殊太大,这中间肯定有疏漏之处;二来今年新增人丁只有二百多个,与事实严重不符。”顾玄维拱手行礼道。
林县丞和顾主薄的发言,让冯典史心里咯噔了一下又一下。
距离税收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全县七六千的人口,县衙满打满算只有三十多个人,如何能做得完这么繁琐的事情。
他双眼期待地看向沈新,期待县令大人能否掉这两个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见沈新赞同地点点头,“两位所言极是,清查隐田,重新丈量土地、重新核查人丁户数,缺一不可。”
“昭平县下辖七个村落,共计田地五千六百八十七亩。丈量土地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现在的人手可能不太够。”林斐济沉吟片刻,又说道。
“县令大人,要不要在招一些人?”
冯典史眼里的光渐渐熄灭,这么折腾他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活了?
心中一团怒火不知烧往何处,他突然想发疯。
冯典史脱口而出道:“下官以为各个商户的账册要确认对账,不能放过,以防止商户有隐瞒收入,藏匿财产、虚报支出等等自作聪明之举。”
冯典史也进入大家的状态了,沈新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冯典史此言极是。”
看到冯典史通红的脸,沈新安抚道:“冯典史别急,稍等片刻,咱们一条条详细讨论。”
冯典史:“……”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手指不断颤抖,颤悠悠的坐了回去。
“县衙现在有巡检兵二十人,衙差十五人,小吏八人。留十位巡检兵巡查县城维护治安、五名衙差、三名小吏留守县衙。”
“剩下的人分成五组,十名巡检兵和衙差每组各两人,负责丈量土地维护大家的安全,小吏为组长,负责文书记录农田具体情况。”
……
“撒出去的人要遵守回避制度,避免宗族干扰。徇私舞弊,也就是芦花村官员要安排在其他村落丈量土地。林县丞和顾主薄互相配合,今日天黑之前给出一份具体名单,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两人齐声道。
沈新点头,“好,那我们接下来说核查人丁户籍…”
一旁的林闻明奋笔疾书记录着沈新等人的话。
第172章
洗漱过后已经了戌时了, 秦宁躺在沈新怀里,轻叹了一口气:“相公,我今日在宴会上一说招收夫子之事, 下边一片寂静, 我瞧着没几个感兴趣的。”
“不过, 我还打听到了几个有手艺的女子和哥儿, 等过两日空了再去拜访。”
沈新伸出手揉了揉秦宁的肩颈,压下心里旖旎的念头,“这样太折腾你了,明日让下边人在县衙告示栏贴招聘文书, 银子多给一点, 不怕没人来应招。”
“明日开始就要忙秋税一事了, 丈量土地, 核查户籍,复核商户, 往后一段日子应该很忙,县衙主事之人只剩下一个顾玄维, 还得你多照应着。”
几千亩田地,已经划好了分块区域,他和林斐济、冯知睿、叶超勇各自负责一块区域,作为区域负责人。
“到时候人得撒出去一半, 县衙要是事情多, 咱们家里的人也上前衙去帮忙顶一顶。”
“明天开始,这些基层会很累, 县衙每日提供晚饭吧,饭菜要有荤有素丰富一点。”
“好,明天一早我就跟阿谷说, 一定让大家吃的饱饱的。”秦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他拿过沈新的手揉了揉,“咱们睡觉吧。”
“好。”
沈新熄了灯,重新上了床。
翌日一早,沈新便带着县衙的各级官员去了郊外荒田,他要把丈量土地标准化的流程交给下面的所有人,提高丈量土地的效率。
郊外的荒田每日衙差都带着十几个牢房来开垦,这些日子已经初见成效,杂草被清理干净,土壤变得平整、疏松发软。
沈新站在田埂旁,看向一张张神色不一的脸,沉声道:“本官只演示一次,诸位都仔细看清楚如何丈量。”
说完,他直接接过阿北手里的东西,在地头放置一根木棍,拿着木尺弯腰放在田垄外,往前迈了一步,手里另一个木棍顺势插进地里,伸手示意道:“一块地要丈量长度和宽度,木桩的起始位置在地头,每一次用木尺测量后都要记录,测量的人需要记录,跟着他检查的人也要同样记录。然后继续往前重新安插木棍,直至测量完成。”
