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屋里的陌生人,他看了阿爹一眼,快速挪了过去,抱住了他阿爹的腿。
王思思摸了摸小孩的头,低声说:“你先回屋,爹爹还有事和客人谈。”
“好。”小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新目光一顿,等院子只剩他们三个人时,才开口道:“可以是可以,但如果崔掌柜把交易过程一字不落地写下来,我可以免去二十两银子的违约金。”
还是给这一家三口留口饭吃吧。
“好,我写。”崔逸白握了握拳。
沈新接过崔逸白的手书,又递给崔逸白二十两银子,“一周内找好房子买家,去望江县找我,我跟你来办手续。”
“好。”崔逸白低声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房子,好似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化成了飞沫,不由惨然一笑。
王思思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人还在,比什么都强。”
平遥县没什么特产,沈新吃了碗面,略逛了逛就回了望江县。
夜色降临,各家各户的灯笼都挂上了房檐,沈新从怀里掏出泛黄的房契递给秦宁,得意一笑:“崔逸白赔给我们的违约金,还有一份他和崔瀚海的交易供词。”
“相公好厉害。”秦宁接过契纸,细细看过,小心地放进匣子里锁好。
又说:“糕点品鉴会的帖子是发下去了,但明确说来的人没几个,墨书一打听才知道,五福斋的崔掌柜也要办一场宴会。”
“和我们同一天。”
第97章
“他消息还挺灵通的。”沈新挑了一下眉。
“崔掌柜在县城经营多年, 和各个食客大都认识,想必大多数人都会去他那,咱们的糕点品鉴会怕是没人来了。”秦宁细黑的眉毛皱在一起。
崔瀚海手里的山楂糕和板栗饼的方子是真金白银的从崔逸白手里买的, 即使知道这两样方子出处不算清白, 也不过是商人手段, 对他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还是得从别处下手。
沈新沉吟片刻, 问:“今日那个闹事的人来了吗?”
“没有。”秦宁摇了摇头,“今天店里生意还是有的,就是少了一些。”
秦宁撇了撇嘴,“不过闹事的人我倒是打听清楚了, 这人叫宋大牛, 住在西十二坊, 平日里招猫逗狗不干正事, 全靠他夫郎浆洗衣服养家,反正不是个好人。”
“行, 我知道了。”沈新把玩着秦宁的手指,“在铺子门口摆张桌子吧, 店里没人的时候,让墨书他们几个轮流在铺子外吃糕点,用来吸引客人,得尽快打破糕点不新鲜的谣言。”
“等咱们去了南江府, 这里的铺子得找个掌柜, 你好好想一想人选,下次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好。”秦宁说。
早饭是猪肉馅饼, 栗米粥和脆腌萝卜小咸菜。
“我一会儿出去一趟,你先去店里吧。”沈新咬了口馅饼。
因为之前的动乱一事,县里的混混势力经历了大洗牌, 沈新想去认认门,顺便解决一下宋大牛。
“好。”秦宁回。
送完二毛和三毛去私塾,沈新转道去了赌场后巷,也是冯大青跟他说的,混混们的常聚地。
七八个人蹲在地上,有人讲了个荤段子,三三两两哄笑一堂,悬空的腰带随着抖动。
淡淡的金黄色阳光洒进巷子,沈新的脸忽明忽暗,他一眼就认出了冯大青跟他描述的,脸上全是横肉,额头上有条疤的吴飞虎,也就是现在的混混头子。
此人信奉义气,好以力压人。
沈新径直站到了吴飞虎的面前,吴飞虎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盯着沈新。
沈新笑了一下,“吴飞虎兄台你好,我是沈新,今日来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吴飞虎粗声粗气地问。
“是这样的,我在西市口有个铺子叫秦家糕点铺,希望哥几个帮帮忙,平日里多照看照看。”沈新继续说。
不到万不得已,沈新不想动手,雁过留痕,他准备走仕途,说不得哪天的一点小事就翻身变成巨浪,凡事谨慎为妙。
没等吴飞虎说话,他一旁的小弟凑过去跟他说,“老大,就是宋大牛去捣乱的那家糕点铺子。”
吴飞虎上下打量了沈新一眼,“照看不了,我们就是街头地痞,看不了这样的精细活。”
沈新没放弃,继续问:“五两银子够不够?”
