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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侯府嫡子 弓翎 24921 字 10天前

“小弟是皇后命,他肯定可以近得了身。”褚眉很坚决:“偷证据可以,下药你换人吧,我怕小弟晚上找我。”

李留:“……”

安王妃又没有死,找你个鬼啊。

他都不知道褚眉是脑袋蠢出花儿了,还是在故意耍他。

想了想,他道:“他又待你不好,抢你的男人,抢你儿子的皇位,抢你爹娘的注意力,你还那么在意他干什么?”

“待我好,我就不用害怕了。”褚眉垂眼:“就是待我不好,惹恼他,恐怕得把命奉上,他才肯出口气。我不至于为个西宫太后,就把命奉上,不值得。”

李留想到她的不上进,忍不住想吐血:“你就没想过,没有西宫太后拦着,太后若对褚洵出手……”

褚眉道:“他有免死金牌,安王也有……都死不了。爹娘还有小弟都去了,世事无常,我现在对亲人就一个要求,活着就行。”

李留:“……”

顿了一下,见李留还欲张口,褚眉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你是安王府插不进去人么,死揪着我?”

李留:“……”

还别说,真就这个原因。

安王府铁桶一块,他的人根本安插不进去,唯二的缺口是褚眉和她二婶。

而她二婶,张口就是不懂,全听眉子的。

一家子蠢驴。

李留想想就窝火。

他沉默着,想着自己这么多年被毒/药折磨的痛苦,人不人鬼不鬼的,若安王这个仇人没享受到同样的折磨,他怕是死了都咽不下这口气。

谁叫李旭和李茂都被刺杀,死的突然,只有他还活着呢?

这是他该的!

最终,李留盯着褚眉的脸,沉沉开了口,说道:“若是安王妃没死呢,你敢不敢下毒?”

…………

夏枢这边也迎来了一丝变化。

“她要我发誓保密今日的事。然后把我带到小皇帝的寝宫下面,那里有个密室,里面好多镜子,不知怎么搞的,竟然通有热水。她让我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趁着小皇帝午休,把他带入密室,让我陪着玩了一会儿。”红杏和他们说起跟云香走后的经历,说道:“小皇帝瘦了好多,见到我就哗啦啦掉眼泪,估摸着云香交代了,他没敢哭出声,和我玩了一会儿,就在怀里睡过去了。后来云香就把他抱上去了。”

红杏唏嘘:“那么小的孩子,太后怎么忍心呢?嗓子哭的都哑了,几乎说不出来话,也不让见见生母。说是养母,还不如一个宫女对孩子好。”

“她以前也怀过一个儿子,天天盼着,念着,八个月的时候,李茂的侧妃撞到她,给弄掉了。”红雪道:“她伤了身子,之后再没怀过,对孩子就很讨厌。”

“那李茂有没有处罚那个侧妃?”红杏好奇。

红雪点头:“处罚了,小惩大诫。”

红杏:“怪不得她恨呢,如果我夫君如此,我也恨。”

红雪:“是她先给那侧妃的儿子换药,致使侧妃的儿子一岁夭折,侧妃悲痛欲绝,下楼梯的时候滑倒,撞了她。”

红杏:“……”

好复杂!

红杏赶紧转头看向夏枢:“王妃,王爷的后院千万得把控住,莫再进人,太可怕了。”

夏枢也觉得可怕,对红雪道:“以后不仅要和我们讲,也要多跟王爷讲讲李茂后院的事情,让王爷长长见识。”

红雪:“……”

王妃好逗。

三人闲聊着,红雪在李茂后院见过很多事,夏枢和红杏经常听的一愣一愣的,开了不少眼界,时间就这么慢慢的消磨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绿玉没再下来找夏枢听墙角,云香倒是又来找红杏去哄了小皇帝两次。

第三次,夏枢提出一个多月没洗澡了,想和红杏一样去那个有热水的密室里洗个澡,云香犹豫了一会儿,竟然同意了,打开密室门,放他们进去了。

然后就在洗澡的时候,夏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小细节。

密室的四角均安有拳头大的夜明珠,把整个密室照的亮如白昼不稀奇,稀奇的是它的镜子不止是墙上有,顶上也有,洗个澡,四面八方都是各个角度的自己,清晰的连夏枢都不敢抬眼,一见镜中的自己,就觉得羞耻,不好意思。

当然,最奇怪的是,夏枢在已经褪色的绛色纱帐大床下,看到了长公主的画像。

空荡荡的密室中,与人有关的,唯有一张画像,怎么想都诡异。

是长公主在密室中住过?

还是有人在密室中挂了长公主画像,有事没事看看?

只是想一想,都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夏枢便压下了思绪,不再多想,等洗完澡,便与红雪、红杏离开了。

之后小皇帝哭的次数减少,云香也不再找红杏去见小皇帝。

逐渐的,云香送饭的时间越发不准时,时间慢慢变得模糊,三人就有点拿不准过去了多少日子,只能粗略估计是二月上旬、中旬、还是下旬。

大约是二月下旬的时候,有一日,夏枢他们从小皇帝寝宫下面经过,竟然听到了小皇帝咯咯咯的大笑声。

夏枢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听到了阿姐的声音。

只是想要再多听听,判断一番,那声音就模糊了,似乎远离了。

“王妃,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红杏情绪很沮丧。

长时间的待在逼仄阴暗的环境里,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人就容易陷入焦躁、不安,再严重,可能就会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和脑海想象。

“快了!”夏枢这么说。

褚源说过,高溪会带人一月初到达京城,高景则是二三月份,时间上应该差不多了。

夏枢对褚源很信任。

然而那日云香来送饭的时候,竟然少有的说了外界的消息,她面无表情地道:“安王中毒了,现在正在太医院抢救,什么时候醒来,不确定。他临昏迷前说,立你儿子为世子,若他不行了,就着你儿子继承王位。”

夏枢一愣,整个都懵了,腿脚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王妃!”红雪和红杏忙一把扶住他,慌张地拍他的脸,意图使他回神:“你别吓我们,王爷会没事的。”

然后红杏一把扑向云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道:“云香姐姐,看在我帮忙哄小皇帝的份上,告诉我们王妃,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他一个人在这里担忧,会疯的!”

红雪也忙去求:“告诉我们,王爷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突然中毒不醒,到底是谁下的毒啊!”

夏枢张了张嘴巴,面色苍白,神情无助地看着云香,嘴巴开开合合张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王爷他……谁在害他?”

云香耷拉着眼皮,对他们的痛苦哀求漠不关心,只冷淡道:“好好享受活着的日子,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小皇帝呢?”夏枢嘴巴张了张,追问道:“他能活下来么?”

“他是皇帝,你说呢?”云香突然冷下脸,生气地瞪着他,仿佛他这句话罪大恶极。

半晌,在夏枢迷茫痛苦的表情下,云香阴沉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砰地一声摔上门,走了。

等云香脾气极大地离开后,三人对视一眼,收敛了表情,擦了泪水,安静地坐了下来。

“王妃,王爷没事吧?”红杏问夏枢。

刚刚扶着夏枢的时候,夏枢捏了两人一下,两人就懂意思了,在云香面前表演起来。

现下人走了,开始问起情况来。

夏枢摇了摇头,冷静地擦掉眼角的泪花:“没事。”

褚源解随心的时候,服有九重莲,药效只要没过,就会百毒不侵。

夏枢刚出生的时候服过九重莲,一二十年过去了,药效估计都不剩什么,他中迷药的时候还会比旁人醒的早。

褚源的药效,没个几年散不了的。

夏枢不担心褚源中毒,他只困惑于他的策略,以及谁给他下的毒,对方的策略。

是太后下的毒么?

