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毛拍了拍三毛的肩膀, 点点头以示赞同。
沈新沉默了片刻才说:“之前咱们家确实挺穷的,不过经过大家的卓越努力,咱家现在可以看得起病, 吃得起药了。”
他揉捏了几下二毛肉肉的小脸蛋, “小孩子想太多会变傻的, 赶快坐到秋千上去。”
二小只赶紧坐在木板上, 睁着眼睛,一脸乖巧,“好了。”
沈新在秋千后面抓好两端藤蔓,“坐好抓紧, 准备飞喽。”
二毛和三毛双手紧握, 紧紧抓着藤蔓, 稚嫩的童音和笑声随之响起。
“飞喽。”
“哦吼。”
秦宁没进屋子, 倚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里宁静,眼角也带着笑意。
推了二毛和三毛两刻钟, 沈新就去给菜园子浇水了。
不到十天,原来光秃秃的褐色土地已经消失不见,绿油油的小菜苗错落有致的点缀其中。
秦宁还把长大的野葱和韭菜移栽在菜地边上,如今有一尺多长, 也算长势喜人。
回了院子, 沈新刚坐在摇椅上,三毛就从椅背后面窜了出来, 奶兮兮道:“大哥,讲故事吧,《西游记》讲到高老庄除妖猪八戒了。”
这些天没事的时候沈新就讲一点《西游记》, 如今已经讲到第十八回了。
他斜了三毛一眼,“先教你们认字,认字之后再讲故事。”
三毛蔫蔫的点头,“好吧。”
不一会儿,秦宁,二毛和三毛乖就围坐在木桌旁。
沈新解释道:“今天识字时间改为上午,下午我要去烧木炭,试试炭窑做的怎么样。”
他教学会从字的结构,起源和有关故事一点点阐述,既不枯燥,还有趣味性。
秦宁三人每次都目不转睛,听着专注。
午饭是韭菜盒子配白菜汤。
手大小的韭菜盒子,沈新一个人就吃了八个。
下午,沈新便把准备好的木炭材料堆放进碳窑里,用打火石把木材点燃。
初期时要保证窑内的氧气供应,使木材充分燃烧,木材中的水也能随之蒸发,这一过程需要几个时辰不等。
这期间不能离人,等水蒸发完成后,便要堵住窑口和进出口热解。
热解是要木材在缺氧的条件下进行分解。
为了方便盯着,他拿把躺椅,手持蒲扇,躺在碳窑旁边看护。
“大哥,大哥。”
三毛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连忙说:“老妖婆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睡觉啦,好多人在看。”
秦宁这么快就有动作了?他得去看看,沈新手里蒲扇一停,说道:“你回家吧,我去看看。”
木炭完全燃烧至少还得一两个时辰,离开一小会也没什么。
三毛一脸委屈:“我也想去。”
沈新敷衍道:“你太小看不明白,等你多学知识,多长几岁再说。”
又低头问:“二毛呢?”
他去不了可以等二哥回来告诉他,三毛眼睛转了转,“二哥去捉蚯蚓了。”
说谎,沈新声音微凉:“好好在家等我回来,你哥马上来陪你。”
二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家门口,沈新把三毛塞进院内便朝村里走去。
村内静悄悄的,也不用找,沈新走了几步便听到西南方有女人尖厉的哭喊声,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不少人围在那。
沈新步伐加快,走到人群外边,眼睛寻找秦宁和二毛的位置,耳朵听着大家的议论声:
“难怪平日里就妖里妖气的,我就知道她不正经,呸。”
“秦林谷这老头子都四十了,云秀莲也下得去嘴。”
“□□,咱们村的名声都让她败光了。”
沈新扫视一圈,没看见秦宁,倒是看见了在角落藏进墙角,猫腰狗狗祟祟的二毛。
他大步走了过去,把人拎起来往村尾走了几步。
刚把二毛放下,他就讪讪的说了一句:“大哥。”
被抓包了。
沈新直接道:“你回去陪三毛吧,这里的事情不用管了。”
二毛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沈新个高,不用挤进去,只找个角落也能看见院里的情况。
他有些惊讶,云秀莲三十多岁了,竟然有胆子在礼法极度森严的古代做出这样的事情。
院子里。
秦林谷衣服完整,臊眉搭眼的蹲在角落。
云秀莲头发散乱,额头嘴角都有淤血,半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着。
秦林谷的婆娘,柳春花,边往云秀莲身上招呼边骂道:“你个贱人,勾搭男人勾搭到老娘头上了。”
每一下都干脆利落。
“啊!”惨叫声不断响起。
她又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云秀莲两巴掌,“都快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云秀莲不断躲闪却躲不掉,本来胡乱盖在身上的衣服也散开,为了不衣不蔽体,她只能蜷缩身体被动挨打。
柳春花嘴里说着,眼神却盯着秦林谷,“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两个青年壮汉沉默地杵在院子里。
“不要脸的狐狸精。”
“打得好,这种烂货就得狠狠收拾。”
“秦林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半老徐娘还净整幺蛾子。”
突然,有人高声道:
“村长和秦生根来了。”
院子里咒骂声和人群的议论声随之一停。
自动分出一条路来让村长王守义和秦生根进去。
云秀莲立马爬过去抓住秦生根的腿,神色恐慌,语速急促:“当家的,我没有,你知道的。”
柳春花冷笑一声:
“你当我这对招子是瞎的不成,村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就在屋里行这种苟且之事,当真是没有面皮。”
又恨恨开口:“村长,你来的正好,这种□□合该浸猪笼。”
“生根兄弟,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等将来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又抹了把眼泪,一下子坐在地上,哭嚎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自我十五岁嫁入秦家,天天起早贪黑,家务农活,侍奉公婆,生儿育女,样样不差,没想到临了还要受这种屈辱。”
说着,还要一头向土墙上撞去。
木桩一样的两个青年壮汉终于动了,他们拦住了柳春华,“娘,不要。”
沈新叹为观止,这人口才是真不错,点点到位,句句在理。
几秒后,有人高声说:
“这真是好大一顶绿帽子。”
“秦生根这都能忍,老实过头了吧。”
“不会是不行吧?”