沈新又往前走了几步,测算了三次,而后转身问:“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众人稀稀两两地回。
沈新抬手指了指人群里最不忿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出来,示范一番。”
“是,大人。”两人硬着头皮上前,手脚僵硬地做完整个流程。
“不错,虽然有些不熟练,但动作没有问题。”沈新没跟他们计较,反而赞赏道。
“谢大人。”两人脸色发红地回了队伍。
沈新朗声道:“此次丈量土地大家动作要快,亩数务必纪实。清查隐田本官势在必行,若有谁敢瞒报偷懒、拖延时间,本官严惩不贷。”
“不过本官向来赏罚分明,本官郎君早就准备好了庆功宴和赏银,只待秋税一事结束,开宴赏银立刻落实。”
“谢县令大人。”叶县尉抱拳大声道。
“养君千日,只待一时,到了农田,若有人阻拦捣乱,不必纠缠巡检兵立刻动手,捣乱之人以妨碍公务罪,一概抓回县衙大牢。若对方人数众多,大家也不纠缠,以自身安危为重,立即找区域负责人禀告。”
“最后还有一件事,田里的水稻小麦都已经熟了,大家一定要小心丈量,禁止糟蹋百姓们的粮食。”
“都听明白了吗?”沈新冷声喝问。
“听明白了。”林斐济压下微微发烫的血液,带头大声回道。
五辆骡车往各自的方向始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众人每日鸡鸣而起,在县衙吃过早饭后再去农田,晚上繁星而归,县衙除了林斐济的所有人都肉眼可见黑了、也瘦了。
“林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身量矮小的叶信言夹起一块肥肉,言语含糊道。
“快了还有两日,听说第三区的农田只剩一小块地就测完了,咱们也得加把劲,早量完早完事。”林闻明豪迈地喝了一大口鸡蛋汤,回复道。
“这几日累的我连肥肉都不想吃了。”叶信言戳了戳白灿灿的大米饭,嘟囔道。
他旁边一脸络腮胡子的仲二高反驳道:“这话说的可亏心,我可见你没少吃,还有每天晚上去拿能外带的甜品糕点,属你窜的最快。”
林闻明也往窗外指了指,阐述道:“少抱怨几句吧,县令大人他们到现在还在忙,估计还没吃饭呢。”
叶信言和一些关注他们的人,一同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堂,原来心里还有些抱怨和牢骚的衙役小吏们,也识相地闭上了嘴。
大堂里,沈新正拉着县丞几人一起复盘、核查吏员们交上来的数据是否可靠,是否有误,丈量过程中有没有遇到哪些新的问题和困难。
一个时辰后会议结束,沈新、林斐济和顾玄维一起往内院走。
路上,沈新打破寂静,笑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样?这些日子还适应吗?我可是听下边人说,都后半夜了你们两那还亮着灯,你们两个还年轻,当以身体为重。”
顾玄维嘴角微抽,县令大人一个比他年轻了至少十几岁的人,交代他注意身体,总感觉哪里有点割裂。
“我不累,现在做的事虽然比读书时复杂,但也更有趣了,我敢说做旁的县丞绝没有这么有意思。”林斐济摇头后一脸认真,“多谢沈大哥给我这个机会。”
多谢你们夫夫二人没有性别、年龄之见,多谢你们的信任,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他很幸运。
顾玄维看到林斐济眼里的认真,心中微震,他真心实意道:“谢大人关怀,玄维到了沈大人手下才知过往虚度多少年华,此事玄维乐在其中。”
“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昭平县地处偏僻广缺人才,你们两个来了可是帮了大忙了。”沈新笑了一声,结束了话题。
主屋里,阿宁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正努力睁开双眼看向门口,沈新心里发软,快步上前蹲在地上,吻了吻秦宁的额头,“阿宁,我回来了。”
