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了压狂跳的心脏,脸上的笑意敛起,手指紧握长刀,与红雪、红杏对视一眼后,就进盯着面前的三十余兵士,全身戒备。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命丧今天。
也不知道这鬼皇后命除了给自己带来麻烦外,有什么用。
但那么多危急他都挺过去了,他不想死的那么轻易。
头顶上的闷响还在继续,夏枢咬紧了牙根,与红雪、红杏呈掎角之势,抬脚,慢慢后退着。
领头的兵士看他害怕了,心中一喜,眼神示意身后兵士们,迈步跟上。
在头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裂声之后,双方之间紧绷的弦瞬间断裂,兵士们对着夏枢三人就冲了上去。
一把把锋利的长刀刺向身体,在身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一道道伤口流出温热鲜红的血液。
夏枢的腿脚逐渐的已经没有了移动的力气,机械地挥动着长刀,刀刀朝对面的兵士们致命处砍去。
不知道受了多深的伤,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等夏枢再也坚持不住,朝地上倒去时,身体却被一个坚实又温暖的胸膛托住。
熟悉怀抱熟悉的气味,夏枢紧绷的心神瞬间放松。
“钥匙……密室……夜明珠……”三个词从嘴边念出,夏枢双眼一闭,瞬间沉入了黑暗。
第356章 【VIP】 。
夏枢再醒来, 眼睛上蒙了东西,看东西雾蒙蒙的。
他下意识想扯掉,手刚抬起来, 就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抓住了。
“别动!”说话的人声音沙哑, 音色冷质中略带些沉,让人忍不住去想象他会有怎样冷淡高华又沉稳强势的气质。
“王爷说长时间待在黑暗里,眼睛不适合直接接触强光, 小枢哥哥,你别急, 过两日就可以看清我们啦。”旁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少年音, 仅听声音就能感受到他此时的快乐与喜悦。
“红雪、红杏……”夏枢张了张嘴,声音却干涩嘶哑。
他抿了抿唇,心里干渴的火烧火燎, 嘴巴里跟脱水了似的, 难受的紧, 不过还不待说渴,身体就被扶起来, 落在那个熟悉可靠的怀里,瓷器轻撞声响起:“张嘴!”
夏枢赶紧乖顺地张开唇,一盏散发着温热水汽的瓷杯子便到了嘴边。
他连忙低头, 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一杯水就到了底。
“还喝么?”那声音问。
“嗯嗯!”夏枢忙点头,在地底下的时候, 每日最缺的除了食物, 就是水了。
夏枢常常怀疑,若是一直待在地下,自己可能还没饿死, 就先变成干尸了。
思绪乱飘的时间,一盏温水又到了嘴边,夏枢顾不得再想别的,赶紧低头,继续牛饮起来。
如是二三,等彻底满足下来,夏枢整整喝了五杯水,身体也不如之前干烤般难受了。
许是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那声音直接开了口:“她们无事,已被太医救治了。”
夏枢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又被喂了碗粥。
“现在一顿不宜多吃。”那沙哑的声音道:“半晌里,饿了叫景璟再送来。”
“嗯嗯。”夏枢肚子饱饱暖暖的,很舒服,人也就非常听话,点头如捣蒜。
他抓住身后人的衣领,轻轻蹭了蹭,在感受到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后,心理很放松,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理,只想把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彻底放开,好好休息一场:“褚源,我想再睡会儿。”
说罢,竟是闭上眼,没听到回应,手臂就滑了下去。
沉睡的非常速度。
景璟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我以为他……”
褚源眼睛扫过去,景璟瞬间消了音。
他还以为小枢哥哥醒来第一件事就会问现在的情况,哪怕不第一件事,也会放第二件第三件,总之是要把心都操到再睡,上次从异族人那里逃回来,他就是如此。
为此,他还做了一番准备,把事情都排开,留出时间打算促膝长谈。
谁知道,这次竟是完全不一样了。
褚源抱着人又坐了一会儿,在高晨过来催了两遍之后,才放开人,交给景璟守着,离开了历代皇后才住的椒房殿。
“怎么样?”褚源边走边询问情况。
旭日东升,两日已经过去,虽然皇后宫殿内已清扫干净,但宫道上,其他宫殿里,仍旧是尸首遍地,血气冲天。
“李留挟持眉子小姐,提出想见元月姑姑一面。”高晨小心翼翼道:“眉子小姐胸膛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若是不尽快答应他,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虽说王夫人糊涂,但眉子小姐……”
“命宫门放行,请姑姑过来一趟。”褚源没让他把废话说完,神色未动,直接下了令。
“好、好的!”高晨神色大喜,赶紧朝身后跟着的侍卫眼神示意,待侍卫接令离开,才松了口气。
褚源扫他一眼,没说话。
高晨只顾着高兴,没发现,接着之前的话说。
“李云霁已束手就擒,说谋反事情全是他诱导策划,求放过长公主和他那些手下一马。属下等已将他押入地牢,等候王爷发落。”
说着话,高晨忍不住感慨:“王妃不愧是皇后命,就是受老天钟爱,不仅次次能在危机中顺利脱身,还能在过程里给李朝带来巨大的利益与机会。之前灭异族王室,为北地之战获胜立下汗马功劳就不说了,这次被困地下几个月,发现密道秘密,让咱们的人可以借着密道悄悄进入各重要宫殿,打禁军个不及,迅速突破防守,占领各宫,抓捕长公主和各叛变官员,不仅省下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还减少了兄弟们至少一半人员的伤亡。王妃这命啊,真真的就是李朝、是大家的福气,也真真的只有王爷可以配得上了。”
褚源抬头看向东方天空初初穿破黑暗、露出新生面孔的太阳,橘黄光线柔和,洋洋洒满半边天,可以预见的,过不了多久,它就会高升至头顶,照亮全部天空,光耀世间,给所有人带去温暖和能量。
但它的一切,真的就是老天钟爱么?
