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哈哈笑道:“男人怎么了,男人也很可爱啊!”
然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让常随晚上做噩梦,抱着人的肩膀就又是一顿摇晃,激动的像个傻疯子: “哈哈哈哈哈……他就是小弟啊!”
常随:“!!!”
但是……你没发现,你抱人的姿势很不对头吗?
而且,你被你那个“小弟”耍了啊!
夏枢这边并不知道元州那里的操作,他被带到马棚之后,精神头就一下子回了来,绕着褚源给他准备的五匹马欢快地撒欢起来。
“都好骏啊!”夏枢双眼闪闪发光,抱着褚源的胳膊又蹦又跳:“都好喜欢。”
褚洵也羡慕的流口水:“都是汗血宝马呢,嫂子,大哥对你可真好。”
景璟也有些动容:“匹匹都是千金难求。”
他从小就习练马术,对马自然有鉴赏的本事,不过他阿爹出身寒门,给他买匹稍微好点的马都有些吃力,他阿娘的嫁妆他阿爹又不许他动,叫他好好经营以后当做他的嫁妆带入婆家,所以这么好的马,他也只能看看,日常是摸都摸不起的。
景璟现在对于夏枢说的褚源是真的疼他有了些实质性的感受,不由得升起些羡慕。
夏枢真的太厉害了,不仅把世人眼里的憋屈生活过得好好的,还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喜欢……连褚洵这个眼睛一直长在头顶上,对同龄双儿爱答不理,颇为看不起的世家公子都对夏枢崇拜有加,多有维护……
景璟真的太佩服夏枢了,他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少卿大人确实对小枢哥哥很用心了。”
夏枢有些脸红。
他扫了一眼景璟和褚洵,见两人都是眼含惊艳,眼神不停地在汗血宝马身上流连,便捏了捏褚源的手。
褚源立即会意:“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夏枢不料褚源如此懂他的心,愣了一下之后,就转身一把抱住褚源,开心地在褚源怀里蹦跳了两下,笑眯了眼:“好。”
褚洵没开窍,只觉得大嫂和大哥之间比平常黏糊了些,景璟却是个已经开了窍的,见夏枢如此大胆地在褚源怀里又蹦又跳,褚源也没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怕他摔倒,双手微微抬高,半护着他的腰身……
两人之间的气氛真的既和谐又暧昧,叫景璟只是瞄了一眼,便忍不住脸红。
他不敢多瞄,眼睛便使劲地盯着眼前的马看。
谁料,此时夏枢却开了口:“褚洵,景璟,你们两个看看喜欢那匹,一人挑一匹。”
褚洵早就知道自家嫂子豪爽的性子,一听立即蹦了起来,开心大笑道:“谢谢嫂子!”
然后就朝自己早就看中的一批枣红马冲了过去,哇哇大叫道:“我最喜欢这匹!”
景璟则是当场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挑一匹?”
这可是汗血宝马,千金难得的。
他和夏枢也才认识了几个月,甚至刚刚在来的马车上,夏枢才对他解开心结,和他好起来……
这么快就要送他汗血宝马?
景璟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当然不能收,忙道:“不用,这太贵重了,使不得。”
夏枢哈哈大笑着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不用客气,以后就是朋友了,你挑一匹,等以后夫君忙没时间陪我的时候,咱们就一块来骑马。到时候,我教你武艺,你教我骑马,咱们也不用请师傅来了,还省了一笔银子呢。”
他看着景璟圆润的小脸,趁机捏了一下,故作生气道:“当然,你要是客气,就说明没把我当长久处下去的朋友,那我就随你了。但是,你要是把我当朋友,你就去挑一匹马,咱们别的不多说,洒脱豪气一点,以后也能处的长长久久的。”
景璟从未见过夏枢这般豪气、不扭捏的双儿,听夏枢说要长长久久地做朋友,当即心中一阵激荡。
干脆地一拍手,身上迸射出一股豪气,爽快地应了下来:“好!”
想了想,他又道:“那你有空就来找我,我教你骑马。”
夏枢想着以后离开京城去皇陵又带不走他,他一个人留在京城,身后又有心性狠毒、防不胜防的继母,哪里是容易的,就道:“我日日都有空。索性景府和淮阳侯府距离近,你早晨无事的话可以骑马到淮阳侯府来教我,到时候我骑马,你和洵儿一起在侯府的校场练武。白日我们去上学,你忙你的事,等休沐的时候,咱们再一起约着来这个马场骑马。”
景璟觉得收了人家那么一匹好马,确实不能只休沐的时候教骑马,于是就果断应了下来:“好。”
夏枢立即笑眯了眼,推了推他的肩膀:“去选一匹吧,选完之后,咱们就骑上试一试。”
景璟既已应了下来,就不再扭捏,反身抱了他一下,便高兴地朝着自己最喜欢的那匹马跑了去。
夏枢见景璟跑远,便凑到褚源跟前,坏心眼地道:“景政估计要气坏了。”
褚源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提到他,他得罪你了?”