吴飞虎犹豫了一瞬,才开口道:“不行。”
“凡事好商量,吴兄弟有什么想法可以提。”沈新看出了吴飞虎的意动,继续问道。
吴飞虎两根食指比在一起,“我要十两银子。”
沈新沉吟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可以是可以,但我要先看到吴兄弟的诚意,帮我宋大牛叫过来问清楚。”
“你倒是个爽快人。”吴飞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对旁边的小弟说,“去把宋大牛给我叫过来。”
沈新轻笑一声,垂眼看向地面,掩住眼里的不耐烦。
一刻钟后,宋大牛到了就直接跪地开始痛哭流涕,把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干净。
沈新按照约定,把银子递给了吴飞虎,临走前好似不经意间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以后,秦家糕点铺就承蒙关照了。”
吴飞虎是个硬气的,闷哼了一声,盯着沈新的背景,脸色变了变。
此事办完,沈新便去了五福斋见了崔瀚海。
他没兴趣和这样的老油条多费唇舌,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
第一个便是已经和十二坊的混混们谈好了,以后不会再介入两家糕点铺子的事情,若是崔掌柜想提高砝码,秦家糕点铺也奉陪到底。
第二个,便是把崔逸白手写的证词借崔瀚海一览。
沈新忽视崔瀚海难看的脸色,轻笑一声,“商人逐利不假,但若总是放着阳光大道不走,选择去走一边的羊肠小道,路就走偏了不是。”
“崔掌柜年长我许多岁,这点道理想必很清楚,沈新还有事要办,就不多打扰了。”
阳光正好,沈新买了几大串糖葫芦,回了铺子,每个人都分了一串后,他和秦宁说了自己做的事情。
秦宁眼里的崇拜仿佛化成实质,“相公好厉害,三两下就都搞定了。”
他把没碰过的糖葫芦递到沈新嘴边,“相公尝尝,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
沈新把糖葫芦倒了个个,抓住秦宁的手,把秦宁咬剩下的半个糖葫芦叼进嘴里,笑眯眯道:“味道是很不错。”
阿谷和阿秀对视一眼,悄悄挪开了视线。
秦宁白嫩的脸颊一下子就变红了,让人想咬一口。
见其他人没注意这边的情况,他心底才松了一口气,拿着糖葫芦的手缩回去,没再说话。
糕点品鉴会所需要的材料众多,一时之间买不齐,沈新和秦宁商量着他回村里去大黑山一趟,多找一些果子花朵的原材料。
这次他带着古墨书一起回去的,刚好让他实地练练箭术。
又一只兔子从古墨书面前溜走后,沈新提醒道:“呼吸重了。”
古墨书眼里闪过一丝懊恼,调整了呼吸,往前走了一会儿,才见到一只新的兔子。
这次他的手很稳,呼吸也轻,箭矢的破空声让小兔子的耳朵支楞了一下,下一秒便倒了在地上,蹬了蹬腿没了气息。
“干的不错。”沈新勾了勾唇。
古墨书脸色激动变得通红,他跑过去把兔子捡起来,递到沈新面前,“东家,给你兔子。”
“你的猎物,你自己处理。”沈新挑了一下眉。
“拿回去做爆炒兔肉吃吧。”古墨书咽了咽口水。
“随你。”沈新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又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想和我们一起去南江府还是留在县城做小二?”
古墨书和家里的其他帮工都不一样,他是自由的,沈新会尊重他的选择。
“东家以后不回来了吗?”古墨书问。
“不会经常回来了,等我进书院后,阿宁估计会在南江府寻摸一个铺子,可能还会做糕点生意。”沈新解释道。
“那望江县城的铺子怎么办?”
“会尽量找可靠的人来接手。”沈新说。
天高路远,全凭良心,他也没办法打保票。
没多迟疑,古墨书直言道:“我想跟着东家们去南江府。”
他笑了笑,稚嫩的脸上全是认真,“我本来就是一个乞丐,跟着东家才有现在的好日子过,我得牢牢抱着东家们的大腿,一刻都不能放。”
“话一套一套的。”沈新笑了一下,“你回去吧,我去大黑山了。”
他捡了两大背篓的果子,和半背篓的新鲜花朵,带着古墨书回了望江县的家。
天刚蒙蒙亮,除了要去上私塾的二毛和三毛,其他人都早早的到了糕点铺,揉面的揉面,放料的放料,擦桌的擦桌。
等忙完了,沈新拉着秦宁坐在铺子外的木桌旁,他轻轻勾了一下秦宁的手:“若是下午寅时还没人来,咱们就免费送,一人限领一份。”
“好。”秦宁坐不住,又进去开始帮忙摆放果汁。
朝阳染红了半边天际,白色的云朵是渐变的橙红色,白灰色的炊烟一缕一缕的升空,然后消失不见,三两背着背篓,推着木车的商贩缓缓进了西市,沈新就这样一直静坐着。
上午客人也不多,加起来不过二三十个。
巳正便是糕点品鉴会了,时间越来越近,却没有一个人到场,秦宁心里越来越沉。
“东家,怎么办?”古墨书问。
“再等等。”秦宁说。
又过了整整两刻钟,才有人拿着请帖姗姗来迟,“不好意思秦掌柜,我们来晚了。”
“不晚,不晚,您来了就给我们天大的面子了。”秦宁笑着引人落座。
过一会儿,又有五六个食客一起走了过来,嘴里还在说着:“真是晦气。”
沈新嘴角轻勾,事情成了,以此之道还施彼身,他最在行了。
秦宁嘴角一直没下来过,忙着跟客人聊天,“吴老爷,我记得您不能吃太多糖,这是我们铺子新出的蜂蜜杏仁糕,您尝尝怎么样?”