褚源想到上一辈子,夏枢流离失所,后面又被异族人残忍杀害,想到这一辈子夏枢遭遇的几次生死大劫,还有自己阿娘褚熙,在火场的横死,老天若是真的钟爱他们,合该给他们一辈子安荣富贵,又怎么会让他们要么横死,要么受那么多苦呢。
皇后命,说到底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条命,没有三头六臂和法力神通,也得需要好生保护与经营。
而夏枢的一切,都是他尽心做事、真心待人经营出来的,并不是老天给个命,他就便宜地得到一切,他在其中付出巨大,寻常人做不到他的牺牲,也没有他的勇气、智慧与魄力去做那些选择。
褚源想着过往,对自家宝贝心疼、喜欢、欣赏不断加深的同时,却并没有去反驳高晨的话。
神化皇后命,对现在即将登上皇后位的夏枢来说,不是坏事。
毕竟大多数人,对老天爷还是很敬畏的,在信了夏枢是老天所钟爱的对象后,想来也不会再冒着得罪老天的风险,对他下手。
这对夏枢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褚源乐见其成。
“不过……”高晨脸色一惭,压低声音道:“属下无能,翻遍了各议事殿阁以及小皇帝常住的寝阁,都未寻到玉玺踪迹。”
他们打的旗号是帮小皇帝诛杀叛贼。
拿到玉玺后,以小皇帝的口吻写一份禅位诏书,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可以名正言顺登位。
顶多是,他愿意的话,省些力气,他不愿意的话,就送他上西天。
而若是没有玉玺,接下来的事,他们会很被动。
一个搞不好就给小皇帝做了嫁衣,若不想做嫁衣,就得背负乱臣贼子、谋朝篡位的名声了。
褚源的神色倒是很淡:“玉玺的事,你再亲自找一遍,不要让第三人知道。若是找到便罢了,若是未找到,那就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褚源没说,但高晨一清二楚,就是最坏那条,直接杀了小皇帝,名不正言不顺登位,背上谋朝篡位的名声,被史书记载,千载唾骂。
一行人到达皇帝日常居住的宫殿之时,夏娘背着药箱正好赶到,身边陪着夏海。
这两人之前在宫外的安王府保护着圆圆,听说夏枢被救出来了,一直昏迷着,就着人守在宫门处,寻思人醒了,能第一时间知道。
高晨在得到褚眉被李留挟持的消息后,就一边派人通知他们,一边亲自去请王爷同意宫门放行。
所以他们才能到的这么快。
褚源在门口遇见他们两人,就意识到了高晨的“先斩后奏”,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倒是高晨心提了起来,试图解释:“属下担心李留会伤害王妃家人,惹得王妃伤心,才……”
“你做的不错。”褚源淡淡道:“王妃在乎家人,本王在乎王妃,你知晓王妃对本王的重要性,本王心里安慰。”
说完之后,便伸手请夏娘和夏海先行:“咱们进去吧。”
夏娘和夏海看了一眼高晨,对视一眼之后,相携着进了门。
第357章 【VIP】 ……
院子里, 皇帝寝殿之前,一堆大臣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高景、元州正带着人与挟持褚眉的李留、太后等人对峙。
李留和太后由十来个人护着, 一手抓着褚眉的头发, 一手用匕首对准褚眉胸口,破口大骂。
“你个蠢货,如果不是夏枢那贱人有那劳什子皇后命, 让李茂起了抢夺的心思,你阿爹怎么会死, 是他让李茂不安, 想分化褚家和燕国公府,才设计嫁祸燕国公,害死你阿爹, 也是他, 让你阿娘对你阿爹羞愧不安, 逼得你阿娘进京赎罪,最终丧命。他就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太后对着褚眉怒骂道:“你竟然还帮他们夫妻俩耍我们, 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东西,怪不得你爹娘当时宁愿要别家的孩子也不愿要你,是我我也不会要你, 养你就像养一只白眼狼,谁要你谁晦气。”
褚眉头发披散,垂着头没吭声, 也看不清是何表情。
高晨踏进门, 正好听到这句,忍不住了,骂道:“李茂干的恶事, 还要怪到受害者身上,你们夫妻是什么道理。是不是大家谁有个宝物,就该上贡给你们,否则你们起了坏心思,就全是大家的错?眉子小姐心地善良仁义,又与王妃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向着王妃不是很正常,你算什么东西,陆家怎么教的你,有没有廉耻,你自己不清楚么?你哪点值得别人效忠,给予实意。”
冯伺大喝一声:“放肆,不得对太后无礼!”
太后气的浑身直抖,保养良好的指甲指着高晨,眼神恨不得要吃了他:“从来没有人敢对哀家这么……”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李留打断了。
“姑姑……”李留好似对周围的吵闹没有任何感知,只怔怔地望着众人背后,眼睛布满红血丝,神情哀恸,声音凄凄:“你为何要那么对我呢?”
众人怔了一下,跟着他的视线转过身,才发现他看的是安王旁边一个满脸烧伤伤疤的女人。
夏娘扫过褚眉胸口处的暗红血液,目光一顿,上移,对上李留的视线,开门见山道:“你要怎么才肯放过她?”
李留不答,只喃喃道:“多年前,你为救她落下一脸伤疤,还失去了生育自己孩子的能力,她却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不说,处处待你冷眼,恨之入骨。我就是不明白,为何这样的她,你都不吝关注,想要救她性命,而对我,却一丝温柔也没有。”
他摇了摇头,满脸痛苦:“我嫉妒她,不想放过她,姑姑,我请你来只是想让你亲自送我一程,至此,也没有什么要求了。”
说罢,竟是匕首一横,就朝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浑身僵硬,表情呆愣的褚眉脖颈上刺去。
“眉子!”夏娘和夏海顿时大惊,忙飞奔而去,想把人救下来。
只是这哪里来得及。
眼看褚眉脖颈就要被刺中,命丧当场之时,“铮”地一声,竟是冯伺的刀一下打掉了李留手中的匕首,将褚眉拽开,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只是还不待夏娘和夏海松口气,冯伺又一把捏紧了褚眉的脖颈,将她扯到身前,阴沉道:“都不许动,否则要她的命!”
夏娘和夏海飞奔的脚步,瞬间止住。
“你想要什么就说,别动手!”这次是夏海急急开了口,神情不安、担忧。
冯伺却没说话,眼神落在太后身上。
而此时的太后不解地看着李留,质问道:“你在发什么疯,她现在不能死!”
李留却不把她当回事,神情癫狂,愤恨地瞪着冯伺:“你敢忤逆我?”
太后表情浮起困惑,看看冯伺,又看向李留,眉头皱起:“你在说什么胡话,他为何不能忤逆你?他是哀家的人……”
“呵!”李留露出一个冷笑,眼神里既有轻视又有同情:“他一个冯家培养的死士,何时成为你的人了?”
太后心中一咯噔,视线下意识朝冯伺看去,却见他脸上再没了从前的轻浮与伏低做小之态,只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既无反驳,也无否认,不由得心神俱震,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潜伏在你身边十来年,做你的相好,目的就是为了扶冯家血脉上位,之前是李旭,后来是冯家兄弟,现在是李淮,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配他效忠?”李留表情嘲讽:“像他这样的冯家钉子何其多,安插在各个想象不到的位置上,都是为了今日。对了……”
他说着,扫视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容:“告诉你们个秘密,这个院子里他们已经埋下了火药,今日大家全部都得死,皇位只会是李淮的,而且还是剪除了长公主、李云霁掣肘,背靠冯家死士的李淮。”
此话一出,砰地一声巨响传来,大家转头看去,却发现院门突然被人关上,随着咔哒一声,竟是在外面落了锁。
满场顿时大惊!
既怀疑以李留现在的精神状态说出的话是否可信,又害怕情况属实。
各个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有些大臣尝试着朝院门冲去,使劲推、撞、拉、喊,各个方法都用遍了,却发现门纹丝不动,外面也毫无动静,仿佛一夕之间,外面的天地换了,他们正处在布满死亡阴影的孤岛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静静等死。
人群不由得惊慌起来。
“怎么办?你守在外面的人哪儿去了?”有大臣慌乱地询问褚源:“院子里不会真的埋有火药吧?”
李留见众人慌乱,笑的畅快,眉眼里都是快乐:“人自然是被我的药药倒了,你们没发现自己手软脚软,想要往下倒么?”
他不提就罢了,一提,院中的人瞬间感觉头晕眼花,片刻之间,武器掉落的咣当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不止是受了两天惊吓、滴水未进的大臣们,连拿着武器、身强体壮的兵士们也全都浑身无力,朝地上倒去。
高景与元州长刀支地,勉强稳住身形,摇摇晃晃地移到褚源旁边,做守护状。
褚源的状态看着也不是太好,摇摇欲坠,若不是高晨在旁边扶着,他像是也要站立不住了。
不过他的姿态与神色在现场的混乱中却丝毫没变,依旧是李留最讨厌的高高在上与沉稳淡定,仿佛院子里没发生异变,火药不存在,生死不在别人手中一般,只神色平静的问道:“冯家死士,你手里可有安插名单?”
