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VIP】 ……
婆子本就看不起行为局促、一股小家子气的蒋氏, 言行上极是怠慢,哪里料到她竟然是个泼的,胳膊被一双铁箍似的手掌抓着, 疼得她嘶嘶吸气, 却怎么也挣不开,当下也有些怕了:“夫人莫动手,有话好好说。”
蒋氏现下是又急又怒, 怕夏眉在外边出事,又怕闹大了叫侯府里知道, 看他们不起。
今日里她总算看明白了, 不管褚源是个什么品性,侯府里就是年纪轻轻的一个丫鬟,行事处事都远比她这个几十岁的妇人有气派, 能压的她直不起头来。她不能叫夏眉再过她这样的生活了, 她要想法子让夏眉进侯府, 就是做一个丫鬟也比旁的强,再者夏枢向来护姐, 若夏眉真在他身边受了褚源的欺负,他不可能干看着的。
但她想的好,怎么也没料到夏眉这里就出意外了。
“眉子去哪里了?除了丫鬟, 还和谁一起?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夏海倒不像蒋氏那般想的多,但这么晚了还在外边,终归是不安全。
蒋氏见那婆子眼珠子骨碌碌转, 还想耍心机, 气的袖子一挽,碗口大小的拳头就露了出来,威吓道:“你最好想清楚, 若是敢隐瞒,老娘非撕了你不可。”
“哎哟,老婆子哪里敢隐瞒哟。”那婆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对着态度温和的夏海还想磨叽两下,对着蒋氏就立马伸手护着脑袋,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原来蒋氏和夏海下午到京城看望夏眉,原也是夏眉叫丫鬟请过来的,说是有事要商量。
只是刚坐下聊了不久,夏海和蒋氏就从夏眉这里知道了夏枢几天前出了事,现在还昏迷不醒。
两个人慌乱之下,没听夏眉说完话,便冲出宅子,跑去了侯府。
夏眉一个人在屋子里愣愣地坐了一会儿,便禁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么大的宅子日常也就我们主仆六人相依为命,主子哭的那么伤心,婆子也心疼哟。”那婆子做作地抹了一下眼角。
夏海不置可否,蒋氏已经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小枢没事,她就先听眉子把话说完了。
眉子本就心思细腻,他们这么不管不顾地撂下眉子就走,眉子肯定会多想。
那婆子继续声泪俱下地道:“我们几个劝了一会儿,主子就想开了,说有一个朋友邀她晚上去惠河上的花船小聚,她便收拾了一通,带着几个丫鬟去了。”
夏海皱眉:“什么朋友?”
夏家在京城除了侯府,也没什么交往的人家。
夏眉到了京城,除了卖些绣品,基本上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能认得什么朋友?
婆子嘿嘿一笑:“昨日小姐外出探病,不小心被一位公子的马车冲撞了。这位公子心善大方,不仅送上礼物给小姐压惊,还亲自把小姐送回来。今日邀小姐出门赏雪,也是派来马车接送。婆子亲眼瞧见的,那马车宽大豪华,骏马膘肥身健,连马夫都穿着蚕丝缎料,眉子小姐新认识的这朋友肯定是非富即贵。”
丫鬟婆子们和夏眉相处久了,都知道她是个脾气软没什么主见的,今日下午又听她哭诉没有娘、爹只疼弟弟不疼她,就起了歪心思,想着就这么待在这个荒凉的大宅子里也没什么奔头,不若教主家去攀有钱人,自己到时候也能跟着沾光,因此在夏眉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应邀的时候,一群人就起了歪心眼,一起怂恿夏眉应邀。
此时见夏海和蒋氏怒气上脸,婆子心里也有些惴惴,试探着道:“眉子小姐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夏海脸色瞬间铁青,拳头紧握,起身就大踏步朝门口走去。
蒋氏怕他发怒,一边快步赶上,一边转头眼神凶狠地警告那婆子:“你要是赶乱嚼舌根子,小心老娘……”
“哎,不敢,我哪里敢哟。”婆子慌忙摆手,只是那双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心里算计着什么。
踏出厢房门,蒋氏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一边擦着泪,一边紧跟着夏海穿过垂花门,六神无主地哭道:“眉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呀。”
夏海心中着急上火,又有些迁怒蒋氏过分溺爱夏眉,不顾他的阻拦,一意孤行地让夏眉住到京城,但思及这么多年来自己作为阿爹也没有尽好教导的义务,责任更大,最终只能气的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咬着牙拉开门栓,打开了大门。
两个人就这几步路,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带回夏眉,带回来后怎么安抚,却怎么也没想到,打开大门,夏眉就站在门外。
玉环金钗,傅粉施朱,一身绮罗华裳。
若不是熟悉那张脸,夏海和蒋氏几乎都认不出来她。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蒋氏扑上去一把抱住她,哭道:“你知不知道你吓死二婶了?”
夏海望着远处那拐个弯消失在街头的马车,转头看向她,脸色黑云压城,怒意山雨欲来:“你最好能给我解释清楚今日的事情。”
说完,便“咣”地一声踢开门,大步进了院子。
夏家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摆上了褚源的案头,夏枢却一无所知。
他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养病,老爹第二日又带着听到消息的堂弟来看了他一次,见他精神头不错,也没训他,嘱咐他好好养病,就回蒋家村了。
堂弟倒是留在侯府里拜见了褚源,不过夏鸿才十四岁,见了褚源这个侯门公子外加朝廷命官,也说不上什么话,除了感谢那国子监监生名额,做了努力读书的保证,别的都极为局促,和褚源待了一会儿就逃了出来,跑到夏枢屋里,陪着他聊天打屁。
景璟倒还是日日来看他,陪他解闷,直到夏枢下了地,才隔几日来瞧一次。
日子总归是平静的,但夏枢知道,平静的下面隐藏着风暴,那一日很快就会到来。
事实上,那一日也确实到的很快。
彼时夏枢正在睡梦中,他前一夜等褚源等到很晚,因此褚源起床上朝的时候,他几次试图睁眼都没成功,只能闭着眼,胡乱地舞着手,摸索着找褚源的颈子,咕哝道:“亲一下。”
感觉到脸上一暖,他就完成了任务似的轻轻舒了口气,一转身又呼呼大睡起来。
连胳膊都没收回被子里,还是褚源轻笑着把他的手塞进被窝里的。
所以,等红棉和红杏带着一众丫鬟尖叫着冲进屋里时,夏枢还在被窝里睡大觉。
“少夫人,不好啦!禁军侍卫带着人把侯府给封了,还把夫人给抓走了!”红杏日常和王夫人相看两厌,现下却吓的直流眼泪,抓住夏枢道:“少夫人,你快醒醒,想想办法呀,是府里出事了吗?夫人会没事吧?”
夏枢睡梦中给人吵醒,耳朵旁又是炸呼呼的哭声,震得他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摆手叫停:“好了,别哭了!”
