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我想自己做,可以吗?”
相公是谦谦君子,待人温润如玉,行事光明磊落。
这种下三滥的谋算还是不要和相公说了,免得脏了相公的耳朵。
沈新一直静静听着,听到这,他目光微垂,“好,有问题随时和我说,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先看看秦宁打算怎么做,若秦宁做的不够狠,他再过一遍手,不过是稍微麻烦点。
两人各怀心思的静静坐着。
不一会儿,院子传来了敲门声。
“可能是承德哥和来福回来了。”
秦宁回过神说了一句。
两人一起出了屋子,二毛三毛已经打开了门,把王承德和来福迎了进来。
不等沈新和秦宁开口,王承德便说道:“东家,东西都卖完了,这是银钱,你们数数。”
银钱放在专门做的木头箱子,八九百文铜钱将近六七斤。
沈新把钱匣子放在木桌上,方便秦宁数钱。
二毛和三毛很有眼力见的拿了两个木凳给王承德和来福坐。
沈新也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第一天摆摊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王承德挠了挠头,憨憨一笑:“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别扭,但咱们摊子火,买的人多,后面卖着卖着就习惯了。”
“这累啥,插秧,打谷,杨场,哪个不比这累,我劲大的很。”
插秧,打谷,杨场都是农活,重体力劳动。
沈新点头以示回应,又转头看向来福,问:
“你呢,累不累?”
来福脸蛋红彤彤的,紧接着开口:“一点都不累,买卖还挺有趣的。”
“那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说:“只是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后面还好。”
一百枚铜钱穿成一串,秦宁数好了铜钱,他朝沈新点了点头,“对数。”
又从里面数出来六十枚铜钱,分成两堆,用细线穿好,递给王承德和来福,说道:
“前几日咱们都是当日结算,后面可以七天一结或者一月一结,到时候看你们选择。”
“好。”王承德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来福激动的接过铜钱,紧紧抓着,数了又数。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钱放在怀里,眯起眼睛:“谢谢秦哥哥。”
沈新看时间差不多了,道:“行,累一天了,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王承德和来福,秦宁把钱放到主屋。
沈新教了秦宁三人一个时辰的大字,并进行测试。
一家人便开始吃晚饭。
黄瓜鸡蛋汤配蒸饼,菜是蒜蓉白菜和腊肉炒水芹。
蒸饼麦香浓厚带着微甜,沈新把蔬菜和腊肉放在饼子卷起来吃一口,不同层次的味道在嘴里爆开,再来一口清新爽口的黄瓜鸡蛋汤,人间美味莫过于此。
秦宁暗示道:“相公,还有一个多月天气就冷了,饮品就不能卖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做些新吃食?”
沈新哽住了,他冬天还想着大家一起猫冬呢,低头含含糊糊道:“过两天再说吧,时间还远。”
秦宁轻轻点头。
二毛和三毛每次吃饭都是最安静的,只顾埋头苦吃。
几人吃过晚饭,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沈新又上了大黑山,如今这山就像沈新的后花园,随时进出,不过今天依然没看见野生马和驴。
倒是捡到一只被遗弃的狼狗崽子,眼睛还没睁开,叫声微弱,通体黑色。
沈新把它带了回来,养大了可以给家里看门,还能保护秦宁他们。
秦宁专门给它煮了米汤喝,还给它做了个精致的稻草窝。
二毛和三毛喜欢的不行,沈新不让抱,他们就一直在狼狗崽子旁边晃悠,看着它。
沈新看着围在狗崽子旁的三个人,对秦宁说:
“你回去睡个回笼觉吧,这几天一直都是凌晨起,时间一长身体容易垮。”
秦宁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一会儿还有事。”
沈新嘱咐道:“那你也得抽时间休息。”
秦宁不像他,身怀异能,身体素质好。
秦宁轻弯嘴角,“好。”
村长如约带着五个壮汉来了他家。
沈新打算建个炭窑。
一则是为了应对雪灾,二则烧好的木炭也可以卖钱,做好了也是个长久的买卖。
他扫了一圈,几乎都是熟人,上次建房时也来过。
沈新也不过多废话,他圈了一块半径六尺的圆形坡地,让壮汉们先挖一个大坑作为炭化室的基础。
湿土混合稻草成泥,把坑壁进行加固。
几人动作很快,一个时辰就做完了。
接着,沈新又交代炭窑主体
构建成圆柱形,底部留有通风孔,侧面留出烟气出口。
王三柱好奇的问:“东家,你这是要建什么?”
