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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野也被天子打发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长乐宫,送行的还是迎他们的刘卿。

谢少淮:“雁山侯?周家的人?”

谢少淮昨夜整理徙陵名单的时候看到过,不等他细想起来这位侯爷具体是也许人,便又听见几句争执声。

“什么小梁王,别以为本世子我不知道他没有娘,他是男人生的!他那个男爹还不要他了!”

“这糕点是本公子要吃的,不许你们买!”

人群中央,青松护在萧澶和刘管事前,他本来不该冲动的,但是一看对方一个六七岁的小王八蛋欺负他们家世子一个三岁小孩儿,他就气不过!

小殿下是他看大的,他不允许有人欺负他的小殿下。

青松气呼呼大吼了一声,看着对面胖成球的小屁孩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抱着他的腰把他的裤子脱了,打他的屁股蛋子:“王八蛋!你算哪根葱,小爷今天就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萧澶虽然只有三岁,但是爹爹和师父教过他不可与小人呈口舌之快,而且糕点他也不是特别喜欢不买也无妨。

只是不知为何,府尹大人的小厮突然冒了出来。周崇扭扭捏捏:“多在皇表兄面前说我几句好话。”

谢少淮:“……”

过几日还要回惠阳,到时候不知道还有几个像萧中和这样的地方豪强,周崇这个性子,带过去更好办事一些。

谢少淮:“三公子客气了,若是表现的好,何须本官像陛下美言,新政推行是陛下眼下最看重的事情,若三公子到了地方能吃苦,工作做到位了,回来受封关内侯也是有可能的。”

周崇:“封侯?”

周崇前些日子去慈宁宫见姨母的时候听说了,皇表兄确实很看重土地革新的各种政策,难道工作做的好,没有军功也能封侯?

那以后岂不是父亲、母亲都要高看他一眼?那他就再也不是没用的人了!

周崇乐呵地看着谢少淮,没把住门,高兴地上前凑到青年身边,噗通跪下,双手死死扒着谢少淮的腰:“少淮哥哥,以前都是小侯不懂事,以后小侯都改!等到了地方县衙,有什么脏活累活你都第一时间指挥我去干好不好?”

谢少淮:“……”

谢少淮腰酸的厉害,哪里经得住少年这么折腾。

谢少淮扶着椅背,推了一下身前的少年,冷道:“起来说话,勿要动手动脚。”

周崇连举起双手:“遵命!”

萧承野回来的时候,周崇还赖在谢少淮身边不肯走,萧承野甫一进门便瞧见了人,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周崇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见萧承野回来,拍拍屁股就滚了:“少淮哥哥,小侯先走一步!”

谢少淮:“……”

谢少淮得了清净,放下手里的地方县志,抬眸看着出走一整天的萧承野,“殿下去哪里了?”

萧承野进宫找建宁帝了。

萧承野从皇兄哪里听说了谢少淮要将周崇待到惠阳的事情,周崇这厮确实有些用处,想来方才应该是和青年谈正事。

傍晚凉风习习,萧承野思忖少顷,脱下自己的大氅,走到谢少淮身边,将衣服罩在青年身上,随后单膝跪在青年膝下,抬眸看着他道:“阿淮,为夫今日进宫找皇兄了。”

谢少淮之所以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惠阳郡的土地革新工作方才开始,地方要做的工作繁杂又劳累,弄不好还有农户闹事。身怀六甲之人如何受得了这么高强度的工作。把孩子拿掉,先认真完成工作才是明智的选择。

萧承野了解谢少淮,知道他想要什么。

“惠阳的工作阿淮不必放手,”萧承野垂眸,认真道:“整体的工作分布还是听阿淮的,但是再此基础上,皇兄下令着太医署几位太医和长乐宫校尉下三十多位护卫前往,原调过去的人不算,这么多人手这样剩下的工作阿淮不必亲力亲为。”

所以……阿淮能不能留下我们的宝宝?

这句话萧承野在喉咙间反复吞咽,却还是说不出口。

谢少淮:“所以殿下今日是去找陛下要人了?”

谢少淮:“殿下想要这个孩子吗?”

谢少淮垂眸,手落在少年手上,“昨日殿下没说,殿下不舍得这个孩子。”

谢少淮:“为什么不直说?”

萧承野垂眸道:“我……不想阿淮为难。”

不仅是萧承野思绪杂乱,谢少淮他自己也乱的厉害,找建宁帝要人的计划他不是没想过。

或许,在想要征求萧承野同意的时候,他自己潜意识里就是不舍得肚子里这个孩子的。

他只是想要个台阶下,萧承野给了,且用行动说话。萧承野喜欢他,毋庸置疑。

但谢少淮不……喜欢萧承野。

不过他现在没有和离的打算。谢少淮想或者自己可以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和萧承野好好过下半生,至于他喜不喜欢萧承野,这不重要。总之是他对不住萧承野,他不仅将其人成了会谋反的逆贼,还欺骗对方的感情,既然萧承野愿意,他可以以此弥补。

谢少淮淡淡道:“那就生下来吧。”

谢少淮紧扣着少年因为紧张而冒出手汗的大掌,认真道:“殿下既然想要这个孩子,那为夫便生。”

这是谢少淮第一次自称“为夫”

萧澶和刘管事看着青松冲了过去,抱着雁山侯府的小世子,巴掌落在对方圆滚滚的屁股蛋子上,边打边问:“小屁孩,服不服!服不服!”

刘管事拉着萧澶,看着冲动的青松,想上去阻拦:“青松差不多得了,那是雁山侯爷的小孙子你别打坏了。”

“呜呜呜,他有男爹还不让本世子说呜呜呜……”

“来人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本世子拉开!”

雁山侯府的几个小厮压根拉不动青松,青松打了他几下,见他掉了眼泪便也住手了,对方还是个小孩儿,他压根没用力气,就是气不过他欺负他家小殿下。

青松一松开人,就被雁山侯府的小厮按在了地上,这时候刘管事连忙让身后的护卫把青松“夺”了过来,“快快快,去看看小世子有事没有。”

周小胖提上裤子,抹着眼泪道:“你们给本世子等着,我要皇外祖母扒了他的皮!我们走!呜呜呜呜!”

谢少淮挤进来的时候,店铺的掌柜出面将看热闹的人都清走了,青松打完了人快活完了,见到他家公子才知道害怕,“公子,他方才说殿下……”

“大人,”萧澶以为谢少淮要怪罪青松,连朝着青年作揖:“这位小哥是为了给小王出气,你不要怪罪他。”

刘管事:“是啊大人,青松他就是为了帮小殿下出气,周小世子爷总爱找我们殿下麻烦,殿下不与他计较,他就越发过分,今日教训教训他也是好的,他们回去了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不敢生事。”

谢少淮:“……”大营内,亥时前,谢少淮带着萧澶在建宁帝的营帐里用夜宵。

萧明棠乖巧地坐在傅谏舟身边,脑袋时不时往他身上蹭一蹭。萧澶坐在谢少淮怀里,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日的事情,都是下官的错,”谢少淮答应了萧澶多留下来几日,但天子的圣架今日就要启程,无奈谢少淮只能去找建宁帝说明情况,可是舅舅一直在天子的营帐内,等到午时后要出发的时候,他才见到天子。

只是谢少淮没想到,向青年天子说明情况后,男人不仅不生气,还有些开心?

“谢卿不要这么见外嘛,”萧明棠别提现在有多开心了,不在长安他就不用工作,不用动脑子,要不是傅谏舟非逼着他快些回去,他更不得在这里直接待到大战结束。

不过他可不会模仿瓦剌留学生指挥大军对战,他只是单纯待着躺平,打仗的时候有卫岚和萧承野,他只需要做个吉祥物就好。

“朕回长安也没事情做,还不如多待几日,而且朕今天下午和丞相商量好了,向将士们放出朕即将御驾亲征的消息,到时候朕就在大军前鼓舞士气,这一战一定能解决困扰西北多年的局势。”

“陛下圣明,”谢少淮向天子作揖,看了一眼建宁帝身边的傅谏舟:“那舅舅要先回去吗?”

“他也不回!”萧明棠一听谢少淮说这个,就怕的赶紧拉住了傅谏舟的袖子:“朕已经让谢二郎回长安了,谢卿你就放心吧,长安那里还有母后呢,她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谢少淮点了点头:“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陛下,”这时候萧澶抿了抿小嘴巴,认真地看着萧明棠问了一句:“您和丞相大人是爹爹和父亲那样的关系吗?”