“秦掌柜有心了。”
下午剩下的糕点,秦宁分成小块,免费送给路过的行人品尝,糕点品鉴会圆满落幕,店里的生意再次恢复如常。
剩下的这些天,秦宁着手铺子的生意交接,他打算让林清然为主做掌柜,来福年纪小为辅,多看多学,争取早日独挑大梁,又买了两个二十几岁的小哥儿奴仆,帮忙做糕点。
沈新把南溪村的水田租给王承德种,旱地租给王三柱种,报酬是两成的粮食,若是做得好,还有二钱银子,比起当地的地主,已经很优渥了,两人也欣然答应。
六月初八,沈新一行八九个人,大包小裹的登上了去往南江府的商船。
秦宁扶着栏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別到耳后,“相公,天气好好。”
船桨搅动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沈新接话道:“是啊。”
“要不咱们还是在府城边上租房吧,这样相公去书院也近一些。”秦宁说。
沈新摇头,“不必,城墙边的人形形色色,还是租个清静地方,几步路而已,就当锻炼了。”
第98章
南江六月, 草长莺飞,花红柳绿。
今年十月份还有一场乡试,只要过了乡试明年便要去上京参加会试和殿试, 在这买铺子和房子实在不值当。
沈新跟着牙人看了几间差不多的房子后, 想着和秦宁商量后再定下到底选哪个, 便回了家。
小院饭香浓厚逸散在外, 沈家人多桌子不够大,两个桌子分别坐下四五个。
沈新说夹了一块鱼脸颊上的肉放在秦宁的碗里,“有两进宅院看着不错,一个离这条街不远, 另一个在东一街禾吉巷最里面。”
“东街这边富贵人家, 糕点也能卖的上价, 商铺最好也在这边租吧。”
秦宁把肉吃掉, 急忙改口:“刚刚隔壁朝哥儿跟我说,他家有闲置的宅院可以租给我们, 而且离这里还不远,一个月租金五两。”秦宁说。
“那是便宜一些, 我看中那两个每个月要六两银子的租子,还要付牙人佣金,但是这会不会占了他的便宜?”沈新说。
秦宁刚交了一个朋友,沈新不想让他们因为银子起嫌隙。
“如果宅院合适, 我们可以按照市场价租房子, 如果朝哥儿不收,我做糕点多送他一些就是了。”秦宁说。
沈新点点头, “下午去看看,合适就定下来。”
“好。”秦宁点了点头。
赵花朝的房子无论是位置还是布局房间数量,都非常合沈新和秦宁的心意, 最后在秦宁和朝哥儿两人推推拒拒中签了一月五两银子的租房协议。
青云巷的小院沈新一家也退了,在新房子里休整了两天,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秦宁一大早就醒了,亲手做了猪肉芹菜馅和鸡蛋白菜馅的饺子当早饭,饺子寓意元宝和好运,希望今日有个好意头。
府衙门口熙熙攘攘,推搡叫喊不断,沈新站在最外围,目光扫过在场一张张,或殷切、或期盼、或焦急的脸。
“相公,咱们往里走走吧,这里什么也看不到。”秦宁伸长脖子往里瞧,只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是啊是啊,我跳起来也看不到。”三毛点了点头,煞有其事。
“里面太挤了,空气不好。”沈新拍了拍秦宁的手,“你相公我视力好,在这也能看到榜文。”
秦宁想了一下说,“我先去找找朝哥儿,相公你领着二毛和三毛在这等会。”
没等沈新回答,他就继续往里走,沈新只得左手和右手一边拎着一个毛孩子跟着秦宁的步伐往里走,最后挤到了最前面,他才松了一口气。
几声震天锣响,府衙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个身穿袍的大人走了出来,后面是两个举着榜文的官差。
霎时,场面静了,只剩白色的榜文贴在墙面上淅淅索索的清脆声。
张榜了。
榜文如白昼般明亮,一个个黑红色的名字错落有序铺展开来。
沈新在最上面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
他目光下移,扫过整张榜文,在第三列第二排的位置找到了陈瑞生的名字,第十五名。
“我中了。”一旁的老兄欣喜若狂,奋力叫喊,面色通红。
“恭喜。”沈新刚说完,秦宁陡然抓住了沈新的胳膊,微低的声音难掩激动,“相公,你中了。”
“在哪?在哪?”二毛和三毛扒着秦宁的胳膊,蹦起来往上看。
“嗯。”沈新下巴微微抬起,语气平淡,“第一名。”
秦宁的手劲更大了一些,面色发红,眼里都是晶亮,语气崇拜,“相公好厉害。”
二毛瞪大了眼睛,“大哥好厉害。”
“啊啊!”三毛兴奋的吱哇乱叫。
“嘘。”沈新食指比了比唇,“咱们要保持谦虚低调的良好作风。”
“我大哥是第一名。”三毛突然大喊了一句。
沈新:“”
他微微一笑,“先回家吧。”
全场的人都听见了小孩子尖利的喊声,通通抬眼望向沈新这里,眼神不一,有怀疑,有羡慕。
沈新保持微笑,秦宁悄悄牵住了他的衣角,几人加快脚步,快速离场。
到了锦绣巷口,沈新看了三毛一眼,阴测测地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三毛一路上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装老实本分,此刻他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
沈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小小的头,大大的嘴,谦虚谨慎全丢了。”
三毛嘿嘿一笑,在巷子里边跑边喊,“我大哥是案首。”
秦宁眼疾手快抓住了要追过去的沈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相公,三毛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声音大了点。但小孩子声音都大,也是可以理解的。”