高景和高溪按时间,差不多应该都到了,褚源没有直接走逼宫的棋,而是现在这样佯装中毒,是在做什么,将计就计么?

云香虽然没暴露什么外界信息,但她说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想来是认为太后用不着他们了。

而用不着他们,是觉得褚源要死了,没必要折磨他们了,还是太后不需要李朝国运好,她要改朝换代了?

刚刚夏枢故意提起小皇帝,云香大发脾气,应该是后者吧?

那褚源呢?

他是在等太后行动么?

而太后,改朝换代之事怎么的也该准备个几年,先把禁军握手里,慢慢控制地方守军,待军队全部在手,哪怕宗室反对都无用——这才是改朝换代的正确做法。

她怎么突然就行动,搞得那么仓促,看着像头脑一热决定的。

是发生了什么事,迫使她这么快就采取动作的么?

还是说,她不懂前朝政事,被人忽悠了?

夏枢揉着眉心,慢慢思考。

总觉得现在这盘棋,不止是褚源和太后在下。

而夏枢这边,面对这种乱局,如何自救?

褚源中毒,太后已出手的话,应该不会再对褚源玩虚情假意、欲擒故纵的那套,让他去听和褚源的墙角。

挟持云香或者绿玉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时间紧急,万一哪一日之后,云香不再下来送饭,他们有可能直接饿死在地下,还未能把具体所在位置传出去。

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了。

而褚源只要知道他活着,应该能猜到他可能被藏在密室里,他会怎么做?

他应该会安排人各处探访!

夏枢不由得想起之前经过小皇帝寝宫下面听到的颇似阿姐的声音。

小皇帝已经许久没大哭过了,云香也没来找过红杏,是阿姐来了,还是云香找了一个声音颇似阿姐的女孩在哄小皇帝?

夏枢还是倾向于皇帝寝宫里那个颇像阿姐的声音就是阿姐的,不然小皇帝不至于一下把红杏抛到了脑后。

除了亲娘,应该没谁有这么大魅力。

毕竟云香照顾小皇帝那么长时间,都压不住红杏一张脸的吸引力。那个能把小皇帝注意力全部吸引走的,应该不止一张脸、一把嗓音,就是亲娘本人。

阿姐,是不是褚源安排进来的?

她能不能从小皇帝嘴里挖出来地下的秘密?

每次红杏去哄小皇帝,夏枢都交代了红杏,和小皇帝多次强调一个词汇或者物件,比如五毒长命锁。

小孩子分不清现实与想象,记忆力容易混乱,再加上年纪小,说不出来一句逻辑通顺的话,很难给大人提供有效信息,但要是一直给他强调某个东西,他只要接触到相关词汇或物件,就能引出相关记忆。

夏枢曾送过小皇帝两副特意打造的金银长命锁,这是一对非常特殊的礼物,夏枢寄希望于小皇帝被触发记忆时,提起相关词汇的时候,有人能联想到他。

现在阿姐来了,夏枢不知道自己的策略能不能起效。

他要再加一些筹码。

夏枢边思考,边做计划,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想好。

他看着红雪和红杏,说道:“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分头行动。白日睡觉,晚上我去太后那个宴会厅下面守着,你们两人去小皇帝寝宫下面守着,听听动静。如果听到阿姐的声音,就敲上面的地板。”

红杏对他的安排没意见。

红雪则道:“王妃,寝宫下面我一个人过去,红杏陪着你去宴会厅下面。地道里岔路口太多,得保证你的安全。”

“你不是害怕么?”夏枢道。

红雪笑了笑:“也就和王妃待在一处的时候才有心思想自己会不会害怕,真分开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王妃不用担心我。”

夏枢也没坚持,掏出匕首给她:“你拿去,注意路上记号,若找不到回来的路,就站在原处别动,我和红杏白日去寻你。”

事情就此说定。

三人便不再说话,用了饭之后,便躺在床上,酝酿睡眠,打算白日睡上一觉,晚上就开始行动。

第348章 【VIP】 …………

太后这里, 没有想象的轻松。

寝宫中,她看着李留,皱紧了眉头:“为什么没有经过哀家的准许, 就给安王下毒?”

李留站在榻前, 神色坦然地道:“他死了或者废了,北地军群龙无首,我们好安排人进去!”

太后不理解:“我们现在哪里有人!培养、拉拢军中将领,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在废了他,长公主背靠燕国公府, 有武将人脉, 抓住机会安插自己人,冯家之前在军中还有旧人,抓住机会往上爬, 得利最大的是李旭的儿子李淮。”

李留手中有汝南候养的死士, 早就想把他们安插进入北地军里重要位置上, 可不愿一直等下去。

他不以为然:“只要太后在几日后的清明节祭祀那日,拿下李淮和长公主, 他们死了,自然也得不了什么利。”

太后明了他的意思,脸一下子沉了下去:“你在逼哀家动手?”

李留大方承认:“臣是担心安王爬上了太后的榻后, 太后会舍不得动手,就先出手对付了他。”

太后神色缓了缓,但还是很不满:“那也不用那么着急, 本宫可从来不是会心软的人。”

李留心道, 你是不会心软,但这么玩下去,就冲那夫妻俩的运气, 最后谁玩谁都不一定。

有些人折磨着玩玩可以,有些人就该一刀戳死,挫骨扬灰,不给尸体一点呼吸的机会,比如安王妃。

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能跳出来诈尸。

不过,他知道眼前这个蠢女人不会听。

之前劝说了无数次,她都不以为意,只说快了。

然而两个月都快过去,安王妃还好好的活着。

李留等不及了。

他要在异族和谈队伍到来前,掌握住李朝大权,为父报仇。

太后这女人太蠢了,以为自己在李茂后院里处置几个女人和双儿,在宴会厅杀几个婢女就是有能力掌权,能呼风唤雨,把别人玩于鼓掌之间。

殊不知,父兄没本事,李茂又死了,李昊还小,朝堂根本没有人把她当回事。

李留压下心中的不愤,随口安抚道:“安王那毒,死不了人,顶多是废了,以后醒不过来,醒来也成傻子。太后若想玩他,待解决了长公主和李淮,一切安定下来,就把他拴在寝宫里,做你的狗。”

太后没有觉得多好,皱眉:“还是太莽撞了。现如今禁军近乎掌握在李云霁手中,长公主如何动得了。要动她,起码等冯伺把禁军夺回手中,才稳。”

李留却不同意:“成大事就该肝胆过人,祭祀那日,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们两人下毒,就像对安王那样,李云霁就是掌着禁军又能如何。长公主拿李茂的死威胁你我,她不能留!”

太后手里同样握有长公主的把柄,只要她不动,长公主也不敢动。

李留的话并没有打动她。

她道:“哀家知道你和姓李的都有仇,但事情需要一步一步来。待冯伺拿下禁军,你我培养出足够的军事人才,再去动他们也不迟。左右他们怕担上谋朝篡位的名声,就算有野心也不敢动,何必那么着急。”

“安王出事,长公主和李淮的势力会越来越大,直至再也控制不住。”李留催促道:“臣请太后同意清明那日行动,拿下长公主和李淮。”

太后:“……”

这些李家男人,各个自命不凡,目中无人,自己还是太后呢,他都敢先斩后奏,专断独行,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太后深觉把这些男人都搞死,把李朝改为陆朝的畅想很有必要去推动实现。

她咬牙忍住怒火:“哀家考虑考虑!”