他抬眼,见红棉身后跟着一溜串小丫鬟,红杏站在他床头,各个惊慌失色,捂着嘴不敢大声哭泣。
这个时候,这种情况,夏枢就算紧张的心脏哐哐直跳、手心冒汗,也得尽力不露声色,稳住人心。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努力镇定:“红棉,你去把各院的丫鬟婆子都给我叫过来,让她们不要乱说话。”
“可、可是……”红杏害怕的腿都在颤抖,眼泪又流了出来:“外边……”
“红杏。”夏枢紧皱眉头,大声呵斥道:“大丫鬟就应该有大丫鬟的模样,你这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红杏吓的一抖,瞬间不敢哭了,惶恐道:“少夫人……我……”
“成了。”夏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去找二少爷,叫他带着褚管家把府里的男人们都带到这个院子里,谁都不要乱跑,也不要闹事。”府里的那些侍卫、仆人,夏枢很少接触,他怕自己不能服众。
见众人眼神不住地往外瞥,神情害怕地站在原地不动,夏枢无语不已。
看来褚源没说错,屋内的这些丫鬟,还需要锻炼。
红棉和红杏日常多机灵,但遇到事情,还是慌的手足无措。
夏枢也不再多说,直接从床上起来,拿过兵器架上的刀,横刀指向众人,冷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还不清楚,所以收起你们的眼泪,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谁要是不听话,扰乱人心,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刷地一声抽出宝刀,寒光闪过,屋内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他从来没和大家红过脸,也没呵斥过丫鬟们,但此时长刀在手,眼神冷冽,谁不怕他,谁敢不听话。
红棉和红杏终于一激灵回过神了,赶紧应道:“奴婢们这就去!”
红棉一撒眼,见他连鞋都没穿,赤脚站在地上,赶紧道:“银星、银月,你们两个服侍少夫人穿衣洗漱。”
银星和银月是两个小丫头,日常也爱往夏枢面前凑,此时见夏枢虽然拿着刀但也没凶她们,心里安稳了一点儿,擦了一把眼泪后,忙道:“少夫人稍等,奴婢们去取水。”
红棉、红杏一出去,其他人哪里敢和夏枢单独相处,也赶紧跟着出去了。
夏枢这才收起刀放在桌子上,回身穿起衣裳来。
王夫人被禁卫带走,看来闭门思过的王长安终于动了。
就是不知朝堂上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褚源和侯爷怎么样了。
夏枢穿上短打,洗漱完后,大刀绑到腰上,一挥手带着银星和银月也出了门。
第92章 【VIP】 。
此时的太和殿中, 群臣噤若寒蝉。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年前最后一次大朝日,过了今日, 群臣就可以封笔回家过年, 因此大早上的尽管早起,众人的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皇上本就不算勤勉,马上又要过年, 懒洋洋地宣布年前没解决的事情都押后再议,就打算退朝, 谁知刚要叫太监唱喏, 昨日才结束闭门思过的王长安就站了出来。
然后大朝会上就爆出了那样一个注定让所有人都心思躁动、不能安心过年的消息。
现淮阳候的嫡长子、大理寺少卿褚源竟然是已去世的宣和太子之子!
群臣大哗。
皇帝震怒。
“王爱卿,朕已经派人去请淮阳候及其夫人,你说的话若是有半句假话, 朕绝不饶你。”皇帝的脸隐藏在垂旒之后, 神色阴的都快滴水了。
“臣的话句句属实。”王长安跪在地上, 似乎不知此时引爆这个秘密已然惹了皇帝的杀心,大义凛然地道:“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 绝不可能说谎话来糊弄皇上。”
“褚源不是淮阳候的亲生儿子是臣亲耳从淮阳侯夫人王氏嘴中听得。”王长安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道:“王氏孝顺,不可能对她阿娘说谎。前几日王氏回娘家是对着内人的灵牌位哭诉, 说淮阳候心狠,养着一个外人的儿子,却把亲生女儿送进了火海。众所周知, 先太子妃是和女儿一同葬身火海的, 事情绝不可能那么凑巧,所以臣大胆推测,是淮阳侯府偷龙转凤, 把皇家血脉和自家血脉进行了调换……”
“启禀皇上。”一直安静地站在殿后的褚源在此时开了口。
众人刷地一下目光全对准了他。
谁都想知道这个可能是宣和太子之子的“酷吏”要怎么应对王长安。
是顺势认下,还是极力否认?
众人的眼睛不停地在当事两个人之间转悠,更有心者,则隐晦地盯着垂旒后的皇帝。
隐隐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然而褚源神色冷漠,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刚刚爆出来的惊天秘闻也和他无关,手里呈上一本折子,躬身道:“臣有本奏,户部尚书王长安自永康六年担任户部尚书以来,贪污脏银数十万两,供废后奢靡享乐,这是大理寺审讯出来的废后宫人口供,请皇上明察!”
空旷庄严的议政大殿安静了一瞬,继而哗然。
群臣们也顾不得上首的皇帝,纷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起来。
有大臣神色茫然:“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不是亲戚吗?怎么互咬起来了?”
“是不是亲戚还不一定呢?”有大臣嘀咕。
“哎,可别说了,若王尚书说的是真的,那可就精彩咯……”
“宣和太子之子……皇亲国戚哟……”
“何止皇亲国戚,宣和太子可是先皇亲封的太子,国之储君,李朝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
太监总管六福仔细打量着皇帝越来越沉的脸色,看着殿中越来越乱的局面,心里惴惴。
王长安那老匹夫日常不是挺会揣摩上意的吗?怎么今儿个会出这么大纰漏?
难道真的是叫大理寺抓住了贪污巨款的辫子,然后狗急跳墙了?
他看看王长安,又看看举着折子的褚源,心里犹豫着,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皇上。”燕国公沉声出列。
现场顿时一静,目光嗖地一下又全看向了燕国公。
燕国公府和淮阳侯府不和,朝堂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和没有兵权、只剩空架子的淮阳侯府不一样,燕国公身为骠骑大将军,手握南地三十万大军,名义上也是李朝的兵马大元帅,可谓位高权重,再加上两个儿子一个常在皇上身边伴驾,一个实权在握,一大家子都是皇上身前的红人,他一开口,殿里其他人的神色顿时兴奋起来。
这是要打起来了吗?