人群里一阵哄笑。
秦生根脸色黑沉,眼神冷飕飕的,一个巴掌就把云秀莲重新打回地上,“贱妇。”
第32章
云秀莲半张脸立马肿起老高, 人群里的声音更加热烈。
“打得好。”
“男人就该这样,这才是一家之主。”
云秀莲哭哭啼啼,刘春花的厉声咒骂, 人群的起哄私语。
乱糟糟, 头疼的不行, 村长扫了一圈, 沉声道:
“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往外传。”
这事一出,南溪村的名声得受到多少影响,没准年轻男女嫁娶都会受到波及。
村长面容一肃:“秦云氏不守妇道,压入祠堂, 容后再议。”
村长媳妇带着两个妇人把云秀莲压进屋内, 人群也顺势散开。
不过秦宁呢?
沈新在人堆里来回看也没找到秦宁, 转念一想, 云秀莲明面上还是秦宁的亲娘,他确实不好出面, 便放下了。
想到这,沈新他也不好多待, 看够了热闹,也趁着没人注意走掉了。
回了家,三毛坐在秋千上,二毛正在慢悠悠的推他。
沈新走了过去, 问:“看见你们哥哥了吗?”
二毛乖乖回答:“哥哥刚刚回屋子里了。”
沈新往主屋走了过去, 又走了回来,蹲下说:“二毛, 你把看到的事情跟我从头说一遍。”
二毛心细,记忆力也不错,应该可以完整的叙述出来。
二毛搓了搓手指, “我们在土路上抓知了,看见五六个婶子急匆匆过来,嘴里还说着‘奸夫□□’‘搞把大的’的话,便跟了上去。”
沈新:“”
两人还挺会凑热乎闹,精力充沛,或许可以给他们做个蹴鞠球和村里孩子玩。
二毛咽了咽口水,“跟着他们就到了柳春花家,我俩站在院门没进去,听见屋里叫喊声不断,不一会儿就看见老妖婆就被人从屋子里薅出来。”
“然后我就让二毛去找你了。”
“院子里她们就开始吱哇乱叫的打架,看着都疼。”二毛还搓了搓手臂。
场面一定很混乱,两个孩子没被吓到,胆色还行,沈新弹了二毛和三毛一人一个脑瓜崩,“下次不准去凑热闹,有事直接来找家长。”
三毛捂着脑门傻笑应声。
沈新没进去问秦宁这件事和他的关系,还是等秦宁想告诉他的时候再问吧。
他转身去了碳窑。
碳窑的通气孔不断的往外冒白烟,周围的温度也在升高,沈新闭目躺在摇椅上静等。
祠堂偏房。
秦生根脸色阴沉,眉头紧锁地问:“怎么回事?”
云秀莲脸上沾了不少泥土,和眼泪糊作一团,不断抽噎道:“秦林谷拿那件事”
秦生根掐住她的脖子:“说话要谨慎,隔墙有耳不知道吗?”
云秀莲伸手扒他的手,不住的点头,话从牙缝里挤出来:“知道了。”
秦生根松开了手。
云秀莲声音嘶哑:“他威胁我,我挣脱不过只能听从,谁成想柳春花突然回来,不由分说,把我拖起来一顿暴打。”
“当家的,怎么办?我我不会被浸猪笼吧。”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惶恐,眼里大颗大颗的掉落,“我我不想死。”
秦生根蹲下来,低声道:“你好歹也为秦家延续香火,苦心劳力这么多年,等我回去和族老们说说情送送礼,就没事了。”
“能行吗?”云秀莲紧紧抓着他的裤脚,身躯轻颤抽动。
秦生根沉声道:“能,等过一阵子咱们全家就去上京了,南溪村民的看法也没那么重要了,不用担心。”
云秀莲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我信当家的。”
这可是把她从火坑里救出来的男人,她怎能不信。
另一边,秦宁做衣服做了半天,心还是在砰砰乱跳,没有平复的迹象。他找到了沈新,手指蜷缩,忐忑地问:“相公,她会死吗?”
秦宁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忐忑,后怕,还有种报复的快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没办法平静。
最后还是来问了相公。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云秀莲,沈新看见了秦宁的不安忐忑,他第一次杀人后的心情起伏和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差不多,他能理解。
沈新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把秦宁按在躺椅上,“坐。”
还以为小白兔已经进化成爪子锋利的狐狸,原来是在强撑。
沈新轻晃椅背,缓缓说道:“我也不确定,死的可能性不大,云秀莲应该会被秦生根休弃,然后执行村法。”
村里的事一般都不会找官府来处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村法,包含盗抢,纠纷等处理方法。
女子偷情的惩罚是浸猪笼。
相对女方,男方的惩罚轻多了,沈新顿了顿,又说道:“至于秦林谷,很有可能会被打几鞭子以示惩罚。”
秦宁打了个寒颤。
沈新轻声宽慰道:“别怕,种因得因,种果得果,有些事她做得出,就要承担事情的后果。”
相公会不会觉得我狠毒?秦宁微微眨眼,斟酌地说:
“我这么做对吗?会不会太狠了?”