“当然有。”李留阴郁、妒恨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挑了挑眉道:“而且可以明确告知你,许多都在北地军中担任要职,他们听冯家的命令,与异族人多次私下勾结,送药送粮送人头,就是为了让北地吃败仗,一直处于战事旋涡中,进而不停扣下朝廷筹措的粮草军饷,填充自己腰包,以谋大事。但是……”
李留露出恶意的笑容:“名单我死都不会告诉你。我要你死了,也为李朝、为北地军日日焦虑、忧心,不得安宁。”
“你猜……”李留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故意用轻松调侃的声音道:“他们会不会在李淮登基后,为了李淮那个黄口小儿的皇位稳固,把李朝卖给已经是废物一堆的异族人?其实我猜会的。你知道李倓的种根子都是歪的,腐烂恶臭的,李淮是他嫡亲血脉,铁定是个人品不行的废物,除非你天天在地下祈祷,否则他大概率软骨头,被人一威胁,就把李朝送给异族人了。”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好不快乐。
高晨本来关注着褚眉的伤势,不在意李留这个跳梁小丑,见此情景,不由得心头火起:“你这人怎么这么贱呢!”
若是今天大家必死,这些话就是诚心不让王爷好过,也让在场有家国情怀的将士们和大臣们难受。
李留这人,脑袋和人品确定没有问题?
李朝倒霉,他怎么就那么开心!
李留根本不在意他的唾骂,笑道:“不知道你们觉不觉得爽,但看你们各个脸色犹如吃了屎,我心里特别爽。”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笑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微微变了色。
有些是怒色,有些是惧色。
“我们还是想办法赶紧出去吧。”有大臣神情害怕地开了口。
“出去?”李留笑道:“冯伺一声令下,火药立即爆炸,谁都跑不了。叫你们看不起我,欺负我,很快你们就要给我陪葬了哈哈哈哈哈……”
竟是又大笑了起来。
大臣们看着他一副疯癫之态,各个既不解又脸色难看,思来想去还是把目光移到了冯伺身上,神情戒备:“你到底要什么?”
冯伺目光还留在太后身上,但太后自他没反驳是冯家死士之后,就没再给过他一个眼神。
他收回眼神,此次利落给了答案:“玉玺!”
眼睛盯着褚源,手指捏紧褚眉脖颈,哪怕众人都被药物影响,手软脚软倒地,他也没放松警惕,神情冷酷地道:“我知道小皇帝在安王手里,写一份皇位禅让诏书轻而易举,就请安王交出玉玺。只要他交出来,众位大臣就可以离开了,我等兄弟绝不伤及无辜。”
“这……”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都有些着急,但都不说话了。
“至于她……”冯伺单手捏着褚眉的脖颈,将她往人前推了推:“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但得安王起誓,手下人绝不动太后一根汗毛,绝不因安王妃被囚之事报复。”
他看着褚源道:“我知道你手里有人,哪怕你死了,也能行报复之事。你得保证,你的人不对太后动手。”
他若活着,自有办法去保太后。
但今日情况,他必死。
他死后,其他同伴不会管太后的死活,陆家被清算,太后背后无人,很容易就被安王所辖势力对付。
只要安王同意放过太后,太后哪怕不再掌控皇帝,陆家哪怕倒了,她依旧是名义上的太后,旁人寻常对她下不了手,也不敢下手。
只有安王……他必须得承诺放过报复。
此话一出,除了当事人,其他皆愣了一下。
李留甚至嗤了一声,看奇葩一样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一个冯家培养的杀人机器竟还是个情种,当她的奴才,捧她的臭脚,捧上瘾了哈哈哈哈哈……”
无人搭理李留的狂笑。
“本王不同意!”
“我不同意!”
“哀家不同意!”
异口同声,当事的褚源、褚眉、太后三个人竟是齐齐反对。
如此情景,又是叫众人愣了愣。
李留愣过后,则指着冯伺再度哈哈大笑起来:“她竟然不领你的情!哈哈哈哈……”
冯伺眉眼冷峻,对李留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只眼神扫过太后之后,落在褚眉身上,手指捏紧,周身泛起杀意,威逼道:“你敢不同意!”
褚眉呼吸困难,双手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仰着头艰难说道:“她和李茂因后宅阴私,皆不能生养儿子,趁我势弱之时抢了我儿子褚昊,把我儿子冒充成皇家血脉,在我回归褚家之后,又怕事情败露,被褚家揭发追究,设计杀害我爹娘,夺走我儿子,如此血海之仇,如何能不报,如此滔天之罪,如何能放过。我要她认罪,要她把儿子还给我,哪怕是死,也不能叫昊儿认贼做爹娘,否则,我哪有脸去见地下的亲人。而且混淆皇室血脉,褚家赤胆忠心可昭日月,绝不能担这个锅,否则,如何对得起一直守护的李朝先祖与国祚。”
此言一出,犹如在现场投入一颗惊雷,所有人都几乎被炸懵了。
连褚源都惊讶了一瞬,目光闪过一缕暗色。
回过神来,则是所有人都止不住的震惊出声!
“皇上,不,李昊不是李氏血脉?不是先二皇子的亲生儿子?”
“先二皇子竟然抢夺民间孩子冒充皇室血脉?”
“原来是先二皇子不能生啊,怪不得后院姬妾无数,没生出来一个儿子。”
“简直丧心病狂,为了皇位,竟然混淆皇室血脉!”
“混淆皇室血脉可是死罪啊,他们夫妻俩怎么敢!”
…………
“皇上如果不是李氏血脉,那这皇位该谁继承啊,是不是李淮?”
众人议论纷纷,冯伺的手也在怒火之下越掐越紧,却在听到这句话时,手中动作一顿,褚眉濒死之际敏锐度爆发,竟是抓住了他这愣神的片刻机会,一把扯开了他的手,猛地朝太后扑去。
太后没想到褚眉恨她到这种地步,竟然可以牺牲儿子的皇位,编下弥天大谎来置她于死地。
她一向看不上褚眉,难得有这女人在想什么的困惑,然后就是这愣神的瞬间,被褚眉扑倒在地,一把掐住脖颈。
夏娘和夏海赶紧往上冲,但是腿脚疲软无力,很快就被冯伺止住了脚步,他习武多年,反应敏锐,被褚眉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挣脱已是少有,不可能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很快就抓住褚眉的头发一把将她扯了起来,重新扣紧脖子。
夏海和夏娘不得不停下脚步,满脸担忧却投鼠忌器。
冯伺这里则罕见的出现了犹豫。
褚眉出其不意的一招,直接将小皇帝的皇位给剥夺了,李淮成了离皇位最近的人。
现在,也不需要玉玺来拟禅位诏书了,只要让褚源和他的拥趸们死在这里即可。
冯伺不自觉地再次捏紧了褚眉的喉咙,目光落在太后身上。
之前为了任务,不停地忽悠她,让她对李昊离心,养大她的胃口,让她生出谋夺李氏皇权的野心,和李留一起骗她进入圈套,扶自己上位,为李淮登位铺路,可真到了这一天,李淮皇位唾手可得,只需要他一个令下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犹豫这么一个命令下去,她也会没了性命。
不舍得她就这么随着众人死去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移向褚源,再一次威胁道:“你如果不答应放过太后,我就杀了褚眉,然后让这里所有人给太后陪葬!。”
他再次一把捏紧了褚眉的脖颈。
众人忍不住满脑子辱骂他是不是有病,但又紧张的屏住呼吸,不敢直说出来。
夏海和夏娘握紧拳头,神情皆是焦虑。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褚源,等着他开口。
然而褚源却全程面色冷淡:“你的要求我不会答应,太后犯的罪罄竹难书,必须伏法受诛,褚眉无辜受累,你也必须得放!”
