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或走或停。
沈新叫住弯腰要起身的秦宁,“别动。”
秦宁僵住了身子。
这人后面六尺远有一条竹叶青。
反手把手里的石子抛出去。
沈新说:“好了。”
鲜绿色的毒蛇当场就断成了两半。
秦宁回头望去:“是青竹蛇,这蛇有剧毒。”
跟着比划道:“相公好厉害,手一扬,刷一下,石子飞过去蛇就死了。”
沈新剖出蛇胆,淡定的说了句:“唯熟练尔。”
秦宁懵懵懂懂的点头。
解决完这一插曲,两人继续往前走,进行他们的采摘大业。
沈新如愿在老树上采到了两颗两斤重的铁皮石斛。
不能可着仁心堂一个羊毛薅,薅秃了就不妙了。
可以去府城试试卖,价格也能更高些。
最后蘑菇装了满满四个半人高的背篓,下面还压着不少木耳。
秦宁还意犹未尽想继续采,直到沈新说小推车装不下了才肯罢休,依依不舍地离开的大黑山。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沈新把蘑菇和收拾好的石斛放在冰盆旁边保鲜。
几人简单吃过晚饭后,便上炕睡觉。
秦宁也老老实实的铺上了两床被子。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秦宁和沈新依然丑正起,开始为秦家糕点铺忙活。
日头挂在头顶时,秦宁问:
“相公,前两天做的板栗饼和核桃酥隔一天吃味道没什么变化,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今天做,明天拿去县城卖?”
沈新把书盖在脸上,闷声说:“也可以,家里就一个面包窑,明天做也来不及。”
秦宁又问:“这两样今天各做五斤怎么样?”
沈新回答道:“可以。”
透过书的声音略显厚重。
他又试探着问:“那板栗饼和核桃酥也定两文一块?”语气略显底气不足。
一斤面粉,一斤麦芽糖分别能出三十多块板栗饼和核桃酥,单论核桃酥,一斤算下来得赚大几十文,可能有点贪心了。
没等沈新回答,秦宁又补充道:“是不是太贵了?”
沈新把书拿开,明晃晃的阳光让他把眼睛眯了起来,他认真解释道:“不贵,咱们的原料是在山里采的才不会花银子,若是单买板栗和核桃这些山货也要不少银子。”
西市有卖核桃的,要五文一斤。
“还有人力成本和来回路上的花费,我每天去山上采果子、你做糕点花费的时辰都要算进来。”
“我们的糕点在望江县是独一无二的,具有珍稀性。”
秦宁反应了会儿,丧气道:“我们的小食卖便宜了。”
沈新挑了挑眉。
秦宁继续说着:“相公可是童生,你的时间最为宝贵了,多少钱财都买不来的。”
他总觉得现在的家也有点配不上相公,他就应该在琼楼玉宇般的屋子里生活。
沈新站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失笑道:“你还挺会算账的。”
又说:“咱们也得考虑地理位置,望江县富人不多,咱们的糕点走的是平民路线,二文钱合适的。”
秦宁抿了抿唇:“好。”
心里却想,下次一定把新品价钱提高点,不然亏死了。
下午,沈新坐在院子里,边讲故事边剥核桃仁和板栗。
秦宁揉面,二毛和三毛烧火,两人肉嘟嘟的脸上擦着黑灰,听到精彩处便直愣愣,灶口里的柴没了都不知道添,还得秦宁提醒后才回神。
几人伴着香甜的糕点香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沈新一家四口带着新做的核桃酥和板栗饼去了县城,准备摆摊。
几人按照往常一样在城门口等排队进城,前面却吵了起来。
沈新往前走了几步,争吵声更加清晰。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背着背篓,瓮声瓮气道:“凭什么不让我进?我早上交过进城费了。”
身着青色官服的门吏不耐烦道:“都说了进城要收进城费,一人一文,货物另算,你没交钱想混进去,当我们眼睛瞎了不成?”
黑衣汉子急的满脸是汗,急忙解释道:“刚才从城里出来才发现荷包不见了,我所有的钱都在那个荷包里,能不能先让我进去,等我进去找到荷包,再回来补行吗?”
语气哀求:“官爷,行行好。”
门吏公事公办地说:“我们不管那些,从这进就得交钱,不交就甭想进。”
又朗声道:“若人人都是你这样的说辞,那我们这个官还怎么做?”
汉子后面的人早等的不耐烦了,齐齐催促道:
“是啊,官差也是按照命令行事,你在这耍赖有什么用?”
“赶紧让开,你不进去,我还要进城呢。”
“快点啊,别耽误大家时辰。”
黑衣汉子眼睛充满血丝,瞪得通红,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最后还是让开了位置,挪动脚步僵硬的向队尾走去。
第37章
传说中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现实写照?
沈新挑了挑眉。
黑衣汉子肩膀微驼, 背部灰色的衣裳已经被汗洇成深色。
沈新一行人排的位置在队伍末端,和那个汉子隔了四五个人。
沈新从怀里摸出来一枚铜钱,走到后面递给他, “拿好。”
黑衣汉子先是愣在原地, 下意识地道谢:“谢谢。”
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过铜钱, 又弯腰不住的道谢:
“谢谢, 谢谢恩公。”
“请问恩公进城在哪落脚,等我找到荷包,一定会还你的。”黑衣汉子脸色发红,激动不已。
“举手之劳, 不必言谢。”沈新没等他回复, 摆摆手便重新回到队伍里。
秦宁探寻地问:“相公, 怎么了?”
二毛和三毛同时歪头睁眼看着他。
沈新长话短说道:“那人没钱进城, 我给了他进城费。”
秦宁眼神发亮,真心实意道:“相公是个好人。”
二毛有些心疼道“那个是一文钱啊。”
以前娘十多天才能攒下二枚铜钱。
三毛也嘟嘟囔囔:“一文铜钱能买将近手指大小的麦芽糖呢。”
沈新伸手把两个小家伙整齐的总角揉乱, “你们两个还挺会算账的,嗯?”
二毛和三毛齐齐噤声仰头。
也没指望他俩回答, 沈新低声说:“一文钱于咱们家不过九牛一毛,但于他可能是很沉重的负担。”
“伸伸手就能帮忙,何乐而不为?”