谢少淮:“……”

傅谏舟:“…………”

萧明棠:“………………”

“哈哈哈小孩子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哈哈哈哈……”萧明棠有些心虚地松开了傅谏舟,“丞相大人是朕的老师……咳咳。”

“……”萧澶蹙了蹙眉心,觉得陛下没有和他说实话,这时候谢少淮微微俯身在萧澶耳侧说了一句:“阿澶,这样太没礼貌了。”

萧澶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吃完宵夜,卫岚有事情要请教谢少淮,谢少淮便将萧澶留在了天子的营帐内稍微休息一下。

萧澶乖巧地在草席子上看书,等着父亲一会儿接他回去睡觉。

这时候他又注意到了一旁的丞相和陛下好像不对劲,萧澶攥了攥书角,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陛下正凑在丞相面前说悄悄话。

“阿澶,”萧明棠方才欺骗小孩子了,觉得有点不对,便想着给他解释一下:“方才朕有件事没和你说实话,其实朕和丞相确实和你爹爹父亲的关系一样,但是大伯我是皇帝,不能像你爹爹和父亲那么光明正大成婚,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

萧琮一惊:“!”

“好……好呀。”

一旁阻止建宁帝没成功的傅谏舟:“……”

萧澶绞着小手,脑袋里将想说的话盘算了一遍,这时候建宁帝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阿澶真是可爱,以后大伯老了就把皇位传给你好不好?”

萧澶摇了摇头,十分认真道:“阿澶不想要这个,阿澶想要爹爹和父亲和好。”

说罢,萧澶突然想到父亲说陛下是天子,他什么都能做好。

萧澶认真地看着萧明棠:“陛下您是天子,您有什么办法让阿澶的爹爹和父亲和好吗?”

萧明棠对手指:“……这个这个这个。”

“那反正咱们又要多住几日,阿澶不如多找机会让你爹爹和父亲多相处相处?比如让他们喝点小酒,拉拉小手什么的?”

一旁实在听不下去的傅谏舟:“……陛下,别教坏小孩子。”

傅谏舟看着谢少淮长大,这个孩子性子是自己教出来的,比起建宁帝说的那些徒有其表的东西,他更知道怎么去解开青年的心:“这件事就交给臣吧。”

傅谏舟说着,走到萧澶身边坐下,“你和你父亲有几分相似,他幼时也时常问臣,怎么才能让父亲母亲更喜欢他,却又不像,他轴得很,甚少能将心事真正袒露。”

萧明棠反对:“谢卿才不轴!你才不了解他,他真的很好很好!他很多事藏在心底不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萧明棠不允许有人这么形容他喜欢了很久的人!

“总之,不要强求,谢卿有自己的打算!”

谢少淮根本没打算怪青松,“嗯,先回去吧。”

谢少淮本来是准备买了糕点再去梁王府的,谁知半路闹了这么一出。从集市上离开,谢少淮没有乘坐府衙的车马回去,同刘管事采买的车马一起朝着梁王府的方向回。

轿子内,青松挨着萧澶坐,方才他被那小胖子的小厮踹了两脚,胳膊有些肿了,萧澶正拿着膏药给他抹。

小团子小小的手,在他胳膊上揉呀揉呀,别提多让人开心了。

青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殿下,剩下的奴才自己来就好了。”

“你都是因为小王才受的伤,”萧澶抿唇,一边涂药一边抬眸看看青松:“理应我来照顾你。”

萧澶改了称谓,刘管事听了,笑呵呵对青松道:“殿下这是把你当成朋友了。”

谢少淮:“……”卫岚是个直性子,并未在谢少淮面前故弄玄虚,他端着饭碗,毫不客气道:“大人不必言谢,今年军饷比往年还多了数倍,将士们能吃饱饭多亏有你,你在长安的事情本将都听说了,大人所受之辱,都是为了我们边境的将士、大周的百姓啊。”

卫岚说的事情,是两年前新政在大周全境推行的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常有百姓被煽动闹事,谢少淮的轿子走到哪里都会被唾弃驱赶,更有甚者想要他性命,不过当时影叁影肆都在他身边。

“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罢了,”谢少淮说罢,守卫军将他的饭菜送了过来,一荤一素加一些简单的粳米,虽然不比长安的伙食,但在这里已经是极好的标准了。

谢少淮本来是有事情想问卫岚,但是见男人在吃饭,他也不好这时候开口,便同他一起用膳。

卫岚饭快吃完了,才想起来青年来找他还没说做什么。

“哦,本将方才忘了问,大人来找本将可是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谢少淮吃的差不多了,擦了擦唇,将自己和萧承野出巡之后遇到的事情说了一下,主要是那匈奴俘虏说的卫太妃的事情。

“这个……”卫岚一听是自己的家事,眉心倏地便蹙了起来:“不满大人,这件事确实只有我和阿野知道详情。”

谢少淮闻言,眸子一沉,“下官就知道,问大将军一定不会出错。”

其实在出巡途中,谢少淮已经向萧承野的副将询问过一些,但是男人说的不太可靠,有太多逻辑远不上的。他自己对这件事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三年前从舅舅口中得知一二。

不过卫太妃的事情,就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几乎每个人说的都不太一样。

卫岚是卫太妃的家人,又常年和匈奴人打交道,知道的自然最清楚。

“不过,大人问这些做什么?”卫岚:“本将并非不想直接和青年说,只是往事已去,就算知道了原貌,也不过徒增烦恼罢了,或者,大人刻意直接问阿野。”

“若是王爷愿意告诉下官,下官便不走将军这一趟了,”谢少淮垂了垂眸,从卫岚的口气中不难听出来,这件事怕没那么光彩,卫岚说的没错,这件事已经是往事了,他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萧承野说他不了解他。

谢少淮看了眼青松身上的淤青,蹙了蹙眉:“下次别那么冲动,刘管事身后那么多护卫,还用不上你逞能。”

“疼吗?”谢少淮说罢,从萧澶手里拿了药膏,“我来给他上吧。”

青年甫一靠近,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便化开来,甚是好闻。

萧澶本来就半蹲着,大人俯身靠过来,与他挨得太近啦,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挪了一下,把手里的药膏递给男人:“那就麻烦大人了。”

谢少淮淡淡一笑:“殿下客气了。”萧澶这边,刘管事和青松刚刚架着马车将他带到大营。

刘管事看着窝在青松怀里一句话也不说的小团子,长吁了口气,开导他:“殿下不要太担心了,大人是殿下的亲父亲,一定会理解殿下的选择的。”

青松闻言长吁了口气,“殿下,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我……”萧澶屈膝,小手放在几的膝盖上,好看的柳叶眉微微一蹙:“父亲身边还有外祖父外祖母和好多舅舅们,可是爹爹身边就只剩下阿澶了。”

萧澶摇了摇头:“阿澶不想看爹爹伤心。”

“可是殿下您已经和公子分开三年了呀?”青松知道萧澶突然改变主意不回长安后心里就难受,一是他也很想小殿下,还有就是因为他们家公子。这三年他看着公子无数次看着殿下的画像走神,公子嘴上不说,可是青松知道公子也很想他的。

萧澶抿了抿小嘴巴,思忖少顷道:“阿澶对不起父亲,青松哥哥等你跟着父亲回了长安之后,你能不能替阿澶多陪陪父亲?”

青松见萧澶心意已决,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家公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小时候就被冠英侯府的那群人说,说他们家老爷夫人一直想要女儿,根本不喜欢他家公子;长大后公子还中了要生孩子的毒,以男子之躯做了男妻不说,就连生下来的骨肉都被迫骨肉分离。

现在好了,公子拼了半条命把正事做完了,好不容易能享几年清福了,结果本来说好和他回家的孩子又不走了。

王爷可怜,他家公子更可怜!

青松从小跟着他家公子长大,心自然往他家公子这里偏,但是他也知道,小殿下说的也没错,在西北这里王爷就只能下小殿下这么一个血亲。

刘管事看着车上哭鼻子的青松,“哎呦,小殿下还小哭就算了,青松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快擦擦眼泪,马上就到大人的营帐了。”

刘管事说罢,萧澶便止住了眼泪,他不可以哭,不然父亲看到他哭一定会为难的。

青松听了话也不哭了,就是一抽一抽地反应不过来。

三个人再营帐外稍作休整,这才让守卫军前去通报。

营帐内,谢少淮听了话,心不知怎么地揪了一下,他应了一声,随后稍微整理的一下衣衫,这才掀开帘子出了门。

萧澶:“。”

萧澶点了点头,重新坐好,看着面前的美人大人耐心给人擦药。

大人真好看,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周小球说他父亲是男子那又如何?他倒是觉得如果父亲也和面前的大人一样好看,是男子也无妨。

刘管事这时候插了一句话:“殿下,您的脸怎么突然红了?”

