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躺在地上的宏远却不以为然:“你们两个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
他翻了个身,背靠着墙重新坐起来,絮絮叨叨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三王子那边把消息传给大汗后,赶紧过来抢咱们。他要是不来,别说什么娘了,外公了,安王妃的小命直接玩完。”
“大师莫说丧气话。”夏海听的眉头一皱。
他现在身为人父,根本听不得这些,特别是和夏枢性命挂钩的,一听他就心脏突突跳。不过他又不能责骂宏远,只压着脾性,尽量语气温和地道:“大师本领高深,还是挑吉祥话说的好。”
宏远受他救命之恩,被他保护一路,对他还是很尊重的,虽然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最终还是闭上嘴巴,嗓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算是了结。
只是谁都没料到,他的乌鸦嘴会那么灵。
一炷香之后,看着叮叮当当一串铁链响声之后,鼻青脸肿出现在地牢门口的三王子,三个人都一瞬傻眼。
“你没回去?”夏枢回过神来,第一个开口。
“你也太弱了吧?”宏远第二个开口。
夏海没有开口,但表情已经非常难看了。
先前还寄希望于这位三王子能够尽快把消息传给异族大汗,这样小枢的小命还有可能保下。可现在……
宏远则丝毫没有压抑情绪的意思,一见情况与预想的不一样,直接开启嘴毒模式,对着索力就一顿恨铁不成钢地开喷:“你长这么大个子,脑子都白长了吗?怎么这么不中用,连个双儿都不如。”
他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就几连人身攻击,直听得三王子怒火万丈,跳脚就想去踹他,嘴上骂骂咧咧道:“你还敢提这个!若不是你这个秃驴胡说八道,我会落到这个地步?现在我那好二哥听信了你的话,觉得自己是帝王之相,要瞒着父王将我羁押,以谋皇位。你等着吧,我如果没有好结果,也绝对不叫你好过。”
“这能怪大师吗?”夏枢忙跳起来拦住他,为身后的宏远说话道:“大师批命也是为了求生,谁叫你们抓他过来的。你自己没本事,不是今日也是明日,迟早都要落入你二哥手里,被他害了性命,夺取皇位的。有你二哥在,你的结局就是注定的,现在也不过是提前些时候,与大师有什么干系。”
他真是太高看这位三王子了,先前还指望他与二王子以及大汗自相残杀,把异族搅乱。哪料到现在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这位就败了,最关键的是,消息还没传出去。
夏枢这下是真的心焦了。
不仅是他的性命更加不保,还因为他的目标根本没达到。若二王子出其不意再收拾了异族大汗,造反成功,他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索力手上、脚上都上了镣铐,被他拦的死死的,怒道:“你才会被害了性命。诅咒我?哼,你也别高兴太早,一会儿就有你的好果子吃了。”
夏枢一愣:“什么意思?”
只是索力还没回答,他身后就忽地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三个认识?”
图塔从地牢的暗处现身,视线在地上堆成一堆的棉被上扫过,神情怀疑。
棉被是夏枢这个一朝王妃挨了他一巴掌求来的,但现在却丝毫没有避讳地同盖在两个中年和尚身上……很是古怪。
“对啊!”索力也反应了过来,扫了一眼地上后,下意识后退一步,目光惊疑又愤怒地打量他们三个:“你们三个是一伙的,合起伙来设计我?”
夏枢这次却是不客气了,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转身,大摇大摆地坐回原位置,扯着被子盖到自己腿上,才嗤笑一声:“就你那脑子,还用合伙设计你?”
然后也不看索力瞬间怒涨的脸皮,目光移向图塔,神情讥讽:“你都能为做一条狗而筹谋算计、步步小心,我为何不能为搏一条小命献上棉被求大师为我指一条生路。”
图塔脸色一下子铁青,额上青筋直蹦,脚步逼近几分,咬牙怒吼:“你找死!”
“我要是死了,你自看看能不能活。”夏枢一副丝毫不怕他的模样,在他爆开之前,亮明态度道:“别觉得小爷是在拿那件事威胁你。小爷这会儿只想活,没心思总拿一件事与你扯来扯去。我只说实话,我要是死了,你也绝对也活不了。而且别说你了,下午在殿内殿外的所有人,无论是否听到大师批命的,都会没命。三王子糊涂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他被抓到这里,接下来的下场吗?二王子连三王子都不打算放过,你觉得他会不除掉你们这些知道他秘密的下人吗?”
夏枢冷笑道:“你的死局在他安排你南下抓我与大师之时就已注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休得挑拨离间,二王子待我恩重如山,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图塔面上青筋越发暴突,怒道:“你先前一路都在说只要我为你保下你那两位宫官的性命,你就会听话安心去死。现在一转头,却又变了态度,说你想活,还说求了大师算卦保你……你如此前后不一,把老子当傻子……”
“我怀孕了!”夏枢神色淡淡地打断了他的怒吼。
图塔一愣,冲天的怒火戛然而止:“你怀孕了?”
“对,老衲看出来的,快三个月了。”宏远赶紧在旁边插话,他得意洋洋地道:“看卦批命没人比老衲更准了。安王妃懂医,确认老衲没有骗他之后,就对老衲五体投地,对老衲的本事深信不疑,恳切地求老衲原谅他之前的无礼,请老衲为他指一条生路,好保下孩子。”
“保孩子?”索力此前被两人讽刺脑子不行,又被夏枢张口闭口说二哥要杀他,心里慌乱的同时,又觉大仇得报,跟听到了笑话似的,冲着夏枢哈哈大笑起来:“他不过一个秃驴,你还真当他是神仙无所不能啊。我实话告诉你,我那二哥可是恨极了带着褚家血脉的种,他要是知道你怀孕,绝对会二话不说立马剖开你的肚子。图塔……”
他一眼瞧着图塔,一眼瞄着夏枢,神情欢快地回忆道:“你记不记得三十多年前那件事……就是我那好二哥,那个时候他才十一二岁,抓了一个怀着褚家血脉的双儿,亲手剖开他的肚子,把成型的婴儿拽出来……”
“记得。那件事太大快人心了,咱们族人谁都不会忘。”图塔眼神扫过夏枢的腹部,神情里都是玩味。
“那双儿是褚风的相好,好像是李朝那边一个普通的随军大夫。听说他们李朝的世家不能娶双儿为正妻,褚风为了他,干脆连淮阳侯府都不要了,就把他带在身边,当作正妻对待。可谓是情深意浓。说来那也是褚风太过强横,杀了咱们无数族人的报应。若不是他紧追不放,咱们顶多就每年劫掠些财物,杀几百李朝那些无用的两脚羊。但他非要保护那些两脚羊,对咱们赶尽杀绝,那咱们自然也不能叫他好受。二王子就献计报复褚风,利用他年纪小又是双儿的身份,亲手设计抓了褚风那个相好。褚风那相好被捆在地上,敞着大肚子,亲眼看着他自己的孩子被剖出来,脐带都没剪断,就被剁成碎块……”图塔眼神扫过夏枢的脸,恶意笑道:“当时处置褚风那相好,我记得三王子你也上手了,真是给咱们族人都出了一口恶气。”
“对。”索力一提起这个,眼睛都亮了,兴奋道:“我那个时候才几岁,亲手拿刀剐了他几层皮肉,连血溅了一脸,手都没抖。因为那次的表现,父王夸赞我心性勇猛,有咱们族人的气魄,以后必成大气。可惜……”
他神色有些愤怒:“那双儿嘴硬的厉害,被剐多少刀都没求饶,也没咒骂褚风,更可恶的是他还装虚弱袭击了父王,致使父王心脏差点儿被戳对穿,至今都深受病痛之累……他太该死了。”
索力咬牙怒骂着,目光逐渐移向夏枢身上,眼神中流漏出扭曲的恨意以及隐隐的兴奋。
图塔目光隐晦地露出嘲讽,面上却是附和:“那双儿确实该死,不过三王子也不用遗憾。褚风因那双儿之死心神大乱,在后续的一次战事之中冒进失利,被我族人砍成重伤。虽最后被李朝人救了回去,但没几年就死了。说到底,他那相好也算帮了咱们族人大忙,否则叫褚风那厮多活几年,咱们族人不知有多少要沦为他的刀下亡魂呢。”
“这倒也是。”索力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夏枢脸上,挂起了似威胁似恐吓的笑意:“安王妃肤白貌美,深得我心,若是识趣点儿的话,结局必不会落到褚风相好那样的下场。你想保下孩子自是不行,但若是求我,我会心软,准许你把他生下来。而且若是你听话,我也会心疼你,不当着你的面亲自处死他,而是把孩子交给旁人拿远些处置,绝不叫你看见半块碎肉。你要是肚子再争气些,给我生几个崽子,你放心,只要我活着,我保你和孩子们下半辈子平平安安。”
夏枢一手扶着手肘,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他的神情,似乎听了这许多血腥故事都不受影响,对过往血仇也丝毫不在意。他脸上不仅没有惊惧与愤恨,甚至还露出了一丝高高在上的不屑笑意:“就你现在这般,也配保我?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看你张口二哥闭口二哥的,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自己的境地,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说完便不再搭理他,只把索力气的跳脚,指着宏远骂道:“秃驴,你快看看他肚子里那孽种是不是命到头了,老子一定要把他剖出来剁成碎块。”
宏远和夏海两人似听不得先前那残暴血腥的故事,正双手合十,闭眼连念佛号。
听到索力的话,宏远睁开眼,连念几声罪过,对索力轻叹一口气:“施主,莫要再造罪孽了。安王妃身具皇后命,他的孩子岂是可随意斩杀的?你的生死可不仅与安王妃挂钩,还与他的孩子有关。包括你……”
他目光怜悯又害怕地看向图塔:“别想着安王妃死了,你所做的事就无人知晓,就安全了。安王妃一死,你们这一群人谁都活不了。他不仅不是你们的催命符,甚至反过来,还是你们的保命符。只有他活着,你们才有活着的机会。”
此话一出,三王子和图塔皆是瞳孔一缩。但图塔眼睛一闪,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脸上挂起怒意:“你莫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是是是,你说的是,大师就是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夏枢翻了个白眼,然后拐过头就冲着宏远大声不满道:“别把我和他们扯一起去,我才不想保他们的命呢。你再这样说话没个把门,一会儿他们再打你,我就不护着你了。而且若是找到我外公,我也不叫他给你师弟治眼睛了。”
“你又威胁老衲!”宏远不敢相信地瞪着他:“刚刚你还一脸敬仰,说老衲仅凭看相就确定你怀孕快三个月,实为神算。不仅答应揭开过往,不再找老衲麻烦,还答应给老衲师弟找神医……”
“那是我们有交易。”夏枢非常不高兴,愤愤计较道:“我出棉被,出承诺,让你们不用冻死在这里,让你师弟眼睛得以康复,你给我指明生路,我不再找你麻烦。但凭什么他们什么都不付出,你就什么话都讲,还要他们借我的光活下来。你个势利眼,是不是看我好欺负啊?”