…………

太后要被李留气死的事,夏枢还不知道。

深夜,他与红杏穿过曲曲折折的地道,在一片漆黑中到达了宴会厅下面。

踩着木梯,红杏耳朵贴在地板上听了听,外面一片安静。

“王妃,王爷真的会安排人过来么?”红杏疑惑。

夏枢吹熄只剩短短一截,非常珍贵的蜡烛,与她一起踩在木梯上,抬眼望着地板,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他是换位思考,觉得若是褚源被人藏起来,嫌疑人还两次都和他同一个地方讨论这件事,说些似是而非勾引他的话,他一定会来检查这个地方。

不是他了解这人,而是人都有炫耀心理。

他记得书中说,杀人犯通常都会返回犯罪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笑看围观者或惊恐或疑惑,被自己耍的团团转,获取心理上的快感。

太后抓了他,有意无意的,都在炫耀。

炫耀他们夫妻俩被她耍的团团转,彼此近在咫尺,一个求救无门,一个不知另一个就在旁边,只能干着急。

褚源在大理寺任职多年,接触过不知多少案件,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到这一点。

不过无论怎样,夏枢都不会放弃一丝褚源会来宴会厅查探的可能。

褚源现在在宫中装中毒,如果要趁着太后放松警惕,查探他的藏身之所,估计今晚就会行动。万一他们两人想到一处,褚源亲自或者是安排人来了宴会厅,他们就有救了。

“先等等看。”夏枢道:“你注意听着,一会儿换我来。”

地下虽然冬暖夏凉,但也只是相对来言,实际上冬日晚上的温度也低的很。

夏枢与红雪来的时候,把被子背来了。

两人坐在梯子的最高处,弓着腰,裹着被子,时不时的轮流侧着脑袋,把耳朵别扭地贴在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往日的作息习惯让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之时,夏枢隐约听到了几声沉闷的敲击声在耳边炸开,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揉了下眼,把耳朵紧贴地板又仔细听了听,这次过了很久,却什么也没听到。

不确定刚刚是不是幻觉,他推了推旁边靠着他,已经睡着的红杏:“红杏,你听听,是不是有动静!”

说着话,他又把耳朵贴回了地板,这次过了两三息,地板上突然又响起了声音,不过比刚刚在耳边炸开那种,要小的多,也模糊的多。

不过仅此,也让红杏眼睛一亮:“是,听到了,是有动静!”

她猛地看向夏枢,眼中闪烁着喜悦。

两人对视一眼,心脏都狂跳起来,赶紧又把耳朵贴回地板上,仔细听了会儿。

这次非常确定,是有敲击声,而且不是窗户被风吹开撞到墙的那种声音,是没什么规律,且一直在移动的,时近时远,就像有人在屋中不同地方敲击一样。

“会不会是王爷派来探查的人?”红杏看着夏枢,眼含期待,手都激动的有些发抖。

夏枢也有些手抖,是紧张的。

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唇,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想了想,中指微弯,“叩叩叩”,敲击了三下地板。

红杏见他动了,忙也跟着,弯曲手指,尝试着叩了三次。

然后两人耳朵便贴在地板上,听着动静。

很快,地上又响起了比刚刚更响的敲击声,且比刚刚更近更急促。

显然对方听到了他们的动静,正在判断他们的位置。

夏枢和红杏对视后,忙曲起手指,“叩叩叩”敲击了起来,一直没有停。

直到头上面,响起了响亮的叩击声,夏枢与红杏才停了下来。

“褚源?”夏枢尝试着喊了一声。

因着殿外都有值守的禁军,夏枢不敢喊太大声,怕动静太大招来人,地板上的人若是自己人就危险了。

他只是压着嗓子,低低地喊了一声,还以为隔着厚地板,对方不一定能听到,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到咚咚两声撞击。

对方似乎是在砸或者撬地板。

夏枢心中一惊,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砰”地一声闷响,似乎是大殿的门被大力打开了,然后就是侍卫的厉喝:“什么人!”

随即头上便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的“铿铿”声,逐渐远去了。

似乎是那人逃出了大殿,侍卫们都去追了。

夏枢心中发紧,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自己人,奇怪他怎么那么莽,也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还有,此次探查若是被发现,宴会厅以后估计会被严加看守起来,情况就很不妙了。

他深吸了口气,把担忧压下,打算实在不行,就再找办法。

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多待,正要与红杏离开,就突然听到头上又传来三声坚定又响亮的敲击声。

他一愣,想了想,又把耳朵贴到地板上,曲起手指叩了三下。

对方立马又回了他三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敲完之后,他似乎听到“等我”两个字,之后上面便再没声息。

“是两个人么?”红杏有些惴惴,小声问夏枢。

“可能。”夏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希望其中有一个是自己人,能顺利出去。

他心中既慌乱又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对红杏道:“咱们赶紧回去吧。”

事情若闹起来,太后说不定会安排人下来探查他们。

若探查他们时,他们不在密室里待着,也会麻烦。

事实也确实如此。

红雪回来时,不知是个什么时辰,还没说晚上的情况,云香就气势汹汹地到了,黑着脸,一脚踢开了他们的门。

咣当巨响,一下子把脑袋昏沉的夏枢、红雪、红杏三人都给震清醒了。

“你们昨天晚上去宴会厅下面了!”云香开口就是质问,是陈述,而不是询问,脸色非常难看。

夏枢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装作才睡醒的样子。

尽管脑子有些困顿的迟钝,人已经谨慎回了话:“发生什么事了么?”

然后打量云香空着的手,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今日没饭么?”

“不老实还想吃饭?”云香冷冷一笑:“做梦呢你!”

红杏此时也清醒过来,嘴硬道:“我们哪里不老实了!”

云香:“跑到宴会厅下面,向刺客传递消息,你敢说你们老实?”

夏枢心中一紧,脸上却一脸茫然的样子:“刺客,什么刺客?”

“你们就装吧,以为能骗得了谁。”云香脸上讥诮:“外面是人是鬼都不清楚,就敢乱给信号。若不是太后把你们关在地下,昨晚没叫刺客找到机关在哪里,进入地道,否则你们早死了几百遍了。三个蠢货!”

夏枢和红杏一愣,对视一眼,问道:“什么意思?”

往常这个时候,云香是不会回答的,夏枢也没指望她回答,正想着怎么套她的话,孰料云香竟是直接说了:“长公主派了三个死士进宫,刺杀太后和皇上,还要找到你的藏身之处,把你也杀了。昨晚三个刺客,跑了两个,抓了一个,抓到的那个,审问出来,说是要把你找出来,趁着所有人以为你死了,悄无声息地取你性命,让你人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世上。他说听到了你们给的信号,正要尝试撬地板时,被发现了。你们得感谢太后生气,只是饿你们一日,若不是她不想如长公主的愿,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死祭。”

夏枢没想到第一个敲地板的竟然是要杀他们的刺客,心中不由得有些茫然,不知第二个又是什么身份。

听她说已经审问出来,便没再去否认昨晚在宴会厅下,只疑惑道:“长公主知道我活着,还在地下?”

“这地下密道就是先皇去世后,我跟踪她进入皇帝寝宫,才发现的,你说呢?”云香脸上有什么晦暗之色一闪而过。

夏枢沉默,半晌,他不理解道:“我与她无冤无仇,她还嫁了我二堂叔元英,为何要杀我?”

云香嗤笑:“你可真没有自知之明,你头上的皇后命传言,让多少人想杀了你,你自己没数么?”

夏枢问:“她想做皇帝?”

云香淡淡道:“她想扶持李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的皇后命,除了安王及拥趸,没人会喜欢。凡是有野心的,都不会想让你活着。”

夏枢再次沉默。

良久,他抬眼,说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今日说了这么多,是有事想求我么?”