“相公。”秦宁眼间的缝隙更大了些,他手往前伸了伸,咕哝道。
沈新一下又一下抚摸着秦宁的后背,轻声道:“阿宁,晚安。”
两天后,丈量土地正式完成,沈新开始推行下一项工作,核查户籍。
“大人,有个年轻男人丑时就跪在县衙门口,一直说要见县令大人。属下问他是哪里来的,找县令大人做什么这些问题他一个都没回,简直就是个闷头的锯嘴葫芦。”县衙值夜班的邓兴跟叶县尉禀告道。
沈新刚好走过来听到此话后,他挑了挑眉,命令道:“把人带过来吧。”
男人还没到沈新跟前,就直接跪在地上开始磕头,磕的砰砰作响:“大人,小人珍渔村周大茂,求您救救我妹妹的命吧。”
第173章
周大茂身上的粗麻布短褐上依稀可见几个黑灰脚印, 脸上还有几道血丝刮痕也,此刻正满怀希翼,一脸忐忑地看着沈新。
县令大人之前在芦花村说过他会带大家过好日子的, 一口唾沫一个钉, 那么大官, 总不会说话不算话, 翻脸不认人的。
“你妹妹怎么了?”叶县尉站在一旁,出声问道。
“我妹妹…”说着,周大茂先是哽咽了一下,而后嚎啕大哭, 声音都开始变形失真, “她被一窝子水匪抢走了。”
沈新略微皱眉, 他翻过昭平县这么多年的文书, 并没有水匪来犯的记录。
“昭平县连海都没有,哪里来的水匪?你这刁民敢戏弄县令。”叶县尉双目一瞪, 怒斥道。
“草民不敢说谎。”叶大茂头摇成拨浪鼓,连忙解释道, “今年春天那伙水匪就来了一回,抢了好几担的粮食,昨日他们又来了,这次不光抢粮, 还把我妹妹抢走了…”
“水匪既然之前来过为何不来报官?”叶县尉怒喝一声。
周大茂被喊的一个瑟缩, 眼角的泪流的更凶了,他继续哽咽道:“原来这些水匪也没伤人, 而且他们人多势众,个个瞧着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小的们实在害怕…”
“而且水匪还威胁我们, 如果报官,他们就杀人。”
他们太害怕了,一旦他们上报官府,但官府没把这帮水匪剿灭,那他们就完了啊。
说着,周大茂又忍不住趴在地上哭嚎道:“大人,千错万错都是草民的错,求求您救救草民妹妹吧,她才十六岁啊,花朵一样的年纪…”
“叶县尉,给他拿个凳子,一晚上担惊受怕身子吃不消。”沈新手指摸了一下扶手,缓声道,“你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脑子不转个影响他问话。
“谢大人。”周大茂神色感激,紧张的心脏缓缓落回实处。
看人神色放松后,沈新问:“村里可有伤亡?海盗一共来了多少人?他们可有武器和船只?这些人在你们村子都干了什么?”
周大茂想了一下,摇头说:“村里的人都活着,有几个汉子受了轻伤。”
“这伙人有十几个人吧,拿的长矛、弓箭、还有刀。场面太乱了,草民太紧张了,实在没记住。”
“他们昨天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在村里出现的,等草民醒过来的时候,村里一大半的汉子都被他们控制住了,草民刚醒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一个水匪摁在了地上。”
他想起妹妹被带走的画面,眼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声音泣血道,“然后,这些畜生抢走了我妹妹,把粮运到竹筏上,迅速乘一艘小木船跑了。”
只有一艘小船…沈新想了想,又问:“你知不知道他们从来到离开,一共花了多长时间?”
周大茂迟疑了一下,“那不清楚,不过从草民醒过来到他们走大概有两刻钟?”
行动迅速,看来事先做了周全的准备,沈新又问,“春天被抢的那次和这次一样都是后半夜吗?”
“是。”周大茂回。
“那些水匪里可有认识的人?或者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吗?”沈新问。
“草民不知道。”周大茂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
这事有点麻烦了,珍渔村临海的岛屿好几个,这伙水匪在哪个小岛、具体有多少人他们一无所知,而且昭平县现在还没有船,造船也要不少时间。
这伙人来去自如,县衙也不可能一直派人去村里蹲守这伙水匪,总不能靠运气吧?