宏远瞬间出离愤怒了,指着他,气的身子直抖:“你个忘恩……”
“阿弥陀佛。”夏海歉意地打断宏远的话,神情愧疚:“师兄,我连累你了。”
“唉!”宏远火气瞬间消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沮丧地抹了一把脸:“莫说这些外道话了。”
夏海单眼抬起,眼神温和包容地看着夏枢:“施主,师兄担心老衲身子挨不得冻不假,想要治好老衲的瞎眼也是真。但他稚子心性,赤忱之心,可能不太会说话处世,但从来不是什么势利眼。”
“不说别的,仅说批命一事。”他轻叹一口气:“因着窥伺天机,消耗反噬巨大,师兄是轻易不给人批命的。但为了度人,只要有缘求到他跟前的,不论身家贫穷还是富贵,身份低贱或者高贵,他都会一视同仁,尽力给出一条明路。他以自己的寿命为祭,换取天机,年纪轻轻就已须发皆白,如同百岁老人。但纵使牺牲这般大,他也从来不曾收取金银钱财,只是要求各位有缘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以报上天罢了。”
夏枢扫了一眼宏远光秃秃的脑袋,又瞧了一眼他红润紧致的皮肤,最后在他嘴上那三撮白胡子上掠过,嘴角隐晦地抽了抽。
夏海轻叹一口气,续道:“师兄之所以明知他们不信,你不高兴,还要把你们三人的命连在一起说,那是因为你若想活着,他们这种龙蟒之命的人也至少得存活一个。天地需要阴阳平衡,他们若是都死了,化不成龙,你这个皇后命的归处也只能是陨落。”
夏枢:“……”
他阿爹还真能编。
他撇了撇嘴,面上似有缓和,但嘴上还是有些不满地嘟哝道:“你说是这么说,但他们异族明显会是二王子临朝,哪来的机会蟒化龙。我若是二王子,绝对会趁着他们现在没成气候,将他们的蟒头全剁了,省得他们某一天威胁皇位。先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活吧,没化龙前都是蚯蚓,说不得比我死的还早,我哪里又指望得上他们。”
“谁比谁先死还不一定呢。”图塔手中链子一抖,露出一个冷笑,嘲讽道:“你先看看能不能度过今晚吧。”
这一下,夏枢这边三人心中都是一紧。
夏枢刚刚拼尽全力才克制住的恐惧一下子冒出来了,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的孩子……
“将军这是作何?”夏海面上尽量维持表情稳定:“是不信老衲的话吗?”
图塔没有说信不信,但待他态度还算可以,稍解释了一句:“二王子要见他,怕是有去无回了。”
最后半句,他是看着夏枢的眼睛说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夏海和宏远都是大惊,没想到二王子这么急切,连一晚时间都不愿拖。
夏海更是下意识伸出胳膊,一把将夏枢护在身后。
“将军。”夏海努力稳了稳心神,态度尽力保持温和稳定:“老衲与师兄得安王妃一被之恩,答应为他求一条生路。不知将军可否替老衲师兄弟二人禀报二王子,允我等同去……”
“大师,不必如此。”夏枢原本一副听闻噩耗,神色怔愣,面如死灰的模样,但听了他的话立马打起精神,嘴唇还白着,神色却慢慢恢复了平静,坚决拒绝了他的好意:“你们自己的处境也不好,还是别管我了。”
随即,他似有些不好意思,眼眶通红地撇开眼睛:“刚刚是我误会大师们了,还以为……”
想了想,他干脆以膝跪地,后退了几步,冲着夏海与宏远的方向拜下:“没想到大师们是真心为我操心,我在这里为刚刚的态度道歉,还请大师们不要介意。如果……我是说如果的情况下,若两位大师愿意原谅我,还请大师们为我和孩儿念上一段祈福经文。若是我有幸活下来,此后必会虔诚侍奉两位大师,若我不幸……也会托梦回来感谢两位大师。”
说完,他湿着眼睛,冲着大师的方位“砰砰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唉,赶紧起来。”夏海很努力才能克制住心中的悲恸与担心,只面上稍稍动容,赶紧起身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使不得,老衲与师兄得你恩惠,也没能实在为你做什么。”
夏枢不着痕迹地握了一下阿爹的手,就松开了,低头道:“大师莫说谦虚的话。大师已为我指过明路,是我陷在狭窄的视野里……差点儿错过了。”
想了想,他目光看向三王子,第一次眼神不带任何贬义色彩地平和道:“你若能平安出去,还请把我外公放出来,他是个神医,必定能治好宏海大师的眼睛。两位大师实为知恩图报之人,只要诚心待他们,他们就会为你所用。不必再想着其他法子去胁迫他们……”
“什么你外公?”索力一脸茫然,看了眼两位本事看起来极厉害的大师,他有些拿不准夏枢的意图,皱眉道:“你不会在耍我吧?”故意在两位大师面前让他放一个不存在的人出来……他若放不出来,岂不是让两位大师觉得他不诚心?
夏枢见他表情不似作伪,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你不知道我外公?他是个极有名的神医,十九年前被你父王抓来,愿意是让他亲自为你父王和我换心……你真不知道?”
难道外公不在这里?
不对!
夏枢突然想起一件事,指着图塔道:“他都知道,你身为三王子怎么会不知道?你父王没告诉你吗?”
索力猛地看向图塔,图塔皱着眉头,在想神医之事极为隐秘,怎么会叫夏枢知道了。不过对上索力眼睛之后,他没有否认:“大汗让二王子及麾下知晓此事之人全部保密的。”
这话比夏枢刚刚那句“你父王没告诉你吗”更狠,夏枢不由得看了一眼图塔,此人神色平淡,但夏枢微妙地察觉到了图塔对索力的排斥……
想了想,夏枢对索力道:“原听你张口闭口父王的,一副孝顺模样,我还以为你父王待你也是同等的舐犊情深……现在看来,你在你父王眼里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想来你也从你父王那里请不出来我外公,那就当我没说过先前的话吧。”然后看向宏海:“大师,你们保重,若是有机会,还是要请二王子或大王子帮忙,让他们放出我外公,给你看一看眼睛。”
夏海神色感动:“谢谢施主关心,老衲记得了。”
宏远也跟着道:“放心去吧,我们会为你祈福的。”
……
出了地牢,图塔让跟着的人离远些,他亲自压着夏枢走。此时,他敛了地牢中幸灾乐祸的表情,低着头,压低声音,边走边在夏枢耳边咬牙道:“你和那两个和尚串通了,你们在挑拨离间。”
夏枢神色木然地看着远处,嘴上却同样压低了声音,淡定道:“你心里其实都明白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和我串通,更不可能对你们挑拨离间。他们虽是方外之人,但也在尘世中汲汲营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们明知我的命格,虽不确定我能否活得下去,但也不会轻易得罪与我,能帮的自然要帮下手,以免我将来逃脱出去后,记恨他们袖手旁观。特别是宏远已经经历过被李朝皇帝满天下追杀的情况,他先前得罪过我,为平息我的怒气,自然要更加努力的讨好我,以求我将来看在他现在锦上添花的份上放过他。不过这些讨好也只是表面上讨好,毕竟未来的情况谁都说不准,而现在实际掌握他们生死的却是你们异族人。所以他们与我说的话,你听听就罢了,与你说的话,你才要多思量一番,多做预防吧。”
图塔没说信没信他的解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我看你可并没有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把他们的帮忙看作是表面功夫吧?”
夏枢依旧很淡定,他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自艾自怜的意思:“他们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愿我最后那虔诚的跪拜之下,他们的祈福于我有用,救我一救吧。”
说着,夏枢便自顾自地换了话题,语气揶揄:“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可真是好的稀奇。”
想了想,他哼笑一声,一副看笑话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顺利抓回宏远与我,二王子先前是允了你征南大元帅之职的吧?”