云香一怔,随即冷笑:“脸大如盆,你还是先护住你自己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

夏枢却看着她的背影,不紧不慢说道:“你的嘴巴很硬,也很紧,若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你不可能与我漏这么多事情。”

顿了一下,他试探着问道:“你是在为小皇帝打算?”

云香身子僵了一下,却没回头,脚步只是略顿了几息,就直接大步离开了。

云香走后,三人都有些蔫。

红杏泄气道:“王妃,昨晚那人不是咱们一伙儿的啊,那岂不是白等了一晚上?而且那人也太可怕了吧,竟是要杀了咱们,长公主在干什么,她不怕燕国公府和她决裂啊!”

“不一定是长公主的人。”夏枢捏了捏眉心。

红杏一愣,忙坐直了身体,问道:“那会是谁?”

夏枢摇了摇头,诚实道:“不知道。”

红杏:“……”

红雪:“……”

夏枢道:“长公主既然知道有地下密室,皇帝寝宫还有机关,想杀我,不至于安排人跑到宴会厅那里找入口,还很粗糙的去撬地板。”

那人像是第一次接触密室,并不知道有机关存在,才会下意识想暴力破坏。

红杏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升起希望:“是王爷么?”

夏枢也说不好。

红雪见夏枢茫然,就说道:“昨天晚上的刺客是真的,太后那里不清楚,皇上应该是被刺客刺中,受伤了。”

夏枢一惊,想到那么个小孩子,忙问道:“受伤严重么?”

“听着不严重,像是受惊过度。”红雪顿了一下,说道:“奴婢确实听到了眉子小姐的声音,还有名字。不过声音很小,很模糊,听着动静,是小皇帝受惊后,一直大哭不停,有人叫她进寝宫安慰。”

她道:“当时寝宫人特别多,听说还增加了守卫,戒备森严,奴婢为求稳,便没有动。等了一段时间,小皇帝不哭了,眉子小姐却又被云香请了出去,奴婢就退了回来。”

“那就不是王爷的人了。”红杏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红雪却道:“若真是长公主安排的刺客,太后不会咽下这口气。”

夏枢相信她的判断。

想了想,道:“她采取行动的话……按她的习惯,清明祭祀那日?”

…………

褚源这边,也在讨论这个事情。

“李留好一招嫁祸。”高晨穿着禁军衣服,与褚源一同站在颓败、寂寥的东宫大殿里,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清明那日就热闹了。”

夏枢那里不清楚时辰,褚源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漫天星辰,现在还是凌晨时分,夜空黑暗。

他穿着黑色夜行衣,离远些看,几乎与夜色相溶。

他看着荒凉、残败的东宫大殿,说道:“李留不仅是嫁祸长公主,他还另安排了个人,想找到密道,杀了王妃。”

高晨一愣,既而反应过来:“王爷刚刚在宴会厅,碰到李留的人了,也在找密道入口?”

见褚源颔首,高晨脸上瞬间染上怒意:“这个畜生,王妃与他无冤无仇,是他们父子绑架王妃又自食其果,得到报应,怎么还没完没了,阴魂不散了!”

“他睚眦必报。”褚源淡淡道:“他一直忽悠陆家几个,说和谈可以降低我在军中的威望,慢慢削掉我在军中的影响力,让陆家及拥趸一力主张和谈。但他阿爹死于异族人之手,以他的性子,不会放过异族人才是。”

高晨眉头微蹙:“王爷怀疑他……”

褚源道:“索南说,异族大汗和王子们身死后,他们就想退兵,是汝南候的手下找到他,为他们提供粮草、武器,劝他继续打,说还有宝藏,只要他们打,宝藏就是他的。”

高晨打仗的时候留守京城,并不知道许多细节,只知道王夫人意外掀了汝南候在山沟里的老窝,那里养了一大批死士,还藏了很多武器、粮草以及金银财物,据说这些东西当时都是由李留掌控。

此时听王爷提起两者联系,只觉肺都要气炸了:“这个烂人,他恨皇室就恨吧,竟想要李朝和异族人闹个天翻地覆,两败俱伤,简直枉生为人!”

褚源抬眼望着天空中不停闪烁,散发着微光的星子。

重生初始,他心中的暴虐不比李留的少。

他也想让李朝皇室倾覆,把那些高位的人全部拉下来,失去他们最想要的权力,痛苦一辈子,以报父母被杀的血海深仇。

他那个时候眼盲,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登上最高位的机会,想着若是因复仇让朝堂内乱,导致李朝还像上一世那样打不过异族人,北地血流成河,他就赔上一条命,与李朝共存亡。

但是夏枢来到了他身边,他那么穷困,那么渺小,但也那么活泼开朗,那么光明灿烂,像个浑身都是希望的小太阳,散发着用不完的光明与能量。

他说,想要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想要阿爹能找到阿娘,不再夫妻分离二十多年,所以他想要太平,希望所有人都不再因战乱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褚源突然就想去改变一些事情,尽自己的全力,能做多少是多少,绝不后退。

现在,异族人暂时败了,没有一段时间,缓不过来。

李朝皇室内部的争端,也到了收尾的时候。

他的心中却一片空茫。

他多么希望他的小坏蛋现在就出现在眼前,被他抱进怀里,把空茫的心填满,重新有力的跳动起来。

“你说,地下那么冷,他有没有冻到,饿到,是不是又受了很多苦?”褚源突然开口。

高晨心中还想着李留,胸中怒火滔天,猛地听到自家王爷这么一句话,愣是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等看到王爷那双日常冰冷慑人的眼睛里,似乎有痛意闪过,才反应过来王爷说的是王妃,忙低下头,当做没看到主上刚刚那一瞬的失态。

好在他的主上也没为难他,沉默良久之后,他听到了对方已经冷静下来的话语:“清明那日,按计划行事!”

高晨应是,想了想,劝谏道:“今日之后,宴会厅恐怕会被加派人手,严格巡逻值守,王爷不可再亲自涉险。机关在何处的事,还是由属下安排人去查探吧。”

褚源却否了,道:“不必管宴会厅了,直接让褚眉探查皇帝寝宫!”

收到尸体的那天晚上,褚源就潜入皇宫,探查了宴会厅。

当时时间紧,他太过着急,匆匆查过日常最容易建暗室的几个位置,没有听到回音,也没发现暗室,还以为关押夏枢的密室在别处,就匆忙转移了目标。

皇宫中近万间房子,没有一点线索,只挑重点查,都花费了太多时间,还折了好几个暗线进去,没有查到一丝夏枢的痕迹。

褚源冷静下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宴会厅最可疑。

昨晚,他决定再试一次,这次要一寸一寸的查过。

谁知刚进大殿,就见到有人鬼鬼祟祟的也进了来,对方目标明确,蹲在地上,四处敲击。

那人敲了很久,也同他之前一样,什么也没发现,就在快要放弃时,地下传来了声音。

后来那人兴奋之下,弄出大动静,被侍卫发现,逃离了大殿。

褚源则从黑暗中走出来,收获了来自夏枢的回应。

没错,虽然没看到人,但狂跳的心脏让他一瞬就确定了地下的那个是自己的小坏蛋,是自己的宝贝夏枢。

褚源也一下确定了,地下应该是一个密道入口,地板应该很厚,空间可能不大,夏枢并不是一直住在那里,所以之前的探查,没有回音,直到夏枢出现。

想通之后,褚源就知道,这么个密道,应该还有别的出入口,且李倓寝宫下面应该就有。

因为李倓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建这么个逃命或者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的地方,不会不在自己的寝宫下面做一个出入口,以防万一。