沈新会读书,脑子活,点子多,有本事的很。
分家第一天就建瓦房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依他看那个吃食生意也是沈新想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沈新弯腰搅着泥,开口:“我打算做个炭窑,只是在书上看过,不知道能不能成。”
王三柱眼神亮了亮,搓了搓手,“那到时候招人不?你看我行不?”
他羡慕王承德羡慕的不得了。
“还有我。”
沈新雇了人,虽然不知道钱有多少,但看村长家喜气洋洋的样子就知道银子不少。
“还有我,我啥都会干。”
沈新说了一句比较官方的话术:“现在还不知道成不成,如果成了会考虑大家的。”
封顶时又预留点火口和观察孔,一天时间便把碳窑建好了。
发了工钱,吃过晚饭,洗漱完沈新和秦宁上了炕,沈新存了两天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秦华为什么去上京了?”
这些天在牛车上听了不少村里人说的闲话,有人说秦华去了上京,这样问也算正常。
秦宁微微一愣,相公为什么突然问起秦华?是觉得秦华好后悔换亲了吗?
他语气艰涩道:“之前家里来了一位秦公子,自称上京人士,说查到他丢失多年的弟弟在南溪村秦家。”
“爹娘说秦华是他们捡到的孩子,并递上一枚纯金的长命锁,那位公子检查金锁后,给爹娘留下一笔钱就把秦华带走了。”
秦宁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那他一点疑虑都没有吗?
沈新继续问:“那你呢?你也相信秦华是那个孩子?”
“当然不相信。”秦宁自嘲一笑,“我悄悄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等那位公子出村后,追了上去,拦住了他的马车。”
“大声喊道我才是被抱养的,秦华是假的,那位秦公子只是下来看了看我,一句话没说,摇了摇头就走了。”
秦宁现在还能清楚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他弯腰喘着粗气,束起的长发跑的散乱,汗水打湿了发白的麻衣,脸上应该还有飞溅的泥灰,鞋上都是泥点子。
车上的秦华穿着素雅的棉衣,皮肤白皙,发丝柔顺垂落肩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秦华干净整洁,脸色红润,而他灰头土脸,面黄肌瘦,
相较之下,是秦华比较像。
秦宁眼神恍惚,轻声说道:“可能是不信吧。”
第30章
黑夜如深海般寂静, 秦宁躺在炕上,被子盖住了他的身躯,只露出一张小脸, 眼神落在黑茫茫的屋顶上。
沈新静静听着, 偏头看着秦宁,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 表情平静地像正说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
秦宁的声音还在继续:
“其实我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可能过的不算好,但我还活着。”
能重来一次。
他也偏头看向沈新的方向,神色认真, “能遇到相公你。”
秦宁只能看到沈新隐隐约约的黑色轮廓, 在朦胧的月光下, 平时说不出来的话反而更容易说出来。
沈新悄悄按住突然变得不规律的心跳。
秦宁说遇见我很幸运, 这是在表白吧?
这是喜欢我的意思吧
一定是!
我要不要回应?
我如果拒绝,他会不会伤心?
几秒后, 他重新把想法拉回正轨。
秦明烨敷衍了事地把人带走,说明他只是要带找一个哥儿回去, 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那个秦华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好过。
沈新沉吟片刻道:“那——”
没等说完,秦宁的话就急促的传了过来:
“秦华不会再回来了。”
他确实回不来了,几个月后就死在上京了,沈新还在回想着书中的剧情, 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秦宁捏紧被角, 睁大眼睛想努力看清沈新的表情,却怎么也看不清, 他心里微酸,声音发涩:“相公为什么问起秦华?是觉得我不如秦华吗?”