夏枢没让他回答,继续自说自话道:“但以我看过的历史记载来看,历来没有哪一场战事是都要开打了,主帅不仅没与手下将士磨合,本人甚至还在千里之外。你上过战场,情况比我更了解,这点儿我没说错吧?”
图塔脸色有些难看,但少有的没有暴跳如雷。
夏枢扫了一眼他的脸,悠悠试探道:“看你现在的脸色,想来二王子扣押宏远与我一个下午,都未向你提过一句征南元帅的归属问题吧。”
见图塔脸色一瞬变得更难看,他就笑眯眯地给出最后一个重击:“那你觉得二王子杀了我,扣下宏远大师之后,会如何向你解释先前的允诺他兑现不了……亦或者,他根本没打算过解释?”
图塔这次没吭声,只是脸色却彻底阴沉了下来,目光直视着远处,神色晦暗。
夏枢嘴唇勾了勾,没再说话,只随着他的步伐,在昏暗的光线中,一边打量着这宅院的布局,一边朝索苏的书房走去。
第257章 【VIP】 …………
书房里除了索苏外, 还有一个夏枢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的人——红棉。
她显然已经到了一会儿。因为夏枢到的时候,她正一脸感激地冲索苏鞠躬。
夏枢打量了一下只有两人的书房,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景璟呢?”他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不满地问红棉:“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在这里?”
红棉却冷冷地撇开眼, 根本不搭理他。
夏枢神情瞬间扭曲,胸膛剧烈起伏:“老子真是白救你了。”
“说的谁稀罕你救似的。”红棉开了口,却是神情厌恶不屑:“我就是宁愿死了, 也不愿你拿脏手救我。你都不知道我瞧着你,有多恶心。”
“你……”夏枢气炸了, 举起手就要打她。
只是尚未碰到人, 红棉就反手抓住他被铁链束着、行动不便的双手,啪啪反抽了他两个嘴巴子。
“你!”夏枢脸颊瞬间肿胀起来,他气红了眼, 不敢相信地瞪着红棉:“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算什么。”红棉拎着他的衣领, 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一会儿你等着受死吧。”
夏枢面上一惊, 吓的猛地后退几步,然后慌张地看向上座的索苏, 大声惊恐道:“你什么意思?你要借红棉的手杀我,绝了你父王身体康复的希望?”
索苏倏地收起脸上看戏的笑容,目光阴沉下来, 视线晦涩地扫向图塔及门口守卫的侍卫们,最终摆了摆手,冷着脸道:“都离远些。”
侍卫们表情都有些惊讶, 面面相觑。图塔却仿若没听到夏枢的话, 面上毫无波澜,垂眼应是,只临行前余光瞥了一眼夏枢, 便垂头出去了。
然后门也被关上,随着图塔带着人脚步声远去,屋中安静下来。
夏枢脸色发白地看向红棉,试图反抗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你清醒一点儿,虽然你恨我,但就算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啊。他不过是想借刀杀人,事后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没想着活多久。”红棉却丝毫不在意,眉眼间具是淡漠与冷意:“只要他们帮我把你们元家搞的家破人亡、身败名裂,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你不想活,那你想过景璟吗?”夏枢见她冥顽不灵,越发害怕,急躁道:“景璟是无辜的,你说过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会保护好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能放过你,可绝不会放过景璟,他可是有麻风病的。”
“谁说他们不会放过景璟?”红棉面露讥讽:“二王子前几日已送了景璟去治疗麻风病。所以啊……”
她目光高高在上,面上皆是怜悯:“他们只不会放过你一个罢了。”
“不可能。”夏枢冷汗刷地一下流了出来,忍不住发抖,但还是强装冷静地咬牙硬撑道:“你莫要犯蠢被他们骗了,麻风病可不是那么好治的。”
“本王可没骗她。”索苏不但看戏,还参与演戏,他重新恢复了脸色,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景璟身为李朝重臣的外孙双儿,实为本王之座上宾,本王对他的病情尤为重视,已安排人将他送至神医处医治。”
“另外,本王可从未说过要拿你怎样,本王只是答允过红棉姑娘,若她与本王合作绑你过来,本王就允她向元家复仇,并在恰当的时机里助她一把。如今,本王只是给了她一个向仇家寻仇的机会。若与你决斗后她活下来,不仅景璟可以治好麻风病,本王还保证将来踏破李朝江山时,就拿元家人的血祭祀褚琼,一泄红棉姑娘心头之恨。当然,若是景璟病好后无后遗症且得用的话,本王也愿意不拘一格录用他与红棉为本王的宫官,为本王效力。”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那叫景璟的双儿,你死后,等待他的只会是比李朝更高的官位以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唉!”索苏装模作样,笑意盈盈地叹了口气:“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同人不同命啊。主子剁成肉块喂狗,下人摇身锦绣坦途,啧啧!”
夏枢脸皮子顿时忽青忽白,牙齿咯咯作响:“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又没有得罪过你,何必欺人太甚。”
孰料原还笑意满脸的索苏,一听他这话,瞬间从桌子后站了起来。不仅脸色难看,还带着扭曲的恨意,神态近乎疯癫地尖叫道:“你没得罪过我?你还敢说这句话!”
夏枢吓的后退了一步,神情惊恐茫然,颤抖道:“我为何不敢说这句话?我今日才是第一次见你……”
“你特娘的杀了图南,害死图涂,你还敢跟我说没得罪过我!”索苏失控怒吼。一脚踢开椅子,眼睛血红地冲出来,一把抓住夏枢的头发,就往地上掼,神情狰狞道:“你害死老子两个男人,还敢装无辜,你怎么不去死呢。”
“我没有……”夏枢原还想继续演下去,探一探这位二王子虚实,看怎么才能将他一招拿下,避免一招拿不下,引起索苏注意,把侍卫们招过来。但索苏忽然发疯冲上来拽住他头发,叫他这个向来怕疼的一个没防备,嗷地一声惨叫了出来。
索苏手劲极大,出手又极狠辣,薅的他半块头皮都要掉了,脑袋嗡嗡的疼,血液沿着额头流下,淌过眼皮与眼泪混合,瞬间把夏枢的眼睛染的一片血红。
夏枢努力想冷静下来,想一想索苏突然发难的意图,但还不待他理清思路,他就发现红棉已不知不觉地靠近了他们。
“二王子,别脏了你的手,还是把他交给我来处置吧”她面色冰冷地道。
夏枢一惊,想要说些什么挽回,但一切都晚了。
红棉下一刻就急躁地出了手。
夏枢心中大叫不好,但根本来不及再做别的反应,只好伸手朝索苏的喉咙袭去。
但索苏的反应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迅如闪电,不仅及时躲过两人的攻击,还飞起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夏枢双手被捆,阻挡不得,也逃不掉,就咬着牙,愣是不打算管接下来要承受的攻击,意图趁着红棉对索苏的干扰与钳制,手指再次抓向索苏的喉咙,想要将他制住。
但眼看就要抓住索苏,红棉却是脸色一变,突地松开对索苏的半边控制,一侧身挡在他身前。
索苏得了个空当,立马反手挡住夏枢攻击,转眼间反守为攻,袭向夏枢头部,夏枢侧头闪避,待得分出心神来,红棉已经替他挡下腹部重击,喷出一口鲜血,摔向地面。
夏枢被连带的踉跄,一同重重摔在地上。
“红棉!”夏枢失声惊叫。
红棉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角的血一股接一股的涌出,身体都不自然地抽搐了起来。
但还不及红棉应他,索苏便哈哈大笑着又攻到了跟前:“跳梁小丑!”
夏枢赶紧爬起来,护在红棉身前和索苏对打起来。
“你这样也算不得英雄好汉,有门打开我的铁链,咱们光明正大地比一场。”夏枢双手绑着上锁的铁链,左右支拙,只能靠灵活的身姿躲避索苏的攻击。
“英雄好汉?”索苏嗤笑一声:“你也配说这四个字?”话音未落,对着夏枢的侧脸便是狠狠一拳头。
夏枢脚下就是状况不好的红棉,他只能一边尽量把索苏往旁边引,一边又小心提防着,以防索苏回头突袭红棉,虽然努力闪避,但下颌还是不免擦边受了半拳。
他今个儿接连被几个人/拳头往脸上招呼,整张脸上都是指头印子,又肿又红,已经疼麻了。原本以为受索苏一拳也不过是更麻一些,没什么大碍,但没料到索苏的拳头会那么硬,仅仅擦个边,就叫他倒抽一口凉气,几乎半张脸的骨头都呈发射状地疼了起来,嘴里也瞬间一口腥甜,嘴角殷出血来。
“王妃。”红棉声音极其虚弱,急声在身后提醒道:“莫让他碰你。”
夏枢刚刚还奇怪索苏那一脚怎么会叫红棉几乎失了半条命,现在他才知道,索苏要比想象的厉害许多。怪不得他敢把人遣走,只留他们三个在书房中。
而且,若不是红棉帮他挡下腹部一击,那他这会儿……
夏枢的心一沉到底。
“你当真要亲手杀我?”夏枢躲过索苏正向袭来的拳头,扫了眼书桌旁边衣架上搭着的披风,一边后退,一边试图寻找突破口:“我劝你冷静一下,这不是明智之举。”
“老子不过是试探一下,你们就露馅。这都怪你们两个不中用。”索苏脸上既愤怒又遗憾:“但凡你们有褚琼和元英那般沉得住气,老子用得着亲自动手?”