“皇上,臣认为皇家血脉之事牵涉江山社稷,兹事体大,不能只听王尚书和淮阳侯府的一面之词。”燕国公开口道。
他一提醒,立马就有和王长安、淮阳侯府同时不对付的吏部尚书周良出列应道:“皇上,燕国公说的有理,不能王尚书说是就是,谁知道他是不是和淮阳侯府窜通起来,想要冒认皇家血脉,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呸!”王长安怒拍胸口,骂道:“你周良老儿少在这儿进谗言,血口喷人。我王长安俯仰无愧于李朝,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此次不畏强权、大义灭亲,是因那淮阳侯府故意偷走皇室血脉,必定有所图谋,你少党同伐异、公私不分,扰乱大家的视线。”
众臣对他为了摆脱废后事件的牵连,自己往自己头上戴绿帽的行为嗤之以鼻,私下里都觉得他就是个没骨气的小人,因此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都觉得他无耻。
周良干脆都懒得回应,双手拢到袖里,轻蔑地笑了一下,便不再吭声。
“皇上。”一直对这个话题反应冷淡的褚源开口应了这个话题:“王长安此人诬陷淮阳侯府偷龙转凤,不过是私下牵涉盐铁案,贪污赈灾巨款,怕臣追查到底,故意针对淮阳侯府罢了。臣在淮阳侯府生活二十多年,从未听家父说过臣不是他的亲生子,且臣十四岁的时候,家父就上折为臣请封世子,虽然最终因臣突然失明而作罢,但若说家父偷龙转凤,且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他何必多此一举给臣请封世子?”
“反而是王大人这一招打的好算盘……”褚源冷笑,神色阴鹫地道:“据臣所知,兴隆三十二年东宫大火,一应人员均葬身火海,王大人此举是要给淮阳侯府按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来个死无对证吗?”
“呵。”王长安嘴上毫不相让:“皇子皇孙的尊贵身份,褚大人都不愿认下,看来淮阳侯府不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所图不小啊!”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连皇上都是脸色一变。
就在众人心思隐隐有些动摇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王长安,你给老子闭嘴!”
吼声之大,震的屋檐上的雪都簌簌落下!
众人心中一惊,转头看向外面。
然后就愣住了,相互对视了一眼,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沈太傅?”
太和殿门外,一个衣摆绑在腰上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显然,他们是听到皇帝召见后一路狂奔过来的。
那中年男人正是褚霖,而他背上的老头儿……
坐在上首的皇帝牙根子一咬,暗地里握紧了拳头。
第93章 【VIP】 ……
王长安坐上户部尚书位置十余年, 手握李朝钱粮,又是皇帝亲信,朝中哪个人敢对他大声说一句话?就是燕国公这骠骑大将军, 天下兵马大元帅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女婿褚霖的那一句喝骂让他难以相信的同时, 脸面全无,胸中顿时怒火冲天:“褚霖,你目无法纪, 侮辱尊长,殿前喧哗, 是想要造反吗?”
“我呸!”褚霖远远听到王长安那句话, 气的恨不得扒了这个小人的皮,此时已到近前,犹是怒不可遏, 这个小人还敢血口喷人, 褚霖气的直接什么都不管了, 指着王长安就是破口大骂:“老子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岳父,丢尽我褚家十八辈子的脸!”
淮阳候褚霖和他那两个在疆场上浴血过的兄弟不同, 他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没去过北地, 更没接触过兵营,从小接受的是天地君亲师的儒家教育,来往的都是学识渊博、涵养极高的儒生名士, 行为做事一板一眼, 和人争论却动辄气短。
他的兄弟们一个威严端肃,一个性烈似火,均是行事豪迈的英雄好汉, 在京城武将中人缘极好,颇受推崇。唯有他血性不足,口条不顺,日常表现的甚至可以说是文弱可欺。文臣们看不上他,武将们也瞧他不起,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存在感极低,看着温善软弱的人物竟然敢在大殿上破口大骂。
骂的粗俗无比,对象还是他自个儿的岳父。
皇帝和群臣均是目瞪口呆。
连褚源都一脸的难以置信。
而远远辍在褚霖身后,被禁卫带过来的王夫人则是神色怔然,一脸苍白。
王长安要气死了,想他一生好脸面,现在竟然当众被女婿抽脸,只觉得大殿上根本没法待了,“噗通”一生跪在地上,怒急进言:“淮阳候这是狼子野心、无法无天了啊!”
众臣看着翁婿两人殿前开撕,已隐居很久的太傅沈昀也被带了来,心里这才回过味来,褚王两家不是小打小闹,今日怕是要闹个你死我活了。
于是收了看笑话的心态,谨慎起来。
褚霖骂过王长安之后就解了气,也没搭理他,整了整衣裳,回过身恭敬地扶着沈昀,待王氏到跟前后,三人一起在殿前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傅,你怎么来了?快快请起,六福,给太傅看座。”不管皇帝心中如何做想,行为上倒是很恭谨谦和,从龙椅上站起,快走两步将沈太傅从地上扶了起来。
六福极有眼色地使人搬来椅子,放置在皇帝下首。
沈太傅也没推辞,拱手谢过以后,就在椅子上坐下了。
“皇上。”沈太傅拱手道:“臣今日前来是为褚源的身份。”
皇帝垂旒后的脸瞬间放了下来,语气却似带了兴趣,瞥了一眼人群后面的褚源,笑道:“哦?难道少卿真如王爱卿说的,是我的侄儿?那朕可得好好确认一下这个亲戚。”
群臣也再一次忍不住嗡地一声炸开,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皇上。”王长安再一次开口,脸上展现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我就说淮阳侯府偷龙转凤,私养皇子,他们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皇上不要被他们骗了,一定不要放过他们。”
皇帝此刻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呵斥道:“你给我住嘴!”
空旷的大殿上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开口讲话了。
“王氏,王长安说褚源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是宣和太子之子,此事可是真的?”皇帝坐正了身子,语气平淡威严,神色却有些阴晴不定。
他垂旒后的眼睛不停地在王长安、褚源、褚霖、沈太傅四人之间打量,想要判断今日这一番闹腾是王长安狗急跳墙,还是四人串通一气,合伙布局。
若是四人串通一气、合伙布局,那王长安这个叛徒今日必须死。
若是王长安狗急跳墙,那他必定还有后手……
永康帝面上不动神色,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王长安的手段之脏,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若是有后手,那他今日就可以彻底扳倒淮阳侯府,解决褚源这个心头之患。
就是沈老头儿在也没用。
永康帝看着褚源,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
王夫人原本好好地在家里吃早饭,被禁卫闯门而入的时候,她以为是褚源事发,淮阳候要遭遇灭门惨祸了,心里也不算震惊,因为这一天,她心里一直都有预感,但到了太和殿才发现,事情确实因褚源而起,但告发检举的人竟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尽管对这个阿爹早已不抱期待,但王夫人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寒。
她瞥了一眼侯爷褚霖,却发觉褚霖低着头,并未给她一个眼神提示。
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想了想,她垂头躬身,开口道:“臣妇并不知晓。”
“你说谎。”王长安立马跳了出来,怒道:“你明明对着你阿娘的牌位说,褚源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生的是个女儿,她丧生于火海。你说谎,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王夫人猛地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恨声道:“我没有骗阿娘,我也从来没有不孝阿娘过。”
王长安被她那充满冷意的眼神吓的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王夫人冷笑一声,咬着牙转头看向正看着她的褚霖,转眼间,眼中就只剩恨意:“接生嬷嬷偷偷告诉我,说我生的是个女儿,但抱出去一圈,再回来女儿却变成了儿子,这么些年来,我也想问问侯爷为什么这么狠心,我的女儿她哪里去了,身边的这个又是他从哪里抱回来的私生子?”