二毛认真的点点头“知道了。”
三毛懵懵懂懂,也乖乖点头。
进了城, 沈新推着木质推车, 七扭八歪的避开熙攘的人群,几人花了将近两刻钟时间才到西市。
推车上, 果汁,面包和山楂糕依次摆在三层竹架子里面,竹架前面放着新做的核桃酥和板栗饼。
最前面放着两张碟子, 里面放着切成小块的新品。
秦宁一边摆放东西一边说“相公,铺子这好了,你去买东西吧。”
昨晚沈新和秦宁一起列了家里缺的米面粮油和杂货,就等着今天进县城采购。
沈新回道:“不差这一会儿,我等会再去。”
秦宁开始叫卖:“秦家糕点铺新出核桃酥和板栗饼,两文钱一块,不好吃不要钱嘞。”
二毛和三毛也跟着吆喝。
“卖糕点嘞。”
沈新站在小摊里面,听秦宁和客人的对话:
“有点贵啊。”
“这都是上好的核桃做成的,板栗饼的馅料也是足足的,绝对划算。”
客人点头,“这个尝起来还行。”
“核桃酥略微咸口,吃起来也是香脆可口,保管您喜欢。”
一个身穿深蓝色儒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一直朝铺子张望。
沈新仔细一瞧,好像还是认识的。
这人名为陈志瑞,二十岁,永和二十三年考取的童生,性格坚毅,河梨村人,是原身在学堂里唯一一个朋友。
两人都属于午饭吃馒头泡凉水或咸菜的人,都是一样的贫穷。
这具身体还挺抗造,吃了将近三年的馒头咸菜,除了个子矮一点,没营养不良,也没别的毛病。
思索的时间,沈新已经走到了陈志瑞不远处。
陈志瑞迎了上来,拱手道:“沈弟,我可等到你了。”
沈新回礼,说:“陈兄,近来可好?”
陈志瑞笑道:“和平时一样,日日苦读罢了。”
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名帖,低声说:
“县令的嫡公子打算在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节那天,开个茶会雅集,这次雅集广邀读书人参加,学堂里人人有份,这是你的帖子。”
名帖用蓝色的细绸缎包裹着。
沈新接过名帖打开,行云流水的书法跃然纸上。
他粗粗的扫过内容,便把名帖还给了陈志瑞,干脆利落道:“我不打算去。”
陈志瑞眼含惊讶,着急的劝道:
“这次雅集地点可是在县衙,说不定还会见到县令大人,若是在县令大人那得了青眼,无论是继续科考还是谋个一官半职都事半功倍。”
想法是挺好的,但是不符合沈新目前的规划,只能婉拒了,他推脱道:“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现在专心养家,旁的事都先放一放。”
陈志瑞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劝,“沈弟说的在理,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等等。”沈新叫住了要离开的陈志瑞,笑着说:“不来见见我新娶的夫郎?”
陈志瑞比原身大三岁,平时里照顾原身很多,也该给他拿点糕点吃。
“好啊。”陈志瑞应声,调侃道:“我看看是到底是什么温柔乡让你连书都不读了。”
两人往小摊走,沈新失笑摇头:“这话说错了,不读书是我自己的想法。”
“”
陈志瑞没应声,护成这样还说没关系。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糕点铺子面前,正好小摊前没什么人。
沈新互相介绍道:“这是我夫郎,我两个弟弟,二毛,三毛。”
“这是我在学院的友人,陈兄。”
“你好。”秦宁表情端正,语气沉稳。
然而背后的手指却在不断的扣袖口。
沈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陈大哥。”二毛和三毛乖乖叫人。
陈志瑞微微颔首:“你们好。”
沈新把三种糕点都捡了十多块,用油纸包好,递到陈志瑞面前,说:
“家里做的糕点,尝尝味道如何。”
陈志瑞面色微沉,推拒道:“沈弟这是做什么,我不要。”
沈新解释说:“陈兄把糕点拿回去给同窗尝尝,正好帮我宣传宣传。”
陈志瑞自尊心很强,平日里靠抄书为生,这么说他收的可能性更大。
陈志瑞面色稍霁,接过了糕点,“行,回去就帮你推荐。”
卖完所有的食物已经未时了。
日照当空,几朵白云随风飘动。
沈新开口道:“咱们中午去望江楼吃饭吧。”
他还没在望江县排名第一的酒楼里吃过饭呢。
秦宁斟酌着回:“等银子赚的更多一些再吃吧。”
表情小心翼翼,道:“咱们今天回家就可以吃蒜爆青虾了,满满一盆呢。”
昨天从大窝山水潭里捞了两网青虾,正在池塘里放着呢。
可惜这里没有辣椒,不然做个麻辣青虾得多好吃。
沈新心里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秦宁估摸不出沈新的情绪如何,哄着说:“咱们再买两块肉和排骨过两天吃,怎么样?”
沈新点点头,又反问道:“你们想吃什么吗?”
第38章
二毛和三毛收东西的动作不停, 小脑袋来回摇晃,以示拒绝。
秦宁迟疑片刻,掰着手指说:“家里的麦芽糖, 小麦, 菜籽油和盐都不多了, 尤其是麦芽糖, 做糕点用的多消耗大,咱们得买多买点备着,还得买壶黄酒,做青虾时用。”
黄酒可以去腥提香, 大多数荤菜都能用到。
沈新一边听着, 一边在心里盘算中秋节应该买些什么, 等秦宁说完了才开口:
“行, 收完摊就去杂货店和粮店买。”
经过陈志瑞的提醒,沈新恍然才想起来今天是八月十三, 后天就是中秋节了。
之前没注意,如今仔细一瞧, 西市也新添了五六个卖花灯和小饼的摊子。
“后天中秋节了,咱们也买些小饼和花灯过节吧,你们也想想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沈新扫了二毛和三毛一眼,又补充道:
“再买些香烛和纸灯笼用来祭奠。”
“好。”
三人都没有异议。
小饼类似月饼, 两三个摊子上卖的小饼样式和馅料都差不多。
但都不如现代月饼精致多样, 里面大多是豆沙和桃肉这种甜馅。
六文一块,两种馅料沈新各买了五块, 又把需要的东西一一买下。
还买了摩侯罗和九连环给二毛和三毛玩。
秦宁只看到流水般的银子哗哗的往外流,这一天挣得都赶不上花的。
他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要赚更多的钱才能赶上相公花钱的速度。
地面被高温烤的炙热, 几人穿着粗布麻衣闷热不已,额头上都带着汗水。
等牛车跑起来,刮过暖风,热度才有所缓解。
三毛手杵在板车上,身躯前倾,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问:“大哥,我能玩九连环吗?”