“褚琼和元英?”夏枢一愣。
他没想到会在异乡异地,这个时候听到两位长辈的名字。
夏枢出生的时候,褚琼与元英两位长辈已在北地战场黯淡离世。他跟随阿爹在远离战场的南方郡县长期颠沛流离,过得都是有今日没明日的生活,自然也不会去专门记忆北地战场上曾经有哪位官阶不低的将领死了。战败的记忆以及高如云端的身份,对他们这种底层百姓来说太过遥远,除了让他们对日子越加绝望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他们要记,也只会记住褚风大将军,怀念他为大家带来的太平日子。再多的,却是没有心力去给予关注。所以夏枢对这两位长辈,可以说没有任何记忆。
他是嫁给褚源之后,才慢慢了解这两位长辈的。但他们一个属于国公府,一个属于侯府,属于这高门世家、尊贵显赫的一部分,距离他这个从小长在民间的草芥照样太远。夏枢没法假装熟稔地认为自己和他们是一家人,所以一直以来,他与褚洵、元州不同,甚至和景璟也不同,他对他们没有亲近家人的感觉,对他们之间的生死迷局,对两家的恩怨情仇没有任何切身的体会与寻根究底的想法。
但他没想到仇恨能燃烧到他这个置身事外的人身上,被褚家出来的红棉视作仇人,以致落入现今境地。
夏枢不知道他被抓的消息传到京城,褚洵知道他元家人的身份后会怎么想,会不会和褚源心生嫌隙,进而离心。阿姐回到亲生爹娘身边后,会不会再次与他渐行渐远。他也不知道元家在接下来的乱局中会不会和褚源站在对立面,专门针对褚源。元州知道景璟身份后,景璟那一腔暗恋情思会不会全数落空,徒留心伤……
夏枢只知道,自明了元家双儿的身份,清楚红棉不会放过他,他就没想过要逃。他安分地随着红棉的意到王都,与她合作执行刺杀任务……就是希望褚元两家的一切恩怨到他与红棉这里结束。
有血仇,他一个拥有元家人血脉的褚家媳妇的命,再加上红棉这个褚家忠仆,两条命算是偿了双方所有仇怨。没血仇,那就当作他与红棉头脑一热想做大事,与其他人无关,所有人都从过往解脱出来。
无论如何,夏枢都不希望再这么没完没了、莫名其妙地纠缠下去了。一切都到此为止。
但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从异族王室之人口中听到两位长辈的名字。
夏枢太惊讶了,以至于脚下都慢了半步。然后他那躲闪不及的胸膛就重重挨了一拳,疼的他一刹那脑中一片空白,喉间涌起腥甜,心脏快要震碎了。
夏枢咽下喉间血腥气,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再大意。然后脚下几个挪移,躲开索苏的近攻,退到书桌旁,手腕凑到胸口处,使劲揉了很久,才把翻涌的血气给压下去。
不能再靠近索苏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通过示弱闪避,已经摸清了索苏的路数。索苏身高与他差不多,但出手的力道比之图塔这个铁塔似的男人也不遑多让。
若是硬拼,他根本不是索苏的对手。再多吃几拳,他怕是没搞死索苏,自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所以,他若未能一招制胜,一定要利用身姿灵活的优势,尽量避免与索苏拳脚相接。
“是你带兵杀了他们两人?”夏枢皱起眉头问索苏,一边吸引索苏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去关注地上的红棉,一边慢慢后退,眼睛则悄悄观察自己和索苏之间的距离及障碍。
当然,既然有机会知道两位长辈的过往细节,他自然也是要抓住机会了解清楚的。
不过稍微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立马否了自己刚刚的说法:“当年两军交战,是三王子负责你们异族人的战事,你根本没资格管战场上的事……是三王子带人杀的他们?”
索苏见他说话的功夫,几个挪腾,便已与自己拉大了距离,绕着书桌跑到另一侧躲着。脸色不由得一沉,刷地一下掏出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
不过他是个极精明的,想到夏枢刚刚只是听到褚琼和元英的名字就失了神,被自己重拳一击,差点儿吐血,于是面上也不再逼近了,嘴角勾了勾,手中把玩着匕首,仿若漫不经心地道:“索力就是个不堪造就的蠢货,他要是能在俘虏他们两人的当时,果断杀了他们,我还对他另眼相看了呢。”
夏枢一下就抓住了关键信息——两位长辈曾被俘虏过,且三王子似乎出于什么想法,没杀他们。
当年褚琼和元英在大好形势之下两路军合围异族人,结果却是全军覆没,两人也战死沙场。谁都不知道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为何战事那般惨烈,竟无一生还。不过原本就算战事不利,他们既然战死,也合该像其他马革裹尸的将士们一般,尸体埋入北地的英烈墓园,受皇帝表彰纪念,受百姓们祭祀参拜。但尸体拉回军营后,却被人发现,两人身上有许多伤都是对方留下的,且死的时候,身上都插着对方的兵器。
情形极为古怪。
一时间,两人在前线反目的说法在军中广为流传。而不和的原因,大部分都以为是争功内讧。后来战事暂歇,异族人站出来给了说法,说李朝军队之所以会惨败,是北地军中有将领通敌叛国,私下与他们合作,所以才导致北地军内讧,自相残杀,两路军全军覆没。
于是两人当中有一人通敌叛国,两支合围队伍因此自相残杀的流言就甚嚣尘上,迅速的从北地传到京城。
朝堂为此哗然。
永康帝当时新帝登基三把火,闻言也为之震怒,立即安排人对两人进行了近乎剥皮拆骨的细致调查。但调查结果却出乎所有人预料,无论怎样精心严苛,都无法找到切实证据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定下通敌叛国之罪。
眼看着随时间流逝,流言慢慢走出大众视线,事情只能不了了之,永康帝却态度突然一变,亲近重用元家,冷落贬斥褚家,让局面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从此之后,重用的越发重用,冷落的越发冷落,流言私底下反弹,朝堂上的群臣开始对那场战事讳莫如深,褚元两家关系也开始步入僵硬。毕竟皇帝的意思是一定有人通敌叛国了,他不说褚家通敌叛国,但他明确表示相信元家。元家为此对永康帝感恩戴德,成为永康帝的忠实拥趸,永康帝指哪他们打哪,没少在后续朝堂争斗中跟着永康帝的脚步针对褚家。但褚家百年世家,就算侯爷褚霖再窝囊,再软弱,也不可能任凭百年清誉被毁,担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就算是流言,也不行,而且褚琼和元英身上的伤也确实是对方下的手……于是在后续的各种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中,两家都指责是对方家的人通敌卖国,杀了自己的家人。你来我往,关系越来越僵,仇怨越积越深,直至都把对方视为血海仇人。
夏枢知道这些往事的时候,虽不知道两位长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第一反应就是永康帝李倓在捣鬼。现在他知道了,不止李倓,异族人也在里面捣了不少鬼。
想了想,夏枢盯着索苏:“是你放出北地军中有将领与你们合作消息的?”
索苏挑了挑眉,意外地打量他几眼:“倒是个聪明人。”
他嘴边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摩擦着匕首,缓缓说着似乎不相干的事情:“当年褚风打的我们族人只剩残部,窝在草原一隅里奄奄一息。若不是他意外早死,我族人差点儿就被他赶尽杀绝,彻底消失在草原上。也幸好你们那先帝人老昏聩,见他一死,就立即停下了剿灭我族的计划,还忌惮功臣,想方设法把老淮阳候解兵卸甲,调回京城,给北地军换了统帅的同时,把上上下下与褚家有关的将领都给换了个遍。然后没过一两年,不用我们费心,北地军就完全不成样子了。”
索苏道:“父王军功不行,靠着联姻之功才被残部推举为大汗。他政事、军事上处处受人掣肘,因此,常常想为那两个受他偏爱的儿子攒军功,刷名望,想要改变下一代大汗的处境。于是,在发觉北地军纪律松散、疏于训练与防范之后,他就试探着发动了几场掠边之战,谁知北地军还真跟换了模样似的,一点儿抵抗能力都没有。那几场试探性的劫财之战及后续几场掠地之战,我们族人不仅大肆杀戮抢劫,以出心头恶气,还把你们李朝人占据的曾属于我们的地盘抢了回来,收获是意外的丰盛。我父王觉得要一鼓作气,拿回所有曾经属于我们的地盘,就安排了我那大哥上场。”
说到这里,索苏幸灾乐祸到几乎笑出声来:“谁知道褚风死了之后,淮阳侯府里竟然还有人敢在受帝王忌惮的情况下,站出来请战。然后我那大哥甫一上场,就踢到了褚琼这块铁板。”
“说来,我真的该感谢褚琼。”索苏面容带笑,语气却颇为遗憾:“他一手助力我毁掉大哥和三弟在族人心中的形象,抬升我在族人那里的名望,使得父王再偏爱两个儿子,也无法无视我……说实话,若他是我们族人,我绝对把他收为我的男人,好好调/教一番,再委以重任……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男人,他要是遇上我,肯定可以创造一番丰功伟绩,啧,真是太可惜了,他生错了地方!”
夏枢:“……”
什么鬼???
他并不想听人意淫长辈啊。
红棉也忍不住皱眉,开口怼道:“别自作多情了!他有深情爱慕的未婚妻,绝不可能会看上你这个满手血腥的异族双儿。”
“哦,是吗?”索苏竟然没有发怒,他挑了挑眉,笑道:“然后他就死在了他未来岳父手里?”