刚刚一堆事,夏枢差点把景璟告诉他的事给忘了,此时提到景政,他立马就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告诉褚源。
他高兴的心情瞬间被担忧替代,人也沉郁下来。
褚源敏感地感受到他的变化,神色一正:“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猜测道:“和景政有关?”
“是,也不是。”夏枢抓了抓脑袋,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扫了一圈四周,马棚开阔,此时除了马夫们在远处照料马匹,附近并没有人。
也无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褚源。”夏枢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组织了下语言,说道:“景政让景璟告诉我,周青那里有夫人娘家通敌的信件。”
褚源瞳孔猛地一缩:“王家,通敌?”
夏枢见他一脸震惊,心里也是既难受又气愤,点了点头:“景璟没见过信,他说可能在他阿爹手里。”
他忍不住气愤地嘀咕道:“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姓王的吃了几十年的俸禄,还敢通敌卖国,简直不是人。还有,景政那人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天天防我们防的,我们要是想把景璟认回侯府早就认了,他又何必接二连三的搞这些事情。”
褚源思绪未定,却摇了摇头:“他不是防我们。”
夏枢一愣:“不是防我们?”
“他是在提醒我们早做打算。”褚源伸手捏了捏眉头,思绪有些混乱。
上一辈子,几年后李朝连年战乱,之后瘟疫、地动、洪涝灾害,连年不断,百姓们民不聊生、流离失所,淮阳侯府被祭天,褚源流落民间,不再清楚朝堂之事,但他在朝堂多年,又在民间清楚情况,知道李朝还有挽救的余地,只要有燕国公府镇守,就算李朝摇摇欲坠,只要君臣合力度过眼前的难关,就能把国祚延续下去。
但怎么也没想到,淮阳侯府覆灭不过一年,北地防线溃败,异族入侵,李朝国祚就这么走向了尽头。
他之前一直想不通。
想不通有能臣老将在,李朝为何会走向灭亡。
今儿听到这个消息,他想,他明白了。
李朝从根子上就烂了!
这哪里是王家通敌?
根本就是皇族通敌!
夏枢和景政不清楚情况,褚源对褚家、王家和李朝皇族的那点儿破事儿门清。
就是给王家家主王长安十个脑袋,他也没那个胆子去通敌。
通敌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背后之人,当年杀父弑兄登位的二皇子,也就是今上!
为了和世家贵族争权夺利,李朝皇族竟已荒唐至此,这是褚源怎么也没想到的。
与虎谋皮,最终赔了夫人又折兵,把整个王朝都赔了进去。
褚源想想他那为争权力头破血流的祖父、叔叔们就觉得面目可憎,极其可笑。
夏枢见他神情悲恸,似哭似笑,以为他对王家失望,内心痛苦,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劝道:“你莫难过了,他们都是坏人,不值得你为他们难过。”
褚源神情突然说不出来的复杂。
“你说,要是李朝完了,我们会怎么样?”他伸手慢慢摸向夏枢的眉眼。
上一辈子,异族入侵,李朝覆灭,他和夏枢在抵抗异族的战乱中分离,再见面,夏枢已身首异处。
尸首被挂在城墙上,惨烈至极。
据说是为了救一个被异族抓住的双儿,被乱刀砍死。
他还记得和夏枢见的最后一面,因为知晓了他就是连累他家破人亡的元凶,两人不欢而散。
谁知道,再见,已阴阳相隔。
醒来,已人世变幻,生如隔世。
夏枢不知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听他又说起李朝,心中登时一跳,忙手指竖在唇上,小声道:“你不要大声。”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天空,见没什么动静,就稍稍松了口气,有些生气地教育褚源道:“你不要瞎说,会被听到的。”
褚源本来心情沉郁,听他如此小心翼翼,却不由得想笑:“听到又如何?”
“听到了会成真的。”夏枢心有戚戚焉,抚摸了一下胸口,双手合十地拜了拜,闭上眼睛,认真道:“愿李朝早日结束北地战乱,国泰民安,愿阿爹早日找到阿娘,一家团圆,愿褚源身体健康,眼睛早日康复,愿所有亲人都得偿所愿,平平安安。”
褚源怔怔地“看”着他。
“那你呢?”半晌,他问。
“你们好,我就好啦。”夏枢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虽然有些贪心,但也就这些心愿了。”
想了想,他再次小声提醒褚源:“别说那些丧气话,不然叫上天听到,万一都成真了,怎么办?”