谢少淮给青松上完药,重新坐了回去,萧澶方才挪了位置,谢少淮坐回去刚好挨着他。

萧澶抬起来小手,碰了碰自己有点热的脸颊,小声咕哝了一句:“有吗?”

刘管事嘿嘿一笑,他就知道,他家殿下虽然性格和青年有八分像,但还有两分随了他家殿下……爱脸红,尤其是遇到喜欢的人,说两句话就能脸红。

这说明,他家小殿下是喜欢大人的!

刘管事想想十分开心,幸好他家王爷三年前把小殿下带过来了,要不然以后想和大人弥补关系都没机会。都说母凭子贵,谁说就不能父凭子贵了。

回去的路程要一个多时辰,萧澶坐着马车特别爱困,但是身边还坐着府尹大人,他要是睡着了……

谢少淮早观察身边的小人犯困了,没走几步路小脑袋就往他腿上栽。眼瞧着人要躺了,谢少淮提前伸手稳稳护住了萧澶的脑袋,让人贴着他的身子。

青松见状先说了一句:“公子,青松抱着小殿下吧。”

“嗯。”萧承野眼睛弯弯,将那巴掌大的小匕首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倏地将坐着的青年抱了起来,将人按在自己腿上,仰头就去够青年的唇,舔了又舔:“是阿淮的,小王的嘴巴鼻子眼睛……还有小王的心和身体都是阿淮的。”

谢少淮无语:“……”

少年从不吝啬情话,一边说着,一边跟小狗儿似得蹭谢少淮的衣襟,湿濡的舌尖吮着青年修长似绸缎白腻的颈,舔完了又撒娇:“阿淮,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我们都好久没做了,”

“不是要生孩儿吗?”

“都弄给阿淮才能生宝宝。”

“阿淮,嗯?”

谢少淮受不了少年满口淫-词浪句,琉璃色的眸子微微垂下,眼神迷离又冷淡,斥责道:“殿下,您属狗的吗?别咬。”

“嗯。”少年舔砥着柔软的唇肉,吁了口热气:“就是阿淮的狗。”

第 26 章 第 26 章

夜里又落了一场雨。亥时末,梁王府的内宅又点上了烛火。少年赤-裸着胸脯,从榻上下来,拿着烛台将塌前的小窗户打开。

清凉的湿气钻进卧房,吹散帐内氤氲情靡。

谢少淮摊在软枕上,斜靠在床头,顺着打开的小窗户看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

萧承野打开窗,将烛台放回去,拿了件衣裳盖在谢少淮身上:“阿淮,寒气大,莫要着凉。”

少年的头发还束着,冠都没除,精壮的上身赫亮着数道红痕,绯靡的汗珠还挂着鬓角。

谢少淮垂眸,扫了眼窗前的少年,“殿下不冷?”

回府衙的路上,青松一句话也没敢和他家公子说,待回了房间见青年好像没那么生气了,青松才泡了他家公子爱吃的茶,借着上茶的由头瞧他家公子。

谢少淮挑灯,正在看今日衙役出门采查的户籍名单。

“公子,青松给您泡了茶过来。”

“放下吧,”谢少淮闻声,起身将烛台放在,从一方的小匣子里取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今日你们辛苦了,晚上带几个府衙的兄弟们吃些好酒好菜。”

“多谢大人,”衙役接了钱袋子,本以为只是一些银子,却不想钱袋子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打开看了一眼,里头不仅有银锭,还有不少的金叶子,吓得他连把钱袋子又呈了上去:“大人这太多了,咱们府衙一共就三十多个兄弟吃酒哪里用的了这么多,您还是拿回去些。”

谢少淮淡淡道:“不多,本官刚刚到任,用各位兄弟的时候还多,吃不完剩下的就平分了,西北三州护我大周边境油水要比内地差的多,今日多往家里屯些粮食,去吧。”

衙役见青年坚持,便只好受了这赏赐,连给青年行了大礼:“那小的就替兄弟们谢大人了。”

萧承野带着守卫军和许太医、周崇一起回来的,谢少淮虽然没表现出来情绪,但气氛还是低的。

进了长安城,这才好了一些,最起码没有人再偷摸朝着他们的轿子扔泥巴了。

“前头就是长安县,有家包子铺小侯吃过,”周崇憋了一路,实在受不了,这一路上的刁民跟茅坑里的苍蝇一样,进了长安,他就不信还有人敢朝他们丢臭鸡蛋烂泥巴:“小侯我下去买,你们且等着。”

从长安县到长安城内,还有半天的车程,路上驿站吃了好几天的粟米,周崇觉得自己都瘦了,结果他甫一下车,不知从何突然袭来一捧臭鸡蛋‘啪啪’刚好打在他的头上,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是谁!”

“臭狗官,谢六郎,用酷吏,劫妇孺,伤忠臣!略略略!”

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儿吧手里的臭鸡蛋扔完,朝着周崇做了几个鬼脸,随后一哄而散。

周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崇尖叫的声音震耳欲聋,轿撵内,谢少淮甫一掀开帘子,战战兢兢的许太医看着青年苍白的脸色,连劝道:“王妃,百姓们极易煽动,您没必要和他们置气。”

谢少淮冷笑,“本官自然不会。”

走上这条路之前,谢少淮怎么会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不过一些小孩儿,知道什么?这长安城内、大周国内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萧中和多少个许贾这样的人想要他去死,这才刚刚开始。

好半天,周崇带着好几笼包子回来,一边抱怨一边把包子分给众人:“快赶路,等回了家,小侯要这些小屁孩儿好看!”

“呜呜呜,”周崇:“我娘都没揍过我,少淮兄,许太医你们快吃包子,呜呜呜,呜呜呜。”

众人:“……”

当日酉时前,谢少淮一行人回到了长安城,随后各自回府洗漱,酉时后众人来不及吃晚饭,又各自乘做马车到午门集合,随后一起前往长乐宫面圣。

从长乐宫出来,天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谢少淮和萧承野甫一走到午门,便看到哪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近了一看是青松:“公子!殿下!”

下午谢家得知了谢少淮从地方回长安的事情,便让人去了王妃请人,结果当时谢少淮刚从王府离开。前几日前往琢州的谢父回了长安,知道了谢少淮有身孕的事情,便一直记挂着,青松想第一时间告诉他家公子这件好事便跑过来了。

“公子,老爷前几日回来了!”青松道:“夫人和五公子等着您回去小聚呢,五公子还说要同殿下一起吃酒呢!”

谢少淮方才从长乐宫出来,自然也听说了西北的事情,“好,回家吧。”

青松的马车还没行到谢府门前时,远远地便看到门前站着几个人,小厮挑着灯笼,离得近了便彻底看了清楚,中间站着的男子,正是前几个月去了涿州的谢父。

谢父一回来便听谢母说他家六郎已经有了身孕,他们老两口自知对不知自己的孩儿,两人又是抱头痛哭一场。

“父亲。”谢少淮下了车,拱手向父母致礼。

谢少淮现在是梁王妃,按照礼法谢家父母要向谢少淮以及萧承野行礼,但谢父谢母见了自己孩子,哪里还顾得上那份礼,连扶着眼瞧着肚子大了不少的谢少淮,眼里喜悦又带着心疼。

谢父打了半辈子的仗,素日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就这么一看自己如妇人身怀六甲的小儿子,老眼一酸,失了礼数:“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谢父抬着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咕哝着:“哎呦,这风真是大,吹老夫眼睛了。”

谢母:“。”

谢母看着没出息的丈夫,叹了口气,上前对面前的小夫妻道,“王爷,六郎快先回家,母亲今日做了你们爱吃的。”

谢少淮随母亲兄长一起进了门,谢五郎走在最后面等谢父,待所有人都进去了,谢五郎看着还在擦眼泪的谢父,“爹,还没好吗?要不要孩儿给你吹吹。”

谢父:“……”得知自己的小儿子和女婿来了,谢母自然是高兴的,让小厨房准备食材,说什么也要亲自动手。母子二人在正堂还没寒暄几句,谢母就要离开去小厨房。

谢少淮只好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孩儿来,是想告诉母亲……”

谢少淮话都到嘴边了,又觉得臊得慌,不知怎么开口,这时候一旁给谢母倒茶的萧承野替青年说出了口:“母亲,我和阿淮过来,是想告诉您,阿淮有了,四个月了。”

谢母:“。”

她没听错吧?