有街坊邻居坐在自家门缝衣服闲聊天,听到三毛的话,纷纷起来追问秦宁和沈新,好一阵恭喜,和沈新秦宁纠缠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家。
刚进院,留在家里的人就整齐地喊道,“恭喜东家得中秀才头名。”
气势如虹,沈新面色含笑。
取得好成绩有人帮着庆祝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感觉很不错。
“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每个人发一钱银子,大家一同开心开心。”秦宁眼角弯弯。
“谢谢东家。 ”几人面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秦宁大手一挥,豪气道:“相公,中午想吃什么?随便选。”
“秀才头名,多大的荣耀,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望月楼也行?”沈新笑着问。
秦宁毫不犹豫地点头,“行啊,当然行。”
刘六殷勤地搬来两把木椅放在沈新和秦宁身后,沈新跟着坐下说:“算了,过几天的应酬不会少了,中午吃家常菜即可。”
秦宁掰着手指算,“那就清蒸鲤鱼,红绕肉,排骨炖藕片,素炒三丝,白灼虾,凉拌黄瓜和梅子汁。”
“好。”三毛跑的脸红扑扑的,他回答的很响亮。
沈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旁边传来刻意低压的笑声。
“相公,朝哥儿家的中了吗?”秦宁问。
“中了。”沈新回想了一下,“杨竹青是第三名。”
“太好了。”秦宁眼睛亮了亮。
沈新站了起来,“我回房先给陈兄去封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府衙不会单独对每个学子通知院试成绩,需要着人来府衙门口自行查看,陈志瑞之前就有拜托沈新,如若中了去个信告知他一声,也免了他一趟路费。
趁着墨迹未干,沈新又给望江县的两位夫子分别写了信,好生感谢一番,又重点表述了因学业繁忙,不能亲自前往的答谢的遗憾。
如今中了秀才,不再是白身,得更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
或许可以给二毛和三毛找个更好些的老师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啊。
午饭席间一片欢声笑语,当晚,沈新以中了秀才头名为由,得到了五个来自秦宁轻吻才稍微满意了一些。
秦宁忙了一天,早已睡去,沈新睁着眼望着黑乎乎的房顶,心里在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橡胶或者乳胶…
不然好多事情就只能想想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沈新收拾了一些笔墨纸砚,装在一起,去了城外的南江书院。
一见到柳无信,沈新就弯腰深深作揖,“学生沈新,承蒙夫子教诲,得中秀才,感激不已。”
“起来吧。”柳无信淡紫色的的袖袍轻晃,他嘴角一直没下来过,“虽然有我教导,但你自己的天资和悟性皆为俱佳,才取得如此成绩。”
两人又好一阵互相谦虚,谈话才步入正题,柳无信微微正色道,“院试已过,你又休息了将近一旬,也该进书院读书了。”
“学生也是这样想。”沈新说。
“不错,秀才头名考不中举人的比比皆是。”柳无信怕沈新心气浮躁,继续敲打道,“天道酬勤才是正理。”
“学生谨记。”沈新说。
这样应该挺像一个夫子了吧,柳无信轻咳一声,“先说到这,你去上课吧。”
柳无信在南江书院教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平日里就在书院后面的小竹林品茶下棋,院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新坐在书案后,听了夫子讲了整整两个时辰的礼仪,从读书人之间的礼仪问好,到如何向身份尊贵的人行礼问安。
悠长的三声钟响在山间回荡,他终于熬到了下课。
书院有单独的斋院,沈新刚走出两步,他旁边就窜出一个人,是杜浩元。
沈新脚步不停,杜浩元连忙跟上,他喘着粗气:“你竟然是今年院试的案首沈新?”
“嗯。”沈新回。
“恭喜恭喜。”杜浩元白胖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我一直觉得沈兄不同凡响,果然如此。”
“不过侥幸。”沈新淡淡道,“你今日这么早就上来了?”
以往日头都快升到正空了,杜浩元才能到南江书院。
杜浩元嘿嘿一笑,“我现在有人送,以后早上就能进学院了。”
沈新嘴角一抽,“恭喜。”
斋院在书院西南方向,院内宽敞明亮,一排排木桌整齐摆放其中,房梁高挑。
菜品稍显简单清淡,一道清炒时蔬,一道肉末豆腐,还有道看不见鸡蛋的白菜鸡蛋汤。
刚坐下,杜浩元就碎碎念道,“这也太素了些,哪个能吃得下。”
说完,便往嘴里塞了一块豆腐。
沈新:“……”
虽然看着简单,但师傅手艺不错,沈新都吃完了,又打了一碗饭,吃了三碗饭才放下筷子。
“沈兄,你比我还能吃。”杜浩元面色惊叹,他目光扫过沈新的身躯,“但你怎么一点肉不长?”
“体质原因。”沈新言简意赅道。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沈新的头顶传来一句话:“你就是沈新?”