高晨很快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说道:“眉子小姐的安危……”

褚源平静地道:“等着别人救,不止她,她儿子的命都保不住。”

高晨瞬间闭了嘴。

褚源看他一眼:“交代她过后,就出宫吧。”

说完,便踏步走进了黑暗。

…………

夏枢这边,一顿饱睡补眠之后,三人就开始了饿肚子。

脸色白如金纸,冷汗犹如雨下,胃里抓心挠肺的疼,难受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刀。

“出去之后,我再也不想挨饿了。”红杏眼中泪水滚动,捂着肚子,人难受的弓着腰,拿着一团被子塞到自己腹部,使劲摁着,才叫自己好受了些。

她没经历过饥/荒,爹娘重男轻女,不叫她吃饱,打她,人瘦骨伶仃的,但恨不得啃土的那种饥饿,她没经历过,所以也比夏枢和红雪更耐受不住。

夏枢和红雪两人饿的浑身无力,胸闷气短,连话都不想说。

不过饿肚子这事儿不能总去想,越想越饿,越想越抓心挠肺,情绪失控起来,人是会抓住什么都想啃两口的。

夏枢试图转移注意力,道:“等出去了,我要洗个大澡,洗的干干净净的,好好抱一抱两个崽崽。他们现在估计能开口说话了吧?”

“再过两个月应该可以。”红杏被转移了注意力,擦掉泪花,说道:“我婆婆说,婴儿大约十个月大可以开始说话。我家的那两个,现在快周岁了……希望我还有机会可以见到他们。”

说着,她眼中的泪水又汇集了起来,想想往事,就有些后悔不跌,咬牙道:“当时就该和那一对老畜生拼了的,哪怕不要名声,也好过现在离孩子那么远,死了也见不到最后一面。”

她说的老畜生是她的一对爹娘。

“再往深处想一想,当时拼一把,现在除了临死见不到孩子,没看到他们长大,也没什么遗憾。现在这样,我都怕我死了,他们去和我公婆抢孩子,抢我的钱,再虐待孩子……想一想都后悔死了!”红杏越想越气:“我当时在怕什么,躲什么,就该直接上去干他们啊!”

红杏捶胸顿足,越想越崩溃:“我这次要是死在这里,估计想想他们,就得气诈尸,让我死都死不安生!”

夏枢:“……”

红雪:“……”

“那就坚持住,努力活下去。”红雪人饿得有些木呆呆的,说话有气无力:“别死啊死啊的挂嘴上,不吉利。”

红杏想一想那一对爹娘,精气神竟神奇的恢复了不少。

她抹掉眼眶溢出来的泪花,不再沉浸于负面恐慌情绪,有心情去关注旁边的王妃和红雪了。

见红雪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道:“我想一想爹娘,就好了很多。你要不想一想顾达顾举人,想想等你死了,他移情别恋,没过两年把你忘了,升官发财娶小老婆,恩爱白头,把所有好的值钱的都给她,他却只让你陪着吃过苦……这么想着,你会不会想把他吊起来锤一顿,会不会就精神好一些?”

夏枢:“……”

红雪:“……”

夏枢看了一下红雪面无表情的脸,嘴角抽了一下,道:“顾举人与你爹娘不一样……你应该问她,如果顾举人被同乡排挤,仕途不顺,落魄潦倒,此生唯念她一人,孤独终老,她会不会精神好一些?”

红杏忙扭头,震惊地看向红雪:“不至于吧,红雪,顾举人没那么坏啊,你把他想的如此倒霉,还越想越精神……什么仇什么怨啊!”

红雪:“……”

她都无语了,王妃居然拿她开涮,旁边还一个捧哏的。

她想了想,面不改色地把问题抛了回去:“那王妃呢?王爷怎么样,王妃会精神起来,想去斗一斗?”

夏枢也只是逗乐转移大家注意力,让大家都好受些,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不是只会拿别人开玩笑,自己开不起玩笑的人,红雪既然问了,他就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

不过想完,他发现好像无论褚源未来如何,他都没什么遗憾,没有什么一定想去完成,也没因此产生怎样的斗志。

他相信褚源会不遗余力的救他,自己也会拼尽全力求活。

若是成功,皆大欢喜。

若是不成功,他活着的时候,得到了褚源全部的、完整的爱,同时也倾尽全力付出,把自己所有的爱恋给了褚源,两个人之间相互珍惜,没有亏欠,也没有遗憾……

夏枢想到这里,诚实地摇了摇头,笑道:“想不出来什么。”

红杏惊讶:“不会吧?如果王爷将来更进一步,移情别恋,新娶别人,把位置传给别人的儿子……”

夏枢笑了笑:“不说假设的是我已经不在了,担心这个无用,就说那位置……”

他挑眉,嘴角挂着坏笑,逗她道:“是说传谁,谁就一定能得的么?”

红杏目瞪口呆:“!!!”

王妃霸气!

红雪见他把红杏逗得一愣一愣的,面无表情地道:“若王爷落魄呢?”

夏枢敛起笑:“他落魄……结局不外乎一种可能,命没了!”

红雪一怔。

夏枢却又笑了出来,很是洒脱:“王爷与我是一样的,若是落魄,命很快就没了。我们都会尽全力活下去,也让跟随我们的人有机会活下去。活着的时候,珍惜彼此,死了的时候,就没什么遗憾。人生意外太多,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会不会没机会与挂念的人再相见,就在能相见的时候,尽量珍惜彼此吧。”

他看着红雪,意有所指道:“人生太苦了,若总考虑别人或者外界的一些声音,不让自己随心的乐一乐,活着哪还有开心的日子呢,不用总为难自己。”

红雪沉默,没接话。

红杏喃喃道:“是啊,比如侯魁,我总想着,若是能早些遇到他,和他好,就好了!我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也就是嫁给他的那段时间。”

夏枢安慰她:“以后也会遇到其他开心的事的。”

“嗯。”红杏揉揉肚子,皱起眉头:“但还是想先揍太后和云香一顿,出出气,饿死我了!”

夏枢:“……”

红雪:“……”

话题瞬间又回到了饿肚子一事上。

两人压着肚子里火烧火燎的难受,赶紧又扯起新话题,开始了新一轮的转移注意力。

就这么的消磨着,时间慢慢的过去了。

外面日升月落,地底下当然看不见这些,只有云香来来去去好几回,叫三人判断五六日时间又过去了。

期间三人又去了皇帝寝宫下面三次,其中两次都没听到阿姐的声音,第三次倒是听到了,但屋内也有太后的声音,在发火,训斥小皇帝。

小皇帝则是哇哇大哭,一直喊着阿娘,声音非常凄惨。

夏枢他们听到阿姐道歉的声音,似乎是小皇帝没学好祭祀礼仪,总是丢三落四,学了这个忘了那个,太后把阿姐叫过去挨罚,小皇帝就哭的撕心裂肺。

然后太后更生气了,说阿姐挑拨小皇帝和她的关系,要加重处罚,让她跪在外面一日,好好反省。还说两日后,就要清明祭祀,届时小皇帝要是还没学好礼仪,祭祀过程不顺利,就让阿姐再也见不到小皇帝,罚去给太监们洗两年衣裳。

三人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

“孩子那么小,没个定性,学不好不是很正常?祭祀前,太后多带着孩子练练,一步步的引导着,正式祭祀的时候,彼此熟悉,遇到问题就能及时解决,算不上多大的事。干什么这半腰借题发挥,发作眉子小姐。”回到密室后,红杏就发表了一通正义的不满言论。

“眉子小姐在她手下,只能受着这些。”红雪倒是见怪不怪。

红杏叹了口气,语带怜悯地问道:“高门大户的妾室是不是都是这样过活的?”