冯伺脸色一冷,杀意四射:“你做……”
只是话还没说完,皇帝寝宫的门砰地一声巨响,竟是被人从里面踢了开。
褚洵带着人,气势汹汹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放开我阿姐!”褚洵手执长刀,将一个被捆绑的东西扔在身前,高声喝道:“不然,我就杀了他!”
众人看去,发现地上扔着的是个披头散发又瘦骨嶙峋的男人。
褚洵身后的兵士上前,拽住男人的头发,脸抬起,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展现在众人面前。
“冯显?”最先开口的是那一群大臣,声音惊讶。
李留也是一惊:“冯显?他不是死了么!”
眉眼俊俏,气质却油腻猥琐,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样,不是冯显又是谁!
“冯家尚有余孽势力安插各处,怎么可能让他死!”褚洵冷哼一声,刀架在冯显脖颈上,看向冯伺:“他可是冯家最后一点嫡系血脉,你难道想要他死?”
冯伺和其他死士们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到了。
他们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冯家子孙辈全被褚源屠杀,一个也没留。
没想到,冯显竟然还活着!
“怎么办?”李留身后的冯大低声问冯伺:“要不咱们用褚眉把他换过来吧。”
冯伺眉头紧皱:“好……”
话没说完,胸口突然一疼,低头看去,胸口已被匕首戳穿,露出寸长刀尖,回头,却见刚刚还让他心软的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把穿过胸口的匕首,正握在对方手中,鲜血顺着刀把流下,染红了她保养的细腻白嫩的双手,映在她眼中,让她眼中的恨意都带上了血色,分不清是她眼中的血,还是他的血。
“李留说的竟然是真的,你们都是冯家的人。”太后咬着牙,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李茂背叛我什么下场,下去陪他吧。”
说罢,匕首果断一抽,一把推开冯伺,冯伺就撑不住,直接朝地上倒去。
他眼前发黑,剧痛之下,挣扎着抬起胳膊,想朝半空释放一记信号弹,却连火折子都打不开。
冯大等人见状,立马呈防备状,将他围起来,取下他手中火折子,替他将信号放了出去。
响亮的信号弹冲上天空,所有人都看到听到了,一瞬间心都要凉透气了。
“我儿子才五岁……”
“我兄弟都死了,老娘没人养老了……”
“我老婆才刚追到娶进门,还没和她好好过两天安生日子呢……”
“李淮竖子若是登基,老夫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他若登基,就算到了地下,老夫也不认可他!”
“老夫要告给太/祖,永康一脉算怎么回事儿,各个卑鄙无良,没一个拿得出手!”
…………
兵士们、大臣们各个凄凄惨惨戚戚,唉声叹气,语气悲愤,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临终遗言以及心中遗恨。
褚洵听着,似才反应过来:“地下有火药?”
李留听见,直接狂笑了起来:“不然呢,老子早看你们所有人不顺眼了,这次全给我陪葬哈哈哈哈……”
褚洵立马一脚将他踢开,一把扑到褚眉面前。
抓着褚眉那人似乎已经认定了结局,没有阻拦,褚眉竟然叫他成功地一把扯到怀里,扑到地上。
“别怕!”褚洵一把捂住褚眉的耳朵。
褚眉被他护在怀里,愣愣地看着他,又抬眼看向朝她这边急扑过来的夏海与夏娘。
两人受李留药物影响,走路都有些撑不住,相携着匍匐而来,神情着急异常。
褚眉怔怔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没事的。”夏海将夏娘揽进怀里,一手又去抓褚眉的胳膊,与褚洵一起将夏娘和褚眉护起来。
院子里,有的人在乱窜,有的人也如同他们一般把想护的人护在身下。
结果众人遗言全部发表完毕,遗恨全部表达到位后,等了又等,四周它却静悄悄的。
爆炸,等了半天,连个影儿都没有。
“火药呢?”是李留率先发出了疑问。
众人也发现了不对,不自觉抬起头,环视着安静的宫殿以及院墙,再看看已经没气儿了的冯伺,各个面面相觑。
而冯家那些死士们,则全部是面无人色!
褚源松开高晨的搀扶,站直身体,胳膊震了震袖子,看向那十来个死士,神色淡淡:“全部拿下!”
众人一愣。
却见他旁边突然跳出二十多人,刚刚还腿脚疲软、一副气力不支模样的高晨、高景、元州等全部在列,竟是各个生龙活虎,丝毫没有中药迹象,朝那些死士猛扑而去。
褚洵也反应过来,在死士刀剑砍来时,跳将起来,一把挡住,护住了身边的褚眉、夏海、夏娘三人。
众人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王及他的下属们都是装的,根本没中药!
第358章 【VIP】 ……
局势瞬间逆转。
没一会儿功夫, 十来个冯家死士便成了瓮中之鳖,受伤的受伤,倒地的倒地。
“全部留活口。”褚源道:“冯家钉子必须挖出来, 免除后患。”
“是!”将士们领命, 对死士们进行活捉。
“怎么会这样?”李留没了之前的癫狂,愣愣地看着现场,难以置信:“你凭什么会活着, 你为什么能活下来,成为最大赢家?为什么?”
他看着褚源, 不愿相信, 喃喃问道:“火药为什么没有炸?你为什么也没有中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褚源没有理他,目光看向太后。
太后的眉眼依旧凌厉,姿态丝毫不见沦为鱼肉的狼狈。
她扬起头颅, 朝褚源露出一个高高在上的讽笑:“他是不是饿的只剩一身骨头了?”
“是不是蓬头垢面, 犹如街头最低贱的乞丐, 浑身臭不可闻,面容丑若骷髅, 精神似是迟暮老人,木呆畏缩,干枯荒芜, 已经没有一丁点可以入眼的地方了?”
“你是不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也关入暗无天日的地方,天天施加严刑折磨, 碎尸万段……”
“把她的头砍了!”褚源却没听她废话的意思, 移开眼,直接下了命令。
然后一个眼神都没再给她,也没给那些想上前说不妥的大臣们, 走向夏娘。
身后的兵士得令,立马提刀上前。
太后愣了愣,看着他冷酷漠然的背影,回过神来却是嗤笑一声,眼睛上移,对上来抓他的兵士,冷冷道:“就你,也配取哀家性命?”
随后抽出袖中匕首,视线扫视一圈四周红墙绿瓦的威严宫殿,露出一个不屑又轻蔑的表情,对着脖颈重重一划,血液飞溅,人闭上眼,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夏娘收回放在太后身上的视线,接过褚源送来的药瓶,打开塞子,闻了闻:“宴平制的?”