不过是让事实大白,也算狠?沈新心里失笑一声。
他面上不显,语气如常道:“你做的对,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一点也不狠。”
继而仔细解释:“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仔细想想若她的谋划成功,等待你的将是无尽的苦难和磋磨,你只是挑明真相,这都算便宜她了。”
要是沈新做,直接把她卖进深山乡村里的老光棍,让她自己体验体验她给秦宁安排的未来。
秦宁的心情终于平复了,长舒一口气,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相公。”
秦宁上一世便发现了这个秘密,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没想到云秀莲会把他推下水,他一时心软最后要了自己的命。
如今也算一报还一报。
第33章
燃烧的炭窑让周围温度不断升高, 秦宁额头挂上了细密的汗珠。
不等沈新说什么,三毛跑过来了,脸蛋还红扑扑的, 说:“大哥, 哥哥, 承德叔和来福哥回来了。”
秦宁忙站起来往家走, “已经申时了,也该回来了。”
沈新想说的话只能咽回去,跟在秦宁后面。
炭窑距离沈家不过百米,到家时王承德和来福正在帮忙归置东西。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
王承德说:“东家, 西市有家小摊也卖山楂糕了, 虽然是两文一块, 但比我们的大一点, 那家在西市刚开的时候便在了,比我们早了不止一个时辰, 客人被分去不少。”
来福在一旁补充道:“昨天午正便能卖完,今天下午未时二刻才卖完。”
接着, 王承德又问:“要不要明天我们早点去?”
两人不但发现了问题,还想了解决办法。
秦宁和沈新对视一眼,解释道:“不用了,还是正常来就行, 早上时辰太早面包也做不完。”
他又问:“他们的山楂糕看上去和咱们卖的一样吗?”
来福说:“看上去差不多, 只不过没东家做的透亮。”
秦宁点点头,沉思一会儿说:“明天你买两块带回来我尝尝, 银钱就从钱匣子里拿。”
他又递出工钱,“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吧。”
送走了王承德和来福, 秦宁清秀的眉毛皱了起来,“相公,要不要少做点山楂糕?”
县城买糕的就那么些人,有了新店必然会对他们的糕点产生冲击,多了可能卖不完。
沈新把玩着一贯铜钱,“可以啊,你想做多少?”
秦宁斟酌后回答:“八斤吧。”
之前每天都做十斤山楂糕。
八斤,每天得少四十枚铜钱进账,秦宁眉头一直没松开过,又问:“面包和果汁会不会也有人学了去?”
沈新不觉得这东西有多难做,“很有可能。”
无论在哪,人类的智慧都是无穷的。
秦宁仿佛看见哗啦啦的银子在离他而去,他摇摇头,赶快甩掉这种不吉利的想法。
歪头问:“那怎么办?相公还知道其他方子吗?”
那你可问对人了,沈新笑了笑,“当然,好多炒菜、炖菜、糕点和小吃我都看过记载,你想要什么样的?”
在末世时,动物和植物都发生了异变,很多食物都没法吃了,他只能看各种菜谱聊以安慰。
秦宁不假思索道:“糕点铺,还是糕点吧。”
要排除县城糕点铺卖的,沈新想了想,说“板栗饼和核桃酥吧。”
二毛和三毛一直在旁边听着。
听到这,三毛惊呼:“耶,晚上又能吃好吃的了。”
沈新失笑:“小滑头,可以先吃羊桃和枣子解解馋。”
这几天上山捡了不少水果。
三毛眼睛咕噜转:“不了,那是要留着做吃食卖钱的。”
沈新说:“你们想吃就吃,山上有的是,吃完了再摘就是了。”
又把板栗饼和核桃酥的具体做法和烘烤方式告诉秦宁。
想着栗子和核桃都比较难开,沈新就带了半筐板栗和核桃去了碳窑。
碳窑的通气孔还在冒白气,空气中还夹杂着土腥味和木香。
沈新躺在摇椅上剥着毛栗子和核桃,剥好了再送回家。
过了一个时辰,大部分木材变得通红后,他便堵住了通气孔和窑口,减少碳窑里面的氧气供应,让红热的木材可以缓慢碳化。
天刚擦黑,三毛过来叫他回家吃饭,路上叽叽喳喳地问:
“大哥,齐天大圣的金箍棒藏在耳朵里为什么不会掉出来?”
“金箍棒已经认孙悟空为主,自然会随着主人心意而动。”
“大哥,齐天大圣筋斗云就能翻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不直接带唐僧飞去西天呢?”
“安排他们的人不让,就是要他们经过重重考验才能取得真经。”
“大哥,为什么猪八戒”
短短百米,对沈新来说却很漫长,他一直在想怎么应对三毛的天马行空的问题。
他竟然不知道三毛有进化成话唠的潜质,难道小孩子的表达欲都很旺盛?
进了院门,三毛还在说:“哥哥新做的好吃的,可好吃了。”
沈新点点头。
院子木桌上摆放着四个木盘。
秦宁听到声音回头,言笑晏晏,“相公回来了,先尝尝板栗饼和核桃酥味道怎么样?”
捡来的狼狗嗷呜嗷呜的叫唤,像是闻到了沈新的气息,在和他打招呼。
沈新坐在木凳上。
碟子上有五六个核桃酥,每个大概一半手掌大小,呈金棕色,上面还有碎核桃。
他拿起来尝了尝,微咸酥脆,入口即化,还有香脆浓厚的核桃味,他毫不犹豫的说:“好吃,你们也吃。”
秦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新又看向板栗饼,扁圆形,外皮金黄,表皮酥脆,内里的板栗泥香甜,“这个也很好吃。”
不枉他做了三四次,总算成了,秦宁脸庞明亮,笑吟吟道:“好吃就好。”
这些天吃的好,秦宁不像之前那么瘦弱,脸色变白,也有了肉。
笑起来让沈新微微晃神。
他回过神来,说:“等做了新的糕点,你还能忙得过来吗?要不要雇人帮你做?”