沈新晃过神来,有点明白秦宁的担心, 他认真解释道:“问起他只是好奇他离开的原因,没有别的意思,我从来不认为你不如秦华。”
这人心里可能对换亲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有可能在自卑。
顿了顿,沈新又说:
“你和我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和任何人无关。”
几乎不可能的概率,他们却相遇了,不是天定的缘分是什么。
沈新勾了勾嘴角,又有些犹豫地问:“你会不甘心吗?”
想去上京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吗?
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吗?
一想到秦宁没财没权,自己也没有,去了也是送菜,后面两个问题便被沈新吞了回去。
听到沈新的回答,秦宁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手臂也垂在身侧。
他轻轻摇头,又意识到现在是黑夜,沈新看不见。
轻声说:“不会,我只想过好现在的生活。”
他从未得到过,又怎么会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亲情而难过。
沈新应了一声,躺了回去,说:“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了。
“好。”
第二天凌晨,沈新踏着夜色进了深山。
他熟门熟路地摘了一背篓新鲜果子,捡了一背篓柴火,又掐了几段藤蔓和木材,来回不过花费一个时辰。
回来后便开始用石磨磨面粉,把柠檬,羊桃等果子碾出汁水,给秦宁做果汁用。
吃过早饭,卯正二刻,王承德和来福来了,沈新又帮王承德和来福装车。
等秦宁和双胞胎都不在时,沈新打算在院子空地上扎个秋千。
昨天晚上和秦宁谈的话题好像一直在揭他的伤疤,倒是秦宁好脾气什么也没说,还一一作答。
沈新冷硬的心久违的感到了一点愧疚,所以想做个秋千弥补一下。
他把木材作成缺角的长方形,又用手掌把两根木桩凿进土里一尺,木板两端钻孔穿过编好的藤蔓,用渔人结系在横木上。
做好后,沈新坐了上去轻晃测试秋千的稳固性。
他看着光秃秃的褐色土墙,想着可以从山上移植些好养活的果树或藤蔓,挂在墙上也好看。
过了一刻钟,秦宁也洗好衣服进了院子,看见秋千很是惊喜,“相公,这是秋千?”
他见过,但没玩过。
沈新笑着点头,站了起来:“是,专门给你做的,你来试试。”
秦宁讷讷道:“这是小孩子玩的,我这么大了不太合适吧。”
可他的眼神却一直没离开秋千。
沈新接过洗衣盆,随意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想就来玩玩,我先晾衣服,你去玩吧。”
开玩笑地说:“等二毛和三毛回来你就抢不过他们了。”
秦宁轻轻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好。”
他小心地坐在木板上,双手紧紧握着藤蔓,脚尖轻点,藤蔓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晾衣服用的是两端搭起来的竹竿,沈新洗了手,把衣服晾好,转身便看见藤蔓轻荡。
沈新走到旁边,说:“你可以荡的更高点,秋千很结实,别怕。”
秦宁犹豫了一下又点头,脚下也开始发力。
秋千逐渐升高,秦宁的发丝随风飘动,藤蔓也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他拥抱着阳光和暖风,每一次升高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嘴角随之上扬。
沈新一直盯着,藤蔓斜倾七十度时他便抓住了藤蔓,控制着荡起的高度,嘴角轻弯。
“哥哥,大哥。”
“哇,这是秋千?”
二毛和三毛的声音在静谧的院子里突然响起。
秦宁回了神,匆匆忙忙的要停下。
沈新配合着施加力道,嘴里回着:“是啊。”
秦宁站了起来,说:“二毛三毛快来玩。”
二毛摇摇头:“哥哥先玩吧。”
三毛点头。
秦宁耳朵微红,含糊道:“我刚刚玩了,你们来玩吧,我进屋休息一会。”
沈新看出秦宁有些羞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开口解围道:“二毛三毛过来,我扶你们。”
秦宁暗舒一口气,快步回了屋子。
三毛绕着秋千走了一圈。
二毛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好厉害,秋千也会做。”
沈新轻哼一声以示肯定,说:“你俩一起坐上来,慢慢晃,我在后面扶着。”
木板较长,坐两个小朋友绰绰有余。
他又伸手比了一下:“你们还小,若是自己玩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荡这么高。”
认真嘱咐道:
“秋千上掉下来很危险,容易擦伤和骨折。”
三毛认真点头:“二哥跟我说过的,咱家穷,不可以生病,生病要花好多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