她一定没听错!

谢母:“王爷的意思?六郎他……怀了?”

谢少淮:“……”

谢母与长安大部分名门贵妇都不太一样,见外人的时候虽然也谦和有礼,但实际上孩子性子,一有点事情就爱咋呼,和谢父简直是一个性子。

谢少淮点了点头,“已经四月有余,宫里的许太医已经看过了。”

“上天保佑!菩萨保佑!”谢母双手合十:“我儿终于是有了,皇天不负有心人,贤婿,你立下大功了,母亲今日要做一大桌饭菜好好犒劳你。”

谢少淮:“……”

净说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话。

萧承野被夸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少年双手坐在谢少淮身边,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母亲大人过奖了。”

谢少淮:“……”

“王爷是不知道我儿……”谢母说着,方才还满面春光,现在又小声啼哭起来:“这孩子从小身子就弱,要不是母亲怀他的时候乱吃偏方,我儿又怎么会如妇人一样受产子之痛……”

谢母说哭就哭,萧承野也不知道怎么办,“母亲。”

谢少淮轻咳了声:“母亲不是说要准备午膳吗?”

谢父:“去去去。”

酒过三巡,谢少淮和父亲在席上说话,萧承野陪着谢二郎、五郎吃酒,一杯就倒的少年哪里是谢家儿郎的对手,一壶酒没喝完,少年红着脸颊,靠在了谢少淮肩膀上。

谢母见状,便喊了小厮,随后对一侧的谢少淮道:“王爷吃多了,今日你们就别回去了。”

“好,”谢少淮应了声。

谢母带着小厮和谢五郎,将喝多的萧承野先送回了房间,席上仅剩谢二郎谢父和谢少淮。

父子三人,能聊的话题不多,谢父方才已经将谢少淮去惠阳的事情问了一个遍的,见青年不说话,他又道:“为父听说你们在宁县遇到了英亲王的第四代孙,他们可有为难我儿?”

谢少淮:“……”

谢少淮:“父亲刚才问过了,萧中和已经被斩,宁县的大多数田都归还了佃户。”

谢父有些尴尬,“这样啊,方才为父没听清。”

谢父今年都快六十了,头发白了大半,记性也不似从前好了。

说罢,谢少淮又想起了些什么,又喊道:“等等。”

衙役:“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谢少淮抿了抿唇,思忖少顷才道:“本官……本官听闻前府尹大人和梁王殿下很熟悉,想来你们应该对王爷的性子熟悉,改日空了来找本官细说一下王爷的喜恶。”

衙役以为青年是要办事和梁王攀关系,连点点头:“小的清楚了,那就明日,晚上小的和几个兄弟来见大人。”

谢少淮:“去吧。”

衙役离开,青松才说话,他本以为公子要生王爷的气,却又听公子方才的一席话,十分不解问:“公子,难道您的差事真这么棘手啊?”

“今日下午您是不是在受王爷的气了?”

谢少淮蹙眉,疑惑地看着青松:“……”

又想起萧承野今日突然抱着他吻……说是受气也不错。

他可以理解萧承野对他带着气,当年和离是他提出来的,他又将自己带着目的的种种行径不给少年缓冲的时间便说了出来,一腔真心被他玩弄鼓掌之上萧承野气也正常。

他理应向萧承野致歉。

“没有,”谢少淮抿了口茶,皱了皱,“当年到底是我负了他,他现在难以接受与我相处也是正常,既然有缘再见,我能弥补一二也是好的。”

青松点了点头:“这样啊——对了公子,今天王爷回来后,青松在外头和小殿下说了几句话,小殿下很喜欢公子您呢,还问青松公子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可见小殿下和公子即便没有相认,也是投缘的很。”

听着萧澶的事情,谢少淮脸上才有了一点喜色,青年莞尔一笑,淡淡回道:“嗯,阿澶和我小时候倒是有几分相似,改日空了,我们再去看看他。”

“殿下,”谢少淮放下酒盅,拍了拍少年绯红的脸颊:“你,有没有想过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后院仅有谢少淮和萧承野,都说酒后吐真言,谢少淮以前是不信的,但是他却信萧承野有事真能对自己说。

“大逆不道?”少年咕哝了一句,又笑了声,倏然直起腰杆:“小王乃是琢州小霸王,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子,这算吗?”

萧承野自小就听身边的小孩儿撺掇他,他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所生的孩子,本来是有机会当皇帝的,但是因为命不好,只能在琢州那等荒凉之地做个王爷,让那病秧子当皇帝。

萧承野那时不过四五岁,狂妄自大,不允许有比他还厉害的人在,便什么混账话都能说出来。

不过现在,他可不想做什么真命天子。

萧承野抬唇浅浅一笑,倏地捏住了谢少淮的下颌,借着酒劲儿胆子大了起来,一把将青年按在亭子下的美人靠上,用鼻尖蹭着谢少淮的唇:“现在若问小王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一定和阿淮有关系。”

萧承野顶开青年的双膝,强硬地将人的唇堵上,粗暴地吻了一圈,抵着谢少淮的额头:“比如,把阿淮拴起来。”

“还有,”少年说着,又将谢少淮抱了起来,往卧房走,“不停的干阿淮。”

谢少淮:“……”

第 27 章 第 27 章

少年进了卧房,没说几句混账话便一头扎在软被里睡着了。谢少淮将少年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给他盖上被褥,随后让小厮烧了热水。洗漱完,谢少淮换了寝衣在萧承野没怎么用过的书案前,又翻找了一次。

现在与上次不同,萧承野对谢少淮已经完全没了戒备心,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柜子和匣子都放了谢少淮自己的东西,素日里动起来,萧承野也不会觉得奇怪。

谢少淮翻找了约莫半个时辰,什么东西都没找到,最后坐在交椅前扶额,思忖多时,心里更加笃定萧承野一定是早将那信销毁了。

罢了。

不过既然信找不到,那就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许家的人既然没有在测量土地的时候为难,那就一定是佃户的田薄出了问题。

“速速将建宁二年之后的田产买卖的田薄调出来,”

谢少淮衣袖下的手倏然握拳,随后便起身去了县衙堂前。半个时辰后,京兆府尹带着三霞县一众衙役将谢少淮要的田薄找了出来,一张纸一户田,足足堆满了约有七尺长的书案。

自谢少淮将田薄调出来,他便猜到了青年担心什么,等那拿出一份田薄,他便看出来了不对劲:“建宁二年,四月初五,户孙大柱,灾田十亩,抵白银……”

京兆府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颤颤巍巍道:“抵白银八百两?”

“这、这怎么可能啊?”大周朝良田不过四五两一亩地,更何况是灾田,不过关于田产的具体价格,朝廷并未干涉,也就是说买卖家可以自行商议价格,但是建宁二年,这里闹了灾,这许家难不成是大善人?可是田薄上的官印不假,买卖两者的手印也在,不可能是作假的。

“好啊,”谢少淮气的满脸煞白,翻开来看,这里所有的田产买卖,只要是卖给许家的,最少的一亩地也要五十两银:“好一个官商勾结,来人,速把三霞县令魏清给本官带过来。”

见钦差生气,县衙地下的衙役也不敢说什么,一行人出了县衙的门,朝着魏家去。这时候县衙里还有一个衙役没走,缩在堂上角落,支支吾吾道:“大人,小的有话要讲。”

堂上的谢少淮捏着眉心静神,京兆府尹便道:“你说,你有什么事?”

那衙役有亲戚是宁县的人,前一段时间宁县的事情他都听说了,朝廷来的钦差是好人,陛下是真的要将田还给百姓,他自己的田也是早些年卖给了许家的,他知道这田薄的事情。

“你二人还有何要争辩?”

长安来的钦差将许家老爷和县令大老爷都抓了起来要砍头,事情在三霞县传开来,这日县衙外人生人海。

许贾自然不可能认罪,当年的田薄可都是下面的贱民自己签的,除非他自己说作假,否则这地他们就收的不干净:“许某当年买田的银子可都是按照田薄上给的,难道钦差大人仅仅因为一个衙役的话,就要将小人的田都收回去吗?!”