雇人要花钱,但雇人就能能做的更多糕点赚更多的钱,秦宁纠结了一瞬,点点头:“好,过两天招人。”
吃过晚饭,沈新又回了碳窑,还找了几块木头,他打算做个袖箭和弓弩,方便秦宁防身。
至于二毛和三毛,沈新没想过给,孩子太小,手持武器不是一件好事。
木炭在后半夜时才完全成型,等待熄火冷却后便是木炭了,沈新便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沈新和秦宁吃过早饭,把吃食装车后,一起去了村中祠堂,想看云秀莲的结果。
祠堂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三三两两的交谈,他们来的算晚了,就站在人群最外围。
村长和五六个族老面对众人站成一排,柳春花和秦生根两家人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云秀莲和秦林谷正对着村长族老齐齐跪着,看不清表情。
这还是沈新第一次看见秦生根的两个儿子,秦浩和秦泽,体格倒是健壮,十三四的年纪比秦宁还高,两人脸色涨红,看云秀莲的表情满是嫌弃。
秦生根面无表情。
村长咳嗽了几声,人群声静了几分。
王守义朗声道:
“南溪村以礼义廉耻为训,今日诸位乡亲齐聚于此,皆因有夫妻之外,行苟且之事,伤风败俗。同诸位族老议定后,现对两人施行以下惩罚。”
“秦林谷,惩鞭十。”
秦林谷苦着一张脸,柳春花暗暗翻了个白眼。
人群更安静了。
顿了顿,他又开口道:“秦云氏,虽犯淫罪,但为秦家延续香火,生有两子一哥儿,惩鞭二十。”
云秀莲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如释重负,低头掩盖眼里的笑意,当家的果然说话算话。
人群一片哗然:
“这都不浸猪笼吗?”
“秦生根这都能忍?”
“当初赵寡妇被抓后可直接浸猪笼了啊。”
村长抬手微微一压,“安静。”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沉声道:
“你们两个今后务必恪守妇道和夫德,望尔等改过自新,望乡亲们共鉴。”
秦宁轻呼一口气,低声道:“还好她没死。”
沈新眯了眯眼睛,问:“秦生根和云秀莲很恩爱吗?”
自从秦宁和沈新说他不是亲生后,沈新就直接叫他俩的名字了。
第34章
人头攒动, 沈新和秦宁挨的极近,两人的胳膊时不时的碰在一起。
秦宁能闻到沈新身上的皂角的味道,轻微的草木香, 他思索片刻, 纠结地说:“应该是挺好的, 秦生根不打云秀莲, 虽然家里事情大多数都是云秀莲在管,但是他干农活不含糊,平时也不乱花钱。”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秦家还是秦生根做主的, 云秀莲很听秦生根的话。”
沈新点点头,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可能是他想多了。
“行刑。”
村长一声令下, 两个婆子和两个汉子上前把云秀莲和秦林谷按在长凳上,露出背部, 方便施鞭刑。
鞭子是由多股草绳编织而成,如同小孩子手臂般粗大。
“啊。”
“啊。”
鞭子在空中划出弧线,沉闷的破空声落下,云秀莲和秦林谷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沈新回过神来。
施刑者鞭鞭到肉, 不过两三鞭云秀莲和秦林谷衣裳便破了, 人也见了血。
喧嚣声更加热烈:
“奸夫□□,就得好好教训教训。”
“活该, 便宜她了。”
“这两人说不得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说到这,众人眼神对在一起。
一个婶子突然对沈新阴阳怪气道:“有其母必有其哥儿,沈童生你也得小心些才是。”
沈新循声望去, 妇人身着灰色粗布,头发由一根木簪勉强挽在脑后,斜眼嘲讽。
他按住想说话的秦宁,微微一笑:
“不劳婶子费心,婶子有时间还是管好自己的家中事务,这样兴许能多赚些银钱,多买几两肉吃。”
秦宁原来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杂草,嫁了人反倒金贵起来。
说两句嘴,也有沈新帮他说话,挑拨不成,李盼娣脸色涨红,悻悻闭口,心里嫉妒更甚。
说话的功夫,前面的鞭声已经停了。
云秀莲的衣裳已经成了碎布,背上的血和碎布模糊在一起,趴在那里久久没动,似乎是晕了。
最后是秦生根给背回去的。
经过这茬,不管云秀莲想还是不想,她都得消停一阵子了。
看完热闹,沈新便和秦宁往家走。
路上,秦宁突然停了下来。
沈新也顺势停下,问:“怎么了?”
日后和秦家打交道的次数会不少,秦宁想了好久,还是应该和相公说清楚秦生根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相公会不会信,他食指相交,抬头一脸认真的跟沈新说:“相公,我觉得秦生根是个狠厉的人,有的时候他对人命很漠视。”
沈新有些意外,秦生根在秦宁眼里竟然是这个形象,他也认真的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回了家,院子的秋千旁边,除了二毛和三毛,还有三个村里的孩子,或高或矮,几人聚在一起,似乎在排队荡秋千。
沈新瞧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大哥,哥哥。”
“沈大哥,沈哥哥。”
“嗯,你们玩。”沈新应声后,在院子墙角拿了两个背篓,向碳窑走去。
一夜过去,木材已经完全冷却成了木炭。
大多数都是黑炭,他还意外的发现几根白炭。沈新惦了惦,估摸这几根白炭加起来不到两斤。
白炭又称银丝炭,质地坚硬灰分少,所以燃烧时烟少。
燃烧时间也比黑炭更长,适合取暖,价格也比黑炭贵好几倍。
他把木炭从碳窑里取出来,一个个掰成块状,放进背篓。
一共有把八九十斤的黑炭,按照县城去年的价格,大概能卖一百四十文。
去年望江县一担黑炭三十五文,一担二十斤。
沈新目前不打算卖银丝碳,一来比较难烧制,二来雪灾只有穷苦人家才会受冻受寒,他们也买不起银丝碳。
沈新打算多烧制点木炭屯着,左右也不花钱,尽量等灾情时再卖,总不能让穷人冻死。
他来回往返十多趟才把木炭全部搬回家。
他又在院子角落做了一个四尺高的竹架子,把芦苇层层叠盖在顶上,用木条固定,形成防水隔热层。
沈新把木炭码放在里面,也放一些在灶房。
应该挖个地窖,这样就有更多的储存空间,沈新用鞋在地上画出浅浅的痕迹,问,“宁哥儿,这挖个地窖怎么样?”