第99章
“我是。”沈新站了起来, “你有何见教?”
眼前男子面色稚气,眼神清澈,虽然穿着一身青色制式长袍, 却实在不像和沈新同龄之人。
“我叫林斐济。”他努力站直了身子, 抬头直视沈新的眼睛问, “见教谈不上, 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考上头名的?”
沈新看着不到他胸前的小孩,认真回答道:“对四书五经,史书律法,以及院试相关书滚瓜烂熟, 外加上一点运气。”
“聪明就说聪明喽, 扯什么运气。”他嘟囔道, “我喜欢你, 你可以和我做朋友。”
沈新笑了笑,“那就却之不恭了。”
林斐济抬了抬下巴, 脚步沉稳地向饭堂口走去。
等人走远,杜浩元低声开口:“那小孩可是书院里有名的神童, 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头名。”
“据传是院长怕他走的太快,年纪太小,没让他继续参加乡试,不然他可能就是南江府近几十年最年轻的举人了。”
“他现在多大了?”沈新问。
“今年才十三岁。”杜浩元感叹道,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神童。”
沈新跟着点点头。
读书的日子平淡如水, 沈新每日家,铺子, 书院三点一线,也会有一些陌生人来送帖子邀请沈新参加一些作诗、作文章的宴会,他全部婉拒了。
有时去书院的路上还会和杨竹青碰在一起, 便一起去书院,杨竹青虽然话少,架不住时间长,一来二去,两人也熟络起来。
这期间,秦宁一直在按照沈新的给他的方子尝试制作明胶,有了明胶,奶油蛋糕,奶油慕斯,杏仁豆腐等糕点便可以进行制作了。
秦宁带着冯大青几人一起干了三天,才把明胶熬制出来。
这天,沈新从书院回到家,秦宁便拿出做好的奶油蛋糕放到了他面前。
“奶油蛋糕?这么快就做出来了。”沈新拿起木勺挖了一口,“口感绵密,甜而不腻,好吃。”
瞧见秦宁有些发红的手腕,沈新伸手拉过秦宁的手,轻轻浅浅的按摩了一会儿,才道:“咱们再招两个人或者买两个仆从吧,这样也能轻松点”。
吃完饭他再做几个木质打泡器,人手打发奶油气泡确实太累了。
“看看吧。”秦宁犹豫了一下,“等铺子开起来,生意好了再招人。”
糕点定下来了,秦宁又花了一天的时间选定了铺子地址,和各个商贩农户谈好了供应生意,三天后,秦家糕点铺便开张了。
和望江县的铺子不同,府城的铺子主推品为奶制糕点和奶茶。
为了宣传,沈新还拎了几十杯奶茶进了南江书院,请班上的学子喝,“家里刚开的糕点奶茶铺子,大家尝尝味道怎么样。”
“是北方游牧民族制作的那种奶茶吗?”有人问。
沈新笑着回:“不是,这是我们铺子独特的配方,多种口味可供选择,一日一杯最佳。”
奶茶在书院很是盛行了一阵,其中林斐济最为喜欢,每日都要沈新帮忙带一杯,他把铺子里各个口味的奶茶都尝了个遍。
现在家里银子丰裕,夜间照明也从蜡烛换成了油灯,屋子中央和书桌上各放置了两盏,屋内明亮不少。
“相公,今天咱们赚了整整三两银子。”秦宁摸着铜钱的手恋恋不舍,“府城的人都好富裕。”
“府城现有的糕点铺子都是传统糕点,咱们铺子是独一份自然新鲜。”沈新说。
“嗯嗯。”秦宁嘴角弯弯,“再买两个仆人吧,我和阿谷两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好啊,还有几天便是休息日,到那时再去。”沈新说,“家里的事情步入正轨了,也得给二毛和三毛找个私塾上了。”
秦宁心里委婉道,“要不再等等,两个孩子还小,也不急于一时。”
沈新搂着秦宁的腰问:“是不是三毛又跟你耍无赖,不想上学了?”
相公猜的好准,秦宁沉默了一瞬,挽救道:“二毛还是很想要上学的。”
沈新冷笑一声,“他们当然得上学,在铺子里当福娃娃吗?想得到挺美。”
府城私塾众多,沈新事先和同窗了解过一些情况,也不算无从下手。
不古板,不迂腐,不打学生,不看人下菜碟,条件不多,满足的很少,走了三四个私塾,他才找到一个相对满意的夫子,立马把二毛和三毛打包扔了进去。
沈新如今是秀才,可以买奴仆数量更多了,他和秦宁一起去人牙市场挑了两个不到三十岁寡夫,名为紫珍和平安,让他们一起帮忙做糕点,秦宁也轻松不少。
天气越来越热,人们躲懒不爱出门,秦宁还启用了外送服务,雇街上的闲汉帮忙送,一份按距离远近给相应的铜钱,铺子生意愈发红火。
夕阳西落,沈新一家在吃晚饭,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刘六赶忙起身去开门。
沈新见到王承业几人面色惊讶,他目光扫过这几人深厚满满一车的粮食,“承业哥,承德哥,你们怎么亲自来了?”