“是。”红雪神色淡淡道:“主母们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太后这样的,算不得好,但也算不上最坏的。妾侍们,后院日子都很难过。得宠的,可能被其他妻妾针对加害。不得宠的,随时有可能被送给大肚腩、满身臭味、年龄甚至可以做爹或者爷爷的男人,换取利益。就算不被送人,下人们看人下菜碟儿,脾气若不硬,在后院也有受不尽的委屈。”

红杏听的连连摇头:“这都什么日子,以后我闺女长大,一定不会让她给人做妾!”

红雪:“……”

她扫了一眼沉默的夏枢,用手肘撞了撞红杏,向夏枢那里使了个眼色。

红杏才反应过来,心中一慌,赶紧道:“王妃,我不是那个意思,没说眉子小姐……不,我是说了她,觉得她有点可怜,但没说别的意思!”

夏枢见她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都无语了:“……你这样,见了王爷,岂不得把脑袋揪下来,按在舌头上?”

红杏偷瞄他一眼,小声嘟哝:“奴婢见了他,直接闭嘴了!”

夏枢:“……”

红雪:“……”

得了,这就是个怂的,在王府做宫官,纯靠王妃做靠山。

三人的插科打诨,很快就把难熬的时间熬走了。

而夏枢的沉默倒也不是因为被红杏的话戳到了心。

他只是想到了过去的事情。

他们一家子之前对高门大户了解甚少,知之不清,阿姐也无处了解高门妻妾成群婚姻里的酸甜苦辣,抱着不契合实际的想法,选择跟了李茂,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条路上。

想到阿娘说,如果他们这些小辈了解清楚情况后,还愿意做出某些选择,她都会支持他们,给他们最大的自由。但如果他们不了解情况就做出选择,她不会支持,她会让他们先稍安勿躁,把情况掰开讲给他们,直到他们清楚所处的现实以及做出选择后要承担的责任与后果,若是还坚持某项选择,她才会支持。

夏枢再对照着今日之事,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觉得阿娘做的才是对的。

而两日后就是清明,夏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他选择的路,结果可能就要来了。

第349章 【VIP】 …………

各处都在紧绷之时, 留王府中。

李留看着夏娘放在他面前桌子上的瓷瓶,手微微发抖,神色里有紧张, 也有压抑不住的狂喜, 看着夏娘,似乎不敢相信:“解药,制成了?我以后都不用再受随心的苦了?”

夏娘淡淡地嗯了一声:“先前治疗毒疮外伤, 患处已愈,再加上它解完内毒, 你的身体就彻底好了。”

李留眼中瞬间充满了欢喜的泪水, 离开座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夏娘磕了一个头, 脸上带笑, 眼泪却涌出眼眶, 表情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与释然,眼中濡慕与感激之情几乎喷薄而出:“谢谢姑姑, 姑姑就是我的再生爹娘,我会一辈子记住姑姑的治病之恩,报答姑姑。”

“你阿爹拿证据换的。”夏娘撇看眼, 看向门外:“你要谢就谢他吧,不用谢我。”

说罢站起身,就要离开。

“姑姑!”李留膝行几步, 一把抓住她的手, 在夏娘垂头看向他时,嘴巴张了张:“后日清明节,姑姑要带安王世子进宫么?”

夏娘看着他, 沉默几息后,摇了摇头:“安王中毒,至今昏迷不醒,我要翻医书,看看有没有解毒之法。后日安王世子会有燕国公府二少夫人带着进宫,参加祭祀活动。”

“哦。”李留略松口气,安慰道:“姑姑医术高超,安王的毒肯定可以解的,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姑姑不用担心。”

夏娘不置可否。

李留笑了笑,换了话题,道:“清明放假七日,不知姑姑翻书之余,有什么想玩的或者想去的地方,待得宫中之事结束,我可以陪姑姑一起。”

他提议道:“我记得姑姑在安县时,就爱蹴鞠,也爱踏青,若姑姑愿意,我这里可以找一些年轻人,举办一场蹴鞠比赛,陪姑姑放松放松心情。还有我那王妃,虽然粗陋,但也是喜欢热闹之人,我在京郊山上有一温泉庄子,清明节可以让她陪姑姑去泡温泉,踏青,不知姑姑可有兴趣?”

夏娘看他跪在地上,目光殷殷切切,忍不住叹了口气,别开眼。

李留忙道:“姑姑为何叹气,可是在安王府有别的烦心事?若是那里住着不舒服,就搬过来,我这儿正房都是空出来专门留给姑姑的。之前就想请姑姑住下,姑姑却去了安王府,其实我这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不比安王府差。姑姑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会孝顺姑姑,府里的王妃和一众妾侍也都会好好尊敬、服侍姑姑,不叫姑姑烦半点心。”

夏娘闭了闭眼,没有应声,只道:“我要回去了!”

说罢,挣开李留的手,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

屋中,李留跪坐在地上,看着夏娘远去的背影,眼神茫然又痛苦。

“为什么她对我就没有一点好脸色,没有一点点动容?”他低声问冯大。

冯大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夏娘的背影,目光有些晦涩:“许是她在乎安王和安王妃,怀疑王爷对他们下了手吧。”

李留摇了摇头:“在安县的时候,她就如此。”

冯大试探着道:“她如此不识抬举,不若属下找机会杀了她。”

话音刚落,便感觉浑身一冷,抬眼朝李留看去,就对上了他阴森又充满杀机的眼神。

冯大一激灵,冷汗差点没掉下来,忙跪下,头埋在地上:“属下失言,还请王爷责罚!”

李留站起身,冷冷地警告他:“再敢对她动歪心思,本王第一个杀了你!”

冯大身子瞬间趴的更低了,却道:“属下也是替王爷不值。说实话……”

冯大在他的眼神压力下,硬着头皮道:“她送来的药,属下是有疑惑的。”

李留情绪微敛,没有说话,半晌,才目光不定地看向他,问道:“疑惑什么?”

冯大的声音有些抖:“属下怀疑她送的解药可能是毒药。”

李留一怔,随即摇头:“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人!”

夏娘不会行下毒暗害之事。

她若不想救人,直接不治即可,只要她答应了,都会尽全力医治病人,不管这个病人身份如何。

李留对谁都满心防备,唯独信任阿爹和夏娘。

冯大却道:“属下建议找大夫验一下解药,若是无毒,自是无碍,若是有毒,也算是躲过一劫。”

李留瞥了一眼桌子上装着解药的瓷瓶,视线一转,扫向他的脸。

冯大顶着压力道:“属下知道王爷信任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毕竟是安王妃的养母,安王生母的手帕交,为这两人可谓是殚精竭虑,王爷与这两人有仇,难保她不起别的心思,对王爷不利。王爷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

外面各人的纷扰夏枢尚不知情。

三月初一清明节。

夏枢与红雪、红杏醒来后摸不清楚时辰,一睁眼,就穿上衣裳,简单洗漱,拿着匕首先去了太和殿下面。

清明节皇家要去太庙祭祀,之后还要举办宴会,邀请群臣参加蹴鞠、品茶、观看乐舞等活动,还会赏赐寒食,邀群臣享用。

活动很多,时间也很长,不知道太后会不会在这些活动环节对长公主代表的一派发难,选择用什么样的手段进行。

也不知道褚源在这过程里,有什么计划,会不会现身,最终能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

一切都恍如被大雾遮盖,夏枢却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尽量了解外面的情况,以保证遇事能及时应变,保住三人的性命的同时,寻得机会逃出生天。