这话委实戳人心窝子,红棉登时气红了脸,死死地瞪着索苏:“都是你们异族人害的,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索苏摇了摇头:“他可不是我们害的,是你们李朝人自己杀了他。”
他笑意吟吟道:“你们李朝的皇帝都是我们族人的大恩人。先前褚风的时候是,褚琼的时候更是。”
“褚琼在战场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把我们族人吓的够呛,恨不得吐回先前抢掠的土地、钱财以及奴隶,离你们李朝人远远的。但我父王坐立不安,还没想好要不要投降呢,你们李朝现在的永康帝,也就是当时的二皇子李倓就坐不住了。他悄悄安排了两位大臣,其中之一就是你所谓的褚琼的未婚妻的亲阿爹,找到父王,说要与我们族人合作。你们李朝人会安排褚琼发起歼灭我族人的战事,但私底下你们会为我们提供褚琼等人的行军路线及作战计划,我们族人只要能在战场上杀了他与元英,挑起两个世家内斗,就算完成任务。事成之后,你们李朝会把褚风在的时候占据的我们的大片草场还给我们,每年还尽力给我们提供一定数量的粮食布匹,保证我们族人接下来十年的发展。”
“对于我们族人来说,不过是付出些许人性命,就有可能获得大量水草丰美的土地及布匹粮食,以及未来发展壮大的机会,这买卖值当。而对于我们兄弟三个来说,那些假仗就是一场大型杀戮游戏,根本不用费任何心思,就可以捡人头,获军功,在各部落刷足名望。我父王偏心至极,见大儿子窝囊无用,就把心思全部放到了小儿子身上,竭尽全力培养,于是便宜就落到了我那蠢货三弟的头上……”
夏枢只是听了当年事件的开头,还没听接下来他们是如何去世的,心中就禁不住一阵阵的发寒。
三舅舅褚琼、二堂叔元英,还有那些死在那场战役中的无数李朝将士,他们拼上性命,到死想的都是打败凶残成性、贼心不死的异族人,彻底铲除祸患,保家卫国,护北地太平。然而那场战役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是一场永康帝与异族人合作,意图除掉心腹大患的游戏……
夏枢突然就什么也不想了解了,也不想再听下去。
“别再说……”
“然后呢?”红棉突然插话,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撑着纤细的身子,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瞪着索苏的眼睛犹如沁了血,在静默中再次执拗而冰冷地开了口:“然后呢?”
“然后……”索苏哼笑了一声,瞥了眼夏枢之后,似是觉得他的态度有意思,就无视他的瞪眼,继续讲故事似的,不紧不慢地道:“索力手中有极精确的李朝布防计划及行军路线,因此轻而易举的就分兵拦截,在褚琼和元英两路军汇合前,分别消除了他们的主力,后续追击,又几乎将残部全歼。最后在他两人汇合后,将他们俘虏,我族人和你们李朝人均是大获全胜。”
“不过。”索苏笑容既是鄙夷又是幸灾乐祸:“索力不愧是脑子被啃了,明明大好的局势,他不想着彻底除掉褚琼和元英这两个杀了我们无数族人的仇人,竟然起了怜才之心,不顾族人不满,打算说服两人归顺于他。”
夏枢这下终于明白为何索苏说褚琼助他良多,且对于红棉与他的突袭,索苏丝毫没有意外了。
果不其然,索苏接下来就道:“褚琼不愧是你们李朝人,心计玩的也是一套接一套。他以感谢索力赏识为借口,表达了强烈赤城的归顺之意。而元英也不愧是他好友,不仅默契玩的顺溜,还同样的奸诈狡猾,一改先前温柔君子模样,大骂他无耻卖国,不顾朋友及下属。两人如你们今日一般,连各自代表的身份都微妙地相似,玩起了反目游戏。当然,男人们的心要坚硬狠厉的多,不像你们两个,老子一个回合的试探都没做下来,你们就露了馅。他们两个是真刀真枪地往对方身上干,直把索力那蠢货耍的的一愣一愣的,跟着团团转,感动于褚琼的热血效忠,要亲手帮他杀了元英,同时给他加官进爵,赠送金银财宝无数。”
夏枢&红棉:“……”
怪不得索苏突然发疯拽夏枢头发,原来是在试探他们。也怪不得索苏对他们两个那么戒备。这属实是长辈们堵死了他俩的路,让他俩无路可走了。
而索苏竟也跟着他们演下去……
想来索苏最开始是真不想亲手杀他。不过现在他与红棉“不中用”,索苏借刀杀人不成……
夏枢面上依旧看着索苏,垂下的手腕却在书桌的遮挡下,悄悄地转动,手指小心摆弄着铁链,尽力降低声音。
他继续话题道:“然后他们两人就无视了高官厚禄金银财宝,趁机挟制了三王子,威胁着让你们放了之前俘虏的所有李朝将士,甚至还可能有普通北地百姓。你们觉得回报太低,就没有同意。三王子也突然清醒,天降勇力,反手设计杀了他们,然后你嫉妒三王子能干,为了比得过他,就抢先放出消息,说是李朝人内部自相残杀……”
“你猜错了。”索苏一直以来玩味的笑意突然敛起,脸上闪过愤恨扭曲,咬牙道:“我那个父王偏心到了极点。不顾有多少族人死在他们手中,也不顾多少族人反对,竟然同意了他们的要求,拿此前俘获的李朝所有俘虏以及从李朝边境掳来的奴隶交换索力的性命。”
“那他们为何会死?”红棉忍不住插话。
十几年来,红棉一直在耿耿于怀。
褚三爷身上担着出卖、杀害朋友元英,投敌叛国的骂名。她阿爹担着助纣为虐、偷抢元家双儿的恶名。阿娘又因这些突发意外之事忧结于心,早早的就去了……她心里没一日好过过。
她敬佩的人,她的阿爹,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元家人在污蔑他们,倒打一耙,泼他们污水……
红棉看着和永康帝站在同一条船上,如日中天的元家,再看看受永康帝打压,日薄西山的褚家……她不可能不恨。
“说来这也是他们两人的报应。”索苏再次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如果不是从逃回的奴隶那里知道,我都不敢相信后续那么精彩。”
李朝百姓被异族掳走之后过得都是牛马不如的日子,怎么可能会再次逃回到异族人手里作奴隶?
夏枢和红棉都发现了不对劲,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索苏。
“他们是假意归顺,他们的麾下也大多是意志坚定之辈,但先前俘虏的一些人可并不是,或早早归顺或假意打败仗叫我们掳去的。他们自觉爱兵如子,热心救回先前被掳之人,但那些人心中早就有数,怎么可能不顾上头命令,让他们平安回去。”索苏笑道:“被他们救的奴隶们倒是真心感激他们,发现他们遭到暗算后,帮忙杀了些人……但也正是杀了李朝当兵的,他们不敢回李朝,又跑回来给我族做奴隶。”
说着话,索苏拍起了手,笑道:“精彩,这件事情的发展当真是精彩至极。当然……”
他皮笑肉不笑:“鉴于他们惹怒了我们族人,我还送他们了一份大礼。这也得多谢他们真刀真枪的配合,不然像你们两个不中用的,老子还得亲自动手!”
最后一句说出时,音调突然拔高,而话音未落,他就已突袭至夏枢跟前,举起匕首,猛地朝夏枢胸前刺去。
第258章 【VIP】 …………
“刺啦!”刀尖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没入肉/体, 而是意外地插入一件坚硬之物。
夏枢手中拿着粗黑坚硬的铁链,准确地抵挡住了袭向胸口的锋利匕首。然后铁链使劲一绞,夹住的匕首便被套牢。
“告诉你一个秘密。”夏枢挑眉, 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图南不是我, 更不是任何一个李朝人杀的。”
索苏愕然,看向他那双已获得自由的双手以及手上插着钥匙的铁链,脸色倏地难看:“图塔?”
然后忽地回头, 一拳击向身后。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拳头击打到肉身的声音, 红棉被击飞出去, 砸在椅子上,索苏脑袋上也被砚台砸了个大洞。
原来红棉看索苏拿着匕首戳向夏枢,在视线被挡的情况下, 不清楚情况, 只以为夏枢双手不便又被堵在墙角, 难逃那一刀,赶紧扶着桌子, 硬撑着身子过来帮忙。
她面无人色,脚步虚浮,慌乱中拎起桌子上的砚台砸向索苏脑袋已是极限。索苏那一拳她根本没能力躲开, 索性也不避,然后砚台砸到索苏脑袋后,她也被索苏一拳击飞出去。
夏枢刚刚一直在盯着索苏, 没注意她的动静, 现下也来不及看她的情况,赶紧趁着机会,捞起衣架上的厚披风就朝索苏脑袋上罩去。
索苏正要反手继续收拾夏枢, 谁知回头就是眼前一黑,这才意识到危险,赶紧大声呼救:“快来人啊!”