家中前院很宽敞,挖个地窖绰绰有余。
秦宁正坐在院子里做鞋子,他闻声抬头,走了过来,说:“好啊,这样更方便储存蔬菜和果子。”
顿了顿,又迟疑地问:“相公,那里面是黑炭吗?”
沈新点点头,“是,里面还有两斤白炭,留着冬天取暖用。”
这冬天得卖多少银子,秦宁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说“相公才华横溢,我好佩服。”
沈新嘴角微勾,“还好。”拿了把镐子便挖了起来。
挖好后,秦宁也做好了午饭。
午饭是清汤面,配了昨天剩的板栗饼。
吃过午饭,沈新在摇椅上躺了一会儿,就去给池塘换水。
池塘里有十几条鱼在游动,水葫芦和莲叶飘在水面。
换好后又回了家,他准备进里屋拿本书去院子里看,没想到看见了睡着的秦宁。
炕上的人合衣侧躺着,身躯微微蜷缩,阳光似乎对他格外偏爱,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辉。
眉毛精致,鼻子小巧可爱,嘴巴红润轻合在一起,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呼吸轻微悠长,安静而宁和。
沈新看秦宁睡姿竟然注视了一刻钟。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好像把人给看醒了。
因为秦宁的呼吸已经乱了,睫毛也在不断地煽动。
秦宁醒了却在装睡,说明人确实是自己看醒的。
沈新大脑里的神经元在这一刻飞速运转,最后决定走为上计。
他拿起书,假装没发现
秦宁醒了,灰溜溜的出了屋子。
秦宁支着耳朵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才睁开了眼睛。
秦宁有些羞涩,又有点失落,相公每次和他碰触都很克制,次数也少。
和明哥儿说的一点都不一样,明哥儿说他家汉子到了床上,盖上被子就知道朝他使劲。
而他和相公晚上盖两条被子,碰都碰不上,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生娃娃?
秦宁苦恼的皱了皱眉。
没等他想出法子,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应该是王承德和来福回来了,他下了炕。
院子里,沈新正帮忙搬运竹架子。
来福看见秦宁从堂屋出来,连忙说道:“东家,这是郑家摊上卖的山楂糕。”
秦宁拿过用油纸包的紧紧实实的山楂糕,“辛苦了。”
郑家铺子他知道,专门卖糖糕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做出仿品。
他打开包装,拿去灶房,切成小块放碟子里端出来,“相公,尝一尝味道如何?”
沈新拿起一块尝了尝,这个更酸,而且没有他家的细腻,便说:“比不上咱家的山楂糕。”
秦宁也点点头,心中大定,面上也露出一丝微笑来。
又把装有板栗饼和核桃酥的碟子递到王承德和来福面前,说:“这是新做出来的糕点,名为板栗饼和核桃酥,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面包,山楂糕和果汁也都让他们吃过。
秦宁的想法很简单,卖吃食的人如果不知道食物的味道怎么卖?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结了工钱,教了识字,沈新便躺在躺椅上看书。
天空云层渐厚,阳光逐渐云层遮盖,天色便暗了下来,风也带着凉意。
秦宁忧心忡忡的望着天说:“相公,明天下雨的话,真的不做生意了吗?”
沈新两指翻过书页,头也不抬地说:“刚好休息一天。”
“每一个雨天都是老天爷在告诉你,你该休息了。”
秦宁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疑惑又惊讶地反问:“真的吗?”
沈新点点头:“真的。”
秦宁叹了一口气,恹恹地说:“好吧。”
过了几秒,他又振奋起来:
“等雨停了,我们可以去山上捡菌子回来做菜吃,还可以做蘑菇汤。”
二毛和三毛插着说:“我们也想去。”
沈新想起来前世和朋友在郊外采蘑菇时打打闹闹的场面,有些怀念。
可惜后来没几个活着的,他回过神来说:“行,到时候一起去。”
天色阴沉,一家四口早早的进行了洗漱,沈新是最后一个。
等他晾好头发上了炕,才发现今天有哪里不太对。
炕上就一张被子。
被子里,秦宁躺着板板正正。
他刚刚洗过澡,脸颊红润,还带着一丝水汽,嘴角轻弯,轻声说:“相公,我害怕。”
像是应和他的话,银紫色的闪电和轰隆轰隆的雷声交织在一起,划破寂静的黑夜。
第35章
美人深夜投怀送抱, 沈新咽了咽口水,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
窗外电闪雷鸣不断。
屋内寂静无声,两人的呼吸声交错可闻, 沈新低头站在炕边, 秦宁仰头抬眼, 眼神晶亮。
亮的像一块镜子, 沈新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也在这一刻审判自己的心。
他对秦宁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他喜欢秦宁吗?
不可否认,他对秦宁有好感。
可这点好感不足以让他进入一段从一而终的婚姻关系。
而且秦宁真的喜欢自己吗?
可能有好感。
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受时代思想熏陶,认为哥儿应该成亲生子,无关情爱。
这句邀请太早了, 沈新和秦宁互相了解还不够深, 他没办法给出秦宁想要的回应。
“相公。”秦宁看沈新静静站在那不说话有些着急。
轰隆, 大雨急促落下, 沈新眼角微垂,明知故问道:“怕什么?”
秦宁双手紧捏被角, 小声地说:“怕打雷声。”
先让相公和自己睡在一个被窝,接下来他再借着雷声扑进相公怀里, 生娃娃的事不就顺理成章了。
这是他想了一下午的法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忐忑。
沈新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不会和秦宁睡在一起, 但是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后他暗呼一口气,说:
“我身体不好, 大夫说一年之内不能同房。”
“如果睡在一起,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做些什么。”
沈新斟酌了一下,说:“可能会让身体虚弱。”
一年是他给这段关系最后的期限。
他会赚足够多的银钱, 也会教秦宁知识道理,无论一年后结果如何,他都会让秦宁有足够立身的资本。
雨坠落在瓦片上,“滴答”“滴答”声成节奏的响起。
屋檐下,坠落的雨珠串成线,形成一片雨幕。
没想到相公说的这么坦然,秦宁脸色涨红,又惊讶的坐起身,雪白的中衣松松垮垮,露出精致的锁骨。
相公这是不行的意思吗?他努力控制表情正常,避免伤害相公的尊严,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
他赶紧爬到炕柜旁拿出另外的一床被子铺好。
他想到前世相公猝死,怕沈新身体还有什么问题,又纠结地问道:“要不要再去县里药堂看看?”