二毛微微转头,暗中观察沈新的神色。
“想玩就玩,注意安全别掉下去就行。”沈新又偏头看向偷瞄的二毛,“二毛也是。”
二毛脸上一热,赶快低头,避开沈新的视线,又慢慢挪到背篓旁,轻轻拿出摩侯罗玩。
牛车上只有沈新一行人,沈新懒散的靠在推车上,和秦宁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正值秋季,深山果子多,咱家也可以酿点果酒喝,我知道方子。”
大燕已经有从西域传来的葡萄酒,也有自己酿制的果酒,沈新说酿酒也不算新奇。
银子在向他招手,秦宁眼神亮了亮,开心的应承下来,“好啊。”
“我正好打算雇两个帮工,也能空出时间做了。”
沈新反问:“雇谁?给多少钱?”
秦宁一一回答:“张大爷二儿子张大河的媳妇王秀梅,还有沈大柱家的寡夫郎周云白。”
“目前打算给的工钱是下午四文,早上五文,让她们做些烧火,揉面的简单活计,等将来铺子大了,她们干的时间长再加工钱。”
这么便宜?沈新有些惊讶,踌躇问:“工钱会不会低了些?”
秦宁摇摇头,低声说:“不便宜了,村子小哥儿和妇人会绣帕子和做衣裳等活计贴补家用。”
“但秀一条帕子要一天,卖四五文铜钱顶天了,做衣裳的活又很少。”
沈新沉思片刻,说道:“让他们签个保密文书,在村长面前公证。”
“不准泄露任何配方,如若发现,按照配方的十倍赔偿进行赔偿,赔偿价格至少一百两起。”
他语气冷漠道:“如果不签文书,也不必来了。”
知道了泄密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做事情也会更加谨慎,这个法子好,秦宁心思转了几转,问道:“她俩不会写字,按手印行吗?”
“行,还得跟她们家里人说清楚这件事,看他俩家里人同不同意再说。”沈新用袖口盖住刺眼的阳光,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谈。”
秦宁轻轻点头,“吃过午饭再去。”
路走到一半,天上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人脸上冰冰凉凉的。
沈新四人没有雨具,周围也没什么遮挡的东西。
秦宁和双胞胎还是小哥儿和小孩子,体质柔弱,容易受凉。
不知道这雨何时才能停,他们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到家。
若是淋雨感冒发烧,又是一件麻烦事。
沈新眼神扫向旷野,喊道:“王叔,下雨了,周围有没有能挡雨,像宽大树叶之类的?”
王大胜拉动缰绳让牛停下来,抬头望天,好一会儿回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河边可能有莲叶,要不你下去找找。”
沈新应声,折了六七支荷叶回了车上,递给王大胜一片荷叶,问:“王叔,给。”
王大胜摆摆手,“拿着这个不好赶路,我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年了,早习惯了,你们用吧。”
沈新没再问,把荷叶递给秦宁三人,三人蜷坐在绿色的荷叶下面。
二毛和三毛团起来像个团,宽大的荷叶能把他们完全覆盖住,像白嫩的荷叶精怪。
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来回转,“大哥,你怎么不盖荷叶?”
沈新的回答言简意赅:“我身体好。”
秦宁眉毛皱起,眼神充满了担忧,声音乖乖软软:“相公,你也要挡雨呀,不要逞强。”
沈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和秦宁说过自己身体不好,只好默默举起了荷叶放在头上。
三毛声音拉长,适时响起:“奥。”
沈新:“”
一刻钟后,深绿色的群山便挂上了薄薄的白雾,从远处望去似是仙气缭绕的人间仙境。
刚到家,雨便停了。
沈新把池塘里的鱼篓拿回家放入木盆里。
秦宁用清水把青虾反复清洗,三毛在给小狼狗和小鸡添水。
前几天沈新又做了一缸纸浆,今天准备做厕纸,家里剩得不多了。
“啊。”
鸡舍旁的三毛一声嚎叫,“虾咬好疼。”
泪花在眼眶打转。
青灰色的钳子夹住了三毛白嫩嫩的食指,触角还在不断晃动。
秦宁快步走了过去,把三毛的手指放进水里,龙虾放松钳子,这才把三毛的手指解救出来。他拿起三毛红通通的食指仔细端详,没破皮,秦宁松了一口气,语气自责道:“还疼吗?对不起,我没看住让青虾跑出去了。”
“怎么能怪哥哥,哥哥做饭已经很辛苦了,是这个青虾乱跑。”三毛着急解释,又心虚地小声说:“我就想试试疼不疼才把手伸过去的,哥哥不要生气好不好?”
小心翼翼的瞧着秦宁的脸色。
秦宁哭笑不得,摸摸三毛的头:“不要随便伤害自己,也不要觉得好玩伤害自己更不可取。”
蒜爆青虾虾肉紧实弹滑,蒜香诱人,满满两大盆青虾,沈新四人一顿午饭就吃光了。
吃过午饭,沈新和秦宁一起去了张大河和沈大柱家里。
和两家人说定了,又在村长的见证下签了保密文书。
王秀梅和周云白正式成为秦家糕点铺的帮工了。
下午,秦宁带着他俩就开始做山楂糕,板栗饼和核桃酥。
有人帮忙准备原料打下手,不过一个半时辰,秦宁就做好了十斤山楂糕,八斤板栗饼和八斤核桃酥。
沈家小院的香气和热气久久不散。
沈新暗暗观察后也放下心来,这两人还算老实忠厚,干活也算干脆利索,秦宁眼光很好。
秦宁跟两人交代:“明天寅时一刻来,别迟了,早上活多。”
等人离开后,沈新问:“明天是不是可以晚点起了?”