密道不通太庙,夏枢他们也去不了,但举办大型宴会时,通常会在太和殿或者太后现居宫殿的宴会大殿进行,这两者密道都有通过,夏枢打算先去太和殿下面看看。

正常来讲,若不邀请女宾,只宴请群臣,通常都在太和殿。

不过夏枢他们到了太和殿下面的时候,却发现上面没什么动静,一片静悄悄。

三人想了想,又移步太后宫殿的宴会厅下面,结果依旧是一片安静。

“是祭祀还没结束么?”红杏侧耳听了听外面动静,询问夏枢与红雪。

红雪摇了摇头:“虽然我没参加过清明宫宴,但哪怕是祭祀没结束,宫人们、乐舞队什么的都会在匆忙地准备,不至于安静成这样。”

夏枢闭上眼,拇指压着太阳穴,其余四指搭在额头上,用力摁了摁,想让脑子尽快冷静下来。

这有点不正常,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事实上,也确实是出了意外。

太庙祭祀的过程中,太后与小皇帝正带着一堆王公大臣进行着繁文缛节的礼仪,结果突然从人群中跳出了一堆刺客,对参加祭祀的小皇帝、太后、还有宗室,甚至大臣无差别攻击。

众人都惊呆了。

等回过神来,就是尖叫着往太庙外逃。

“刺客是怎么回事?”陆国丈一把抓住刚刚被冯伺救下,鬓发纷乱、钗环掉落一地的太后:“不是说宴会的时候动手么,怎么现在就动了,还连着我们一起砍?”

太后整个都是懵逼的。

刚刚若不是冯伺一下将她扑倒,她早被那刺客用刀砍成两截了。

“这不是我安排的人!”太后脸色阴沉。

她一边跑,一边在混乱中,视线扫过被追着砍的小皇帝和安王世子,现在云香正护着小皇帝往殿外冲,安王世子则被燕国公府二少夫人景璟抱在怀里,燕国公的两位少爷一前一后紧张地护着他们一大一小,与刺客对战。

而李淮被长公主拉着手,周围围了一圈侍卫,却根本没有刺客上前,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神情染上愤怒:“李渝,你要干什么,造反么?”

第350章 【VIP】 …………

长公主李渝心里也是咯噔的。

前几日她收到过一封太后将要在清明宫宴时下毒暗害她与李淮的密信, 虽不知信中内容是否属实,送信的人是何居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将信将疑地做了准备。

她是打算若信件是真的, 就趁着太后发难,将计就计,把小皇帝赶下皇位, 扶李淮上位。

但她没有计划过在太庙搞刺杀。

眼前纷纷追杀太后、安王世子和小皇帝,却放过了她和李淮的刺客们, 并不是她安排的。

此时听到太后的怒骂, 李渝心中惊疑不定,与李云霁对视一眼。

这是另有人安排?

那到底是谁安排的!

皇宫宫禁森严,将十几个刺客瞒天过海, 埋伏在禁军里, 不是掌管禁军的人不可能做到。

李渝眼睛扫过护在太后身边的禁军统领冯伺……难道是他?

但他是太后的人。

难道刺客刺杀是太后自导自演, 故意嫁祸自己?

只是她刚这样想,一个身穿禁军服饰的刺客就突破包围, 剑尖朝太后心口刺去,剑光凛冽,杀气腾腾, 刺啦一声,划破了太后胸口的衣服——幸得冯伺及时踹开刺客,才叫太后没被一剑刺中, 但过程也好生惊险, 太后吓得脸色大变,人若不是被冯伺紧抓着,恐怕都要软瘫在地。

李渝不由得拧眉, 打消了一些怀疑。

太后经这一刺,怒火更加熊熊,阴沉着脸高声威吓:“李渝,你敢挑起李氏血脉相残,谋朝篡位,就是对不起先皇,付不起李氏列祖列宗!再不停手,束手就擒,别怪哀家不顾先皇情面,替李氏收拾你这个不肖子孙。”

李渝原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计就计,把计划提前,结果听到太后的话,看到对方提到先皇两字时眼中闪过的威胁与轻视,一向明艳的脸也绷不住,瞬间也沉了下去,眼神里卷起滔天恨意与杀意。

敢拿先皇那畜生威胁她!

扫一眼禁军已经包围起来,打算活捉的刺客们。

背后之人要么藏在暗处,要么是太后,不管是哪个,今日这场刺杀都不可能是安了好心。刺客们被捉了活口,嘴里不定能审问出什么话,而李渝他们原本就想发动宫变,已经在皇宫的防卫上做了安排,排查的话,轻而易举就能查出来问题。若是不行动,查出来异常,也脱不了刺杀谋反的名声。

想到这里,李渝一瞬就做了决定,眼神霎时变得狠辣与坚定,朝李云霁做了个手势。

然后在所带禁军的保护下,义正言辞地开了口,高声道:“陆氏党同伐异,倒行逆施,挟天子以令百官,不顾我李朝国威,无视几十年来无数将士付出的鲜血与牺牲,在北地形势大好的情况下,为抹杀将士功劳,对异族人卑躬屈膝,厚颜无耻苟求和平,为向异族投诚,释放率军攻打李朝、下令屠城残杀百姓的异族战犯索南。”

“此中行径,犹甚叛国投敌,如何对得起守护李朝视死如归的北地将士,遭受几十年战乱、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北地百姓,还有李氏雄才大略、爱民如子的列祖列宗们?”

“今日这些刺客并非本宫安排,但身为李氏子女,流着皇族的血,本宫活一日,就绝不允许你陆氏越俎代庖,把控权力危害我李朝臣民一日。”

“所以……”李渝冷冷地扫了一眼围着太后身边的十几位大臣,唇边扯出一个嗜血的弧度:“本宫今日要清君侧!”

“来人呐!”她手一挥,喝道:“把陆氏极其党羽,还有这些刺客,都统统给本宫拿下!”

话音落下,身后立马就有荷甲兵士从院门涌入,手执武器朝众人而来。

太后看着如潮水般冲来的禁军,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一步,喝道:“你们是在谋反!识相的给哀家停手,哀家放你们一马,否则别怪哀家诛你们九族!”

冯伺上前一步,手执禁军令牌,高高举起:“令牌在此,众禁军听令,诛杀判臣李渝及其党羽,违令者,斩!”

李渝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堆被她拉拢的朝臣,大多数是在禁军任职。

他们似是没听到冯伺的话,也没看到令牌,一挥手:“杀!”

刚刚涌入的禁军立马便朝太后等人冲了去,两边瞬间打了起来。

而要避开两波人的乱刀飞剑,朝角落里躲的元州和元定兄弟俩身边也跟了一些朝臣,景政、韩延等人皆在此列,此时他们将抱着安王世子的景璟护在中心,正与三五刺客斗的激烈!