谢少淮:“孩儿倒是有些想念母亲的手艺了。”

“是哦。”谢母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做饭,便擦了擦眼泪:“那王爷‘淮儿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晌午吃了饭,母亲让大师过来给我儿算一卦。”

“菩萨保佑!”

谢少淮:“……”

萧承野:“。”

谢母说着就要离开,萧承野见状也起身上前:“我和母亲一起吧,正好学学母亲的手艺,到时候回家做给阿淮吃。”

谢母连连拜手:“这怎么使得,贤婿你坐,陪着淮儿说说话、在院子里转转,母亲去就行,以后你们想吃,就把家里的嬷嬷带过去,要不然就时常来母亲这里坐坐。”

谢母说罢,便乐呵呵地带着谢府的嬷嬷出了门,萧承野被推了回来,只好又返回来,陪青年吃茶。

谢少淮准备下午吃完饭让许太医看一下,顺便再开一些安胎药。吃完午膳谢少淮便没多留,和谢母拜别之后,让青松架车回去,顺便一会儿将许太医请到府上。

傍晚时分,许太医才姗姗来迟。

许太医曾答应过谢少淮,要帮他隐瞒有孩子的事情,所以王府小厮过来请他的时候,他便以为谢少淮是将堕胎药吃完落红了,急忙推了晚上去慈宁宫的平安脉,赶着马车来到王府。

结果到了地方,来接人的正是梁王。

许太医站在王府门前,看着面前的萧承野,不知说什么好,“王爷,是王妃让……”

谢少淮话音刚落,只见从内堂走出来一约莫六尺壮年人,男人赤目如铜铃,手腕粗如成年男子的大腿。如此有个性的长相,他一出来就有人认了出来:“这是活阎王李魔头!这是长安诏狱的酷吏!”

“传闻此人最爱剥人皮、抽人骨!他不是已经被贬为庶人了吗?!”

“狗官你这是想屈打成招!”

“草菅人命!狗官你不得好死!”

饶是办过多年案子的京兆府尹,见谢少淮将诏狱的李匪找了过来,心头不禁一凉,此人手段之狠辣令人瞠目结舌——但想起昨夜青年与他促膝长谈之事,京兆府尹幽幽叹了口气。所谓改革,是用鲜血铺出来的另一条路。

他不由对青年多了几分敬畏。

许贾哪里经得住刑法,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人已经血淋淋地躺在县衙的正堂里动不了了,谢少和将那画了押的罪状收好,随后看了一眼地上紧闭着双眸的魏清。

“今日退堂,让人带回去医治。”

谢少淮说罢,县衙的衙役快速将县衙的门关上,小厮提着事先准备好的水桶进了门,唯有意外的魏清一脸震惊的睁开了眼。

谢少淮起身,手不经意间摸了一下自己宽松衣袍下的小腹,脸上都了一分犹豫,但也仅有一瞬,随后他整理好情绪,沉道:“李少史,随本官去地牢一趟。”

堂下的魏清立刻就注意到了什么,随后他也被押到地牢,甫一进去便看着即将临盆的小女也在,“蓉儿!”

“你……”魏清难以置信地看着前面风姿绰约的青年,“长安来的钦差果真是不同,竟要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动手!这若是传了出去——”

天子近日在朝上说前线传来战报,前些日子去平叛琢州起义的守卫军打了场败仗,周崇防守的地方郡县被攻破,周崇被俘虏,当地百姓被屠。天子震怒,又差谢父挂职出征,出征的日子就定在谢少淮和萧承野婚后第三日。

不足月余时间来准备婚事,谢家本来就着急忙慌地准备着,今日天子一道圣旨,让本就忙碌的谢家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

梁王府这边,萧承野一早交代了刘管事,说今日谢少淮可能来。

晌午前,刘管事让小厨房多准备了饭菜,想着中午要么带着殿下去府衙要么请青年到王府来。

萧澶平时就上午上一节课,上完课习惯在房间里练会字或者去小厨房打发时间,尤其爱找刘管事,让他说长安的事情,而且还怎么听都听不烦。

这边刘管事让几个嬷嬷做谢少淮喜欢的菜,穿着儒袍的萧澶就从后院过来。

萧澶见小厨房这么忙,便有些意外,早上爹爹说要出城一趟晚上才回来,破玄叔叔不在府中吃的东西应该不多才是。

萧澶:“刘叔,今日可是有什么客人要来?”

刘管事一见是小殿下下课了,便出了小厨房的门,“哦,是王爷昨日说了,新来的府尹大人可能要来,不过就算大人不来,王爷也交代了老奴要带殿下过去看看。”

刘管事:“老奴让人准备了长安的菜。”

“长安来的大人?”萧澶闻言眸子倏地就亮了,“就是那天我和爹爹去雁门关接的那位大人吧?”

萧澶:“我与那位大人说过话。”

刘管事笑了笑,王爷交代了,先别告诉小殿下那就是他的父亲,怕他一时难习惯,也是怕有了这么一层父子关系在,两人接触起来倒多了一层东西。

刘管事看着小殿下长大,萧澶的性子几乎和那位一样,想来接触起来也是十分投缘的。

“是,大人是儒生呢,殿下一会儿见了能说的话肯定很多。”

萧澶点了点头:“嗯。”

主仆两人说着话,前院来了小厮通传:“殿下,琢州府尹大人来了,说是来拜访小殿下。”

他昨天没吃压制情毒的药,再加上昨夜萧承野确实卖力照顾他,身子竟有些……留恋那种酥麻的感觉。

谢少淮蹙眉,忍了一会儿,身子越发的热。萧承野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谢少淮没同意,他也不敢乱来,只得贴着青年的背,“阿淮,你明明就是不舒服。”

谢少淮:“……”

谢少淮妥协了,靠在男人肩上,冷道:“知道……还多嘴。”

“去外头,”萧承野捏了捏他的后腰,“要阿淮看,小王是怎么干阿淮的。”

谢少淮:“……”

谢少淮恼怒地翻身,抬眸看着萧承野:“闭嘴。”

“不要。”萧承野一口咬住谢少淮的肩头,强硬地掀开被褥,将青年翻身压在身下,随手拿了腰枕塞在青年小腹下,俯身在他耳侧道:“阿淮明明很舒服。”

“不爽吗?”

第 28 章 第 28 章

三日后,由谢父带领的军队自长安出发前往琢州。

谢少淮和萧承野一起出城相送,午时后,军队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内。谢少淮搀扶着身边哭成泪人的谢母,安抚道:“母亲,军队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回去吧。”

谢母摇了摇头:“你二哥还没回来,眼下你父亲又走了。”

谢母和谢父少年夫妻,早些年谢父带兵打仗,两人便聚少离多。后谢父辞了大将军的职位,这才回归家庭,夫妻两人已经有数十年没分开过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打起仗了?”谢母幽幽叹了口气道。

谢少淮眸子沉沉,没多说什么,随着母亲一起回了谢家。

晚上吃过晚饭,谢母睡下,谢少淮才从母亲房间里出来,萧承野随着谢少淮一起回来的,待谢少淮回到前厅,少年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谢少淮产后第七天,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只是小腹上的伤口还没好全,在地上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剑上一样。

这日正午,青松把小殿下抱到了他家公子的房间。

谢少淮前两天看了孩子一眼,小孩儿生的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但是今日看着倒是长开了一些,眉眼和鼻子都很像萧承野。

谢少淮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脸蛋,道:“萧澶。”

青松看着他家公子脸上带着笑,跟着也开心:“公子起的名字就是好听,嘻嘻,小殿下的眼睛和公子的一样呢,都好看,殿下回来了见了一定欢喜。”

谢少淮:“嗯。”

谢少淮:“把孩子抱下去吧。”

青松以为他家公子要休息,便将小殿下抱给了乳母,回到公子的寝殿后,青年却吩咐他道:“前几日京兆府尹送来的信拿过来了,今日无事,我看一下。”

青松:“。”谢少淮:“新政推行如此顺利,我自然高兴。”

“嘿嘿,”青松听不明白为何百姓有了田国家就能兴,但是公子说的肯定不会错,“公子,那您自己呢,若是天下太平繁荣,您想做什么?”

谢少淮想起自己去年在辽东经历的一些事情,淡淡道:“要,求公正。”

谢少淮说罢,觉得有些扯远了,便换了青松喜欢的话题,道:“快回去吧,听说长安城最近流行起来用豓斗煮羊肉,你不是最好这种时兴的吃法?”