秦宁肯定的点头,“寅时起来就行。”
晚了将近两个时辰,也算一种进步吧。
沈新打发双胞胎去外面玩,招呼秦宁一起回堂屋。
他把做好的袖箭拿出来,跟秦宁介绍:“这是袖箭,一次可以射出两枚箭矢,射程二十步以内,不过只能触发一次。”
又把袖箭如何装载,如何隐藏,如何发射一一说明,问:“懂了吗?”
“懂了。”秦宁欲言又止:“相公,我朝好像不允许私藏武器。”
沈新思量片刻,认真答道:“偷偷藏着,没人知道就行了。”
他把袖箭绑到秦宁的左臂,示意秦宁站起来,说“靠墙椅子上圆形的稻草团,就是你的命中目标。”
沈新站在秦宁后面,双臂环绕秦宁,引导秦宁的手臂对齐稻草团,“集中注意力。”
又带着他的手触动发射机关,“对准,发射。”
箭矢准确扎进稻草团心。
沈新走到椅子边把箭矢拔出来,说:“你以后单独出门时可以把它藏在袖子里,遇到危险时发射。”
“你来试试。”
童生还会制作武器吗?相公未免太博学了。秦宁接过箭矢,恍恍惚惚的往箭筒里放,瞄准发射。
练习了一刻钟,秦宁可以稳定命中稻草团了。
沈新又把稻草团换了个地方当靶子,让秦宁持续练习。
直至他抬手瞬发命中目标才算结束。
转眼便到了中秋节,吃过早饭,几人便准备去墓地祭奠逝世双亲。
原身父母的墓地在南溪村北边的一处山丘上。
一路无人说话,两刻钟后便到了墓地。
说是墓地,细究下来是三个大小不一的小土包,翠绿的杂草在上面横行。
原身父亲只传来战死的消息,但没有尸首,只立了一个衣冠冢。
两旁分别是原身母亲和二毛三毛的亲生母亲的埋骨之地。
摆好香烛纸钱点燃后,沈新弯腰作揖道:“爹娘,如今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单独立户,虽不是大富大贵,也算吃穿不愁,你们安心,希望你们往生安康长乐。”
原身父母生前穷苦,没享过几天福,沈新能做的,只是多烧点纸钱和香烛,让他们在地下不愁钱花,图个心安罢了。
比起他这个便宜儿子,二毛三毛才是主要的祭奠人,沈新招招手:“二毛和三毛,你们和父亲母亲说说话吧。”
二毛和三毛跪在墓前,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再抬首时,不光额头是红的,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的。
二毛声音呜咽,“爹娘,你们还好吗?我好想你们。”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如今家里很好,大哥和哥哥对我和三弟也很好。”
他拿袖子摸了把眼泪,笑着说:“如今我们也能吃饱饭了,家里每天荤腥不断,日日都能吃到鸡蛋,不是过年过节,也穿上了新衣服,还是哥哥亲手给做我们的。”
颤抖的声音里全是不舍:“娘,你在地下好好过日子,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生活的很好。”
说完,又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才让开了位置。
三毛的话就简短多了,抽噎道:
“阿娘,我有乖乖听二哥的话,也没有天天想你。”
“可是阿娘,我还是想你。”
瘪了瘪嘴,断断续续道:“阿娘,我想抱抱。”三毛呜呜的哭着。
秦大力离开时,二毛和三毛才三岁,不是记事的年纪,祭奠他们的爹时情绪倒是好了不少。沈新也松了一口气,一直哭他也头疼。
秦宁全程一直沉默着,他突然有点羡慕二毛和三毛,至少还有人可祭奠。
而他身如飘萍,没有可祭奠的人,也没有人惦念他。
他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说:“相公,我也想给亲生父母烧点纸钱。”
没记错的话,秦宁父母可是还有好几十年可活。
给活人烧纸钱?沈新哽住了,迟疑问道:“你确定吗?你父母不一定去世了”
秦宁勾了勾唇,落寞道:“看二毛和三毛哭的那么伤心,我很羡慕,因为没人惦念我,我也没人可祭奠。”
这一刻的秦宁像霜打的茄子,雨后的花,惹人生怜,沈新刚想答好。
秦宁的嗓音又响了起来,“而且相公怎么知道他们还活着?如果他们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为何要带走秦华”
秦宁眼角闪过晶亮,眼神复杂又倔强的盯着他。
沈新有些承受不住这个眼神,头皮发麻赶紧答道:“烧,我们一起烧,多烧点以慰岳父岳母在天之灵。”
第39章
泥泞的土地泛着一股土腥味, 微风打着旋发出的声音呜呜咽咽,明黄色的火堆冒着缕缕黑烟。
祭奠完已故之人,把纸堆扑灭, 四人便回家做午饭。
南溪村中秋节氛围不算浓厚, 但也有不少人家的院子飘着肉香。
沈家几口人做饭就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沈新也帮忙备菜。
小小的灶房忙的热火朝天, 没有灶台高的二毛和三毛不断踮脚,往鼻子里吸香气,吃不到闻个味也是好的。
秦宁额前垂落的发丝因汗水贴在脸上,看着二毛三毛可爱的动作, 切菜的手一顿, 眼里满是笑意。
最后端上桌的有六道菜, 红烧鲤鱼, 糖醋排骨,清蒸梭子蟹, 清炒白菜,菜丝鸡蛋汤和玩月羹。
旁边还放着还有一碟子月饼。
“中秋快乐。”沈新率先挖了一口玩月羹放进嘴里, 这个他没吃过。
玩月羹是这里比较经典的中秋节美食,由莲子,桂圆,藕粉和蔗糖做成。
秦宁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 眼角弯弯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沈新点点头:“口感软糯弹牙, 清新甜润,很好吃。”
三毛嘴里塞的满满当当, 赶忙咽下去,吹捧道:“好好吃,哥哥好厉害。”
沈新问:“要不要再买个铁锅?”