本想着过些日子回望江县一趟,看看铺子和地里的情况,没想到村里竟然来人了。
王承德和王三柱,还有村里的两三个青壮汉子,一起压着满车粮食车来了,王承业学着读书人做了一个僵硬的拱手礼,笑道:“恭喜沈秀才得中秀才头名。”
沈新连忙摆手。
王承德紧接着说:“头茬稻已经下来了,想着你忙没时间回去,就给你送过来了。”
“这么远辛苦了,快进来吃饭。”沈新邀请道。
“我们去拿碗筷。”秦宁带着阿谷起身去了灶房。
菜不多,又炒了四道菜,才将将够,吃得差不多了,王承业攥了攥拳,“不知秀才公打算对免徭役的土地份额如何分配?我们能不能跟着沾沾光?”
秀才在大燕朝可免除徭役,可免五十亩的赋税,可见官不跪,县令不可随意用刑。
几个大老爷们眼神期盼,纷纷面色殷切看着沈新。
沈新没多思考,笑着说:“除去我家的田地,剩下的份额可以匀出去。”
他顿了顿,似是情真意切道:“南溪村生我养我一场,我如今有了能力,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王承业心下松了一口气,他感动的不行,眼角通红,“秀才公大义。”
沈新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谁家占多少份额你们定好了吗?”
王承业几人对视几眼,开口道:“王阿婆对秀才公的夫郎照顾颇深,她家的水田自然该享一份,还剩下四十四亩,我想着便给村里最肥沃,粮食生长最多的田,多出来的均分给大家伙,争取每家每户都能得了实惠。”
“可以,那就按你说的办。”沈新说,“阿婆年纪大了,来福年纪又小,还望大家帮忙多照顾照顾。”
“秀才公放心,我们晓得。”王承业说,他面色沉稳,身上隐隐有了村长的风范。
二进小院有五间房,正值夏天,农家人也不讲究,铺些稻草和铺盖便能睡下。
王承业几人也不多留,第二日一大早,吃过早饭便火急火燎的往回赶,秦宁给他们拿了一小筐包子,他们也是连连拒绝,最后还是冯大青直接塞进了王承业的怀里才完事。
进书院时间长了才知道,这里还会教品茶茗香,君子礼仪,有意培养学子周身气度,不落于人后。
杜浩元是个灵活的胖子,八面玲珑,和谁都能说上一两句,传话也方便,他问沈新:“沈兄,三天休息日周兄办的荷花宴,你去不去?”
甲班是学院秀才最多的一个班级,大家经常举办雅集宴会,比谁更有才学,比谁家更有财力,比谁更高雅。
这些宴会,沈新一概没参加,如今他每日卯正便要出门,酉正才会到家,一天下来和秦宁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他格外珍惜。
“不去,我休息日有事要做。”
快到乞巧节了,他得抽时间给阿宁准备礼物,自然是不得空闲。
“是不敢来,怕露怯吧。”一旁的冯子旭穿着当下最时兴的青色书生长袍,撇了撇嘴,“毕竟沈兄生在乡村贫寒之家,和我们不一样。”
冯子旭,永和二十二年的秀才,连着四次乡试未中,心思扭曲,日常说话不中听。
沈新直接无视,继续想送秦宁什么礼物好,这可是他们过的第一个乞巧节。
午休时,沈新还会去周边山里走一走,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橡胶树或者乳胶树的踪迹。
橡胶树和乳胶树生长在热带地区,而南江府有明显的四季变化,是温带气候环境明显不适合,但如果能找到替代品也不错。
可惜,这么多天来一无所获,独留他对着空气叹气。
七月初六,沈新特意和夫子请了一天假。
七月初七,沈新一大早便醒了,他轻轻起身,打算去灶房做早饭。
粥熬到一半,阿谷进了灶房,他看见沈新很是惊讶,“东家,您怎么能亲自下厨房?”
“今天乞巧节,我想做顿饭跟阿宁吃。”沈新低声道。
“东家有心了。”阿谷叹了一句,便退了出去。
知道秦宁快起了,沈新加快了速度,在阿谷的帮助下,包子,粥和咸菜一一备好,放在了饭桌上。
阿谷见秦宁过来,连忙过去提醒。
“相公,这个是你做的?”秦宁看着饭桌眼睛微睁。
沈新勾了勾唇,“今天过节,想做顿饭给你吃。”
他特意做的红豆粥,希望阿宁喜欢。
“东家竟然会做饭?”冯大青一脸不可置信。
刘六和冯七同款怀疑表情。
“谢谢相公。”秦宁对沈新笑了笑,他转身瞪了瞪四周眼睛,“赶快吃饭,你们有口福了。”
二毛和三毛见怪不怪,心里对很冯大青几人的大惊小怪很是不屑,他们早早的便坐下吃饭了,毕竟他们一会儿还要去私塾,慢了容易迟到。
“今天我休息,你也别去店里了,我们一起去过节吧,听说今日府城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沈新和秦宁说。
秦宁面色疑惑,“可今日不是书院休息日啊?”