“珍渔村几个水岛的具体位置你知道吗?”沈新又问。
“离得近的小尖岛草民去过,其他的草民没去过,不过大海哥应该知道,他水性熟,以前经常出海玩。”
“此事本官既然知道了定然会管,你先跟阿东去吃个饭休息片刻,然后咱们一起去村里看看情况。”沈新沉声道。
村里还不知道他来报官了,叶大茂张了张口,眼里闪过犹豫,开口道:“是,大人。”
等人离开大堂,沈新把林县丞冯典史等人召集在了大堂,“刚刚珍渔村发生水匪侵村一事,本官和叶县尉要去调查,但核查人丁户籍一事不可拖延,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做,林县丞全权接管,本官和叶县尉负责的部分留在最后做,这部分人抽调到其他组,县城保持十位巡检兵不变。”
“是,大人。”叶县尉眼里闪过兴奋,大声道。
大人终于要重出江湖了,他这把骨头都块生锈了。
怎么瞧着县令大人要把这些人亲自捉拿归案的样子,水匪大多穷凶极恶之辈,若是对上了…顾玄维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劝道:“水匪人数众多,大人亲去恐有危险,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如遇水匪,万万不要亲自追击出海。”
“顾主薄此话极是。”林斐济附和道。
山匪与水匪相去甚远,沈大哥还是得保重身体,这样才能好好和宁哥儿过日子。
“当然不会,咱们没船游不过那群水匪。”沈新讲了个冷笑话,见众人没反应,他轻咳一声,又说道,“叶县尉带那四名巡检兵带上武器,一刻钟后在门口点人。”
“是,大人。”叶县尉看了在场众人一眼,眼神轻蔑。
一群土鳖,一点都不懂县令大人的威武雄姿。
和秦宁告别后,沈新一行七八个人坐着骡车到了珍渔村,沈新命令后边的四名巡检兵:“去海口那边守着,今日任何人不得出海。”
“是,大人。”四人抱拳行礼,小跑快速到了海边。
沈新则直接去找了村长,村长身上明显还带着昨日的警惕,见到沈新他神色一惊,颤颤巍巍弯腰跪地,“草民余有银见过县令大人。”
沈新“嗯”了一声,不客气地坐在了木凳上,直言道:“余村长,昨夜水匪一事,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余有银家是水匪造访的第一户人家,离水匪最近。
了解的信息比周大茂多多了,沈新从他嘴里知道了这伙水匪是昨夜子时多一点到的,一共十六个人。
为首的人身高大概五尺半,一身黑衣,左脸上有一块从额角到脸颊的疤痕,手上还拿着一把大刀,在珍渔村一共呆了不到三刻钟。
从村里的近道直接到了海边上了船。
“水匪的逃跑路线,还要劳烦余村长带本官去看一看。”沈新站起来说道。
“大人这边请。”余村长弯了弯腰。
几人出了门,在沈新看不见的地方,余有银狠狠地瞪了周大茂一眼。
这个不知所谓的后生,竟会给村里添麻烦。
第174章
偏僻的土路村民今日还没走过, 土匪的脚印明显,但并不凌乱。
沈新顺着痕迹往前走,照顾着余村长年纪大走得慢, 他们花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从走到海边。
这些人配合得当, 做事干净利落, 背着三担粮食还能这么快到海边, 可见这伙人身体强壮。
平静无波的海面,遥遥可见几个黑点。
余大海看到县令大人盯着远方出神,踌躇了一下,缓慢往前指了指西边:“昨天那群水匪就是在那里坐船走的。”
“他们的船什么样子?”沈新问。
“天太黑了看不清。”余大海摇摇头, “只看到了黑乎乎一团黑影。”
“这附近的几个岛屿你都去过吗?岛上什么样?”沈新问。
这伙人带着几百斤重的粮食, 深夜乘船艺高人胆大, 定然离得不远。
“草民只去过最近的小尖岛, 岛不大,上面有很多漂亮的石子, 许多高大的树木还有野果子。”余大海回想道。
沈新想了想说,“余村长去村里找些麻绳工具, 余大海去找几个汉子去山上砍二十跟根粗毛竹带过来,本官要做竹筏,两刻钟的时间你们能干完吗?”