家里虽然有三个陶罐, 一个铁锅,但做的吃食花样多似乎也不够使,做饭时间延长不少。
秦宁没推辞,点头道:“等下次去县城买一个小一点的铁锅吧。”
下午,二毛和三毛拿着花灯在小伙伴面前出了好大的风光,得到不少羡慕的眼神。
回家时三毛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二毛的胸膛也挺的高高的,两人叽叽喳喳的和秦宁分享趣事。
秦宁认真听着,时不时给个回应。
沈新躺在摇椅上一边翻着书,一边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第二日,沈新照例给池塘走活水,数了数,发现池塘里的鱼竟然少了。
从十五条变成了十三条,排除鱼死了和跑了的可能性,这鱼只能是被偷了?
他辛辛苦苦从大黑山背回来的鱼虾,还有人想坐享其成?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观察池塘四周的痕迹后,沈新在池塘边的东侧和南侧挖了两个五尺深的坑陷陷阱。
和家里人也交代了陷阱位置,平日里小心不要掉进去,沈新就安心等待偷鱼人的自投罗网。
这人一定会再来,一旦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这期间沈新还从山里采了不少种类的果子,除了平时吃和卖,还教秦宁酿果酒和做果酱。
他又从大黑山移植了一些葡萄和羊桃的藤蔓栽种在院子角落,攀爬在木架子上。
半开的淡紫色和黄白色花朵点缀其中,若隐若现,看着便赏心悦目,生机盎然。
菜园子洒下的菜籽已经成长为幼苗。
秦宁偶尔还来除草,像黄瓜丝瓜这种攀爬植物,他会在每一株幼苗旁边插上一根三尺长的木棍,方便它们伸出藤蔓时,向上缠绕生长。
八月十九,下午王承德和来福从县城回来。
趁着秦宁数钱时,王承德为难道:“东家,后天家里要开始秋收了,可能不能来摆摊了。”
几天前,沈新已经和王承德和来福签订了长期雇佣协议文书。
来福在一旁点头,“东家,我也是,我家有三亩地,只有我和阿婆两个人,阿婆身体不好,我也得帮忙收粮食。”
秦宁种过好几年的地,知道秋收对大家的重要性,这是几个月辛勤劳动的成果,大家指着粮食过日子呢。
他沉吟片刻,问:“你们大概需要几天?”
王承德忙回道:“收稻子和脱粒差不多七天就够了。”
剩下的还有家里的兄弟做,干这几天也是为了让其他人心里平衡,避免家里有人说嘴。
来福紧随其后,“四天。”
摆摊不到十天,两人的精气神就有了明显的变化,人有了奔头,明显更有劲了,说话也敞亮。
“行,那你们到时候就先忙地里的事情吧,不用来了。”
秦宁扫了沈新一眼,说:“你们忙完按时间过来就行,承德哥二十八上工,来福二十五上工,有问题吗?”
“没问题,谢谢东家。”两人齐齐应声,接过工钱喜气洋洋的走了。
秦宁用商量的语气说:“相公,过两天我想自己去县里摆摊试试,行吗?”
这样相公可以多休息休息。
沈新皱了皱眉,“东西太多了,你自己不好拿。”
秦宁想了一会儿,才说:“左右过两天秋收,大家都忙着收粮食,县里人估计也少,我少做一些就是了。”
院子里就他和秦宁两个人。
秦宁环视一周,弯腰靠近沈新,手虚放在沈新耳侧,小声说:“而且相公还给我防身的袖箭,我不怕。”
眼神充满期待,亮晶晶的。
密密麻麻的痒意从沈新耳边传到心里,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无奈道:“好吧。”
不甘不愿的夸奖道:“宁哥儿处事条理越来越清晰了。”
都会把他撇到一边了。
秦宁直起身,眼睛弯起小月牙,笑眯眯道:“都是相公教得好。”
沈新嘴角勉勉强强的翘起一点弧度。
当晚,池塘方向传来一声哀嚎。
有人落网了,沈新小心起身,免得吵醒陷入熟睡的秦宁,穿好外衣出了门。
月凉如水,人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地坑里的人正沿着坑壁往上爬,手已经放在了地面上。
沈新走到那人面前,看清了坑里人的脸,是沈二牛。
算是原身堂兄弟。这人是原身父亲堂兄弟家的儿子。
沈二牛显而易见的慌了,结结巴巴的开口:“堂弟。”
他伸脚踩住了沈二牛的手指,慢悠悠地问道:“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在我家附近干什么呢?”
脚下又加了一丝力,“来偷鱼?”
沈二牛疼的龇牙咧嘴,赔笑道:“我就是出来溜达溜达,不小心掉下来了,怎么会偷鱼,好堂弟,拉我一把。”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弱,沈新嗤笑道:“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把这事告到村长,让他来判你偷没偷鱼。”
盗窃不光会承受村里的刑法十鞭子,村里人还会瞧不起你,时时刻刻都得遭受白眼和谩骂。
沈二牛单手作揖,也不敢让沈新放开脚,讨饶道:“对不起对不起,家里好久没见荤腥了,我一时犯浑才想偷条鱼吃,不是故意的,好堂弟放我一马吧。”
马上要秋收了,他还得干活,可不能受伤。
油嘴滑舌,还不说实话,沈新嘴角勾起一抹笑,“八月十五,我的鱼也少了两条,难道是被狗叼了去?”
堂弟难道还每天叔池塘里有几条鱼不成?沈二牛心里发苦,干笑道:“好堂弟,我猪油糊了脑子蒙了心才干出这样的混事,鱼多少钱,我赔你好不好?”
沈新低头沈默不语。
沈二牛心里更加忐忑,试探着说:“三十文好不好?”
县里西市一条五六斤重的鱼卖十一二文。
他偷的两条鱼不过三四斤重,三十文算高价了。
沈新这才出声,“可以,给钱吧。”
小惩小戒,他觉得自己变善良了。
沈二牛感觉心在滴血,商量着问:“我身上没钱,明天一早立马给你送过来怎么样?”
沈新放开了施力的脚,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就要,你回家取,我就在这等你。”
“哎哎好。”沈二牛不敢讨价还价,连滚带爬的跑了。
满天的繁星,如微小的光晕,和村中零星的烛光遥相呼应。
一刻钟后,沈新接过三十文,又敲打了沈二牛几句才放他离开。
回房时,上炕的动作好像把秦宁吵醒了。
他努力把眼睛睁开,起身的动作稍显迟缓,“相公,怎么了?”