昨天朝哥儿还跟他抱怨,今天乞巧节他夫君也不能陪他。
“我请假了。”沈新耸了耸肩。
“那夫子同意了?”秦宁问的小心翼翼。
“同意了啊。”沈新喝了一口甜滋滋的粥,“我说要和夫郎一起过乞巧节,他为啥不同意。”
秦宁的脸突然爆红,害羞又有些忐忑,语气结巴,“相公,你…真的这么说的?”
“没有,逗你的。”沈新摸了摸他的背,“我说的是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一日。”
秦宁的心情大起大落 ,他磨了磨牙,忍不住拍了一下沈新的手,“你不要说话了。”
沈新用手拉拉链一样放在嘴边,无声说了句,“好。”
过了一会儿,秦宁慢吞吞地说,“昨天有客人预定了今日的蛋糕,还点名要我做的,可能得晚一些才能过节。”
沈新伸手指了指嘴,无声问:“我能说话了吗?”
“能…”
“当然可以了。”沈新说,“那就一起去店里,等做完了蛋糕在一起去逛街。”
专注做糕点的秦宁,眼神专注而认真,做到满意时,他的嘴角还会轻勾,沈新就这样盯着他,直到糕点做完。
乞巧节是一年一度男女相会的重要节日,每个地方都很重视,南江府城也不例外,街道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临街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沈新和秦宁肩并肩的在大街上闲逛,秦宁咬了咬唇,低声问:“相公,为什么想过乞巧节呀?”
沈新不负他望,认真回答道:“因为想和阿宁长长久久。”
秦宁嘴角轻勾,借着宽大的袖子,牵住了沈新的手,小声回:“我也是。”
“嗯。”沈新说,“要不要尝尝巧果?”
巧果是七夕节一种特色的糕点,以小巧精致,花样众多而著称。
“好。”秦宁回。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逛,一会儿看看戏曲表演,一会儿猜猜谜语,一会儿买些特色美食,还一人买了一个动物面具。
沈新是狼,秦宁是兔子,晚饭在醉月楼吃的拔霞供。
出酒楼时,刚好碰见前来吃饭的赵花朝和杨竹青,几人打了个招呼便错身离开。
晚上的南江城人更多了些,入目皆是彩灯,夜晚如白日般明亮。
沈新还见到冯大青一行七八个人看杂耍,他只当没看到,他可不想要一堆电灯泡,他只想要二人世界。
他转身拉着秦宁往河边走。
“墨书哥,那是大哥和哥哥。”三毛眼尖,看到了沈新离去的背影。
他刚想喊,便被古墨书捂住了嘴巴,“别喊,看不出来东家不想被人打扰吗?”
“我可是他们的三弟,怎么会打扰他们?”
三毛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我又不是多余的。”
二毛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回:“你就是。”
……
大燕朝的七夕节,放河灯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放河灯既可以祈福,又可以驱邪。
据说,河灯还可以为逝去的亲人指引前路。
卖河灯的商贩也特别多,沈新和秦宁挑了两盏荷花样式的河灯,继续往河边走去。
今夜河边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沈新好不容易带着秦宁到了一个僻静角落。
两人把河灯燃气,轻轻放入水中,心里许愿,望着莹莹灯火顺着河水逐渐远去,汇入一片星光之下。
沈新掏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是两枚他亲手制作的银戒指,内壁还刻着两人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阿宁,七夕节快乐。”沈新把一枚稍小的素圈代入秦宁的左手无名指,“希望我就像这枚戒指一样,和你岁岁年年常相见。”
见秦宁发红的眼尾,沈新轻声道:“阿宁,剩下那枚戒指,你帮我戴上好不好?”
第100章
繁星在夜空闪耀, 烟花在夜空绽放,色彩斑斓,格外绚烂。
秦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被烟花的炸响掩盖, 他捏紧银戒指, 牵起沈新的手, 小心又虔诚地把银戒套在沈新右手的无名指上。
“七夕快乐, 相公。”
沈新攥住秦宁要抽离的手,用宽大的袖袍罩住两人,在秦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揉了揉秦宁通红的耳尖, 才把袖子放下。
心中却有些遗憾, 若不是设备不齐, 今天晚上就可以洞房花烛了。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 泛起阵阵微光,照亮幽静的小巷, 沈新和秦宁手牵手往家走,鞋子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宁心里突然有些不舍,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今晚夜色好美。”
面前的人侧颜柔和,鼻头饱满,眼尾微微上挑, 回眸时眼波流转, 干净又透明,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沈新看着他认真回答:“是很美。”
到家时,冯大青他们正坐在院子里一边闲聊一边打扑克牌。
沈新平日闲暇时,做了好些打发时间的消遣玩意, 扑克牌一出就深受大家喜爱。
此时众人见沈新和秦宁回来,纷纷放下手里的竹牌站了起来,“东家回来了。”
“继续玩,不用管我们。”沈新摆了摆手,又问道,“二毛和三毛呢?”