倒了一颗,吃进嘴里,随手把药瓶递给旁边的夏海。
“小枢离开临远镇时,他送了一大包,各类药都有。”褚源笑道:“所以,对这些药或者毒上的事,我们都有准备。”
夏娘扫过他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他有天赋,小小年纪,制药能力已经不输许多大夫了。”
然后话题一转,问道:“小枢现在怎么样了?”
…………
夏枢中间又醒了几次,他的精神头并不好,每次醒来吃下一碗粥,很快就会睡过去,仿佛一个元气流失殆尽,只剩困顿与衰败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所幸三月的天,阳光温暖,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之相。
人在这样的季节,远比其他季节更容易感受到希望与能量,把流失的元气补回来。
景璟张罗着,把他的榻搬到椒房殿小花园的向阳处,让他闻着花香,睡在温暖的阳光里,还抱了花花在旁边哄,每次他一醒来,就会挑一些近日里有趣或者新奇的事讲于他听,尝试把他逗乐,勾起他的好奇心。
夏枢经历几次后,明白了他的用意,简直哭笑不得:“我是在地下待了几个月,不是对人生失去了希望啊!”
夏娘、夏海与褚眉到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这句话,意识到他的精神头比想象的好,顿时忍俊不禁,齐齐笑出了声。
“阿娘、阿爹、阿姐!”夏枢听到声音,眼睛蒙着布,坐起身来,挨个打招呼。
夏娘目光温柔地打量他的面容,上前在榻沿边坐下,握起他的手腕,目光掠过突出的只剩一层皮的腕骨,顿了顿,才捏住他脉搏,诊了起来。
随后又看了宋大夫开的药方,道:“宋大夫医术高明,开的方子很对症,我就不开了。以后每日给你施一套针法,调节经络,提高身体正气,你记得每日按时吃,按时挨针,可别再像小时候那般闹着不吃药了。”
夏枢感觉被当成了小孩,顿觉脸红,嘴硬道:“我哪有!”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不满地冲夏海嚷嚷:“阿爹,你是不是又偷偷讲我什么坏话了!”
他有一段时间喝药快喝吐了,为了逃避喝药,确实和阿爹斗智斗勇过,糗事积攒了一箩筐。
夏海心疼地看他眼窝深陷、皮包骨的样子,笑着逗他:“你哪有坏话可讲,阿爹这里你可从来都是英明神武的呢。”
夏枢顿觉老爹会说话,心里被拍马屁拍的美美的,嘿嘿笑道:“那可不是,我敢保证,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这么好的双儿了。”
“当然……”夏枢立马嘴甜地反拍马屁回去:“我也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阿爹、阿娘、阿姐、云焱阿娘等等好多亲人啦。”
夏娘好笑地掐了一下他的脸蛋,调侃夏海道:“嘴巴那么甜,怪不得你们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夏枢不以为耻,笑道:“那阿娘现在有没有拜在我的麻布裤腿下?”
“麻布裤腿没见到,但竹笋炒肉有,你要不要尝一尝?”夏娘瞥他一眼,语气阴阳。
“哎,那倒不必!”夏枢赶紧双手合十,脸上挂笑,嘿嘿讨笑道:“送给我二哥就成了,他皮糙肉厚,不仅能替我承担,还能多受几顿呢!”
夏娘:“……”
夏海:“……”
褚眉:“……”
景璟:“……”
门口刚要打招呼的元州与元定:“……”
元定憋笑憋得俊脸通红,元州气的牙痒痒,同时又心疼那瘦皮猴,只能气哼哼地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哼,给我等着,看他康复之后,我不好好收拾他一顿。”元州深觉小弟太坑货,试图在兄长面前找面子。
元定心道,你的小仇此时不报,以后记仇小本写得再厚,也报不了了。
不过作为兄长,他很善良地没有提醒这个二弟,就等着以后继续看他的笑话。
兄弟俩此前过来时,夏枢都在睡着,因为事情忙,没留多久就走了,这次听褚源说他醒了,才再次抽空过来。
和夏海、夏娘客气地打了招呼,兄弟俩陪着夏枢说了会儿话,元定就又起身去忙事情,元州则拉着景璟,抱着睡着的花花去殿内了。
环境很快安静下来,剩下夏家四人。
夏枢醒来时,景璟提过早上的事,还和他感慨过世上奇葩事真是多,李茂竟然会为了皇位,从民间抢孩子冒充自己的血脉继承人,而抢到褚眉的孩子,褚眉还有新的身份,揭发这件事,更是精彩跌宕的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夏枢当时听着,心里的震惊久久都未结束。
不是震惊于李昊非李茂亲生,而是震惊于阿姐独自筹谋的心酸以及她撒下的这个弥天大谎时所做的妥协。
他知道这是阿姐作为母亲在试图拯救孩子的性命,但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传说中的皇后命,自己夫君对皇位势在必行,阿姐未必就会做此选择。
她也是在避免他们姐弟之间因皇位产生矛盾。
且她在里面选择了独自让步。
“此间事了,你阿姐想带昊儿去安县看看,你阿娘说那里风景宜人,民风淳朴,适合人修身养性,可以多住一些时间。”夏海的话拉回了夏枢的思绪。
夏枢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阿姐,只听这一句,就明了接下来会有的安排。
他知道李昊离京一段时间,既是保命手段,亦是对谁都好,但心里仍是不免叹了口气。
阿爹的心思最好猜不过,哪个儿女处境更不好,他就会跟谁,做一些为人父母力所能及的守护与照顾。
阿姐一个单身女人带幼子离京,怎么都不会安全,阿爹跟着保护照顾,再理所应当不过。
夏枢虽然心中理解与释然,但仍泛起了些许酸涩,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嘟哝道:“可我舍不得你们!”
“所以接下来我们住宫里,天天陪着你,直到封后大典结束,宴平到了京城,我们再离开。”夏海见他接受了自己离开他,心里宽慰的同时,也难免愧疚。
毕竟除了小时候,他也并没有陪夏枢多久。
每次夏枢出事,他也都没在他身边保护他。
而且,现在的夏枢刚结束了几个月的被囚生活,身体状态并不是最好。
思来想去,他对这个小双儿,都难免带着些许愧疚。
伸手拍了拍夏枢的脑袋,夏海笑叹着气道:“你要好好的,有事情就给我们写信,花花和圆圆再大一些的时候,我们就会回来,帮你带孩子。希望到时候,你可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夏枢立马瞪大了眼睛,拍着榻沿严辞反驳:“我都恨不得代替他们,变成小孩,请阿爹阿娘阿姐再养一遍。”
夏娘:“……”
褚眉:“……”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小弟招人喜欢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夏海听了之后虽然嘲笑夏枢羞羞,但那脸上的笑容,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头,像是瞬间年轻了十几岁,能为自家双儿再拼五百年。
“那你等着,过不了多久,我和你阿娘阿姐就回来帮你!”夏海也拍了拍榻沿,兴奋地给予了承诺。
不愧是父子俩,情绪激动起来,动作都一模一样。
夏娘看的好笑。
褚眉则嘴角抽了抽。
若是之前,她可能还会为这两人之间的默契与合拍黯然神伤、自怜自艾,现在再看老忽悠和小忽悠相互忽悠,还把对方和自己忽悠的真情实感起来,只想笑。
以前咋没发现这两人这般幼稚且搞笑呢?