然后一边手扒拉着披风,想要把它从头上扯下去,一边脚步歪七扭八、跌跌撞撞地朝门口冲去。
但夏枢怎么会给他机会。
他把索苏引到衣架这里,就是想利用图塔可能叛变的事扰乱索苏的心神,然后用披风,破坏索苏的进攻,转守为攻,制住索苏。
于是索苏脚步刚一迈,夏枢手中的铁链子就甩了出去,一个回还,铁链就在索苏脖颈上套了一圈。夏枢拉着铁链两段用力,铁链一瞬勒紧索苏的脖颈,将索苏整颗脑袋都包在黑暗的披风中。
空气被截留,索苏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不过他不愧是褚源口中未来异族人的大汗,虽然呼吸急促,口中也在似惊似恐地急切呼救,但头脑却极为冷静,两手扯着铁链努力为自己争口空气的同时,一个扫堂腿果断迅速地朝夏枢身上踢去。
夏枢知道他的攻击力量有多大,这一脚不能硬接,赶紧向下蹲去。手中铁链向下扯,索苏脖颈瞬间被卡紧,心生恐慌,呼吸错乱,一下子就失了平衡,侧身摔在了地上。
这人也是顽强,虽然摔在地上,但依旧没有放弃,另一条腿说时迟那时快,猛地抬起,又突然朝夏枢腰腹踹去。
夏枢赶紧翻身躲过。然后一咬牙,拼着受了几拳,扑到索苏身上,一手摁着他的胸膛,一手用手扯着铁链,将人死死地骑坐在身下。
索苏被压住腹腔,胸腔也被摁压,原本就不畅的呼吸顿时更加艰难了,于是剧烈翻腾,几次欲将夏枢掀翻。
“救命啊……”索苏呼哧呼哧喘气,抠夏枢手指抠了一会儿,见夏枢愣是不动,便忍不住开始撕扯脖颈上的铁链和头上包着的披风,双腿疯狂踢腾。
“快、快来人啊!”索苏的求救声越来越小,反抗也越来越无力。
他似乎快要窒息了。
夏枢手指被他抓的鲜血淋漓,身上又疼又虚,因为压制索苏的挣扎及踢打,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汗水打湿鬓发,顺着额角流下,汗湿了整张脸,浑身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但他丝毫不敢放松。
因为一旦叫索苏抓住机会逃脱,他们的任务就会全盘失败,他、红棉以及景璟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他一旦出事,阿爹绝不会放弃为他报仇。在异族人的地盘上报仇,想也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所以他要死死地压制住索苏,直至确定他只剩最后一口气,再无任何气力反抗。
“咚咚咚!”然而正是这么个僵持的时刻,门突然被敲响了。
门外图塔粗噶的声音恭敬道:“二王子,属下有事情要向你汇报。”
夏枢心脏猛地一抖。
而原本看似已奄奄一息,如死鱼一般的索苏却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手抓铁链,腰部猛地跃起,瞬间把夏枢从身上掀翻出去。
夏枢侧腰撞向桌腿,疼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不过他早在防着索苏,铁链狠狠一拽,索苏便瞬时从打挺的状态摔了回去。夏枢忍着疼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在索苏再次试图起身之时,脚猛地朝他胸口上踩去。
“快救……呕!”索苏口中只来得及叫出两个字,便手抓铁链,不住掰着夏枢的脚,干呕起来。
这次他的身子努力扑腾了几下,却是再没能荡出点水花来——缺氧状态,他确实已到了极限。
夏枢腰腹疼的呼吸都在抖。不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抚平心跳声,狠狠踩着索苏的胸口,蹲下身子来,语气压低,阴恻恻地挑拨道:“别白费力气了。他给了我钥匙,叫我偷偷打开铁链反制你,你以为他会救你吗?”
夏枢冷嗤道:“你可别忘了,我是皇后命,娶了我就是李朝的主人。而你们族人中,特别是像图塔这样的,对李朝财富及美人的兴趣可不比你少。如果有机会,相信我,他们这类拥有从蟒化龙命格之人,会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死。”
索苏若是可以看到他的形容,就会发现他脸色苍白,嘴角沁血,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抖动,神情远不像声音那么镇定。但索苏头被砚台砸破后,就被披风包裹住头,不仅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披风中的空气还近乎消耗殆尽,血腥气浓的几乎要化成血水,不断地刺激他的神经,让他在疼痛、混沌的情况下,头脑越来越无法冷静。再加上,他本来就对图塔有所怀疑,意图寻找机会试探他……
索苏的心越来越沉,挣扎和反抗也弱了下去。
“你们不是一伙的?”半晌,他在披风中瓮声瓮气地试探着开口。
“我只想活命,但他……哼……”夏枢察觉到他有些动摇,努力保持镇定,面上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借刀杀人,也要看我乐不乐意配合。”
话音刚落,门砰地一声被踢开,图塔的惊呼声也传了过来:“二王子!”
夏枢感觉脚下人的身子动了动,但没像先前那般剧烈挣扎,估摸着索苏已经信了他挑拨的五成,立马用力踩住他脖颈,对图塔高声喝道:“站在门口,不许动!”
图塔神色惊疑,刷地抽出长刀:“快放了二王子。”
夏枢看门外只有他一人,心里微松,见他拿着刀试图想靠近,手中紧抓铁链,冷冷道:“我再说一句,你退到门口,否则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说完便猛地一扯铁链,索苏瞬间呼吸困难,干呕起来。
他忙努力扯开脖颈上的铁链,扯高声音道:“图塔,退出去。”
然后又浑身紧绷地问夏枢:“你要如何才能放了我?”
“把两位大师、三王子还有景璟带过来。”夏枢盯着图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送我们所有人进宫见大汗。”
图塔拿不准索苏的状态,脸色阴沉,试图劝阻:“二王子,你不能答应……”
“图塔将军好算盘……”夏枢阴阳怪气地打断他的话:“是怕二王子死的慢了,是么?”
索苏感觉脖颈上的铁链又在收紧,赶紧命令图塔道:“去把地牢里的所有人都带过来。”
他看不见图塔的表情,自然发现不了图塔看夏枢的眼神例充满了仇恨及阴鹫。
夏枢看的清楚,也知道图塔这会儿估计扒了他皮的想法都有。不过他也不在意,神色威胁道:“还不快去!”
图塔握了握拳头,恨恨地瞪着他,最终瞅了索苏一眼,还是扭头出去了。
很快夏海、宏远以及索力就被带了过来,而书房也被荷甲执兵的兵士们包围了起来。
“放了二王子。”图塔将三人推进书房,冷冷地瞪着夏枢,再次开口要求放人。
“景璟呢?”夏枢没搭理他,问依旧被他踩在脚下的索苏。
“他被我送到神医那里治病,而神医就在宫中。一会儿进宫你自然可以看到。”索苏喘着粗气,似乎有些呼吸困难,一手抓着脖颈上的铁链,一手抠抓头上的披风:“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行事,披风可以取下来了吧。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你肯定也不希望我这个时候出事的。”
夏枢手里的铁链一直松弛有度地控制着索苏,保证他不会窒息而死,同时也以防他呼吸顺畅,快速恢复力气,此时见阿爹他们都到了,他也没有再拖下去的意思,想了想,他冲图塔道:“打开两位大师及三王子的铁链,放他们过来。然后你带着人退出这个院子,我再把二王子头上的披风取下来。”
图塔想要反对,但还没开口,索苏就开口道:“放了他们三个,带人离远些。”
索力脸上、身上多了几道刚刚不曾有的刀伤,脸色苍白,神色惊惧,而阿爹和宏远两人也一脸狼狈,衣服被划的破破烂烂,显然夏枢离开地牢后,他们经历了什么。
不过此时此刻,三人都没说话,全部紧张地看着图塔,等着他放人。
图塔犹豫了一下,见索苏坚持,最终还是阴沉着脸打开三人的铁链,将他们推向了夏枢。然后举起手,朝后示意,院子中的执甲兵士们立马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夏枢没有动,直到确定人都退出院子,他才朝阿爹开口道:“大师,麻烦你帮我一下。”
第259章 【VIP】 …………
把索苏交给阿爹, 取下盖在他头上的披风,夏枢就再也坚持不住,扶着腰腹, 一下子脱力, 瘫软了下去。
宏远正好在旁边,及时扶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啧啧出声道:“没想到你还真能逆风翻盘,不枉老衲下注与你, 诚心为你诵经祈福, 你可要好好记得老衲的恩德啊。”
三王子索力在夏枢被图塔带出地牢后,就被索苏另安排了人到地牢里,要杀他。若不是两位大师帮忙以及夏枢及时反制索苏, 他恐怕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牢里。心中后怕的同时, 他不由得庆幸当时有两位高人在身边, 于是就想拉拢宏远和夏海,立马附和笑道:“两位大师本领高强, 实乃奇人,本王佩服向往至极。若两位大师愿意继续相助,待此次本王逃出生天后, 必向父王竭力推荐两位做我族人之国师。”
宏远摸了摸胡子,嘿嘿一笑,也不谦虚:“好说好说, 那以后就麻烦三王子了。”
夏枢腰腹疼的厉害, 浑身都在不由自主地冒冷汗,他没去在意两人之间的话中有话,见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景璟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心中明白迟则生变。于是略微缓了缓,待腹部这一阵疼痛过去,体力稍稍恢复了部分,便不再停留,挣开宏远的搀扶,目光移向门口,果断道:“进宫去。”
索苏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他。先前黑暗中,他听夏枢语气笃定嚣张,还以为夏枢状态极好,有恃无恐,此时瞧见他脱力的模样,哪里不明白自己误判了情况。
夏枢已是强弩之末。
若是当时能冷静下来,先行示弱,待得攒足一息之力,再愤而反击一次,夏枢就绝无可能再压制住自己。
当然,索苏现在也只是暗自遗憾。
当他看到带人跟随着他们的图塔瞪向夏枢的眼神时,才明白自己是彻底被夏枢糊弄了,恨得差点儿没咬碎了牙。
图塔叛没叛变不好说,但他那恨不得吃了夏枢、希望夏枢去死的眼神却是不假的。若是自己当时能发现这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夏枢说的那样——图塔叛变是想要得到他,他完全可以反挑拨回去,让图塔先帮他把夏枢打个半死,然后趁机呼救,等其他卫队赶过来,再行处置图塔。
索苏一想明白前前后后,顿时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那么多机会,竟全叫他失去了……
夏枢此时腿软身上痛,背负着红棉走在异常空旷安静的街道上已是艰难,再顾不得其他,自然不知索苏心中悔恨。
当然,以现在的状态,索苏想什么对他也已经不重要了。
“放我下去……别管我了……”红棉气若游丝地在夏枢耳边道。
为夏枢挡了索苏踢向腹部的一脚,要了她半条命。为救援夏枢,被索苏重重击中胸口,高飞出去砸在椅子上,叫她骨头断裂,插入心肺,人已不可能再回天。
此时她无力地爬伏在夏枢瘦弱的肩上,身体不自觉地抽搐着,嘴角血液一股股地涌出,脸色青白,声音轻的已只剩气声。
夏枢沉默着没吭声。旁边帮着搭把手的宏远耳力好,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也觉得他多此一举是吧?”