“他们回屋子睡觉了。”古墨书答道。
“掌柜,热水已经烧好了。”新来的紫珍说。
他们来的时间不长,也知道两位东家都是爱干净的人,早早的便烧好了热水。
“好。”秦宁点点头。
洗完澡,沈新擦着湿头发坐在木床上,商量着说:“阿宁,你帮我剪剪头发吧。”
“头发太长了,影响我思考的速度。”
想来每日都会束发也看出不头发长短,秦宁没犹豫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找了把剪子,让沈新坐在木凳上,一点一点地剪掉发尾。
簌簌落下的黑发有落在沈新眼前,看长度都不超过半指,他忍不住说:“多剪一点吧。”
“剪太多容易被人发现。”秦宁解释道。
顿了一下,他继续问:“相公,头发长真的会影响脑子吗?”
沈新“嗯”了一声,补充道:“大大的影响。”
通过他的忽悠争取,剪下头发的长度由半根指头变成了一根食指那么长。
给沈新剪完,秦宁犹豫了一会儿,问沈新:“相公,我能剪短一点点头发吗?”
他也不想让头发影响他的脑子。
“当然可以。”沈新笑了一下,“要不我给你剪?”
秦宁的眼里带着明确的怀疑,问道:“真的吗?”
剪发和修剪花草也没什么区别,沈新一脸真诚回道:“真的。”
想到沈新之前的木工手艺,秦宁安心地坐在了椅子上。
秦宁的发质偏软又顺滑,沈新刚抓起来,发丝又顺着指缝溜走,尝试几次后,他的面色凝重了。
绝不能翻车。
沈新抓住发梢,悄悄用了一点点异能,却没掌控好力度,一不小心手里的头发都变成了碎末。
他手指微顿,心里微微发虚。
秦宁久不见动静,回头问:“相公,怎么了?”
“没事。”沈新不动声色地用其他头发把那块掩盖住,开始剪发。
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屋内只有剪刀和头发“沙沙”的碰撞声。
沈新直起腰放下剪刀,状似不经意间说道:“其实头发短一点也没什么,反正最后会盘起来,别人也看不见。”
秦宁抿了抿唇,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没应沈新,起身快步往铜镜走去。
“相公!?”秦宁手不断在背后的头发上比量,他的声音有些哆嗦,“你剪了多长?”
沈新早就毁灭了犯罪痕迹,此刻他睁大眼睛,一脸无辜道:“比一根手指长一点。”
秦宁的右手从臀部滑到腰间,银戒闪过微光,他比量出一只手给沈新,眼里冒着丝丝火气,“这叫没多长?”
头发可是女子和哥儿的第二张脸,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沈新高举双手,干脆利落道:“我错了,第一次剪没什么经验。”
秦宁面色稍霁。
沈新趁势走到秦宁身边,用脸颊蹭了蹭秦宁的脸,“好阿宁,原谅我吧。”
秦宁脸上的温度升高,心里火气骤然消散,面色真诚道:“刚刚是我不对,明知道相公是个读书人,还让你做这种琐事。”
沈新???
读书人是拥有豁免权吗?
他竟然被小瞧了,真男人从不说不行,沈新磨了磨牙,承诺道:“等下一次,我一定剪的丝毫不差,我保证。”
秦宁微微一笑,“我相信相公。”
两人收拾完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沈新上了床,搂着秦宁的腰陷入梦乡。
朝阳东升。
上京城瑞王府。
王月婉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茶,跟对面的秦安安仔细叮嘱道:“如今你的肚子刚满三个月,虽说坐稳了,也得仔细着些。”
“家里的一应琐事通通交给下边的人去做,现在你的第一要紧事就是你肚子里这个金疙瘩。”
“母亲说的是。”秦安安摸了摸小腹,神色温柔。
王月婉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了,我听说你一直在找那个做出七巧板的工匠?前前后后都派了好几个人去南江府。”
“是。”秦安安嘴角笑意不变,“总觉得能做出这中新奇物件的人心思奇巧,值得拉拢。”
“一个木匠,哪值得你大费周章,多费心神。”王月婉的神色带着隐隐不赞同,“听娘的,你把这些杂事都放下,眼下肚子里这个才是最要紧的。”
她低声道:“如今皇家子嗣不丰,若此次你能一举得男,不仅你的地位将稳若金汤,就是对王爷也是大大有益的。”
“而且头胎是男孩,也不会有人跟你嚼舌头,压力也会少许多。”
“儿子明白。”秦安安眼角弯弯,和王月婉撒娇道,“娘这次来怎么没带我最喜欢的玫瑰糕。”
王月婉心下微软,“你个小馋猫,娘怎么会把这个忘了。”
她下巴微抬,“瞧,不是在朱红手里。”
一旁的丫鬟顺势上前,把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放在木桌上。
秦安安弯了弯眼角,“谢谢娘。”
王月婉等秦安安吃过一块糕点,才开口:“安安,如今你有了身子,给王爷伺候的人可有打算?”
秦安安眼里的笑意变淡,“王爷说了他不纳妾,只有我一个。”
王月婉心里叹了一口气,劝道:“你心里也要有数,若是王爷真起了心思,你安排总比从王爷外头带人强。”
“儿子明白。”秦安安喝了一口茶点,“华哥儿呢?怎么今日不见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