当然,相处氛围也是真的轻松快乐、惬意自在,情感流动自然舒服,让人浑身暖洋洋的,只想长长久久的待在这样的家人身边。
褚眉想起曾经和亲生爹娘脱离南巡队伍后,被燕国公派人送到避世小镇上,一家三口短暂相处的那段时日,没有夏家这般快活轻松但也有温情流动,再看看夏海花白的头发和脸上的皱纹,想到夏娘那张脸上纠结的大面积烧伤,心中深叹了口气,生出些时光流逝,往事再难回转的遗憾与怅惘。
她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了,什么也不想去多想了,只想珍惜当下,珍惜亲人,努力让昊儿活下去,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夏海与夏娘没聊多久,见时间差不多,就起身去逛花园,把空间留就给姐弟俩。
“这个给你!”姐弟间的安静是褚眉打破的,她拉起夏枢的手,把一个掌心大小的东西放他手里,说出了来后的第一句话。
夏枢感觉像是玉石,以为是自己太过倒霉,阿姐可能从哪里买的平安吉祥玉雕,想给他求个平安的,刚想说句谢谢,手指无意识划过底下的雕文,不禁一怔。
是个印章!
然后仔细摸过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后,夏枢就惊住了:“玉玺?!”
第359章 【VIP】 …………
夏枢抿了抿唇:“你见过他了么?”他说的是李昊。
褚眉摇了摇头, 意识到他看不见之后,又补充:“没有。”
顿了一下,她低声道:“不过洵儿告诉我, 他现在安全的很, 有很多人照顾,不会有人为难他,他也会帮我看着。”
“洵儿还说……”褚眉眼中泛起眼泪, 看着夏枢:“在地下的时候,是你救的他, 为了护他还受伤了。是伤到胳膊了么?”
她目光落在夏枢绑了白布挂在脖颈的胳膊上, 眼中泪水滚动:“你平时最怕疼了,当时地下那么危险,还想尽办法救他……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玉玺是我从掌印太监的尸体上扒出来的, 给你, 或许会有些用吧。”
夏枢眼中瞬间也有些发烫。
阿姐自小管家,不会不清楚印章的作用, 而一国重器玉玺,又怎么会是“或许有些用”呢?
其实自李昊登基,夏枢就对阿姐心生了愧疚。
不管他理由有多少, 事情是否是阴差阳错,最后的发展都是他觊觎了阿姐儿子屁股下的位置。
而阿姐儿子还只是个三岁小儿,什么事情都不懂, 也没做错过事。
夏枢……是怕阿姐怪他的。
而现在阿姐不仅没有怪他, 还把玉玺给了他。
夏枢眼中起了些泪意,认真道:“你是我阿姐,是我在乎的家人, 他是你的孩子,又是你在乎的人,救他很正常,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取他性命,让你伤心的。阿姐可以放心,以后他回京,我也会继续护着他,绝不叫别人欺了他去。至于伤……”
夏枢眼中含泪笑了笑:“是疼了些,不过都是些小伤,阿姐若是能给我呼呼两下,说不定立马就不疼了!”
褚眉瞬间给他弄得哭笑不得,抓住他的手轻轻打了一下,嗔道:“得让阿爹和夏娘过来看看你这样子,多大了,羞不羞,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逗乐!”
夏枢在三人联袂而来时,已察觉到阿姐对夏娘的态度不像先前那般僵硬敌对。
后来阿爹说阿姐想去安县,还说要带着宴平一起去,现在阿姐又自然提起夏娘,对宴平似乎也没了抵触之心,夏枢惊讶之余,不免好奇:“阿姐,你对宴平和阿娘……”
褚眉脸上笑容敛起,沉默了一会儿后,声音低了下去:“宴平…之前是我狭隘了。至于她……我不知道她因为救我,除了落了一脸伤,还被房梁砸到,失去了生育自己孩子的能力……”
突然就觉得过往的爱恨像极了一场笑话。
她以为自己是被夏娘怨恨的,故意弃养的,还以为夏娘搅弄一切,让自己远离家人身边,是为了报复。
所以她也恨夏娘,觉得夏娘欠她的!
可知道真相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意识到,过往的想法错了。
夏娘从未对她有过恶意与怨恨,也不欠她,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甚至至此,已经给了她再生之恩。
而阿爹给予了她养恩,还与夏娘一起承担了救她的后果——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但他们两人却没有一人怪过她,有志一同没提过这件事,还尽力把她养大。
褚眉……被如此对待,她不可能再让阿爹为难、伤心,也不能再做忘恩负义之人了。
“我现在已无所求,只希望昊儿健康平安长大,阿爹长命百岁,心情顺遂……”褚眉低声道:“她为救我牺牲良多,怎么都算我欠她,而且为了阿爹,我都该改变了。”
只是亲生阿娘已死,其中多少遗憾都和夏娘有关,她会还夏娘再生之恩,却不会像小弟一样称呼她为阿娘。
当然,这些她没有说给夏枢听。
夏枢听出她态度软化,心中的大石就轻松了不少,忙赞成道:“阿姐变就变吧,阿娘很好的,除了脸上有疤不太漂亮,脾气大点儿,为人冷酷些,说话难听些,爱拿笤帚揍人些,几乎没有缺点,阿姐放心和她相处吧,相处久了,你会喜欢她的。”
褚眉:“……”
你这样说,确定能让我放心地和她相处?
更不放心了,好不?
不过神奇的是,想到小弟看到的是一样的冷脸,并不是自个儿独自承受,褚眉心里的负担竟少了不少。
原来夏娘并不是特意针对自己,她就是对谁都那样。
当然,褚眉是看过小弟和夏娘相处的,那是可以随意在夏娘怀里打滚、撒娇、耍赖的,夏娘还都温柔的包容了。
褚眉做不到小弟那样,也不需要那样,她只要知道夏娘没有故意针对她的意思就成。
姐弟俩趁着阳光好,时间空闲,氛围轻松,把能聊的话题都聊了。
等晚上褚源回来,夏枢就把玉玺给了褚源。
他握住褚源的手,认真道:“褚源,咱们对昊儿好些吧。”不想阿姐所求不多还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他希望她能过得舒心。
褚源略作思考后,没有立时应下,道:“李昊现在非是李茂亲生,乃是普通人,被李茂及陆氏强抢冒充亲子,差点混淆皇室血脉,毁了李氏皇族正统。念他年幼无辜,对他不做惩罚已是开恩,若是贸然加恩,旁人可能还要怀疑他身份真假,你阿姐的良苦用心,恐怕要功亏一篑。不过……”
褚源话音一转,没有完全否了夏枢的想法,说道:“玉玺国之重器,若是被用心不良之人带出宫,做一番乱,说不得会对李朝造成怎样的动荡伤害。你阿姐及时截下玉玺,献上来,贡献着实不小,嘉赏一番也是应当。”
他道:“届时,就加恩于她吧。”
夏枢眼睛一亮,不过,他又顿了一下,打量褚源神色,试探着问道:“不会让你觉得为难吧?”
他知道,因为王夫人的缘故,褚源对阿姐不太喜欢。
褚源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一个两个的,都担心我对她残忍冷酷。”
夏枢还以为阿娘褚洵等人在自己之前已经提过了,怕褚源觉得所有人不站他的立场,忙抱住他的手,嘿嘿笑着否认:“不是,是担心你为了我,忍着不高兴做一些事。你为我着想,我也不想你为难嘛!”