表情迷茫,声音乖软,眼神朦胧。
沈新心中一跳,把秦宁轻轻按了回去,声音轻柔:“没事,起夜而已,睡吧。”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二毛拽着沈新的衣摆:“大哥,我也想和哥哥一起去县城摆摊。”
三毛在一旁重重点头,声音响亮:“我也是。”
沈新把推车放在牛车上固定好,头也不回地说:“不行。”
一个人摆摊就很麻烦了,还要照顾两个小崽子,哪有那么多心力。
二毛放下手,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哥哥,你去县城小心点,注意安全。”
三毛小手紧紧扒着车沿,“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哦,别忘了家里还有二毛和三毛。”
秦宁心里暖洋洋的,“好,我会注意安全的。”又弯腰贴了贴三毛的脸,“不会忘了,肯定早点回来。”
王大胜坐在车板前,转头看见这一幕笑了,“秋收了,从明天开始牛车要运粮食,可能要好些天都去不了县城了,你们只能想别的法子去县城了。”
沈新笑着回:“行,谢谢叔提醒。”垂眸便对上了秦宁担忧的视线。
“相公”
沈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服你休息几天。
秋高气爽,沈新在田间漫步。
成片成片金黄色的稻田扎根在南溪河两侧,结实的麦穗压弯稻田的腰,像是欢迎人们的到来。
汉子们挽起裤脚,光着脚扎进水田,手持镰刀弯腰收割一股股稻束。
女人和哥儿在水田旁把稻田扎成捆,放在一旁的空地上或箩筐里。
汉子们脸被烤的通红,汗水聚成滴掉进污浊的水里,泛起点点涟漪。面上却充满干劲,看来今年收成不错。
烈日当空,沈新估算好时间,便开始做午饭,等秦宁回来正好吃。
第40章
秦宁很会省吃俭用, 是不会给自己买午饭的,回来时一定饥肠辘辘。
沈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把握不好土灶的火候, 也不打算做什么有难度的菜。
他蹲下把柴火塞进灶口, 再用火石把柴火点着。
“大哥, 你是在做饭吗?我来帮忙好不好?”二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柴火烧起来了, 沈新站了起来,“好啊,你烧火可以吗?”
二毛搬过来一个小木凳坐在灶口旁边,“可以, 我会烧火。”声音清脆悦耳。
他把油倒进铁锅, 应声道:“行, 我说添柴你就添柴。”
“好。”
“三毛呢?”沈新把木耳和白菜一起倒进热锅。
“弟弟在院子里玩拼图呢。”
沈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没再说话。
焖了米饭,又做了两道素菜, 木耳炒白菜和黄瓜炒鸡蛋,就是中午的午饭了。
一盏茶后, 秦宁回来了。
沈新上前把推车卸下来,和秦宁一起进门,说:“回来的时间刚好,吃饭吧。”
秦宁惴惴不安道:“相公你做饭了?”
相公身为男子, 怎么能做饭?
“嗯。”沈新不以为意地应声, “你在外赚钱养家,我在内做饭不是很正常。”
他前世父母恩爱, 生活中家务也是互相帮忙。
“谢谢相公。”秦宁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又深觉忐忑,“可是, 这样会让村里人笑话的。”
沈新安慰道:“不要管他人的看法,自己过的畅快最重要。”
这话虽说过,但人的思想一时是很难扭转的,还得多说多做。
他做菜手艺一般,但油水足比较香,二毛和三毛吃得开心。
秦宁尝了一口木耳炒白菜,“相公,今天有人问咱们的方子卖不卖,我没答应只说考虑考虑。”
沈新问:“你想卖吗?”
秦宁摇摇头,“卖蛋不卖鸡,卖鱼不卖网,相公觉得呢?”
秦宁说的很对,和保护企业核心技术一个道理,沈新笑了,说:
“卖是不能卖,但是我们可以邀请别人加盟秦家糕店铺,每个县城可以有一家同款食品加盟店。”
“但是想卖我们糕点的商家需要交一定的加盟费,保证金和独立运营费,还要去县衙签署相应的文书。”
“相应的我们也会教加盟商如何做糕点,如何卖货。”
“而且食品方子不得外售,不得私自转让,每个糕点价格统一,不得肆意抬价。”
秦宁努力消化这一大段话,迟疑道:“相公这个想法甚为新奇,但这样会有人买吗?”
据他说知,大多数生意人买方子的人是要买断的,想做独家生意。
“就接受这一种方式,如若不同意咱们也不卖,咱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左右方子是不会卖的,而望江府周围有八个县,要是每个县都有人买方子,他们得赚多少银子。
“相公说得对。”
秦宁的四肢激动地在微微发热,这样相公读书的银子也不用愁了。
吃过午饭,秦宁开始洗山楂。
沈新看见了,疑问地问:“王大叔的牛车明天不去县城,你还打算做糕点?”
秦宁抬胳膊把额前掉落的头发往后捋,过了几秒那缕头发又掉下来。
他再重复之间的动作。
“别动,我帮你。”沈新轻拿起发丝,别到耳后。
秦宁仰着头乖乖不动,等沈新动作结束才回答:“明天推车去摆摊了就行了。”
沈新没起身,就这么盯着他:“将近四十里的山路,你要推着车去?不如先休息几天?”
真让秦宁从南溪村走到县城,他的脚都得起血泡。
二人离的很近,秦宁不太敢直视沈新,他垂下眼睑,踌躇道:
“我力气很大,可以推车的。”
“而且还没跟县里的客人说不摆摊了,如果突然不去可能会流失不少客人的。”
沈新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前几天在深山里看到了几只骡子,但有王大胜的牛车好像也不耽误,就没抓回来。
还得再去一趟,沈新起身去了后山,按照记忆里的山林找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在一处溪边看到正在喝水几匹骡子。
他松了一口气,有了骡子,再做个板车和鞍具,估计一下午就能完工。
秦宁就不用走去县城了。
这几匹骡子有高有矮,介于四尺到六尺之间,毛色有棕色也有灰色,长耳朵微微下垂。
骡子们发现了陌生人的闯入,发出了低沉的嘶鸣,作势要跑。
沈新眼疾手快按住了一匹看上去健壮,四肢有力的骡子,驯服之后,骑着骡子就往家走。
回家时,新请的帮工王秀梅和周云白已经走了。
这两人来这做工的时间不长,也不耽误两人在家做的活。
小狼狗眼睛已经睁开了,像两颗黑曜石,也会爬了,察觉到陌生的气息,嗷呜嗷呜一直叫唤。
秦宁从灶房里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骡子,“相公,哪里来的骡子?”