青松一听立刻心花怒放,他听隔壁太常府的小书说了,前些日子那厮还炫耀呢!

青松:“好耶!公子对青松对好了!”

见少年乐开花的模样,谢少淮连摇头:“慢些。”

谢少淮回到府上,便让青松上街去买菜了。

近些日子不痛快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难道把这些事都熬过去,谢少淮心情不错,回了府刘管事说萧承野在院子里练剑,他便去选了几个果子,拿了把小刀给少年切好。

弄好后,谢少淮甫一进了后院门,萧承野就注意到他了,少年放下了手里的剑,朝着他走了过来:“阿淮,你回来了。”

谢少淮:“殿下的嘴巴治好了?”

说罢,谢少淮看了眼手里盘子中切成块状的果子和一串饱满珍贵的葡萄,少年平时弄好了,惯爱用竹签喂到他嘴边,虽然有失风度,但确实能让他们感情好些。

萧承野后悔极了,原来他的小动作阿淮都看在眼里……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周崇那厮说的那句话:“谢兄压根都不喜欢你!”

“阿淮……”萧承野抬头看去,只喊了青年的名字,唇边突然多出一颗清甜饱满的葡萄果肉。

自从谢少淮准备把孩子生下来后,萧承野便时常打听有什么法子能补身子,后听府里的王妈妈说,孕妇多吃葡萄以后生的孩子眼睛大,所以便让人送西北运送来许多,放在冰窖里存着。

但是洗好的谢少淮压根不吃,说吐皮太不文雅,剥皮又会弄脏手,萧承野只好洗完,守着青年,一颗一颗剥给他吃。

青年的手纤细又白,指尖捏着留着汁水的葡萄,紫色的汁水顺着青年的指尖流了下来,黏腻的果汁弄脏了手。

谢少淮平日最爱干净,斯文的紧。

“吃。”谢少淮手都酸了,见萧承野傻看着他一动不动地,“为夫洗……”

谢少淮刚说半句,萧承野就附过身来,一口含住他的指尖,将手里的葡萄带皮吃了去,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他的指腹。

萧承野嘴角压都压不下去。阿淮亲手给他剥葡萄吃了!周崇那个蠢货,知道什么?他的阿淮都给他剥葡萄吃了,怎么会不爱他?

萧承野捧着谢少淮的脸啄了两口,抵着他的额,沉道:“阿淮,你对我真好。”

谢少淮:“……”

现在不仅是手上黏糊糊的,脸上也是。

谢少淮将手里的果盘塞到少年手上,拿帕子擦了擦手,随后坐在亭子里,看着萧承野多出来的一把剑,问:“殿下怎么突然开始练剑了?”

萧承野把那洗好的果子抱在怀里,“前些日子陛下认下的义兄,燕王,阿淮可还记得?”

“嗯,”谢少淮脸上一沉,这个人……才是话本里对他多番羞辱之人。

谢少淮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不禁有些内疚:“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家公子还真是放不下新政啊,不过只是看看信,应该也没什么。

青松应了青年,正准备出门,这时候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王妃,王爷回来了!”

谢少淮本已经坐在书案前了,闻言生理性地回眸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一身甲胄玄衣的少年进了门。

萧承野紧赶慢赶,想在谢少淮产子前回来,却不想还是没赶上。进了长安之后,他已经听说谢少淮在七日前产子的事情。

谢少淮回眸,目光落下门前的萧承野身上,少年好像又高了一些?黑了是真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泥点子,像是有好几日没洗澡了。

同样萧承野的目光从一进门就落在了谢少淮身上,他走时青年的肚子已经遮不住,眼下却平了下去,还是那身青衫罩在他身上,只是明显憔悴了。

“阿淮!”

“殿下?”

萧承野破声一笑,大步朝着谢少淮走过去,随后将人抱在怀里,跟在男人身后的破玄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杀伤力别提多大了,青松这时候从房间里溜出去,拉着破玄一起离开。

萧承野还是像是小狗一样,抱着谢少淮就往他怀里蹭:“阿淮为夫好想你。”

谢少淮被男人揽着腰,不敢妄动,等萧承野抱够了他,他才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我身子还没好利索,别用这么大力气。”

“孩子在偏殿睡呢,去看看吧。”

萧承野看到了他好谢少淮的孩子,高兴的像是个孩子,一个下午都没出谢少淮的房门,晚上还是宫里来人,萧承野才不情愿的进了一趟宫。

萧承野从长乐宫离开,回到府中刚不过酉时,夏天夜里暖和但是却有小风,谢少淮还没出月子,只能在房间吃饭。

用膳时,谢少淮问了一下西北的战事,萧承野只简单交代了情况,候着的破玄却忍不住了,“王妃想问的属下都知道,这场仗殿下打的可漂亮了,杀了两千多人呢。”

谢少淮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放在萧承野身上:“殿下确实厉害。”

萧承野有点不好意思,“主要的功劳还是在舅舅哪里,不过这次打了胜仗,下次去河西,舅舅他们一定能重创匈奴。”

谢少淮:“下次?殿下这次回来之后不准备回琢州了吗?”

萧承野走之后谢少淮曾特意去了几次长乐宫,找建宁帝了解过萧承野母亲的事情,事情如舅舅所说,萧承野的母亲确实是死在了匈奴人手里,既然这次萧承野打的很漂亮,那更应该乘胜追击才是。

“殿下舍不得王妃,”破玄见他家殿下不好意思开口,索性帮他家殿下说了:“王妃,西北的战事眼下对我大军有利,下月中,陛下有意让卫将军和殿下分两路对付匈奴人,好拿下河西一带,只是殿下舍不得王妃,今日在长乐宫已经婉拒了陛下。”

破玄:“这次能这么快赶回来,也是因为殿下担心在王妃产小殿下前回不来,所以殿下冒险带着几百人连夜奔袭,跑了数千里深入敌营才打赢了。”

“殿下腹部现在还有伤口呢。”破玄:“不过王妃不要担心,军医已经帮殿下包扎伤口了,死不了人的。”

谢少淮:“……”

谢少淮闻言,抬眸朝着萧承野看了一眼,下午的时候他问过少年可有受伤。

谢少淮恭恭敬敬给天子行礼:“多谢陛下。”

午后,谢少淮提前回了梁王府,甫一进门,萧承野便似往日那样,在门口迎着他,好似等丈夫下班的新妇:“阿淮,累坏了吧?今日想吃什么?”

谢少淮将自己的官帽递给少年,随手牵着他的手,柔声道:“王爷,我的新政令马上要推行了,许是要去地方出巡,今日特向陛下请旨,让王爷随我一起去。”

谢少淮说着,竟然有几分欣喜,“王爷可愿意?”

“小王能帮上阿淮吗?”萧承野嘴上说着怕连累青年,脸上得意的笑却遮掩不住,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去:“不会拖阿淮后腿吧?”

谢少淮:“……”

谢少淮牵着少年的手进门:“不会。”

说罢,谢少淮停下脚步,倏地将少年拉到后院拱门后,上前垫脚吻住了男人,“吃完饭,早些回房。”

第 29 章 第 29 章

谢少淮领命出巡头一日,前月自长安领兵去琢州平叛起义军的谢二郎带着用战俘交换回来的周崇,回长安请罪。打了败仗,按照以往的惯例,削去职位事小,若情节严重,恐一家老小都不得保命。

谢少淮怕天子迁怒,一早在长乐宫候着,正午十分,守卫军压着谢二郎和周崇进宫面圣。

果不其然建宁帝发了好大的火,草草将两人的官职卸了,贬为平民。

琢州的情况谢少淮并不知情,也不好为兄长说话,只能等兄长回府后再做打算。酉时过后,谢少淮按点出宫,却在午门前见了穿戴礼服的萧承野。

少年素日来接谢少淮,喜穿一身玄袍,头发大多束着马尾,每个正行。今日不仅穿了亲王服侍,还戴着冠,显然不是过来接他的。

“阿淮,”萧承野奉旨进宫,是要去见建宁帝的,来到午门的时候,刚好见谢少淮到了回家的点,便磨蹭了一刻钟的时间,果不其然,让他等着了。

萧承野上前,“今日皇兄有事召见,为夫不能和阿淮一起回去了,青松已经在等着了。”

说罢,萧承野上前,贴着青年的耳侧道:“二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阿淮不必担心,一会儿夫君向皇兄说说好话。”

谢少淮:“……”

少年时常莽莽撞撞的,这些日子却可见沉稳了不少。

谢少淮点了点头,“陛下晌午发了好大的火,殿下、看情况吧,别再惹陛下生气。”

萧承野改了称谓,整日“为夫”“为夫”自称,谢少淮却有些臊得慌,说不出口。

“知道了。”少年快速在谢少淮脸上啄了一口,丝毫不顾身边一众护卫:“那为夫先过去了。”

“去吧。”谢少淮说罢,便朝着午门外走去。

萧承野曾让谢少淮唤过他的小字,但是谢少淮不肯,所以青年安抚似的喊出这两个字,萧承野脸上一热,心头的火立马就消了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少年将长剑收了起来,将谢少淮护在身后:“都听阿淮的。”

此地还不到三霞县县衙,却已经有这么多刁民闹事,可见这三霞县比宁县难啃的多。当谢少淮作难时,不远处又赶过来几匹马儿,虽离得远,但能看的清楚,来人身着玄色飘红的官服。

是三霞县县令。

那群人都来不及走近,眼前这群闹市的刁民看了人,便有带头的人喊道:“魏大人来了,咱们快走!”