“或者去南阳府的药堂看看,那里的大夫医术可能会更高明些。”
南阳府管辖七个县,望江县是其中之一。
“咱们现在存了不少银子,应该可以是够的。”
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窗上,和秦宁的声音和谐的混在一起。
沈新躺进被子里,偏头轻声说:“没事,不用去看,这是之前老道跟我说的。”
这场大雨下到后半夜才停。
第二天早上,天空中还飘有毛毛细雨。
一家四口在堂屋吃早饭。
杂粮粥,一碟子腌萝卜和青菜鸡蛋馅包子。
秦宁歪头问:
“相公,咱们要不要买几亩地?这样就不用总去县里买粮食了,粮店里的粮也挺贵的。”
秦宁每天都会数匣子里的银子,到了今天,家里已经有三十六两七钱八十五文钱。
村里的水田也买得起了。
沈新迟疑了一下:“地就是村里人的根,卖的人很少吧。”
秦宁接着说:“可以先跟村长说咱家要买地,等有人卖地了就联系咱们。”
“而且一亩上等水田五两银子,一年两熟,一共能出四担糙米。”
一担一百二十斤,四担四百八十斤,粮店糙米也要五文一斤,算下来很划算。
沈新点点头:“那就买。”
身在乡村却不种地,是有点奇怪。
“过几天天秋收,如果价格合适,咱们可以从村里人那买些粮食,省得去县里买。”
水洗过的天空呈现透亮的深蓝,呼吸进的空气都是清新和湿润的。
雨停了。
吃过饭,门口传来敲门声,沈新站起来去开门。
王承德和来福站在院外。
王承德问:“东家,今天出摆摊吗?”
“下雨不出了,今天回家休息吧。”
“哎,知道了。”二人应声后便走了。
沈新几人收拾停当后,一人一个背篓走出了家门。
土路凹凸不平,地面存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大窝山路泥泞难行,抬头能山上隐约看见三四个人影。
应当都是来采蘑菇的。
被惊扰的鸟叫声此起彼伏。
沈新后面走过来几个婶子,笑呵呵的打过招呼后,相继超过沈新四口人往山上走。
沈新还在慢悠悠地走,欣赏山林间的雨后美景,树叶上的露珠透过阳光都变成了金色。
秦宁在后面有些着急,说:“相公,咱们也快走几步吧,不然蘑菇都被采完了。”
沈新摸了摸鼻子:“好。”
几人加快脚步走了一阵。
山路泥土多,二毛和三毛鞋上沾着厚厚的泥土,艰难的往前拔,脸都憋红了。
秦宁看到后,放慢了脚步,“相公,还是慢点吧,蘑菇慢慢找就是了。”
沈新眼睛一扫,就知道是秦宁心疼两个孩子了,笑道:“你俩拿着鞋子,我抱着你们走。”
没等二毛三毛说什么,秦宁皱了皱眉,开口:“相公会不会太累了?”
“不会,我力气大的很。”
说完,沈新弯腰把二毛和三毛放在两个胳膊上:“走喽。”
到了半山腰,沈新就把二毛和三毛放了下来。
秦宁对大窝山不说了如指掌,也是了解颇深,还怕大家不知道什么样的蘑菇能采,细细地跟他们说明。
他带着沈新几人,在树根下和落叶旁慢慢寻找,不到半个时辰,二毛和三毛的背篓就装满了蘑菇,有香菇,草菇,口蘑等。
刚开始二毛和三毛每捡到一个蘑菇就大声炫耀,现在也没声了。
应该是累了。
沈新伸直腰站了起来,说:
“我先把二毛和三毛送下山,顺便把蘑菇带下去,你在这附近等我,我两刻钟就回来。”
他又把秦宁背篓里的蘑菇倒进他的背篓里,嘱咐道:“山坡陡峭,雨天路滑,慢慢走。”
秦宁浅笑扬唇“好,相公也小心点。”
下山的路上,沈新突然想到,他知道为什么觉得秦生根不对劲了。
他的表情太平静了,虽然阴沉,可完全没有发现妻子出轨的震惊和愤怒。
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这几个人一定还有可以深挖的秘密。
把双胞胎送回家,沈新又了上山。
秦宁看到沈新的身影,快步走过来,言笑晏晏道:“相公,我采到了竹荪和松茸菌。”
这两种菌子味道非常鲜美,做汤做菜能香掉舌头。
他顺势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由内而外的开心感染到了沈新,他问道:“想不想去大黑山采蘑菇?”
秦宁犹豫推脱道:“那里野兽多,我去了会不会给相公拖后腿?”
嘴里拒绝,眼神里却盛满了渴望。
沈新微微仰头:“不会,那些野兽都是弟弟。”
秦宁语气困惑:“弟弟?”