“至于你说的丧生于火海……”她擦了一把不知不觉间流出来的眼泪,撒眼一圈众人,讽刺笑道:“你们男人不在乎女儿,不喜欢女儿,还不让我一个妇人在乎吗?”
她喃喃自语道:“我日思夜想,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梦到自己怀胎十月的女儿,却是她被大火包围,一直哭着向我求救,说阿娘救救我,救救我,我心痛的恨不得陪她一起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大火吞噬,无能为力……”
说着,她瞪向王长安,既讽刺又痛恨地道:“你但凡有个当阿爹的模样,我能向着阿娘的灵牌位求助?你但凡记得我是你的女儿,我能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我现在的一切……”她伸手点着褚霖,眼睛却望着王长安,气的直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都是拜你所赐!”
王长安顿时脸皮子涨红,下意识看了一眼皇上,恼羞成怒道:“你胡说八道,要怪你就去怪褚霖无情无义、虎毒食子,你怪我干什么。”
皇帝看着状若疯癫的王夫人,眉头微皱,给了六福一个冷厉的眼神。
这个女人始终是个不安因素,不能让她发疯,不然她敢什么都说出来。
六福心中一紧,立马高声喝道:“大殿之上,不得喧哗!”
褚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人却走到王夫人旁边,躬身跪下,趴在地上道:“内子思念小女,积郁已久,情绪不稳,还请皇上看在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爱女情深上,恕她无礼之罪。所有过错,由臣一人承担。”
“原来淮阳候真的是生了一个长女啊?”
“那褚源又是何人?”
“不会真如淮阳侯夫人所说,是侯爷的私生子吧?”
“啧,想不到侯爷如此心狠……”
……
一些离皇帝远的大臣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褚源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感受到他们频频投射过来的目光,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
王长安哼了一声:“别以为拿个梦就可以糊弄过去,私生子和女儿不冲突,侯府家财万贯,嫡长女和私生子一起养又不费事,用褚源换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女儿却不知所踪,若说褚源身份没问题,淮阳侯府没有图谋我是不信的。”
说完,他便转身向身后的拥趸们使眼色,示意大家加把劲。
然而那些日常对他溜须拍马的人却纷纷低头,全当没瞧见。
周良看着孤家寡人一个的王长安,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王尚书言之有理。”
永康帝瞥了他一眼,面上不辨喜怒:“淮阳候,你解释一下吧。”
“还是让老臣来解释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龙椅下首的沈太傅微微叹了口气:“褚家忠良,为我李朝付出良多啊!”
殿后方的褚源抬眼,静静地“看”向沈昀——曾经的太子太傅,先太子去世后,被先皇加封太傅,三朝元老,他的舅公。
上一世也是在这个大殿上,淮阳侯府被污谋逆,沈太傅亮出褚源的真实身份,不料,却成了淮阳侯府的催命符。
皇帝以褚家私养皇子,意图谋反为名,将褚家除了褚洵以外的所有人满门抄斩。
褚源静静地听着周围的一切。
他知道这一次,若是顺利度过,淮阳侯府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
那么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欠淮阳侯府什么了。
余生,他将和夏枢生死相随。
殿上发生的事,夏枢不知道,他带着丫鬟婆子们刚和褚洵的人汇合,就见看门的侍卫慌慌张张地跑了来:“二少爷,少夫人,不好了,冯二爷带着禁军要闯进来了,说是淮阳侯府谋逆,要搜院子!”
第94章 【VIP】 ……
院子里嗡地一声就炸开了。
“谋逆?天啊, 我们是不是活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
“谁来救救我们?”
“我们该怎么办?”
……
不管是丫鬟婆子,还是小厮侍卫全都慌了,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脚下不停转悠,眼睛躲躲闪闪地打量主人,似乎想跑。
眼看院子里要乱起来, 院子里突然想起一声怒吼:“都给我安静!”
只听“刷”地一声,寒光闪过, 褚洵抽出腰刀, 怒道:“淮阳侯府还没出事呢,你们慌什么!”
院子里的人瞬间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
夏枢禁不住心里摇头, 他虽然没去过燕国公府, 但接触过元宵和他的跟班随从们, 各个虽然不要脸,但也都是不怕死的。
夏枢心想, 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况,元宵那一堆人肯定立马拿着刀冲出去和禁军对峙了,哪里会听个风吹草动就惶惶不安, 丝毫没有一点儿反抗的血性。
他不知道是淮阳候没落,导致没有人愿意效忠,还是淮阳侯府放弃了血性和反抗, 得过且过, 导致这些下人们也没有精气血性,有样学样。
不过看褚源身边令行禁止的高景,又觉得也不是没人效忠。
那就真的可能是淮阳侯府主人们本身的问题了。
不仅从来没想过把淮阳侯府打造成铁板一块, 以应对随时而来的灭门之灾,反而把淮阳候府完全破开,把自己放到砧板上,意图向皇帝表忠心,降低皇帝的杀心。
夏枢心道,真的太不明智了!
不过想想褚源的身份以及王夫人动不动骂他鸠占鹊巢、撵他滚的态度,夏枢也知道他不可能会插手淮阳侯府的事情,那这一切肯定是淮阳候夫妇两个人的态度造成的。
不过现在已经这样了,夏枢知道想太多也没用,只能寄希望于朝堂上不出问题,他们这里多撑一会儿。
“来了多少人?”夏枢问来报信息的侍卫。
那侍卫被褚洵那一声吼的脑袋清醒了些,也不敢再想东想西,赶紧回道:“五百人,把侯府团团包围住了。”
夏枢点了点头:“知道了。”
看来侯府门口至少也堵了三四百人。
冯二领了一个禁军校尉的差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会是他。
想想两家的关系及冯二的性子,夏枢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那侍卫在夏枢和褚洵之间看来看去,似是拿不定注意该找谁主事儿,最终一咬牙把目光对向了褚洵,胆战心惊地问道:“二少爷,咱们该怎么办呀?”