“能。”余大海没说话,只重重点了点头。
“大人放心。”余村长心下犯嘀咕, 面上不显分毫, 直接答应下来。
大人神机妙算,竟然要亲自去海岛必定能找到水匪, 叶县尉双眼闪过兴奋:“大人,下官愿同往。”
“不必,本官独去。”沈新摇头, “你带着他们把村子看牢了,不要让任何人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海上变幻莫测,一个风浪来了竹筏可能就翻了,叶县尉年纪大了,一个不慎爬不上来就完了,他还是留守后方为好。
“大人是说这村里有内贼?”叶县尉迟疑片刻,问道。
“有可能。”沈新点头道,目光遥望海面。
他今日既然来了,珍渔村附近岛屿的所有水匪都得消失。
不消多时,翠青色的竹筏便做好了,不顾余村长难看的脸色,沈新点了他的儿子余大海一同前往。
天空碧蓝,水面湛清,空气中带着一丝海的咸腥味,微风徐徐,沈新坐在竹筏中央,余大海在他旁边手持竹蒿不断撑推。
如余大海所言,小岛不大,一眼就能从头看到尾,灰褐色的岩石被海水冲刷的发白,岛上还有棵坠满红得发紫果实的荔枝树,沈新沿着岛边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痕迹。
他站在岛中心眺望海面,指着离得他们不远的隐隐约约的黑色轮廓说:“咱们去那个岛上看看。”
“是,大人。”余大海犹豫了一瞬,回复道。
连着划了两个多时辰的竹篙,余大海的体力肉眼可见开始告急,竹筏速度明显变慢,沈新站起身对余大海说:“本官来撑推,你休息。”
“大人千金之躯,怎可…”余大海诚惶诚恐道。
“没有这么多无用的规矩。”沈新打断了他未尽的话,直言道,“茫茫大海只有你与本官二人,相互照应本就理所应当。”
余大海脸憋的通红,呐呐好半响才回道:“谢大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海上晃悠了好几个时辰后,沈新终于见到了有人迹的小岛。
余大海没有沈新目力好,直到看到岛上隐隐可见的黑影他才反应过来,他神色紧张:“大人,这个岛就是那伙水匪的老巢吗?”
“可能是。”沈新回,“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余大海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见到岛边飘忽的小船,他面色一变,神色紧张道:“大人,这个船好像就是那伙水匪的。”
无论大小还是轮廓都很像。
沈新“嗯”了一声,脚步不停,余大海心里着急,上前两步低声道:“大人,咱们先回去吧,如今知道了地方,若真的是那伙水匪,也好等准备周全再来。”
余大海双股颤颤站在沈新前面。
“没什么可怕的,你一会儿只管离得远远的,今日也好叫你看看,本官之前所言非虚。”沈新笑了一下。
二人说话之际,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大赤赤地走过来挥手驱赶道:“这个岛有主了,你们两个,赶紧走赶紧走。”
沈新给了余大海一个眼神,问:“这个人在昨日抢粮那伙人里面吗?”
余大海艰难地点点头。
“这个岛隶属昭平县,何时成私人小岛了?”沈新推开余大海,迎了上去。
男人身形晃荡,他嗤笑一声:“老子愿意,格老子的,你算老几,管的比西南海还宽。”
沈新抬腿一脚把 男人踹翻在地,伴着一声痛苦的哀叫,向岛上竹屋走去。
“兄弟们,抄家伙啊。”
三个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的男人见状拎起屋边的武器冲了过来。
沈新偏头躲开迎面而来的木棍,左手一推,面前的男人往后退了四五步踉跄在地,用往前两步踹倒又一个俯冲过来的汉子。
剩下那个见势不对,边往回跑边大喊道:“大哥大哥,硬点子来了。”
沈新捡起地上的木棍,扔了出去,木棍精准地砸开了男人的腿上,男人应声倒地。
余大海被县令大人这一连串干脆利落的动作看傻了,他的目光飘飘忽忽放在地上呲牙咧嘴的三个水匪身上,使劲掐了一下裸露在外的胳膊。
“嘶”,真的。
沈新抬眼,脸上挂着长疤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余村长说的水匪头子。