元州一剑挑开其中一个攻击景璟和安王世子的刺客,扫了一眼已经打起来的两群人,眉头微皱:“叔母这是……”

他身边的元定知道他想问什么,拿着从刺客手中夺来的匕首,正与一个刺客斗的你来我往,神情平淡地道:“她说若是失败,叫你我护着元宵。”

元州前几日才从平远镇回来,哪想不过是一年未见,从前与世无争、养尊处优的长辈就出乎意料地干了件要命的事,心绪的复杂一言难以蔽之:“她这又是何必。”

李淮是李旭的儿子,李旭与汝南侯一起暴毙而亡,汝南侯的几个儿子还犯了勾结异族人意图谋朝篡位的罪,朝堂势力早就被李茂清算干净。李淮现在除了被长公主收养,什么都没有。

李昊是李茂的儿子,若李茂成功登基,皇位铁该他继承,但李茂却在登基前暴毙而亡,他有弑父杀兄的传言,势力之前因为盐铁案以及王长安贪腐一事,也被清算过,还为了脱身,拉了一串后宅姬妾的娘家顶锅,因此李昊身后除了太后娘家陆家以及新拉拢的一些庸臣,也没什么势力。

永康帝一系的两个幼龄孙辈,仔细计较一番,在继承权上竟是没谁比谁更有优势。

当然,同样拥有继承权的还有褚源。不过因着他是宣和太子一系,稍微远了些,再者他父亲宣和太子有巫蛊谋逆罪名,兴隆帝虽赦免他的连带罪责,但总是身上污点,再加上当时北地正在打仗,他一心军务,没给京城一个眼神,一副谁做皇帝都无所谓的模样,京中朝臣就顺势在李昊和李淮之间选择了。

最终,一番仔细衡量,李昊胜出。

不过,李昊登基后,背后的陆氏一得势就猖狂,提拔了一堆小人庸臣,党同伐异,容不得朝堂上出现半丝不同意见,是谁都没想到的。

当然,不管是谁在位,李渝作为一国长公主,还是长辈,都影响不了她的荣华富贵。

但现在这么带禁军逼宫,情况就不好说了。

胜了固然是好,败了必定殒命。

元州左思右想,都觉得长公主脑子糊涂:“李云霁蛊惑的她?”

正常,她根本没必要冒险。

再者,就算叔母想寻求刺激,冒险冲一把,坐拥从龙之功,也没必要推李淮上位。元家有一个皇后命的双儿夏枢,嫁给了同样有继承权的安王,与国公府商量,一起推安王不是更好?

现在身单力薄地与李云霁推李淮上位,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元定瞧着他一边与刺客对打,还一边想着叔母的事,一心两用,不禁有些无语:“叔母哪是他能蛊惑的。你先帮忙把刺客拿下再说。”

随后又提醒了一句:“留两个活口!”

元州却不以为然:“不用,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剑尖刷刷几下,逼退刺客,拐头朝被众人护在中心的景璟交代:“转过头别看,遮好小家伙的眼。”

景璟:“……好!”

虽然已经不怕,但还是转过了眼,手抬起掀开襁褓,仔细检查了一下,瞧小家伙无知无觉外边的危险,还以为是在玩游戏,瞪着纯净明亮的黑眼睛,冲他咧嘴笑的开心,忍不住心里一软,摸摸他柔嫩软滑的脸蛋,压下心中对他两位阿爹的担心,将小家伙的脸重新用襁褓遮好,护在自己胸口,捂住耳朵。

元州看他做好了,便疾走几步,将两个刺客往人群远处引。

待得距离半丈之后,刷刷几个杀招攻向两个刺客。

半盏茶之后,两个刺客就死在了他的剑下。

他又回去帮韩延对付刺客,同样没几个功夫,就把人斩杀。

韩延收了兵器,目光欣赏地打量他:“元将军好身手,不愧是将门虎子!”

元州拱了拱手,潇洒道:“下官不辞,厚颜领了韩大人的夸奖。只盼以后朝堂上,有升官的机会,韩大人能帮忙多美言几句。”

这人自北地走一遭,性子就粗狂了很多,不仅不知谦虚为何物,还不知道客气两字是怎么写的。

够不要脸的。

韩延被噎了一下,元定则是嘴角一抽。

他一把拔出刺客身上的匕首,最后一个刺客也殒命当场。

身上迸溅的都是血,他没靠近孩子,而是与众位大人闲聊几句后,就一同警惕地看着战场,防备着周围,以防再有人跳出来刺杀。

而太后这边,则是形势越来越糟糕。

眼看己方人越来越少,太后不由得慌了。

她放眼四顾,想要寻求脱困的办法,谁知眼睛一扫,就看到了元州等人,还有他们身前已经死去的刺客。

见这些人躲的远远的,就知道是墙头草,太后深恨他们的摇摆不定与见风使舵。

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就此躲过。

立马高声求救:“元将军,元大人,韩大人……众位大人快来救驾,帮哀家诛杀叛党!”

若是不救,脱困之后,她要以与长公主同等的谋逆罪,诛杀这些人。

元州等人自然明了她的意思。

有些大臣相互对视一眼,有些坐立难安。

太后是正儿八经的皇帝生母,只要他们还想在朝堂上混,正常就该去救驾……

但是想到陆氏把控朝堂,对他们这些昔日的中立党极尽打压,出的国策一言难尽,怎么想,都不愿意动。

众人不知所措之余,不由得看向朝中历来最稳的韩延韩大人。虽然他现在被贬了官,不再是大理寺正卿,虽然他也不是文官之首,文官之首吏部尚书现在正在太后身后那堆人里,但跟着韩延,总让人感觉更安心。

于是,看韩延不动,众大臣压下心中不安,竟也一动不动。

元州则是无视了太后的话,突然开口:“皇上呢?”

随着他的询问,众人下意识打量了一下院子,见院中尸横遍野,血流满地,除了长公主牵着的李淮和元二夫人抱的安王世子,竟是再没小孩子踪迹。

众人这才发现,小皇帝,他竟然不见了!

“皇上呢!”大臣们、禁军们这才大惊失色,紧张起来。

不止是中立大臣,太后一党,就连长公主那边都紧绷起来。

她的真实目的可不是太后,而是小皇帝的命。

只有李昊死了,李淮才有可能登位。

她立马道:“皇上被刺客捉拿了!一部分人留在这里,诛杀陆氏乱党,一部分人随本宫去营救皇上,快!”

说罢,直接大袖一挥,带人朝院外冲去。

太后等人顿时大急,想要冲破包围,却一时难以脱困,只能看着长公主带人去抓小皇帝。

而元州等人也没再继续停留,韩延开的口,脸色沉肃,神情严峻:“太后娘娘放心,臣等前去营救陛下,一定会把陛下救回来!”

然后大步一拐,跟在长公主大部队的后面,出了宗庙院子。

众臣自然是跟着他的,长公主留下的禁军也没拦,显然只针对陆氏及拥趸。

元州把花花从景璟怀里接过来,自己抱着,避免他抱久了累。

景璟与元定一左一右走在他两边,警惕地盯着周围。

“叔母是想杀了他?”元州扫了一眼前方到处搜查的禁军,垂着眉眼,低声问道。

难言的情绪被长长的睫毛掩在眼中。

没说名字,元定知道他说的是谁。

“政变没有不流血的。”元定话语淡然的近乎冷漠。

元州懂他的意思,眉头却不由得拧起来:“他是小弟那个阿姐的儿子,就怕小弟知道咱们亲自在场,没有施救,心里不好受。”

元定看他一眼,倒是没怪他关系拐七扭八扯的太远,叹了口气:“先把小弟救出来,其他再说吧。”

他捏了捏眉心,心里千思百转,却没有说自己心中的隐忧。

叔母在明知元家可能会站队褚源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瞒着他们,发动了宫变。

她与安王间可能存在着他们并不了解的非常严重的过节,让她丝毫不愿安王一脉上位,甚至还为此选择铤而走险。

但是,若叔母赢了这场宫变,拥有传说中的皇后命,还和安王捆绑在一起有了儿子的小弟,还能活下去么?

而褚源中毒未醒,他还可以指望么?

重重疑问压在心头,让元定心事繁杂难言。

他看了一眼元州怀中灵气可爱的花花,深深呼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小弟都是第一位的。

…………

众人都在寻找小皇帝。

而现在的小皇帝正在太和殿下的密道口,抱着云香,哭的肝肠寸断,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