“咱们快走,是县令大人来了!咱们不能让县令大人难做!”

几百号人在一盏茶的功夫四散逃窜,仅有地上几个被守卫军打的起不来的人还抱着自己的农具躺在地上呻-吟。

谢少淮从萧承野手里拿走符节,随后安抚少年:“殿下下去轿子里处理伤口,剩下的为夫来就行。”

萧承野不放心谢少淮,但是一旁的许太医急的都快跳起来了:“殿下,您的伤口上还有污渍,伤口又深,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伤口要糜烂生热啊!”

这时候前面的一行人也走了过来,来人是一个约莫五旬的男人,身材清瘦,目光有几分清澈,但眉宇间却带着深深的沟壑。

男人一见眼前如被洗劫过的景象,下了马儿径直走向拿着符节的谢少淮面前,随后叩首在地:“卑职魏清教民无方,还请钦差大人恕罪!”

谢少淮这才长吁一口气,示意前面的周崇和守卫军让开一条路。

“魏大人真是好一个地方父母官,”谢少淮方才注意到了,那群人得知来人是魏清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不管这群人是不是他指示的,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谢少淮说罢,地上叩着的男人叹了一声,并未为自己开脱,而是又道一句:“下官罪该万死,还请钦差大人责罚。”

谢少淮懒得和男人纠缠,“带路,回县衙,这件事本官回追查到底,看到底是何人所为。”

今日三霞县的百姓伤了萧承野,按照大周律令,这可是要灭族的大罪,作为一方之主的县令不可能不知道。但来时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并未透露除了谢少淮外等人的身份。所以大概能猜到指使刁民闹事的人没多大本事,最起码手够不到长安去。

而三霞县县令有一子在宫中任职侍中,若是他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面前的人是当朝亲王,动了王爷,满族难保。

所以这群人和魏清真的可能没关系。

三霞县令谢了罪,带着谢少淮等人安全抵达三霞县衙,简单询问了一下三霞县的情况和处置了方才留下的几个刁民,谢少淮放心不下萧承野,便没再询问什么,先回房看了少年。

谢少淮:“殿下听这些也没用。”周崇:“啊啊啊啊啊!”只是他没想到,谢少淮竟然会主动向他……求和。

他的阿淮喜欢他。

一想到这里,萧承野的心就狂跳不止,他微微侧过去眸子,看就在自己身边紧紧相依的青年,他的心满足的都要爆炸了。

谢少淮负责这次新政推行的指挥工作,他是没必要和萧承野说这些,只交代男人去查许贾就是。但是次次知道没用,次次谢少淮都想说。

萧承野单手撑在谢少淮身上,见人没生气,便又舔了舔他的眼皮:“为夫听到了,有可能是许贾做的。”

谢少淮“嗯”了一声,随后勾着萧承野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下:“明日让周崇先去许家,清点人口的事情让京兆府尹去就是,殿下先在县衙休息两天。”

萧承野来长安前,在琢州野惯了,平日里追匈奴人能追上千里,受伤自然也是家常便饭,他今天不爽是因为他面对的不是能随便杀的匈奴人,让他这么憋屈实在难受。

“不用,”萧承野俯身,咬着谢少淮的衣襟,将青年的领口扯开,细细舔着青年白净修长的玉颈,“为夫知道,不能随便伤人,为夫在宁县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明日为夫带着周崇去,定把许家的人摸明白。”

萧承野对床事乐此不惫,谢少淮的精力却甚少能跟上少年。自有了孩子后两人便没怎么做,少说有了月把时间。

谢少淮本来以为少年有些定力,感受到了,他不由有些怕人胡来,“殿下,现在还不行,还吃着安胎药呢。”

“嗯,”萧承野揽着青年一把窄腰,手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抚了一把:“知道,不做。”

谢少淮眸子沉了沉,“臣愿意走一趟。”

虽然知道建宁帝是想让他对握着兵权的萧承野多加看管,但此意也是他的想法,去年卫岚把西北的虎符交由萧承野一事闹得整个长安都不安生,惶提萧承野那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借口了。

萧承野太狂了是把不稳定的刀,天子不可能放心。

“谢卿……”萧明棠挑眉看着面前的冷面美人,意外道:“你就这么同意了?”

谢少淮蹙眉,不解地看着建宁帝:“嗯?”

萧明棠:“!”

果然,他就知道,就算是心狠手辣的事业型美人,也过不了感情这道坎~

萧明棠强忍着自己想要往上抬的嘴角,舌尖在嘴巴里扫了一圈,这才忍了下来。

他捏了捏眉心,故作深沉道:“朕明白,这三年你过的辛苦,你和阿野……”

谢少淮却突然打断他道:“陛下的心思臣明白。”

谢少淮正色看着有些难为情的建宁帝,认真道:“梁王手握我大周十万精锐骑兵,此等不确定的因素使得陛下忧心,但梁王的为人臣还是有所了解的,若有人悉心教导他是个忠臣良将,臣此去涿州一定为陛下解忧,好好观察卫岚和梁王的行范。”

萧明棠:“。”

刘卿:“。”

眼瞧着青年误会了天子的心意,刘卿连上前乐呵呵说了一声:“廷尉大人会错……”意了,陛下是想撮合你们。

刘卿还没说完就被建宁帝用眼神捂住了嘴巴。

萧明棠长长酗了口气:“谢卿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朕很早就想告诉你了。”

谢少淮狐疑地看着建宁帝,“陛下请说。”

建宁帝一直在谢少淮这里待到了亥时前,等送走人,谢少淮面色有些凝重地回了房间,青松这时候正在给谢少淮铺床。

谢少淮看着青松,淡淡道:“过几日出发去涿州,你明日上街买一些布料,送去裁缝那里做几套新衣服吧。”

谢少淮没说给谁做的,但是青松一听要求涿州,就知道是给他家小殿下做的。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他终于能再见到小殿下了。

青松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少淮:“真的吗公子?”

谢少淮点了点头:“嗯。”

萧承野被皇兄逼着吃了晚饭才回来,谢少淮白天上朝一走就是一天,晚上除去睡觉的时间,一日他和青年相处的时间一共没多少了。

萧承野抱着人在他唇上舔了一口:“皇兄非留为夫用晚膳,阿淮等久了吧?”

谢少淮闻言,难以置信的挑眉,推开身前的少年,反问他:“殿下是吃完饭回来的?”

“是啊,”萧承野点头,一把将谢少淮抱了起来,委屈巴巴道:“皇兄的饭虽然种类多但是没阿淮在,为夫吃什么都不香了。”

谢少淮:“……”

恰好,这时候青松又折回来,“公子,饭菜热好了,快来用膳吧。”

谢少淮抽了抽嘴角:“不吃了。”

第 30 章 第 30 章

“错了。”

“真的错了阿淮。”少年结结实实在跪在塌前,双手扶着大腿,脑袋歪着,一副蔫吧样儿。

萧承野确实迫不得已才留在长乐宫吃晚膳,但是却没想到青年今日竟等他了,虽然被冷落了,但萧承野还是开心的,见稳坐在塌前不搭理自己的谢少淮,贱兮兮地贴过去,蹭着他的大腿:“阿淮,为夫错了……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萧承野:“嗯?”