他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意思是都打不过我,你把心放肚子里就行。”
第36章
“嗯, 我相信相公。”秦宁使劲的点点头,面色憧憬道:
“大黑山人迹稀少,蘑菇肯定很多, 等捡回来晒成干蘑菇储存起来, 冬天也是一道好菜。”
沈新把秦宁的背篓拿过来, 又递给他一个空的, 笑着说:“行,明天就去。”
布谷鸟叫声响起,似在应和。
秦宁眼角微微弯起,“这片山坡已经找的差不多了, 咱们往北边找找吧。”
黑色的土地布满深深浅浅的脚印。
沈新应声, 落后秦宁半个身子往前走, 余光还看到一只松鼠向远方窜去。
“相公, 你看。”秦宁伸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地面。
沈新顺势望去,那是一个蘑菇群。
蘑菇把落叶顶开, 伞盖参差不齐的铺在湿润的地面上,而根茎藏在褐色的树叶里。
“快。”秦宁催促着。
沈新跟着加快了脚步。
秦宁先一步走到蘑菇群蹲下来, 把背篓放在手边,一手一个的放进背篓里。
沈新也加入了捡蘑菇的行列。
沈新蹲到一个白色圆形蘑菇旁:“宁哥儿,这个是什么蘑菇?没有根,我一捏还散了。”他手上还沾着粉末。
秦宁抬眼望去, 眉眼带笑道:“这个不是蘑菇, 叫马屁包,因为一捏会像一样喷出很多灰色粉末, 不能吃。”
沈新:“”
可恶,怪不得蘑菇百科书里没写。
沈新和秦宁两人一直沿着山坡来回走,捡了满满两背篓或大或小, 品种不一的蘑菇。
沈新感叹道:“再来个小鸡炖蘑菇,日子就美了。”
可惜没人卖鸡,家里的鸡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长大。
秦宁抿了抿唇。
两人准备下山,沈新伸手要秦宁的背篓:“给我吧,我力气大。”
秦宁犹豫了一下,才把背篓递了出去,“谢谢相公。”
山间小路蜿蜒曲折,下山路上还碰到了同村的两个大娘。
两人胳膊处都挎着一个装满菌子的木篮子,同行的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手上也拎着两个装着蘑菇的小木蓝。
几人互相打了声招呼。
右侧的李大娘身着浅青色短褂,调侃道:“沈童生可真是会疼人啊,还陪宁哥儿来采菌子,不像我家那口子来都不来,就知道在家吃吃喝喝睡大觉。”
她旁边的柳大娘,三十几岁的年纪,脸上满是褶皱,附和着说:“是啊,我家那口子也在家睡大觉呢,要不怎么说读书人细心会疼人呢,背篓都不让秦宁背,生怕累着宁哥儿。”
沈新笑了笑,“我力气大,自然要多拿些。”
两个大娘啧啧称奇,这两人一点也不像村里人说的硬凑到一起,凑合过日子的样子,瞧着蜜里调油好得很呢。
王大娘眼珠一转,突然问:“你俩准备什么时候生个孩子啊?”
大娘成亲十几年了,说起这些话题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十分坦然。
秦宁耳根又红了,眼里光波流转,瞥了一眼沈新,小声说:“顺其自然。”
在一旁的柳大娘眉梢吊起,快言快语道:“顺什么其,自什么然,要我说,你俩每天晚上早点进被窝什么都有了。”
秦宁的脸立刻红了,低头没吭声。
沈新扯了扯嘴角,这两个大娘和他家一不是亲戚,二没有往来,话却是真密,什么隐私都问。
王大娘很会看人脸色,沈新虽然笑着,瞧着却不太高兴,她心里咯噔一声,沈新如今发达了,可不能给得罪了。
她悄悄给了柳大娘一肘子,赶紧打圆场:“少说两句,小两口的事轮得到我们两个来说嘴。”
秦宁跟着说:“两位婶子年长我们许多,懂得也比我多,也是为我们好才问的。”
王大娘呵呵一笑,心想你是不会多心,你相公可未必。
之前建房时,沈新就考虑了下雨的泥路问题,他从院子到各个屋子铺了一条像树一样延伸的石块小路。
虽然是雨天,但院内并不泥泞。
沈新先去看了小狼狗,小狼狗眼睛还没睁开,在窝里慢吞吞的蠕动着,看样子不饿。
秦宁出了门。
二毛和三毛在洗菌子,这是秦宁出门前给他俩安排的活,而沈新踱步到了鸡舍旁边。
小黄鸡长得飞快,身上已经半尺了。
这个时候的鸡很嫩,沈新咽了咽口水,这么些天还没吃过鸡肉呢。
可惜秦宁和二毛三毛跟看眼珠子似的看着几个小鸡。
每天都抓新鲜的蚯蚓来喂,生怕它们渴着饿着。
就等着它们下蛋了,沈新幽幽的收回目光。
鸡舍里的小鸡咯咯哒哒的叫唤,翅膀也不断扑腾。
小土鸡还成精了?知道危险就拼命叫唤。
二毛听到叫声跑了过来,语气着急道:“大哥,你不用管这些小鸡,我和弟弟就能喂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哥每次过来,小鸡叫唤声都会变大,还会蔫吧好久。
为了小鸡能茁壮成长,将来下多多的鸡蛋,二毛也得让大哥离鸡舍远一些。
沈新叹了一口气,“好吧。”
转身去堂屋躺在躺椅上,手举着《寰宇九域志》看了起来。
两刻钟后,秦宁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绑着的母鸡。
三毛跑上前踮脚看,“哥哥,这是母鸡吗?买回来下蛋的吗?”
秦宁摇摇头,说:“是母鸡,不过这只已经下不了蛋了,买回来中午炖菌子吃。”
三毛义正言辞道:“鸡鸡这么可爱,还会下香喷喷的鸡蛋,怎么能吃呢?”
母鸡咯咯的叫唤,腿也在扑腾。
他转头问二毛:“二哥,我说的对不对?”
小家伙从小没吃过鸡肉,也不记事,只吃过鸡蛋,自然不知道鸡肉的美味,才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二毛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
他不像三毛一样不记事,他闻过鸡肉的味道,也清楚的记得,那真是顶顶香的。
每次一想,他的嘴里都忍不住的流口水。
秦宁解释道:“鸡肉很香的,你吃了就知道了。”
听到鸡,沈新默默走出堂屋,问:“你去买鸡了?村里有人卖?”