褚洵手里拿着刀,神情冷峻,他看了一眼夏枢,见夏枢没有应声,便吩咐那侍卫:“你先过去挡着,我马上带人过去。”
那侍卫得了准信就松了一口气,回了一句“是”,便匆匆离去。
时间不等人,褚洵现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便把夏枢拉到一边,低下头把自己的安排小声说了出来:“大嫂,你留在院子里,把院门从里面锁上。我一会儿带人出去会会他们,你注意听着动静,若是情况不对,你就立马爬墙出去,偷偷溜出京城,去学堂找先生,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住你。”
想了想,他又道:“你也别去找大哥了,若是侯府出事,他们在殿上的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枢一怔。
抬眼打量褚洵。
今日的褚洵穿着黑色箭袖长袍,身姿颀长,面容冷峻。
几日不见,他已经比夏枢高了快一个头,靠近了,夏枢不仅得仰着脖子看人,甚至还能感受到淡淡的压迫。
仿佛这一刻他们的角色完全掉了个个儿,褚洵不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任他拿捏幼稚鬼,而是个有力的,会坚定保护他的成熟男人。
夏枢翻了个白眼,后退一步,踮起脚尖,伸手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他转头扫了一圈院子,各院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侍卫,除了守门的,全部都到齐了,满满地挤了一院子。
人数看着是不少,但实际上总共也才一百来人,更别说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小丫头片子或年老仆妇,青壮男人才三四十人。
就这三四十人也都是普通人,带人强攻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但凡情况不对劲,褚洵都跑不了,能做的也只是拖住禁军,让他夏枢爬墙跑掉罢了。
但夏枢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冯二是汝南候府唯一的嫡子,汝南候府又是大皇子的外家,因着刺杀褚源嫁祸二皇子一事,大皇子现在还在被圈禁。据褚源说,皇后被废之前,皇帝已经在朝堂上放言,大皇子刺杀朝廷命官,嫁祸兄弟,无论是为君、为臣还是为兄,都极为不堪,他这辈子休想染指那最高位置。
冯家和褚家因为这事儿,可以说是生死仇敌了。
但也这仅仅只是之前。
原本大皇子一派失利,已经放弃了垂涎那最高位置,但好巧不巧皇后又出事了。
皇后被废之事,二皇子虽然没被牵连,但他本身牵扯盐铁案,已被皇帝问责,从亲王爵降到了郡王爵,如今还失去了嫡子的出身,大皇子一派不可能不再次蠢蠢欲动。
两个皇子胶着,已是让他们背后的外家打的头破血流,他们自己也是六亲不认,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今日又横空出世一个褚源,先太子之子,不管瞎没瞎,身份上褚源是有继承皇位的资格的,所以夏枢不信这个节骨眼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大皇子一派的冯二会不动手给褚源背后捅上一刀,彻底断了褚源够上那位置的可能。
而所谓谋逆,所谓搜院子,谁知道会搜出来什么东西?
思来想去,夏枢觉得一定不能让他们进府搜东西。
就算最终阻止不了,他们也得坚持到褚源回来。
“你看这样行不行?”夏枢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你带人在侯府四周的院墙处设岗巡逻,我带着丫鬟婆子们去会会他们。”
他伸手阻止了褚洵开口:“你先听我说完。”
然后看着他道:“冯二来者不善,他越要搜侯府,我们就越不能让他搜,谁知道他能搜出来什么玩意儿来?所以院墙四周必须得安排人紧盯着,一旦有翻墙进来,就地抓起扣留,一定得坚持到你大哥他们回来。”
他道:“你是男人,若拿着武器和他们起了冲突,说不得他们那边就会请人增援,到时候若你爹娘大哥回不来,侯府无可挽回,我就算爬墙跑出去,也出不了京城,我们两个都会插翅难飞。”
“我不同。”他道:“我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们,他们谁都不会防备我,到时我见机行事,拦住他们。”
褚洵不怀疑他的能力,武艺上现在全院子没一个人比他高,他担心夏枢没经历过这些:“你不害怕吗?”
夏枢的手到现在都是抖的,心脏哐哐直跳,声音大到他以为全院子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他会不害怕?
这又不是和乡下的地痞流氓打架,打赢了吹锣打鼓庆祝,打输了回家找爹娘给自己报仇,这是一步走错就掉脑袋的。
但害怕又不能解决问题,整个院子里的所有人,谁不比他更害怕?
“行了。”夏枢紧张的脸皮子都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他搓了一把脸,拍了拍褚洵的胳膊:“我这里你可以完全放心,我有办法应对。倒是你和褚管家那里得小心些,男人们不好管,你得能镇住他们,千万别因担心我这边弱了气势,叫他们找到机会生出不好的心思。”
褚洵见他这么说了,只好重重点头道:“好。”
两人又赶紧把褚管家招呼来商量。
褚管家掌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他比褚洵都熟悉侯府,有他在,夏枢也能更放心些。
三人商量好之后,褚洵和褚管家便招呼男人们走了,留下院子里一堆丫鬟婆子。
“少夫人,我们该干什么?”红棉上前询问。
夏枢扫了一眼留下的五十多个丫鬟婆子,有些是他和褚源院子里的,有些是王夫人院子里的,褚洵和侯爷院子里没有丫鬟,只有几个厨娘和粗使婆子,年纪都不小。
“咱们去门口会一会他们。”夏枢抬步往外走:“你们都跟着我,红杏、红棉、银星、银月,你们注意着,所有人都去,别漏人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我们不去。”最先出声反对的是王夫人那边的王嬷嬷,她领着二十多个丫鬟婆子,眼神戒备地瞪着夏枢:“我们要回清韵轩。”
夏枢沉着脸歪头示意红杏:“把院子门给我关上,站在那里堵着。”
红杏一愣,见夏枢脸色不好,也没敢问,立马叫了身边的两个婆子,小跑着到门边栓上门,谨慎地在边上守着。
一看这情况,王夫人那边的丫鬟婆子们顿时慌了,色厉内荏道:“你想干什么!”
夏枢也不废话,看着全场所有人,神色冷厉道:“你们还有谁不想跟着我的?”
他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早上被他吓了一通,现在见他腰上还绑着刀,哪里敢吭声,全都低着头。
王夫人院子里的人可不怕他,当即由王嬷嬷带头全站了出来:“我们不愿意。”
王嬷嬷大声道:“我们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你带着我们去有什么用?不是想趁着夫人不在,借刀杀人吧?”
夏枢没搭理她,走到她跟前,眼睛却是看向褚洵和侯爷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和厨娘:“你们呢?”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淮阳侯府几十年的家奴,知道淮阳侯府倒了,他们没好果子吃,淮阳侯府没倒,她们此时不听话,那她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因此都没站出来。
只有褚霖院子里的一个老婆子战战兢兢地冒了头,抖着嘴唇问道:“不知少夫人带我们出去是为何用,也叫我们心里有个准备。”
夏枢瞥了她一眼:“侯府多事之秋,不过是防范内奸罢了。”
说完,二话不说,对着王嬷嬷就是一手刀砍了下去。
王嬷嬷连个哼唧声都没有,就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谁都没料到他是这么个操作,丫鬟婆子们全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全然不顾地尖叫着朝门口逃去。
夏枢三两步赶上她们,拦在前面,刷地一下抽出腰刀,厉声道:“谁再叫一句试一试?都给我站住!”