他没等红棉回话,便愤愤抱怨道:“他不识好人心且分不清事情轻重。明明你都活不过今晚,甚至能不能撑过这一时半刻都说不准,他还非要带着你这个累赘一起走。我好心劝说,他还把我骂了一通,说我冷血。天地良心,我帮他那么多,是他过河拆桥,不识好歹吧。现在还跟我闹上脾气了,明明我来背你轻而易举,他非要自己来。看这腿脚虚浮的,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他了呢……”
和尚一开口,便是絮絮叨叨一大通,扰的夏枢脑袋嗡嗡疼。
他就是不想开口,也不得不出声打断他的话:“大师别说话了,男女授受不亲。”
“一个都快要……的女人,又有什么打紧。”宏远回嘴,只是对上夏枢瞪他的视线,他又讪讪地把中间那个“死”字吞到了肚子里,然后小声咕哝道:“我也是为你好啊。”
夏枢不置可否,甚至非常想揍他。
他当然也想让宏远帮忙背负红棉,但以他现在的状态,绝不可能让索力没人防着。
虽然阿爹和宏远在索苏的人想杀索力时,救了索力一命,让索力感激涕零,但索力想拿下他的心思不比索苏少。
阿爹制着索苏,全身心的精力都在警惕防范周围的兵士们,为大家开道,宏远若是背负红棉,一旦索力突然对他发难,他体力已尽,行走都是硬撑,很有可能会反抗不力,落入索力手里,让局势反转,变得更加叵测。
所以,必须得有人防范着索力。
而他们现在这些伤的伤、残的残的人中,只有宏远有能力防范索力。
于是他忍住了暴打宏远的想法,好声好气地道:“大师的好心我都记在心里呢。”瞥了一眼后侧方一瘸一拐殿后的索力,示意宏远道:“三王子腿脚不便,大师若是有心可帮他一帮,毕竟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咱们这一群人可都指望他面见大汗,救咱们小命呢。”
宏远知道他的意思,但他不想殿后,更不想去扶什么索力,不满地嘟哝道:“那你怎么不去扶三王子呢?我可以帮你背着红棉,反正她现在的情况也不用在乎男女之别,我还能帮你省不少……”
“师兄。”夏海开口喝止了他的聒噪。
宏远对他还是敬重忌惮的,顿时不敢再嘀咕。
只是脸也拉了下来,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扫了一眼索力的面容,又看了一眼夏枢,最终哼唧了一声,还是不情不愿地落后一步,待得索力与他同行之时,一把扯住索力,将人半扶半挟制在手下。
索力全程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宏远最终选择亲近地扶着他,叫他受伤那只腿负担少了许多,他还是很高兴的,于是朝宏远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大师了。”
宏远没有看他,只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若是详细观察,会发现扶住索力那一瞬,宏远的身体就变得紧绷,眼睛也警惕了许多,不断地扫视周围,显然与索力同行,让他压力很大。
夏枢倒是发现了他的异样,心中一时有些古怪。
不过来不及细想,红棉便剧烈咳嗽起来,一股股殷红的血液从她嘴中涌出,喷了夏枢一脸,额头上、鼻尖上、腮帮子上都是血、甚至连累到脖颈、上半身,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点子、血道子,淅淅沥沥,跟血雨浇身似的。
夏枢表情麻木,望着前方的眼睛却慢慢红了起来。
“我不行了……”红棉的胸口剧烈起伏,只是声音却变得更轻了,她眼皮子不住地抖动,似乎想竭力睁开眼,嘴唇也贴着夏枢的耳廓,虚弱的气声带着竭尽力气的嘶哑,再次开口道:“放我下去吧……”
夏枢没吭声,依旧努力地睁大双眼,控制着眼中越凝越多的液体,沉默地向前走着。
“不要背我了……你要保重身体……”红棉眼皮子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轻:“你可能……怀孕了……”
她低声喃喃:“我……对不住红杏……所以……你要好好的……要……活着回去……生下崽崽……我记得……记得你最喜欢崽崽了……”
夏枢别过脸,一直以来平静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崩溃,一股巨大的悲恸铺天盖地涌向他,叫他憋不住喉头哽咽,眼泪奔涌而出。
红棉已经意识迷糊了,眼睛将合未合时,听到他的哽咽声,模糊的视线对上他脸上的泪痕,还是怔了一下。纵然夏枢什么都没说,但这一刻,临死前,她呆滞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然后心中某个隐晦的角落里,渴望得到满足,心里得以平静,随即便永久地合上了双眼。
搭在肩上的胳膊无力垂下,夏枢咬着唇,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红棉姐姐……”
从嫁入侯府开始,夏枢的心中就新添了很多温暖快乐的记忆。不管是褚源晚归时,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女孩子温柔陪伴的看书、闲聊时光,还是安县小院落里,阳光正好时,众人晒书、练武、欢笑打闹的时光……
每一段温暖的记忆里都有红棉。
可现在,这个记忆里美好温柔,被夏枢视为姐姐的红棉,在经历一段对他的陌路仇视之后,为了救他,彻底离开了这个人世……
夏枢难忍悲恸,望着难测的前路,泪眼模糊,大哭出声。
夏海作为夏枢阿爹,是极为痛恨红棉绑架自家双儿,让自家双儿落入如今境地的。但他知道自家双儿的皮实劲与逞强劲,日常基本不会哭,更别说当着别人的面哭。此时听到他难以自抑、毫不遮掩的哭声,夏海就知道纵使红棉有错,自家双儿也是极在意她的,她去世,自家双儿也是难过到了极点,不由得叹了口气,劝道:“逝者已矣,莫要太过伤心了。”
想了想,又道:“待得安全之后,你可将她好生安葬了,也算全了这段情义。”
夏枢流着泪,哭了很长时间,待得眼眶灼烧,眼泪流尽,冷风把脸上的眼泪吹干,才低低地应了一声,说道:“我要把她埋她阿爹身边,他们父女都是为了我……”
他抽噎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他可以代自己说原谅,但因此事牵扯进来的红杏、侯魁、阿爹、景璟、甚至崽崽都是无辜的……他没法和红棉说不怪她。但红棉也确实为护他而死……而当年,红棉的阿爹也为护他……
“怎么还真情实感地哭上了呢”索苏老神在在地打断他的情绪。听夏枢哭了全程,他心情特别好,也特别不想让夏枢心情恢复好,笑眯眯道:“我还以为助你送她一程,你会高兴的额手相庆,对我感恩戴德呢。”
夏枢登时气红了脸,愤怒地瞪着他。
“啧啧,你不想让她死就早说啊,你早说你们俩主仆情深,且你选择安安分分地受死,换她一命,我又怎么会对她下那么重的手呢?”索苏丝毫不像一个正被挟制的人质,挑着眉,神态悠然自得:“要知道,我原本的打算可是在她手刃你之后,放她一条生路的。”
想了想,他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副自言自语的模样:“唉,她一个仇人,你都伤心成这样。不知道景璟与你更亲的人,比如你外公……”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如果他们出事,你会怎么样呢?”
夏枢一愣,情绪突地从难过中抽离,看向索苏,神情难看:“你什么意思?你把景璟交给我外公医治了?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不过是早在把你叫到书房之前,就安排了人进宫好生照顾他们罢了。”索苏扫了一眼不知不觉间已近在咫尺的宫门,笑道:“你以为本王没有把握,会单独面见你们这些李朝人吗?”
话音刚落,不待夏枢深想,面前巍峨的宫门忽地轰隆隆打开,无数握着火把的兵马由为首之人带着,如洪水一般从宫内涌出。
“二王子。”为首之人高大强壮,面容硬朗,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身上的盔甲几乎像是血水里泡过的一样,正淅淅沥沥地滴着血。而他身后的兵士们也是如此,各个一副刚激战过的模样,杀气冲天。
冲索苏恭敬一礼之后,那为首之人便站起身,一挥手,不过眨眼功夫,所带领的队伍便与图塔带的人前后包抄,两支队伍将他们五人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
显然,宫内已生变故。
索苏的果断狠辣远超他们想象。
确定夏枢不能助他得到太子之位后,他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对夏枢、夏枢外公、三王子、异族大汗这些有关人员全部出了手。
一个下午的功夫,夏枢他们还在地牢里商讨如何借助异族三王子和大汗保命,索苏就已经快速封锁了王都街道,控制住了皇宫。
而所谓的大汗,现在恐怕不是凶多吉少,也是难逃索苏的控制。
他们这一趟进宫,想要求生,但现实恐怕是,他们要被瓮中捉鳖了。
形势瞬间逆转,变得岌岌可危。
第260章 【VIP】 ……
索力看看从宫门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陌生兵士们, 又看看领队的熟悉面孔——他二哥索苏的夫君之一巴尔,心中既惊又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愤怒地朝索苏冲去, 拎住他的衣领,举起拳头:“你竟然敢逼宫造反!你把父王怎么了?”