夏枢知道王夫人的那些事,也知道她是如何待褚源的,很多时候带入褚源,就下意识觉得他会对阿姐态度复杂。
当然,夏枢不知道,经历两世的褚源心性通透且冷极,对褚眉没什么复杂态度。
若不是因着他,褚源都不会给褚眉半点眼神与情绪。
在褚源这里,褚眉就是个只论价值的陌生人。
如同当初夏海劝说褚眉时,对褚源的判断:骨子里都是冷的,如果不是有前缘,得了他认可,哪怕付出所有,他也只会高高在上研判你的价值高低,值不值得,而不是给你他的心,他的感情。
褚源对王夫人已彻底无任何感情,对牵扯其中的褚眉,自然更是如此。
不过这些褚源不会说。
他笑了笑:“我哪里会为那些事为难,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随便赏一下就过了。”
他摸摸夏枢瘦的没肉的脸,心疼道:“唯一为难的是不能一口把你喂成个大胖子,这个才叫我抓心挠肺,夜不能寐,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每日保持好好心情,早点胖起来才是!”
夏枢听他说不为难便放心了,趴在他怀里猛摇头:“我才不要变胖子,更不要大胖子。”
然后嘟哝:“你也是,不许变胖,我只爱夫君有腹肌,不爱夫君大肚腩。以后没人敢抬头看你,也得天天锻炼,保持好身材,晓得不?”
说着,还伸出好的那只胳膊,探进褚源亵衣里,仔细摸了几把,蹭蹭褚源的胸膛,闭上眼,满足地舒了口气:“这生活,比景璟那太阳晒得可有用多了。”
褚源浑身紧绷,注意力全在压制某些触感带来的刺激上,脑子没细想:“什么?”
“就是景璟以为我要对人生麻木了,试图唤醒我的生趣呢。”夏枢闭着眼又嘟嘟嘟把景璟的操作说了一遍,轻打了个呵欠:“他就是不了解我,别说对生活麻木了,就是在阎王爷那里登记了,找个美人往我棺材前一站,我也得哭着喊着回来。”
褚源:“……”
好色成这样,还敢理直气壮地当着夫君面说出来,褚源想咬牙收拾这家伙了。
可惜色鬼夏小枢丝毫没察觉自家夫君的咬牙切齿。
他下午晚上说了太多话,人现在已经有些混沌了,手指搭在夫君腹肌上,意识陷入黑暗前,还占有欲十足地嘟哝:“每天摸一把,快活不比神仙差!以后每天都要给我摸,只能给我摸,下辈子也只能给我摸,下下辈子还是只能给我……”
话没说完,脑袋一耷拉,就直接睡了过去。
褚源瞧着他紧闭的眼睛,嘴角抽了抽,想到他最后嘴边咕哝的话,心里一软,一热,想收拾人的手到底也没舍得下。
抱着人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在他额上珍而重之地吻了吻。
直到夏枢睡熟,高晨来报,他才起身披上衣服,带人去了关押李留和冯家死士的地牢。
第360章 【VIP】 …………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 李留还穿着昨日那一身衮冕礼服,精神却没了白日的癫狂与肆意。
一群侍卫涌入,牢狱中的看守全部退了出去。
人群分开, 褚源穿着常服, 迈过牢门,缓步走了进来。
李留本来还百无聊赖,看见他, 立马精神抖擞,双手抓住栅栏, 恶狠狠地瞪着他:“名单我死都不会给你, 我要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褚源却没给他一个眼神,脚步不停地走过他的牢房,在角落处的一个牢门前停下, 声音温和地问道:“今日可有受伤? ”
然后递过去一个药瓶:“宋大夫研制的外伤药, 万望保重身体。”
李留一愣。
然后让他更加震惊的是, 一个常常跟在他身后的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恭敬虔诚道:“只是些轻伤, 不碍事,多谢主上关心。”
李留眼睛猛地瞪大,眼珠子差点脱眶。
是冯大!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 不等李留出口,牢里就响起了死士们震惊喝骂的声音:“冯大,你这个叛徒!”
“怪不得火药没爆炸, 原来是你背叛了我们!”
“忘恩负义, 卑鄙小人,对得起冯家的恩情么!”
“背叛冯家,你不得好死, 死无葬身之地……”
“行了!”高晨看了一眼喝骂声中沉默不语的冯大,不耐烦地打断了牢里的骂声:“你们没背叛冯家的,先看看自己有没有人收尸再说吧。”
“为什么?”牢里还有一两个理智的死士,没有骂人,却执着地想从冯大那里问出一个原因:“冯家待我们不薄,我们皆是走投无路、无家可归之人,是汝南候救了我们性命,给了我们生路,倾尽钱财、费尽心血培养我们,对我们客气尊重,礼遇有加,钱财女人要什么有什么,从不亏待,大家都发了誓要效忠冯家以报汝南候恩情,你为什么要背叛?”
“对啊,你为什么要背叛?”
“汝南候待我们恩重如山,你就不怕做这些背叛小主子的事,到了地下受尽拔舌之苦。”
“你这样,如何有颜面再见汝南候老将军?”
高晨哼了一声:“他若有颜面再见汝南候那老匹夫,就没颜面见自己和家人了。”
问话的死士刚要怒斥他对汝南候不敬,突然察觉到话中异常:“哪来的家人,我们要么是战乱中的孤儿,要么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人……”
“那是你们,不是他。”高晨道。
死士正要再次开口反驳,冯大抬起眼睛,声音沉沉道:“我不是孤儿,从来没有走投无路,无家可归过。”
他的声音平静又低沉,隔着牢房看向问话的昔日同伴们,普通的相貌上却有着和声音截然不同的情绪起伏,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恨意:“我是被冯家爪牙从东原郡云平县的集市上拐走,带到镇北郡,后又被扔在战乱中,流浪过一段时间,被汝南候手下以路过救助孤儿为名带入死士训练营的。”
死士们皆是一怔,问话的那个眉头皱起:“你有小时候的记忆?”
冯大讽刺一笑:“对,很惊讶吧?”
他亲生爹娘勤劳和善,家境富庶,是云平县远近闻名的宽厚人,因着中年才得一子,自小对他爱护有加,不仅各类精细法子仔细养着,还请了不少名师良材教导他,所以他从小根骨好,身体条件远比同龄人结实高大,这也成了他被盯上,拐走的原因之一。
“我被拐后,爹娘为了寻我,抛下富庶安宁的生活,告别和睦友善的东原郡邻里,跋山涉水到了镇北郡,最后死在了战乱中。”冯大眼中泛起泪意,咬牙道:“冠上冯姓二十年,冯家不倒,冯氏血脉不绝,到了地下,无颜面对亲生爹娘。”
问话的死士没在意他的情绪,对他的话提出了质疑:“如你所言,你冠了冯姓二十年,若你真的记忆清晰,且当时就确定是冯家拐的你,你应该不会冠冯姓二十年,不回家寻找亲人,等你爹娘身死,才从冯家身上找补。”
他冷静分析道:“你对自己的爹娘应该没有清晰的记忆,现在所说的一切前尘后续皆是现在打探,别人告诉你的,而说冯家势力拐的你,时间久远,你不可能有证据,应该也是旁人告诉于你的。”
“但是众所周知,北地战乱,无数幼童被家人抛弃或者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冯家根本没必要远去东原郡拐骗幼童,再设计对你施恩,所以……”
“所以是我们诬陷冯家?”高晨接过他的话,嗤笑一声:“你要不要瞧瞧你们这些人的身子骨再开口说话?”