寒刀利刃在前,尖叫声瞬间消失,所有人挤在一处,瑟瑟发抖,满面惊恐地看着他。
“红棉,带人多找些绳子、帕子来,把刚刚站出来的人都给我绑起来,嘴里塞紧了。”眼看有人还想高声尖叫,夏枢刷地一下将刀往前送了两分,冷声道:“不想死就给我老实闭嘴。”
院子里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红棉从未见过这样的夏枢,心里也害怕的紧,啥话也不敢说,拉着身边的人就去找绳子和帕子。
等夏枢让人把王夫人院子里的那些人绑起来,塞紧嘴巴,半盏茶时间就过去了。
时间紧急,他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一群被他吓破了胆、偷偷抹眼泪的妇人们就朝侯府大门赶去。
淮阳侯府的正门,上百年来也只是在侯府嫡支的婚丧嫁娶、以及迎接重要宾客时才开,此时它却大门洞开。
和夏枢以为的情况十万火急不同,冯二骑在高头大马上来来回回地变着花样地在大门口进进出出,趾高气扬,姿态悠闲:“还以为这破大门有什么了不起呢,这个没资格进,那个没资格进的,到头来还不是老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所谓百年世家原来不过如此。”
他身边跟着进进出出的禁军们哈哈大笑:“狗屁的百年世家,如今还不是等着被抄家。”
“抄家之后,这一府的主子们怕是连狗都不如哈哈哈哈哈……”
看门的八个侍卫听着刺耳的笑声,敢怒不敢言,只能胆战心惊地缩在角落里,不停地探头往院子里看去,祈求主事儿的人赶紧过来。
“淮阳侯府的主子呢?不会在当缩头乌龟吧?”进进出出十几趟,把侯府门槛都踢碎了,半扇大门都踹掉了,冯二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马鞭啪地一声便抽向了守门侍卫,骂道:“娘的,淮阳侯府的人是都死了吗?快点去叫人!”
他身后的禁军们瞬间便聚了起来,拎着刀便朝守门侍卫戳了去,骂骂咧咧道:“快点儿去叫人,叫过来给冯二爷磕个响头,说不得冯二爷还会在皇上面前帮你们美言几句。”
“呸,谁会帮他们美言。”冯二根本不领情,鞭子刷地一下就朝说话的禁军抽了去,阴恻恻地道:“老子要让他们碎尸万段!”
那禁军前后左右都是人,连个退路都没有,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后,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一长条血印子。
吓的其他禁军啥话也不敢说了,挤成一堆,瑟瑟发抖地朝后缩去。
冯二似乎没看到他们的畏惧,哼笑一声,眼神嗜血:“今日,老子不铲了他淮阳侯府,将他们剁成肉酱,老子就不姓冯。”
“哟,冯二爷口气挺大的嘛?”夏枢领着人,朝着门口缓缓走来。
他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地道:“希望今日冯二爷的胆子可以像口气那么大,可别再当众尿裤子,丢人现眼啦。”
第95章 【VIP】 …………
冯二勃然变色, 暴跳如雷:“你个贱人,老子今日非扒了你的皮!”
说话间,操纵着缰绳, 便朝夏枢纵马踩来。
“冯二爷!”一声厉喝乍然响起, 不等夏枢动作,禁军后面便冲出一人,一把抓住冯二的缰绳, 厉声道:“皇上没让动淮阳侯府的人。”
夏枢抬眼看过去,是一名禁军副尉, 二十四五岁年纪, 身材高挑,面容英气,但却不是熟人。
“你给老子滚开。”冯二本就是个跋扈纨绔, 被夏枢提起旧事当众羞辱, 哪里忍得下火气, 坐在马上,一脚踢向那副尉胸口:“他淮阳侯府谋逆, 老子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个贱民连给老子擦鞋的资格都没有,松开你的脏手, 不要碰老子的马。”
那副尉身姿异常灵活,一个翻身便躲了开,只是听了他的话, 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手仍然抓着缰绳不放, 坚持道:“皇上只命禁军包围淮阳侯府,不许任何人进出,没说要剿灭淮阳侯府。”
“大胆!”冯二见他紧抓缰绳不放, 马鞭刷地一下便抽了去:“老子是最高长官,这里的禁军都得听老子的。”
那副尉无法,只得松开缰绳,脚下几个挪腾,躲开了马鞭。
许是发泄一番,火气下去了,冯二再看向夏枢时,指着他,一脸不屑地道:“老子不跟双儿说话,让褚洵不要当缩头乌龟,赶紧滚出来见爷。否则……”
他冷笑一声,马鞭指向身后,一脸狰狞丑恶:“老子就砸了淮阳侯府的牌子!”
夏枢先前都没注意,冯二这一指,他才发现侯府大门口的狼藉。
淮阳侯府经历百年风雨的大门被砸了,破破烂烂地扔在门外,被一群禁军嘻嘻哈哈地随意踩在脚下,门槛踏的稀碎,木屑溅的到处都是,门外的两只石狮子也未能幸免,被人推倒在地上,将地面砸出难看的裂缝。
此时,一根粗粝的麻绳正挂在侯府正门口,绳子的一端拉在冯二手中,很显然,它另一端连接的必定是淮阳侯府高高挂在门头上的牌匾。
据说是李朝开国皇帝亲笔御赐,象征着淮阳侯府的百年荣耀。
夏枢脑中一片空白。
这可是淮阳侯府!
几代人镇守北地,战死疆场,临死了什么都没留,只留了这么一幅牌匾!
“你怎么敢!”那一瞬间,夏枢胸中涌起了冲天怒意,指着冯二,气的手直抖:“你会遭报应的。”
“哼,把褚洵那个窝囊废叫过来,否则老子就让你亲眼看看是这玩意儿掉下来的快,还是老子的报应快。”冯二神色猖狂:“我数到三,三声一到,那窝囊废不来,就别怪老子砸了这破烂招牌。”
说完便是一声大喊:“一!”
夏枢脸色一变,急怒道:“你这是耍赖!”
“少夫人,奴婢去叫二少爷。”红杏眼泪流了一脸,咬着牙,眼含恨意地看了冯二一眼,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跑去。
谁知她刚一迈步,就听冯二又是一声大喊:“二!”
夏枢一愣,现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你不能这样!”夏枢心中大急,上前一把抓住了冯二的马,厉声道:“你这么喊,他根本赶不过来。”
冯二低下头,脸上一片嘲弄,神情里却是大仇得报的畅意:“老子什么时候说要等他过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根本不给夏枢机会,狂笑着喊出了一声:“三!”
然后一脚踢向夏枢,策马便朝前冲去。
夏枢慌忙躲过,只是还不待站稳,就听马蹄声过,“咣当”一声巨响,那幅承载着淮阳侯府百年风雨荣耀,几代男儿为之付出生命,血洒疆场的牌匾,轰然坠地,裂成几块。
现场一片死寂,唯有冯二那猖狂肆意的笑声在淮阳侯府中不断回荡。
夏枢愣愣地看着牌匾,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一切都很荒唐。
百年几代付出,全部成了碎片。
“老子跟你拼了!”一声充满恨意与痛苦的吼声突然响起。
夏枢一惊,猛地回头。
然后就看到了让他目眦俱裂的一幕——褚洵抽出了腰刀,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眼睛血红、不管不顾地朝冯二冲了去。
那一瞬间,夏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他汗毛都立起来了,大吼一声:“褚洵,住手!”