谢少淮没阻止男人,萧承野便越发大胆,隔着衣物揉着他的小腹:“饿坏宝宝了怎么办?”

谢少淮:“……”

谢少淮拿手里的手拍在少年手上,“瞎说什么。”

他抿唇抬眸看着萧承野愈发成熟的脸,却不敢看他好像含着雾气的眸子。三秋已然逝去,萧承野不再是那个易怒冲动的少年,他也不是那个被困在一场梦魇中的罪人。

谢少淮抿了抿唇瓣,“王爷……”

“本王知道了。”萧承野倏然松开了谢少淮的手腕,随后拉了把椅子,放在谢少淮做事的书案前:“今夜是本王冒犯,本王向大人道歉。”

萧承野说罢转过身来,“大人想知道什么,问本王就是。”

谢少淮:“……”

谢少淮垂下手衣袖中紧握成拳的手倏然放松开,他看着萧承野与他耐心说道:“王爷,下官此来确实只为阿澶,至于与王爷……经年已逝该放下的早已放下。”

他和萧承野本来就不合适,眼下更不应该藕断丝连。

萧承野:“……”

萧承野抽了抽嘴角,直勾勾地看着一点不留余地的谢少淮,青年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

萧承野踱步朝着谢少淮走来:“两个月后,漠北决战,本王若是赢了能否向大人邀功?”

谢少淮:“……王爷想要什么?”

说罢,谢少淮心里不由有些疑虑,他虽知萧承野不是起义军头子那种荒-淫之人,但男人性子冲动,保不齐他做出什么让人伤脑筋的事情。

谢少淮试探一问:“王爷都没有的东西,下官怎么会有?”

萧承野在谢少淮面前半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谢少淮的时候,那时候长安大雪,谢少淮穿了一身雪色的狐裘大氅整个人都被裹在衣服里,巴掌大的脸被毛裘围着。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格外吸睛。

他从未见过那么特殊的眼睛。

萧承野被动地点了点头:“好。”

说罢,谢少淮拉住了萧承野的手,快速将人拉到卧房,随后关上了门,“殿下要说什么?”

“今夜周太后召见小王,”萧承野牵着谢少淮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认真道:“阿淮随小王走一趟便知道了。”

萧承野领命回长安前,已知朝政局势,他不愿深陷其中,扰乱自己的计划。可如今他已然有了谢少淮,有了想要保护的人,若谢家有事,他的阿淮如何不伤心?

萧承野愿意冒险。

萧承野抬了抬嘴角,难得朝着谢少淮笑了一声:“本王既然说了,那大人一定是能给的了的。”

谢少淮:“……”

萧承野句句紧逼,看样子是势在必得,既如此笃定的口气问他还这么支支吾吾做什么。

谢少淮:“王爷想要什么?”

萧承野:“本王要你带阿澶回长安,他性子随你,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跟你回去对他最好。”

谢少淮:“……”竟然是这个。谢少淮本来想和萧承野好好说一会儿话的,好再多了解了解彼此,但是显然现在他不需要了。谢少淮席地而坐,将身上的轻甲也卸了下来,在热闹的人群边缘阖眸养神。

身上实在太脏了,要受不了了。自古作战降者不杀,萧承野冷冷看了一眼那几个匈奴男子,“闭嘴。”

“他们说了什么?”谢少淮蹙眉看着那群人,好像知道他们能听懂汉话却不会说,那应该不是军营里的人。

“求饶。”萧承野用衣襟把沾了血的破风擦拭干净,垂眸看了眼手里握着弓的谢少淮:“这里危险,大人那点三脚猫功夫冲过来做什么?”

谢少淮:“……”

这时候方才被谢少淮拿走弓箭和马儿的副将赶了过来,替青年解释了一句:“将军,大人的射艺精湛,方才属下都看在眼里,没想到在长安写字的大人竟然能拉开弓来真是太厉害了。”

谢少淮看了一眼地上被几个被自己射杀的匈奴人,眉心一紧,忏悔道:“实在罪过。”

萧承野:“……”

萧承野此行出来是要视察边境外匈奴人的行踪,现在有了俘虏就更方便他们视察了,他下令让两队人押送这些战俘回大营,剩下的人把尸体就地掩埋,然后连夜往东南方向走。

此战并未人员伤亡,但是折了好几匹马,谢少淮只能和萧承野乘一匹马。

谢少淮虽然听不懂方才那些匈奴人说话,但是从方才那个将士的反应不难听出来,那匈奴人似乎还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惹得萧承野很不开心。

对方是投降保命的,不应该说惹萧承野不开心的话,那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谢少淮思忖少顷,胯下马儿突然越过沙丘颠簸一下,疼的他霎时便出了一身细汗。

谢少淮这两天没少骑马,大腿两侧被磨得生疼,萧承野赶路又快,颠的他有些受不住:“王爷,能不能慢些。”

“再忍忍,再走一个时辰就能休息了。”萧承野将青年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若是冷便往本王怀里靠。”

这时候萧承野的副将过来了:“大人,属下见您甲脱了,是不是太重了不舒服啊?回去的时候属下帮您扛着吧?”

行军大多穿重甲,足足有百十来斤,会有专门的百姓帮将士们背着甲胄上战场。但是轻甲的材料主要是牛皮,并没有那么重。

“不必了,”谢少淮已经好久没有洗澡了,这两日又是杀匈奴人又是埋沙子,身子本来就脏了,轻甲不太透气,他不想让自己身上焖出痱子。

虽然他身上没有香味了,但是也没有体味,但是明日顶着大太阳穿着轻甲回去可就不一定了。

他不喜这样。

谢少淮说罢,又蹙眉朝着不远处的人群看了一眼,见萧承野独做在一旁,靠着岩石吃粥,他问了副将一嘴:“王爷方才是不是不太高兴?”

“这倒是没看出来,王爷从长安回来之后一直都不怎么

倒是他想多了……

谢少淮松了一口气,点头答应萧承野:“可以。”

说罢,谢少淮从男人一侧绕过,走到书案前坐下。萧承野也转身拉了椅子坐下,“那便好。”

谢少淮看了眼萧承野写好的名单,一眼扫去差不多要有百十户人家,和他估计出来的相差不多,接下来他只需按照这些名单一一核对就好。

“多谢王爷,”谢少淮收好,作揖向萧承野道谢:“今夜劳累王爷了。”

萧承野轻笑了声,起身垂眸看着谢少淮:“这样还累不到本王。”

萧承野:“明天本王要出城,阿澶他很想你,他暂时不知你是他父亲很好,你可以先和他接触一下,到时候他跟你回去便不会太抗拒。”

“本王先回去了,”萧承野:“大人去王府也好,本王让阿澶过来也行,大人想好了派个小厮去王府告诉刘管事一声就成。”

谢少淮:“好。”

谢少淮送萧承野出了府衙的大门,看着男人上了马儿才返回去。

这时候青松惦着茶水过来了,谢少淮回去刚好碰见他。

青松有些心虚:“公子,王爷走了吧?”

谢少淮淡淡道:“让你去沏茶,待人走了才过来?”

“青松错了。”

谢少淮:“……你先回去休息吧。”

青松应了一声,便回房便回眸看了他家公子一眼。公子脸上看不出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难道王爷真的是过来说公事的呀?

“也罢,”谢少淮点头,周禀说的确实不错,新政令有利于民,但大多百姓并不识字,不知此政令于民有利,眼下边境地方外饿殍遍野,农户和佃农虽被地主压迫,但好歹吃的起饭:“那今日便去先游说,剩下的工作等府尹大人回来在做定夺。”

周禀:“是。”

离开惠阳郡到宁县还有半个时辰的车程,谢少淮早上吃了一碗白粥,眼下却还是开始反恶心,周禀看着青年脸色不好,便有些担心:“大人,您可是身子不适?”

“无碍,就是胃这几日有些不舒服,老毛病了。”说罢,谢少淮掀开帘子,透了口气,“长安闹出了什么命案?可严重?”

“听说是临安街有家药铺昧良心用了假药,好像离大人府上并不远,”男人说着,捋了捋胡须,长叹一口气:“眼下边境动荡,百姓大多食不果腹,药材昂贵运输成本又高,难免有人生不法之心,归根究底还是日子太苦,若是战事能早日平定,百姓们何故过的这么苦。”

周禀叹息完,目光落在轿子里一侧的青年,只见青年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便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下官不是可怜那卖假药的店主……”

谢少淮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此事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