邹高义的眸光落在沈新身上,双眸猛然一缩,这个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
他遥遥站在竹屋边上,沉声问:“兄台上岛所谓何事?万事好商量,何必动手,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
这个汉子身体强壮,瞧着就是个干活的好手,沈新继续往前走,轻笑一声:“本官今日是来讨债的。”
余大海跟在县令大人身后,浑身好似长了无限勇气,他大声道:“没错,县令大人亲至,尔等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被邹高义瞪了一眼,他气势又弱了下去,结结巴巴道:“…快把抢走的杏花和粮食都还回来。”
这个男人还是个县令?邹高义眼里杀意闪现,右手伸到背后悄悄打了几个手势,握紧手上的大刀,快速冲了过来。
身后剩下的十几个男人紧随其后。
只要这两个人死了,尸入鱼腹,茫茫大海,死无对证。
余大海吓得大叫一声,瘫软在地。
沈新感受到男人的杀意,双眼微眯,提着木棍迎了上去。
一个个壮汉被放倒,余大海面色激动变得通红,沈新手持缴过来的长刀放在邹高义的脖颈,刚想说话,一声凄厉的叫声就传了过来。
“住手,快住手,不然我就杀了她。”
沈新顺势望去,面色黑红的汉子单手掐着一个女子的脖子,神色狞笑,“快放开他们,不然这个女人就得死。”
“杏花…”余大海叫了一声。
沈新眼也不眨,圆润的黑色石头瞬间嵌入汉子的小臂里,他惨叫一声,不自主地放开对周杏花的钳制。
周杏花猛然一阵咳嗽,没用沈新吩咐,余大海连跑带爬地过去抓着周杏花的胳膊,把人带到了沈新旁边,“大人,这就是昨日被这伙水匪抢走的杏花。”
“找死?”沈新左手不断把玩着一颗圆润的黑色石子,右手上的刀放的更深了一些,丝丝血迹顺着邹高义的脖颈蜿蜒而下。
邹高义硬气的一声没吭,他深呼一口气,“大人想要什么可以直言,只要能放过这帮兄弟,草民愿随大人处置。”
沈新轻笑一声,“你们落水为寇,不但抢了珍渔村一名女子,前前后后还有五六担粮食,本官拿你实属应当应份,自当按律法处置,你可有异议?”
邹高义眉头微皱,解释道:“草民等人每次去珍渔村买粮食都是给了银钱的,虽有强买强卖之嫌,但银子给的是足足的,并没有强抢村民粮食,此事我等不认。”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欺凌弱小之辈。
“你胡说,我连一颗铜板都没见过。”余大海双眼愤怒几欲喷火。
周杏花缓过神来听到这,她声音嘶哑:“他说的是真的,不然王赖子、路大勇和路二勇哪里来的银钱娶婆娘、还有你家哪里来的银子翻新房子?”
余大海张了张口,面色恍惚,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件事你如何得知?”沈新出声问。
周杏花跪在地上,“历来村里各家各户的粮食都不够吃,把粮食都看的很重,几担粮食没了并不是小事。但春日那次后,村里竟然没人报官,民女心生疑惑,平日里更是处处留意留心,后来套了余二婆子那个大碎嘴的话才知道了这件事。”
这个周杏花,胆大心细,倒是个搞情报的好苗子,沈新心想。
她继续说:“大人饶命,我爹要把我卖给一个傻子做媳妇,我不愿意,有此机会,民女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忙活了一天,伤了一群好人?
他这是被耍了?沈新手指微顿,问周杏花:“还有谁知道你是自愿过来的?”
周杏花摇摇头:“没人知道,此事民女没告诉任何人。”
“起来吧。”沈新停住了话头,冷声问邹高义,“本官瞧你们手脚健全还有一把子力气还有银钱,为何要在这小岛上离群索居,莫不是身负要案杀案?”
这位县令当真聪明,三两句话就抓到了重点,他们确实犯了事才跑到这边避难,邹高义沉默了一瞬,开口道:“草民等绝没有做任何偷奸犯科、违背道义之事。”
这话的意思是有违背律法之事了?沈新微微挑眉,“大海,你带着周家女去海边准备一番,等本官过去启程回去。”
“是,大人。”余大海整个人蔫蔫的,好像还没从各种真相中抽身出来,神色恍惚地带着周杏花往岛边走。
等人走远,沈新把刀扔在地上,问:“每次去珍渔村你们把银子都给谁了?”