然后仿佛印证了他的某些猜想一般,冯二一边后退,一边嘴角勾起恶意的笑容,身后也传来禁军“刷”“刷”的抽刀声和慢慢合围的脚步声,就在夏枢觉得覆水难收,手已经握住腰间长刀的刀把,打算拼死一搏的时候,褚洵猛地一甩手,那把本来要砍向冯二的刀,却突然转向,直直射左侧几丈远处的巨石。
只听“刺啦”一声利响,长刀半炳没入坚石,只余刀把在一片寂静中“嗡嗡”振响。
众人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心头一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冯二更是惊的不住勒马后退,一边摸着发凉的脖颈,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块石头,一边惊疑不定地打量褚洵,却没发现自己腿软的连马镫都踩不实,马儿不过颠簸了一下,他便身子一歪,大叫着从马上摔了下来。
“冯二爷,你没事吧?”禁军们回过神,争先恐后地上前扶他。
现场顿时乱做一堆。
夏枢瞥了一眼站在人群外,盯着那块石头愣愣出神的禁军副尉,手握刀把走向褚洵。
“大嫂。”褚洵眼中含泪,拳头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地上那碎成了几片的牌匾,咬牙道:“我会报仇的。”
那是夏枢最后一次看到褚洵人前情绪外露。
他眼中的惊痛和仇恨夏枢一辈子都没能忘掉,因为也就是这一刻,他亲眼见证了褚洵是怎么被逼长大的。
在今日之前,褚洵对他来说,只是个小屁孩,他嘴上说着想建功立业,洗刷淮阳侯府的污名,承载先祖遗志,守疆扩土,但行为上却幼稚天真,不知世间丑恶,人世艰难,日日最难过的事也不过是和元宵那一群干架或打嘴炮又输了,阿娘不许他练武,或者大哥又罚他写大字了,或者连累大嫂受伤了,他会撒娇、耍赖或者道个歉,轻松就能获得亲人们的宽宥,但今日之后,经历了爹娘兄长生死未卜,预见了淮阳候没落时要经受的侮辱与践踏,他不可能再天真下去。
夏枢有些担忧他的状态,看着他安抚道:“今日不成,他在逼你动手……”
顿了一下,又凑近了低声道:“看他这般行为,你爹娘兄长应该都暂时无事。”
“我知道。”褚洵侧脸看向前方,待眼中泪意下去了,才又转过身看向夏枢:“大嫂,此计不成,他必会想其他方法搜查侯府,你……”
夏枢见他那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心中有些欣慰:“放心,我有应对方法。你那里也要注意别让人从其他门或者院墙处钻了空子。”
夏枢才收到守门侍卫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冯二正在带着人攻门,要硬闯侯府搜院子。
等他急匆匆地赶到,发现冯二嘴上叫嚣,姿态却很悠闲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
以冯二的性子,若是得了圣旨说他们谋逆,要抄淮阳侯府,他必定不会在门口浪费那么多时间,只会拿着圣旨,趾高气扬地带人攻下淮阳侯府,然后各院子一通糟践,再按着人一通羞辱,最后送往大理寺,等候大理寺人的发落。
听那副尉说皇帝没让禁军对淮阳侯府动手的时候,夏枢就怀疑冯二的动机,见他还不停地叫嚣,毁了淮阳侯府的大门和牌匾,他就明白过来,冯二这一切行为不过是为了激怒传说中没有武艺、又性格冲动的褚洵。
一旦褚洵被激怒,拿起刀来和禁军们拼命,冯二作为此次禁军的首领,直接就可以以褚家谋逆想畏罪潜逃为由,把整个侯府的人就地格杀。
那么不管大殿上的褚源他们现在情况是个什么样,只要侯府已被确定了罪名,冯二他们再从侯府里面搜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鬼东西,褚源他们也会含冤莫白。
夏枢越想越觉得冯二背后之人的算计极其恶毒,让他头皮子一阵发麻。
好在褚洵已经不是之前的褚洵,他及时收手,还给所有人来了个震慑,把冯二都吓摔了马。
褚洵没有在门口多待,他把巡逻队交给褚管家,匆匆地赶过来也只是担心夏枢一人应对不来那么多禁军,此时知道冯二的目标是他,他也不会在这儿当靶子让人算计,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已经碎了的牌匾,将仇恨记在心中,就和夏枢告了别。
于是等冯二在众禁军们的嘘寒问暖中回过神来,褚洵已经离开了。
这次,看着石头上那把拔不出来的长刀,冯二不敢再骂褚洵是缩头乌龟,抬起下巴,强装镇定道:“他呢?”
夏枢双手抱胸,神色轻蔑地悠悠道:“冯二爷好胆色,这次比上次强了些,竟然只是腿软落马,没有尿裤子,啧啧,汝南候府好骄傲呢,生出你这么个有‘血性’、‘胆气’的玩意儿。”
“你说什么?”冯二本就丢了脸面,现下又被夏枢当众挖苦,一下子就怒了,手中长鞭一挥便向夏枢打了来。
“少夫人!”丫鬟婆子们顿时尖叫。
“你们都闪开。”夏枢身姿灵活地躲开长鞭,还有空回头命令人:“刀剑无眼,都躲远点儿看着。”
经历这一场,丫鬟婆子们尽管心中害怕,胸中也充满了愤恨。
自李朝建国以来,淮阳侯府就代表了无上的荣耀与无尽的流血牺牲,李朝普通人谁不对淮阳侯府充满了敬畏?丫鬟婆子们虽然很多人一生也只在院间、灶间庸碌度日,但生活在侯府,谁不为自己的主家骄傲?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敬畏,引以为傲的侯府,却在今日被人极尽羞辱,众人就算再感情淡薄,也忍不住痛心愤怒。
更别说,褚洵那一刀入石,震惊的何止是禁军?
淮阳侯府自己的守卫、丫鬟、婆子们听多了坊间传说淮阳侯府精魂不再,还以为侯府慢慢也会泯如众公侯之家,今日亲眼见证小主人血性与勇武的这一幕,谁又不为淮阳侯府热血沸腾?同仇敌忾?