秦宁含糊地说:“多问几家就有了。”
虽然听了不少酸话。
不等沈新追问,他又把鸡举起来,眼神明亮,“中午可以吃小鸡炖蘑菇了。”
有人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的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沈新也笑了笑“好,辛苦你了。”
秦宁微微摇头,“这有什么辛苦,相公开心就好,咱们每天赚这么多银子,就是为了吃饱穿暖。”
“如今吃喝不愁,相公想要什么,能做到的我都会努力去做。”
真诚是永恒的必杀技。
沈新不由语涩,心口满满涨涨的,觉得把天上的星星送给这个时候的秦宁都不为过,他张了张口。
三毛突然窜了过来,不可置信地问:“大哥,你竟然想吃鸡肉?”
表情似乎是在怀疑人生。
这一打岔,沈新的情绪也散了,斜了他一眼:“咋?不能吃吗?”
二毛一直在憋笑,等着看三毛笑话。
三毛觉得大哥的眼睛里是赤裸裸的威胁,立马怂了,想说的都憋了回去,努努嘴:“能吃,我就随便问问。”
沈新勾起嘴角:“我来杀□□。”
秦宁顺从的递过去,说“好。”又去拿了碗和刀,等着收集鸡血。
杀鸡取血,静置了几分钟,等鸡不动弹了,再放到热水里拔毛。
这期间秦宁一直在清洗蘑菇。
秦宁做饭的时候,沈新把摇椅放在灶房门口,继续给秦宁三人讲《西游记》。
一个时辰后,沈新就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小鸡炖蘑菇。
灶房被香气覆盖,鸡肉和蘑菇嫩滑鲜美,汤汁浓郁。
饭桌上,只有碗筷相撞和咀嚼声。
蹦跶最欢的三毛一直埋头吃饭,还要鸡汤泡饭吃,最后吃了满满一大碗糙米饭。
沈家一天三顿饭,而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两顿饭。
等沈新他们吃完饭了,才见村里人家升起炊烟,家家户户都飘有菌子的的鲜香。
三毛吃完午饭,一直在鸡窝旁边溜达,碎碎念叨:“二哥,鸡肉好好吃啊,咱们的小鸡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满脸写着想吃鸡肉。
二毛眉头皱起,严肃道:“你想都别想,咱们的鸡是留着下蛋的,怎么能做杀鸡取卵的蠢事。”
三毛撇撇嘴,嘟囔道:“可是鸡肉好好吃啊。”
他眼珠一转,“咱们多养鸡,不就能吃了?”
二毛小大人一般叹气道:“一只小鸡每天要吃四只蚯蚓,咱们抓不了那么多蚯蚓,养活不了。”
三毛手杵着脸,耷拉着脑袋,也长叹一口气。
“好吃的东西那样多,咱们怎么能天天吃。”
这两小孩天天看鸡看不够似的,沈新喊了一声:“到识字的时间了,二毛三毛快过来。”
结束授课后,秦宁试探着问:“相公,咱们现在就去大黑山吧。”
沈新反问:“为什么?”
秦宁盘算着:“明天还有做吃食,时间可能不太够。”
刚好推车也在比较方便,现在是未正,估计酉正能下来,沈新点头答应了:“行,现在就去。”
嘱咐好二毛和三毛后,两人拿了四个背篓推着推车就出了门。
上了大窝山山坡,沈新瞧着周围没人,开口说道:“你坐上来,我推你去。”
秦宁脸涨红了,睫毛不断扑闪着,不敢直视沈新的眼睛,连忙摆手道:“这样相公会很累的,我自己走就好。”
秦宁看上去不到一百斤,加上推车也就一百二十斤,于他不过被子的重量,沈新劝说道:“我一点都不累,你脚程慢,若我推着你咱们还能早点到大黑山,也能找更多的菌子,等天黑了咱们就得回来了。”
秦宁听进去了,犹豫后上了推车,坐姿端正,双腿微蜷。
沈新叮嘱道:“你怎么舒服怎么来,记得抓紧扶手。”
即使坐着推车,翻山越岭也要经受不少颠簸,到了大黑山山脚时,秦宁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
沈新停了下来,说:
“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休息好了在进山。”
秦宁点头,从推车上挪了下来。
沈新拿起背篓里的鱼篓,伸手一指:“那就是我之前说的水潭,我现在把鱼篓放下去,等回去的时候咱们就有鱼了,不但可以吃还可以放回鱼塘。”
昨夜雨下的又多又急,水潭已经有水溢出来,水潭边缘都成了泥滩。
秦宁走过去,低头往水里看,面露惊喜,说:“相公,这里有好多青虾,可以多篓点,回去做蒜爆青虾吃。”
沈新弯腰把鱼篓放好:“行。”
两人休息了一刻钟,就进了大黑山。
秦宁抬首望去,大黑山山势高耸陡峭,奇形怪状的树木屹立在山坡上遮天蔽日,微风划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下了推车,和沈新走进树林里,树枝上的鸟儿察觉到陌生气息张开翅膀离开。
“嗷呜嗷呜。”
山间静谧,狼的叫声形成回声在山间盘旋。
秦宁低声问道:“相公,这是狼叫吗?会不会有狼群?”
沈新也低声回:“没事,狼来了搞死就好。”
他为了安秦宁的心还特意带了弓箭。
“相公,这地上有好多蘑菇,我还看到木耳。”
秦宁压低嗓音,激动道:
“那里还有果子,咱们快捡吧。”
这些可不是果子,都是钱啊。
做了这么多天的果汁,秦宁也知道果汁的大概做法了,就是把水果碾碎成汁兑水和糖就好了。
沈新顺着望去,说:“那个果子不能捡,它叫麻风果是有毒的,不然地上那么多果子怎么没有野兽吃。”
秦宁失望,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好吧。”
沈新敲了敲树干:“不要顾此失彼,专心采蘑菇。”
“好。”
林间阴凉昏暗,藤蔓在树干攀爬,各色花草点缀其中,一片生机盎然。
秦宁走在张牙舞爪的树林间,趟过比膝盖还高的杂草,一点点的捡蘑菇。
不一会儿,草上的露水便洇湿了裤子。
沈新打算多采点药材,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采到一些珍贵的药材,比如石斛和灵芝,等炮制好了自留和卖去药堂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