“在哪家地窖拿的粮食就把钱放哪,还会额外给村长五十文。”邹高义回道。
沈新盯了邹高义好一会儿,直到邹高义额上的汗落在刀背上才施施然挪开半寸,他手腕轻移,“本官家中缺几个壮劳力,瞧着你们很不错,可愿意跟本官回去?”
“若草民跟大人回去,大人能否放了草民身后这帮兄弟?”邹高义出声道。
“大哥。”
“大哥。”
一声声情真意切,兄弟情分外□□,沈新玩味一笑,目光看向所有人,慢条斯理道:“去年十二月时广安府清江县发生了一件大案。”
“光天化日之下,李财主及其三个弟弟在官路上堂而皇之被杀,胡县令大怒,全力搜查后只发现一个特征,那就是这伙人的首领眉间到脸颊处有一条长疤。”
沈新假装没看见众人齐变的脸色,笑眯眯道:“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感到周围弟兄的一道道目光,好久之后,邹高义宽厚的肩膀卸了力道,声音艰涩道:“属下唯县令大人马首是瞻。”
这一趟可谓满载而归,回去时沈新又登上了小尖岛,摘了一筐荔枝回了珍渔村。
这果子看着不错,多拿些回去给阿宁他们吃。
第175章
叶超勇一整日都心烦意乱得很,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海面,这样也许能早点看到县令大人的身影。
知道沈新的嘱咐,叶县尉直接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海边, 如今海边只有他和两个巡检兵, 略显空旷。
终于, 波光粼粼的海面飘过来一艘小船黑影, 叶县尉他们连忙跑过去,大声喊道:“大人,大人回来了。”
船只和竹筏停靠,沈新下了船对赶过来的几人说:“召集村中所有人来这里, 速度要快, 本官有事要问。”
果然, 县令大人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叶超勇扫过船上黑压压十几个人,激动不已:“是, 大人。”
路上,沈新又问了一遍周杏花, 那几担粮食的银钱由谁得了。
周杏花的答案和邹高义并无差别,沈新暂时放下了疑心,还交代了邹高义他们到了岸上要陪他演一出戏。
余有银到海边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一旁的十几个精壮汉子,他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县令大人竟真把水匪们抓住了, 还这么快,那岂不是…
余大海跟他爹生活这么些年, 对他的一举一动很是了解,看到他爹脸色难看,佝偻着不断往后缩。
此时此刻, 他惨然一笑,不得不相信那伙人说的并无假话,他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叶县尉不知从哪里找了把椅子,沈新坐下,瞧着离他还有好一段距离、装似在瞧热闹的村民们,朗声道:“余有银、刘赖子、…、周继根上前三步。”
“草民…见过大人。”参差不齐的见礼声又一次响起。
没让这几家人起身,沈新身体前倾,笑眯眯地问:“诸位好好看看,这些人是不是来村里抢粮的水匪?”
“没错,就是他们。”王赖子声音响亮,面色肯定。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王赖子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扯着嗓子大喊道:“大人可要为小民做主啊,就是他们深更半夜强闯草民家中,抢走了整整一担粮食,那可是草民一家三口好几个月的口粮。”
若是能再得一笔银钱,才是赚了。
说到动情处,王赖子眼角还带了些湿润,“若不是老天爷开眼,草民一家早就饿死了。”
其他跪着的人没说话,沈新轻笑一声,问余有银,“余村长,你怎么说?”
余有银不像王赖子,是个不知眉眼高低的蠢货,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回答的也很谨慎:“大人,草民年纪大了,天又黑实在看不清楚那伙贼人的长相。”
沈新没回,又问邹高义:“他说的是真的吗?”