因此听了夏枢的命令后,也不犹豫,立马闭了嘴,相互牵着手纷纷往后躲。
夏枢躲开鞭子之后,见冯二身后的禁军们拔了刀蠢蠢欲动,嗤笑道:“怎地,有胆色的冯二爷打我一个小双儿竟然还需要那么多帮手?真是让人‘佩服’。”
冯二登时大怒,甩着鞭子回头对着禁军们就是一抽:“你们都给我滚远点儿,老子今儿要一个人收拾了这个贱人,你们要是敢动手,小心老子抽了你们的筋。”
禁军们离的近的不免又挨上一鞭,惨叫一声吼立马往后躲去。
离的远的一看这情况,哪里还敢献殷勤,立马也滚的远远的,嘴上则拍马屁道:“二爷威武!今日必须收拾了他,叫他逞嘴上功夫去。”
冯二这才心里舒坦了,转头恨恨地看着夏枢:“老子今日就让你好好尝尝你冯二爷的威力。”
夏枢挑了挑眉:“那好,那小爷今日也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红棉……”
他喊道:“你带着侍卫、丫鬟婆子们都离远些,今日你们谁敢插手,小爷拿你们是问。”
红棉等人:“……”
见夏枢余光正在瞪着他们,红棉嘴角抽搐,赶紧应道:“是,少夫人!”
其他人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情况,但少夫人的贴身大丫鬟都开口了,他们也赶紧道:“是,少夫人!”
夏枢点了点头,似是满意了,然后看向冯二:“我这边已经交代了,今日算是你我私怨,谁都不准插手,你那边呢?”
“哼!”冯二重重地哼了一声,甩着鞭子,回头眼神威胁地看着禁军们:“你们今日谁敢插手,坏了老子的兴致……”
禁军们立马后退,并举手保证道:“我们绝不插手!”
夏枢点了点头,一副郑重的模样:“好,那就说定了,谁那边先请求外援帮助,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有娘生没娘养、生了孩子没屁/眼。”
众人:“……”
冯二大怒,刷地一声鞭子就抽了过去:“你才生了孩子没屁/眼。”
夏枢心道,那也得小爷能生孩子。
就是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那个福分了。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夏枢也不再多想,见冯二鞭子抽来,立马闪身躲开,几步挪腾间,抽出手中长刀,刷地一声就朝冯二砍去。
冯二先前被他背后偷袭,用手刀砍晕过,两个人没有实际交过手,也不知对方深浅。
不过冯二是不相信一个双儿能有多厉害的,因此也没把夏枢多当回事儿,鞭子耍的虎虎生风,一个劲地当众卖弄,根本就没发现来往几个回合间,夏枢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等他再一次甩出鞭子时,夏枢也没客气,手起刀落,鞭子就断成好几截,等他发现不对劲,满脸恐慌地扔下鞭子想要逃跑时,夏枢已经长刀一挥,架到了他脖子上。
禁军们全都傻了眼,但大家长久训练也不是盖的,短暂的愣神过后,抽出腰刀就向夏枢冲了来:“快放了冯二爷!”
“谁都不许动!”夏枢刀架在冯二脖子上,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边谨慎地盯着禁军们,厉声道:“谁都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他!”
说完,刀就往前一送。
刀锋瞬间在冯二脖子上割出一个细长的伤口,鲜血顺着脖颈流出,冯二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唬的禁军们立马停下脚步,谨慎地盯着夏枢,不敢再动。
冯二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满脸涕泗,惶恐地朝夏枢求饶:“我不动,也不叫他们动,你千万别杀我。”
夏枢怕他使诈,反剪了他的胳膊,一边盯着禁军们的动作,一边谨慎道:“你叫他们后退到门外三丈之外。”
冯二犹豫了一下。
夏枢刀口又是一送。
冯二瞬间又惨叫起来,惊的禁军们又前进了几步,似是想要上来夺人。
夏枢根本不惧,冷哼一声:“快点叫他们后退,不然别怪我直接宰了你。”
冯二现下知道他是个会果断下狠手的,哪里还敢不听,立马对着禁军们吼道:“都给老子退到门外三丈远。”
禁军们哪里敢退,犹犹豫豫原地踏步。
这可是汝南候府的独苗,若是出个事情,他们谁都别想活了,说不得还得连累家小。
“他们不听你的话哟。”夏枢瞥了一眼禁军们,嗤笑道:“看来你冯二爷的威风也不过如此。”
这一群人,除了那个副尉,其余全是恶人,趋炎附势,恃强凌弱,夏枢都可以想象在冯二的带领下,面对普通百姓,这些人会是个什么嘴脸,他一点儿也不想让他们好过。
幸亏恶人自有恶人磨。
果然,他话音刚落,冯二就怒了:“你们他娘的都给老子滚远点儿,不听话,等老子自由了,非宰了你们不可。”
此话一出,谁还敢不听,禁军们立马结队往后退。
“红棉,绳子拿来。”等人都退出门外后,夏枢推着冯二往院子里的一棵树走去。
红棉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幸亏早上找的绳子多,她又全带了来,和红杏两人上前,摁着冯二就把他捆在了树上。
冯二就在刀口下,也不敢乱动,等红棉和红杏捆好,夏枢收了刀,他立马就挣扎起来,哭着冲外大声喊道:“快救救我!”
禁军们:“……”
他们担忧地看着夏枢,怕夏枢直接拿刀毙了冯二,因此都有些犹豫。
但夏枢却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做,他站在一边,双手抱胸,滋滋有味地听着冯二的求救声。
等禁军们防止他使诈,小心翼翼地迈着碎布挪腾到大门口时,他挑了挑眉,啧啧出声:“你们刚刚是不是都听见了,谁先请求外援帮助,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有娘生没娘养、生了孩子没屁/眼?”
冯二&其他人:“……”
淮阳侯府众人哪里料得到这个翻转,此时高兴坏了,立马同仇敌忾,高声大喊道:“是!”
冯二登时噤声,脸皮子涨得通红。
夏枢看着他,神色冰冷地道:“汝南候镇守北地,为李朝稳边固疆,我不愿提汝南候府,另他蒙羞。但是今日你羞辱淮阳侯府,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转头,冷冷地看向禁军们:“你们在京城安稳度日,追逐荣华,何曾想过这样的生活是几代褚家男儿以命为代价换回来的?”
“你们不知感恩不说,还是非不分,羞辱淮阳候府……哼,你们不是想救他吗?”他转头看向冯二。
冯二感觉到了希望,眼中瞬间迸出强光,朝禁军们求救:“你们快救救我啊!”
禁军们恍然,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试探着道:“你肯放了冯二爷?”
“我当然会放了他。”夏枢冷笑一声:“只要你们站在侯府门口高声大喊‘冯二爷是乌龟王八蛋、有娘生没娘养、生了孩子没屁/眼’五百次,我就放了他。”
所有人:“……”
第96章 【VIP】 …………
禁军们又不是傻子, 那样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喊出口。
现下和夏枢周旋,不硬闯侯府,夏枢应该就不会对冯二动手, 事后就算救人不力, 他们一群人顶多也就是被上峰罚一通。
若是喊出那样的话,不说远在北地的汝南候会怎样,冯二声誉扫地, 他那个爱子如命的娘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冯二的性子更别说,睚眦必报, 极看重脸面, 用这种法子救了他,事后他绝对不可能会感恩,说不得还会想方设法地让他们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消失。
合计来合计去, 怎么都是不救人最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