沈新把骡子栓到木桩上,“山里捡的,怎么样?”
“是好骡子,相公好厉害。”秦宁眉头皱成一团,“但还是少去深山吧,太危险了。”
“我进深山,野兽比我更危险。”沈新低笑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秦宁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他悄悄按住。
他又说:“我一会儿用木材做个鞍具的框架,你再用碎布缝制,先做个简易鞍具方便赶路,明天到了县城再买个新的鞍具和缰绳。”
秦宁的耳朵红红的,含糊的应了一声。
二毛和三毛跑了过来,二毛贴近沈新,奶音问:“大哥,这是驴吗?”
沈新:“不是,这是骡子,不要离得太近,可能会伤到你们,骡子刚牵回来,野性难驯。”
三毛跟小狼狗一样,围绕着骡子转圈圈,嘴咧开笑道:“大哥,我们能做骡车去县城了吗?我们家有骡车了?”
沈新给出肯定的答复,他摩擦着下巴说:“给狼狗和骡子都起个名字吧,叫它们也好应声。”
等明天赶路的时候,总不能一直呦呦呦的赶骡子,有损他英明威武的形象。
二毛也把手放在下巴上摩擦,说:“大狼狗叫灰灰?”
三毛在秦宁旁边站定,反驳道:“不不不,狼狗是黑色的,应该叫黑黑才对。”
晶亮的眼神看着沈新。
秦宁试探着回:“狼狗叫花花,骡子叫吉祥?”
三毛杵着下巴沉思。
沈新拍板道:“狼狗叫灰灰,骡子叫吉祥。”
至于为什么叫灰灰,那就要提某部羊和狼的动画片了。
他避开三毛一瞬间变暗淡的眼神。
秦宁和二毛都没有异议。
不过几息,三毛又振作回来,说:“好吧,大哥,讲《西游记》吧,好想知道齐天大圣到底回没回来。”
“行。”沈新坐在木凳上一边做鞍具框架和车板,一边给几人讲故事。
做完这些,他开始在屋后训练吉祥,让他学会听指令行事。
训练时,二毛和三毛在旁边排排坐一直手杵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骡子。
训好后,沈新笑着问:“有没有人想试试骑骡子吗?”
三毛立刻站了起来,声音很大:“我要。”
二毛也默默点头,眼睛亮如闪电。
“行,一个一个来。”沈新弯腰把三毛抱到骡子背上,“坐好了。”
三毛紧紧抓着沈新的胳膊。
带二毛和三毛晃了几圈便回了家。
翌日,沈新坐在车板前赶着骡子,秦宁几人坐在后面,车上还放着一背篓青草,方便骡子饿的时候可以吃,晃晃悠悠往县城走。
牛车骡车都不能放在西市,只能去牲畜市场,王大胜每次赶牛车都停在城外,这样可以不花进城费也不用费心力找地放牛车。
沈新把秦宁几人送到后就赶着骡车顺着西街往后走,去了马市,也叫牲畜市场,方便寄养,也可以买个鞍具。
马市占着一条长街,各种动物叫个不停,地上各式各样的蹄印,空气中混合着牲畜和青草味,比较刺鼻。
客人在仔细查看牲畜的牙齿和蹄子,评估它们的年龄和健康状况,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新挑了合适的鞍具又花了三文钱把骡车放在这,才回了西市。
秦宁装好一整包糕点递给沈新,“相公,这些够不够?”
沈新掂量几下油包,估摸有两三斤,“够了。”这些天有不少读书人都来买糕点,给小摊带来了不少生意,估计都是陈志瑞的功劳,两人商量后决定拿些糕点当回礼。
“我先去学舍,要是有人来问方子,你让他等着。”
秦宁打保票道:“相公放心。”
学舍还是老样子,绿色和紫色的果实嵌在香樟树褐色的枝桠上。
沈新是掐着时辰来的,现在学舍刚好下学,陈志瑞大概率会出来到旁边的面摊要一碗热水泡馒头吃。
“陈兄。”沈新喊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陈志瑞惊喜地问:“沈弟,你怎么来了?”
“多亏你宣传铺子,这些天生意好了不少,这是谢礼。”沈新把手里的糕点递过去。
陈志瑞没接,“这我不能要,无功怎能受禄?”
沈新失笑一声:“有没有功你说了不算,家里是夫郎管账,这些都是他管的,陈兄就拿着吧,就当给家里人尝尝鲜。”
娘和小妹确实没吃过这些糕点,陈志瑞没再推辞,接着说:“宴会上县令来了,还特意问了学舍谁没来以及为什么。”
“听说你没来,县令还问了为什么不来,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问他?他和县令完全不熟,沈新心里充满惊讶。
陈志瑞犹豫了一瞬,再次开口:
“我总感觉县令好像是专门问你的行踪。”
又补了一句:“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沈新面色如常,“我家里往上数五代也和县令家没关系,应该只是巧合。”
陈志瑞是个细心谨慎的人,让他说出这种话,这绝对不是巧合。
天上从没有白掉的馅饼,县令为什么突然注意到他这个小人物了?
沈新边思考边和陈志瑞寒暄。
而且县令的态度还很好,好到有些诡异。
这可是县城里最大的父母官,沈新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县令的真实态度及原因。
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县令伸伸手指头就可能把他碾死。
小心驶得万年船,事事谨慎才能活下去,这是沈新在末世摸爬滚打好几年学到的最宝贵的一课。
重回西市时,秦家糕点铺小摊上的糕点已经卖完了。
摊前还站着三个人,都穿着深色的棉质衣服,腰间挂着玉佩或香囊,。
沈新径直走过去问:“卖完了?”
“大哥,卖完了。”二毛和三毛乖乖叫人。
沈新应声。
右侧的人出声道:“你是糕点铺东家吧?我是五福斋的掌柜崔瀚海。你们考虑的怎么样,方子卖不卖?”