邹高义眼含怒火,大声反驳道:“当然不是,草民付过银钱了,而且知道天黑时间晚给村中带来了惊扰,所付银钱超过市价近一倍。”
“这人信口胡诌,实属讹诈诬告,还望大人给草民等人做主。”
“怪不得王赖子有钱娶婆娘了,合着发了波小财。”
“嘴还挺严实,这么长时间一点都没让咱们知道。”
“早说不是水匪啊,害得我这几个月天天晚上睡不好觉,生怕水匪上门…”
“你都人老珠黄了还怕什么,哈哈。”
“大人,即使他真给了银钱买粮食,但这伙人也确确实实拐走了我妹子,我…”周大茂一脸愤然,但话还没说话完就被周杏花打断了。
“不是,我不想嫁给一个傻子。”周杏花用尽了浑身力气嘶吼道,两滴泪水浸没衣襟,“我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我不想被爹娘像个物件一样卖给一个傻子才跑的,跟邹大哥他们毫无关系。”
要不是今日县令大人说,他家夫郎在招工,她也不会有勇气说出来,如今才算畅快了。
“杏花……”周大茂有些怔住了,看向这个平日腼腆说话比蚊子还小的妹子,喃喃道,“这都是可以商量的,何必…”
何必拿自己的名节和清白做赌。
不顾众人哗然与私语,沈新抬手制止了周杏花的话,他没兴趣在这陪他们打亲情牌。
沈新沉声道:“叶县尉。”
“下官在。”叶超勇抱拳行礼道。
沈新起身命令道:“王赖子此人诬告良民,把人带回大牢关押,择日按律法论处。”
一个又一个村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场面霎时寂静,叶县尉中气十足的应答声在海边回荡,“是,大人。”
沈新环视一周,“本官来珍渔村时间并不短,但这些明明得到银钱之人均隐瞒不报,妨碍县衙公务,这些人中成年男子施五杖刑,哥儿和女子施二杖刑,每户人家罚没银钱一贯,即可执行。”
或许是觉得他会为了维持安稳,不会把事情闹大,或许是有侥幸之心,一日半日找不到这伙“水匪”。
余大海膝行而来,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大人,我爹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杖刑,草民愿意代替我爹,求大人开恩。”
“大海…”余有银老泪纵横,一时之间哽咽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些个老不死的确实没跟家里的孩子们说这些事,他们就是怕啊。
怕这些人哪天翻脸不认人,怕官府觉得他们勾结水匪,左右为难,才拖到了这个时候…
“准了。”沈新言简意赅道。
“忙活一天了,大人快来吃饭。”叶超勇跑到村口捧着沈新带的饭盒,颠颠道。
时间长了,饭盒里冷鲜的饭也开始温热,沈新拿起一个包子,指了指一边的邹高义等人,嘱咐道:“给他们送过去。”
“是,大人。”叶超勇不情不愿往那边走了过去。
等余大海行完刑,沈新把人叫了过来问,“余大海,余村长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你可愿任珍渔村村长一职?”
出海这一路,他一直都有观察余大海,撑杆从不不急不躁,到了小岛也没拖后腿。
珍渔村紧邻西南海位置极好,得放个他觉得不错的人在这里当村长,日后珍渔村的海产制盐才能好好的发展。
“草民愿意。”余大海扯了扯嘴角。
他长大了,不需要自以为是的保护。
“回家收拾收拾包裹跟本官走吧,你这个村长还得训练训练。”沈新点头。
水匪这事结束后,沈新难得好几日没有出县衙,在书房和秦宁、顾玄维计算税款,以及筹谋县城日后的发展。
丈量田地清查出来二千多亩隐田,若是按照以往的税率收税,能多收将近三百担的粮食。
如此便可减轻百姓的赋税,人民的手里有了银钱,不但日子好过,经济也可以大力发展,也是时候开个瓦子类型的娱乐场所了。
昭平县的冬日并不寒冷,到时候吃喝玩乐样样皆有,等瓦子名声传出去,周围县城里的百姓们一来,财源不就滚滚了。
沈新的另外一件事,就是训练家里几个习武的苗子。
“砰”的一声,大山近日愈发强壮的身子应声倒地,痛的他闷哼一声。
“站起来,重新来过。”沈新站在离他五步远的位置,沉声道。
大山眼里闪过一丝泪光,艰难地爬起来,举着拳头又一次冲了过去。
他晚上要吃两碗五花肉。
第176章
两刻钟后, 大山呲牙咧嘴、步履维艰地下了木台。
县令大人的劲太大了,上一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拳就又到了。
沈新活动两下手腕关节, 沉声道:“下一个。”
古墨书心一抖, 深呼一口气就要迈上圆台。
秦宁过来时正巧看到场下寒蝉若禁, 仿佛戴了一张痛苦面具的众人, 抽了抽嘴角,他喊道:“相公,休息一会儿吧,我带了冰镇绿豆汤。”
这帮人要被你练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