“三弟说反了吧。”索苏一改先前的悠然自若之态,一脸茫然、迷惑的表情看了看周围, 又看回他:“你勾结李朝人,意图谋害父王及本王, 幸亏本王早有警惕之心, 将你们一伙儿人同时拿下。因为担心父王受你蛊惑,被潜伏在宫中的李朝人危及性命,本王就安排人进宫护驾, 剪除父王身边可能存在的危险……本王现在还在你与李朝人手上做人质, 众位将士们都看着呢, 你可不能颠倒黑白啊。”
“而且你怎么能忘了呢。”索苏一副想不通的模样,既伤心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李朝人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 与我们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你怎么能与他们勾结,背叛我们族人?你知不知道因这叛国一事,你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夏枢:“……”
索力:“……”
“杀了三王子这个叛徒!杀光李朝人!”巴尔长戟一挥, 大吼道。
图塔也跟着高呼:“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杀了三王子这个叛徒!杀光李朝人!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其他人立马跟上。
……
异族兵士们瞪着索力和夏枢几人,双眼冒火,群情激愤, 呼声如海啸一般灌入耳中, 只听得夏枢无语凝噎,索力两股战战,面容空白, 人都傻了。
但索力也不是个真一无是处的王族,大场面见多了,就算最开始被镇住了,也能很快回神。
然后回过神来,他就额上青筋直蹦,一声暴吼,疯了一般,拳头闷头盖脸就朝索苏身上呼去:“你个贱人!”
宏远头皮子发麻,眼睛瞄见周围的异族兵士们眼神噬人,拉弓搭箭的手蠢蠢欲动,赶紧往后拉索力,劝道:“三王子莫激动,情况不太好,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现在他们只有四个人,对方人数可是不计其数,且看宫里也已经被索苏拿下,他们可能再无机会获得异族大汗的支持反杀索苏……这样的情况,还是别去激怒索苏了。保命要紧啊!
索苏手指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看了索力一眼,然后目光移向宏远,嘴角勾了一下:“大师不愧是大师,识时务。”
然后看着索力无能狂怒的挥舞拳头,瞪视着他,他撇过眼,直接将索力无视。把索力气的暴跳如雷,差点儿没炸了。
“大师。”索苏不管跳脚的索力,而是将视线放到脖颈的刀刃上,顺着持匕首的手向上移,对上夏海平静的眼睛,镇定自若道:“本王求才若渴,对两位大师的才能也是钦佩非常。如果你能放了本王,拿下三王子索力以及与他勾结的安王妃,将他们就地处死,本王可以向你保证,对刚刚发生的任何事都既往不咎,放你与你师兄一条生路。”
“你也看到了。”索苏眼睛一瞥,示意他去看周围那密密麻麻的人以及瞄向他们的箭矢,笑了笑:“你们师兄弟两人除了归顺我,别无生路。”
异族兵士就算投鼠忌器,不敢放箭射人,但索苏已经拿下皇宫,把控着异族大汗的生死,就这么僵持着,最终熬不下去的只会是人少的李朝人这边,被射成筛子是迟早的事。
最识时务的保命法子,确实是背叛李朝的夏枢这个安王妃,拿下他向索苏归顺。
当然,若是平常人也许就顺势应了索苏的提议,但夏海是夏枢的阿爹,和尚身份是假扮的,又怎么会听索苏的蛊惑,对自家双儿下手。
夏海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你……”
“大师。”夏枢握住阿爹的胳膊,示意他别说话。原来不知何时,夏枢已经把红棉的尸体放于地上,走近了夏海和索苏两人。
“谢谢两位大师的恩情,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铭记你们的帮助。”夏枢先冲阿爹和宏远鞠了一躬。
然后眼神看向索苏,嘴角勾了一下:“二王子,如果我没猜错,大汗现在不在你手中吧?”
索苏到这种地步了,周围也都是自己人,他还在考虑借刀杀人的策略,那就说明一种可能——异族大汗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若是异族大汗在他的手中,他已把控一切,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把他们所有人杀了,黑的说成白的,也没人敢反驳什么。
其他人倒是没想到这一出,夏枢话一出来,众人皆愣了一下,气氛瞬间变得不一样。
夏海和宏远是稍松了一口气,索力则是开始张牙舞爪起来。他也不管夏枢是如何判断出来的,冷“呵”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把帽子给索苏扣上:“怪不得这么急切地要借刀杀人取我性命呢。”
“两位大师。”他怕夏海和宏远被索苏迷惑,进而反水,赶紧安抚拉拢道:“我这二哥根本没安好心,你们一定不要听他胡说,被他蒙骗。他说会放过你们,不过是缓兵之计。一旦你们投靠他,待他寻得父王,必会把杀我及安王妃的全部责任栽赃到你们头上。届时,你们会百口莫辩,替他受刑,他倒是可以把今□□宫之事洗的一干二净,胁迫父王立他为太子,之后发动攻南之战,祸害你们李朝人。”
夏枢瞥了一眼周围的兵士们,特意瞧了瞧图塔和巴尔,发现两人一听索力的话,顿时都鄙夷又愤怒地瞪着他,而兵士们手中的弓也拉的更满了。
心道这异族人亡他李朝之心竟是上下一致,团结一心。而索力到底是太嫩了,不过一句话,就搞得异族兵士们对他们杀意更重了。还不如不张口。
索苏似乎对索力的愚蠢习以为常,连嘴都懒得撇,根本不做回应。而是看向夏枢,也没否认异族大汗的事,只语气悠然、好整以暇地威胁道:“安王妃莫要以为本王是个好脾气的,你外公与景璟的命都在本王手里,你若再拖延下去,惹怒本王,他们的情况好不好,本王可就不能保证了。”
“是吗?”夏枢表情未变,却突地伸手钳住索苏下巴,逼他张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一粒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索苏不防他如此果断迅速,愣了一下,疯狂挣扎。虽然不知道被喂了什么,但直觉不好,张大嘴巴,不停地呕咳,想要把东西吐出来。
但夏枢怎么会让他得逞,死死地掐着他下巴,逼他仰着头,不得不做吞咽动作。
而与此同时,夏海拿着匕首,架在索苏脖颈上,高声喝止想要上前解救索苏的巴尔及异族兵士们:“都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他。”
索苏双手被铁链捆着,没法阻拦,只能身体和脑袋疯狂挣动,想挣脱夏枢的钳制,但脖颈被刀尖划过的那一瞬,强烈的痛感叫他心生惊恐,汗毛都立了起来,然后动作上就有了一丝停顿,就是这片刻迟疑,那粒苦涩的玩意儿便顺着喉咙滑进了胃里。
“是什么?”药丸进肚后,索苏脸色非常难看,停了挣扎,死死地盯着夏枢。
夏枢确定他咽下去,不可能再吐出来后,才松开手,自然道:“我阿娘特制的毒/药,半个时辰内若不服下解药解毒将会肠穿肚烂而死。而解药目前只有我和外公会制,所以……”
夏枢冷冷道:“你最好期待我外公和景璟都好好的,否则,你会比任何一个人都死的快。”
说完,他便不顾索苏惊恐的目光,把视线移向图塔,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图塔将军配合,若不是将军帮忙隐瞒,这药丸早被人搜了去,也不能在此时此刻起到关键作用……”
图塔一看到他的表情,就心中大叫不好,一听他的话就立马全身警惕,大吼道:“给老子闭嘴,别污蔑……”
然而索苏根本不给他机会,气的几乎要炸了,不待他说完,便大吼一声:“来人,把图塔这个叛徒给我拿下。”
异族兵士们顿时哗然,面面相觑。
然而不等他们仔细深想,图塔就率先出手朝夏枢这边执刀冲来:“娘的,老子杀了你这个贱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冲向夏枢,连索苏都怀疑是不是误解了图塔时,图塔手中的长刀突然转向,猛地砍向右手边一个骑马的兵士,夺了马,冲出人群,瞬时就要扬长而去。
异族兵士们难以相信,但图塔叛变的场景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于是回过神来,巴尔立马大吼一声:“快射箭,射杀图塔!”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异族兵士们纷纷冲向图塔,拦截的拦截,射箭的射箭。
当然,也有一部分想要浑水摸鱼,偷袭夏枢他们,解救索苏。
夏枢和阿爹、宏远、索力几人背对背站在一起,一看有人想要攻击过来,立马将索苏顶到身前,大喝道:“谁敢动手,他立马人头落地。”
夏海更是毫不手软,直接匕首刷刷两下在索苏身上划出几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把索苏疼的惨叫连连,赶紧出声何止想要解救他的手下:“都别动!”
异族兵士们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夏枢无意在宫门口看图塔被杀的血腥场面,对他来说,图塔虽然重要,少了他一个,异族人就少了一个厉害的战力,将来李朝也少了一个强劲的敌人,但这人的重要性也就那样,不值得他留在这里观看后续,付出任何多余情绪。而他实际上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那就是景璟和外公。
于是他提醒索苏道:“解药至少需要一炷香时间才能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