别看秦家糕点铺现在小摊,可这家的糕点都是新奇样式,他的店里一个都没有。
照这样发展下去,很难说一年之后的五福斋能不能活下去。
另外两个人也不甘示弱,说道:“我是会阳县聚福园吴修远。”
“我是行商柳泽山。”
“也想问问掌柜的方子如何卖?”
沈新微微颔首。
看秦宁收拾好了,他推上推车,淡淡说道:“走吧,找家茶肆详谈。”
西市旁边就有家茶肆,十几步路就到了。
几人围坐在木桌前。
五福斋的崔瀚海是最着急的,他的店可就在望江县城,“东家卖不卖给个准话?”
沈新回道:“昨天我们商量过了,方子卖是卖。”
崔瀚海立刻问:“多少钱一张方子?”
沈新微微一笑,“崔东家不要着急,这个卖法可能和你们想的有所不同。”
沈新详细阐述了加盟商的经营模式,几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等众人消化完,沈新又说:“五福斋和行商可不太适用这个方式,但两位掌柜听了新的商业模式也不算白来吧。”
“再说谁还没几个亲戚在其他县城吗?可以让他们来进行加盟。”
意有所指道:“诸位也看到了我们摊子受欢迎的程度,无论是谁做了我相信都会赚钱的。”
沈新喝了口茶水,“我们的加盟费一点都不贵,每种糕点的加盟费和独立运营费加起来不过二两左右,但是保证金要交十两。”
“当然了,若各位好好做生意,不想邪门歪道,文书里高额的违约金相当于无。”
“我们也得评估加盟商的资质是否符合要求。”
沈新总结道:“诸位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秦宁和两小只全程星星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
“不愧是我相公。”
“不愧是我大哥。”
几位掌柜连连应声,确实没想过还有这种方式,他们得慎重考虑一下。
又问了几个问题才离开,走之前还把茶水钱付了。
谈完也饿了,沈新几人买了几块献糍糕垫垫肚子便回家了。
次日清晨,沈新一家四口按时到了西市。
他们摆过多次摊,也知道了一些默认的规则,多塞给市吏一些铜钱,糕点铺的摊子就可以固定在一个地方。
秦宁也和周围人熟悉起来,沈新也混个脸熟。
刚放下推车就有人打招呼,秦宁也和气笑着回应。
沈新每天上山采果子也会采集一些常见药材,再去仁心堂里卖掉,来县城一次也能赚个百八十文。
家里的事情忙完了,他就开始着手探查县令好态度的问题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沈新想了解县令家的情况,第一个去找的便是之前来找茬的无赖冯大青,刘六和冯七。
刚到桂花巷口,冯大青三人七扭八歪的正要往出走。
这不是羊入虎口,沈新叫住了他们,“冯大青。”
冯大青脸耷拉下来,又带上笑容,狗腿似的跑过来:“哥,您怎么来了?”
“您家糕点是真好吃。”
又诚恳地说:“我们绝对没找您家小摊的麻烦。”
沈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小摊无关,找地聊聊。”往另一个偏僻小巷走去。
三人对视一眼,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只能苦哈哈的跟上去。
“找你们只是想了解了解县衙的事情,我们做生意也得和县衙里的人打好交道,若是送东西犯了忌讳就不好了,你们说是不是?”
“大哥说得对,大哥早说啊,我以为哪做错了,吓我一跳。”冯大青殷勤地笑着,“兄弟几个知道的也不多,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官差衙役,这些人银子就好使。”
冯大青试探着问:“若说犯了忌讳,那只能是更上面的人了,不知是县令还是县丞?”
沈新似笑非笑,眼神幽暗,“你们知道的都说。”
冯大青连忙说:“县令姓吴,永和二十年来望江县上任的。”
“吴县令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哥儿,还有三个庶出的小姐。”
“县令廉洁,孝敬收的少。县令夫人是南江府商户柴明群的女儿,他家可老富了。”
冯七补充道:“县丞姓刘,平日里笑呵呵的,架子一点都不大。”
三个七嘴八舌说了不少,沈新听着,在脑子里梳理情况。
等几人说的差不多了,沈新给了他们一两银子,说:“谢了,你们说的很有用,这是谢礼,请哥几个喝喝茶水。”
当然,这些人的话也不能全信,只有多方验证才能得出结论。
他买了十个素馅包子,准备去找的县城墙边的乞丐。
找到了乞丐堆,沈新蹲下来,把玩着铜钱,“我想知道县衙的事情,只要消息有价值我就给银子和包子。”
身量瘦弱,头发脏乱的少年盯着沈新手里的包子,咽了咽口水:“我知道。”
沈新示意道:“说。”
少年乞丐低声道:“县令家前天晚上抬了具尸体出来,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有用,沈新递给他一个油纸包好的素馅包子,“吃,等你吃完了我再给钱。”
现在给了,少年乞丐没手拿,难免会被其他人抢走。
“其他人还有要说的吗?”
“县令家的公子经常逛花楼。”
沈新照例递过去一个包子。
一刻钟后,十个包子发完了,又发了几十枚铜钱给这些乞丐。
让他们打听县衙的情况,并承诺事后还有更多的银子。
第三个地点去的是望江楼,酒楼人多口杂,是消息最多的地方。
沈新要了壶最便宜的茶水,二十文一壶,在大堂上坐了一个时辰,听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消息才离开。
回家吃过饭,沈新准备去躺摇椅休息一会儿。
一股淡淡的清香突然袭来,他猛然后仰。
秦宁有些无措,是他身上刚刷完碗有不好闻的味道吗?
他眸色暗淡一瞬,又恢复正常,悄悄后退一步,问:“相公,要不要喝果汁?”
他手里端着一杯猕猴桃汁。
秦宁突然变蔫吧的样子,沈新看到了很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往前走了一步,面色如常道:“其实我腰不好,刚刚突然抽了过去才后仰,不是你的原因。”
秦宁耷拉的触角终于立了起来,他心疼道:“定是相公读书太辛苦了的原因,我帮你揉一揉吧,好不好?”
沈新不好拒绝,假笑道:“好,那辛苦夫郎了。”
继肾不好之后腰的风评也惨遭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