高景在此时微抬眼皮,稳重说道:“冯家死士各个体格健壮高大,身体条件、武学天赋百里挑一,有的甚至是千里挑一,并不比我们差多少。北地战乱,孤儿是多,但大多从小忍饥挨饿,身体发育不好,天赋浪费在艰难求生之中。淮阳候镇守北地几十年,安置数不尽的战乱孤儿,也才从中挑选出我们兄弟六人给主上做侍卫,冯家却能批量生产资质很高、实力强悍且忠心耿耿的死士。你们十几人中确实除了冯大外,都是正常受恩于汝南候,但敢说正常渠道供得起冯家这么多高资质人源?”
那死士避而不答,道:“就事论事,冯大的身世,你们未必没有欺骗他。”
“被拐走时,我才六岁,遭受到不少毒打和攻心之术,还被告知是爹娘抛弃的我,我确实不记得爹娘的容貌、名字和具体的家庭住址,但却大致记得他们温和的形象和家里生活的一些场景,还记得拐走我、毒打我那人颧骨上的黑痣。”冯大道。
“巧了不是。”元州接话道:“永康十年废后千秋宴那日,京城发生一起巨大的拐卖孩童案件,我夫人正好与一颧骨有黑痣的拐子遇上,从他手中救下了一个孩子。而那拐子从那次案件里逃脱,却在冯家某一处的死士训练营里被抓获。”
“哦,对了!”元州仿佛漫不经心似的说道:“冯家死士的几处据点已经全部被我们捣毁,里面搜出资料无数,除了详细记录在场各位的日常任务外,还有各位的出身籍贯,家族经历……想来各位哪怕罪行罄竹难书,也是不想再多一条连累仅剩不多的血缘亲人的罪行的。”
“你希望他们死?”李留饱含意外的声音响了起来,盯着褚源,神情似乎很难理解:“你不是要从他们手里挖名单么?”
褚源依旧没有搭理他。
李留却癫狂起来,抓住栅栏,死死盯着褚源,眼睛充血:“你怎么不要名单?那些人隐藏在李朝各处,特别是北地军中,会把北地军搞得支离破碎,人心涣散,让李朝永无安宁,让你皇位坐不稳,时刻都有可能把你赶下那个位置……”
褚源终于把视线移向了他,开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问了一句:“你可知道,随心的解药就是一丸毒药?”
李留喋喋不休的话语一滞,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眼睛猛地瞪大,神情更加扭曲癫狂了,只是不同于之前的肆意、恶毒,整个人癫到浑身颤抖,流露出一股快要崩溃的脆弱之态:“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他冲着褚源大吼出声,然后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眼泪鼻涕犹如崩塌的泥石流,滚滚而下,人也如被全世界抛弃的幼儿,后退几步,一下子栽倒在地。
褚源好似根本不在意他的崩溃,目光移向冯大,说道:“今日晚上会有人来劫狱,你与他们汇合后,去勇武侯家把冯显救出来。”
“我要见夏娘!快让我见夏娘!”李留又重新扑到栅栏跟前,涕泪满面地朝褚源哀求:“我把名单提供给你,你让我见见夏娘,求你了!”
褚源视而不见,只淡然地看向冯大。
冯大在李留的哀求声中,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属下定不负主上所托!”
褚源微点头,之后便抬脚,朝牢门口走去。
“求你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名单全都给你……”李留伸长胳膊,一把抓住路过的元州的衣服,哭道:“求再让我见夏娘一面!”
元州不耐,一把扯开他的手,刚想拔刀结果了他,褚源在前面开了口:“把他带上去。”
李留顿时大喜,不管元州眼中隐晦的情绪,冲着他大声呵斥:“快把牢门打开,放我出去!”
元州阴森森地冲他笑了一下,狱卒打开牢门后,一把扯住他,随意地将他拖行在地。
李留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大无穷,大声嚷嚷:“你给我放尊重些,没有那些名单,你这个狗腿子也做不稳当,再不老实,小心我让你狗腿子都做不了。”
所有人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聊天,只安静地朝狱外走去。
待得离开了地牢,走到黑暗无人处,李留还在喋喋不休:“我一会儿要先洗个澡,换身衣裳,夏娘喜欢干净……”
元州语气嘲讽:“你是怎么做到白天还想炸死她,晚上就如同对待亲娘一样在乎、尊重两副面孔的?”
李留听出来了他的不屑,立马怒道:“如果不是冯大故意引导我怀疑夏娘要毒死我,我怎么会上当,怎么会去设计放炸药与所有人同归于尽,都怪你们,是你们设计我,害我……”
“杀了吧。”褚源淡淡道,之后没管李留瞬间犹如被掐住嗓子的鹌鹑,带着人提步离开。
“昔日你勾结异族人绑走小弟,就想收你性命了。”元州看着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李留,抽出长刀,指向他,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但担心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堂姑姑宅心仁厚,接受不了,一直没有动手。不过你真是奇葩,给你多少机会你都能毁掉,直至这次,她彻底失望……”
“是你们设计我,我本来是相信她的,而且一直信任她……”李留感觉到了害怕,崩溃哀求:“求你让我见见她,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种人,她不会再见了。”元州道,同时心道,等的也是这个机会,怎么会让你有让我们亲人之间产生疙瘩的机会。
李留见此路不通,立马哭道:“你们不想要名单了么?不拔出冯家的钉子,安王皇位坐不稳……”
“你觉得有冯大和冯显在,需要你那不知真假的名单么?”元州问他。
李留急急道:“冯大那样的人,你们还敢相信他,委托重任于他?他背叛冯家,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但我从未对不起过他,从接手冯家死士,就将他提拔起来,一直重用于他,他还背叛我……”
“你以为自你说出提供名单,就把你带出来,是为了什么?”元州挑眉:“而且,你不会认为冯家拐了那么多人,只有冯大一个为我们做事吧……”
“还有……”元州顿了一下,眼神上下打量他,好笑道:“你都把冯家留有后手,李淮当皇帝,天会塌了,扩散的人尽皆知,且各位大臣们还都深信不已,安王的皇位怎么还会坐不稳呢?”
各位大臣为了朝纲稳固,也得推着褚源做皇帝,解决冯家,或者说永康一系留下的烂摊子。
李留一愣,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进了一个怎样的大圈套。
先利用夏娘的药,让他情绪崩溃,行拉所有人同归于尽之事,然后利用他不想让所有姓李的好过的心理,引导他搞宫变杀了李昊,把冯家死士的底揭开,毁了李淮当皇帝的可能,最后又借着他的同归于尽行为,让夏娘对他彻底失望,顺理成章的在不伤害他们家人感情的情况下,杀了他为夏枢报仇。
最后的最后,还要把所有真相都揭露出来,让他看着高高在上的褚源胜利在手,自己一切所望皆成空,还成了垫脚石。
杀人诛心,最狠不过如是。
李留从来不知,褚源竟然了解他这么深。
也将他利用以及摧毁的这么彻底。
李留想明白后,哪怕知道现在表现出任何痛苦都是着了道,让这些人爽,但还是绷不住,彻底崩溃了,捂着耳朵啊啊乱叫:“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李褚源绝对不能坐稳皇位,我要他坐卧难安,一辈子不得安宁,要他……啊!”
一声惨叫,血液四溅,崩溃哀凄的大喊声戛然而止。
元州收起刀,敛起眉眼间的冷意,示意手下处理尸体,淡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