他小声嘟囔道:“我晓得自己见识比不上你们这些当官的,读过很多书的,家传渊源的,但不管怎样,李朝都要好好的,那些不安好心的,想要勾结外敌的坏蛋也得收拾了,不然战乱一起,阿爹肯定找不到阿娘,而且,到时候大家都得背井离乡,说不定会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面……”
他吸了吸鼻子:“而且,没有粮食,什么都没有,会填不饱肚子,喝水都喝不饱,你不知道有多难受……”
他们夏家还没定居蒋家村的时候,他是一直被阿爹养在身边,跟着阿爹在外面跑。
外面的世界动不动就各种饥荒灾难,不仅远没有京城周围的蒋家村富庶,还没有蒋家村安稳。
有的地方粮食颗粒无收,有银子都买不到粮食,有的地方买了粮食,但转眼就能被人抢走。他阿爹是跑镖的,不能和当地人交恶,很多时候都是把口粮拿出来交过路费。
所以他有一段时间是经常饿肚子的,记忆非常深刻。
后来北地战乱,二叔二婶迁到蒋家村,他阿爹才把他放到村子里,让二叔、二婶平时照看着他,日子才算稳定下来。
褚源当然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上一辈子战火弥漫,没有粮食,他不止树皮杂草吃过,连观音土都吃过。
不过他没说,而是沉默地摸摸他的脑袋。
夏枢就势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膛上依恋地蹭了蹭,撒娇道:“还有,你也才愿意我抱你,我还要你慢慢喜欢上我呢,才不要你和我分散,离开我。”
褚源一怔:“我怎么会离开你?”
夏枢超记仇:“你先前还说要和我和离呢。”
褚源:“……”
他嘴角抽搐地捏了捏怀里人的脸:“不要不讲理,半个月前不是还说了要和你去皇陵吗?”
夏枢哼唧:“我不是怕你说话不算话嘛。你都不喜欢我……”
褚源有些不自在,耳尖也有些微红:“……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
第66章 【VIP】 …………
夏枢:“!!!”
“你竟然喜欢我!”夏枢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瞪大了的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
但回过神来后, 胸中就是一阵狂喜,猛地扑向褚源,欢喜道:“你什么时候……”
“嫂子, 你和大哥还在磨叽什么, 快来骑马呀。”
夏枢话还未说完,褚洵就跑了过来。
褚洵开心的嘴巴都咧上了天,一把抓住夏枢的手腕就往马棚的方向拖:“我们都挑好了, 你还没挑呢,快点儿!”
夏枢:“……”
褚源:“……”
景璟捂住脸, 只觉得场面让人不忍直视。
褚洵真是个大愣子!
眼看着人家两个互诉衷肠, 他还往上冲,拉都拉不住……
简直了!
夏枢从脸红心跳到原地暴起也就一瞬间的事儿。
他猛地跳起来,对着褚洵的脑袋就是重重一个脑蹦子:“快点, 快点你的头啊!”
他都快要气死了, 好不容易听到褚源说喜欢他, 还没问出个一二三四,就被这没有眼色的家伙给打断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褚源, 褚源已经收起了放松的姿态,正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看”着他俩,气得他又跳起来, 猛敲了褚洵两下:“催什么催,你赶投胎啊!”
褚洵手捂着自己被敲的地方,一脸委屈:“干嘛敲我啊!你不是要骑马吗?都快晌午了。”
他是个粗枝大叶的, 明显到现在还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还可怜兮兮地看向褚源, 委屈巴巴道:“大哥,大嫂他打我。”
褚源:“……”
若是他能看得见,他也想收拾这个没眼色的弟弟了。
他板着脸:“你想骑就和景璟去骑, 小枢我来教他。”
“可是你不是……”褚洵怀疑,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景璟给一把拉走了:“走,跑一圈去。”
“可是我骑术厉害,想亲自教他啊!”褚洵挣扎。
景璟:“……”
他都要被这个榆木疙瘩给搞无语了。
忙高声道:“你说自己厉害,那也得是真厉害才行啊。”
一被人质疑,褚洵就起了战意,立马热血上头,把夏枢给抛到脑后了。
他扬起下巴,拍胸脯道:“我的骑术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连大哥都夸我厉害。”
世家公子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景璟虽然不能全都认识,但大约都有了解,与恶名昭彰的褚源不同,褚洵在圈子里没什么存在感,更没有美名,他自然不信褚洵的说辞。
不过见褚洵如此自信,他不禁也起了较量的心思。
景璟看着是温顺可爱、弱不禁风,但实际上他从小就对马上功夫感兴趣。
他阿娘一直教育他好好学习琴棋书画、管家本领,将来嫁个好人家,但也从来不会干预他的这些出格喜好,知道他对骑术有兴趣,还卖了一间嫁妆铺子给他买了一匹不错的马。
他从小到大就没停止过练习骑术,不过贵双和贵女们很少有习练马上功夫的,男人们又看不上他,他也不好意思特地找人比试。
今儿见褚家的两个男人带夏枢来骑马,还争着想教夏枢骑术,想来是不会对他这个喜欢骑马的双儿的口出恶言的,于是不知怎地胸中顿生一股豪气,开口便道:“那咱们比上一比,我瞧瞧你是不是名副其实。”
这话说的叫褚洵一愣:“你要和我比?”
景璟瞧见他眉头微皱,胸中的意气一瞬间清空,脑袋突然清醒过来。
要知道褚洵在碰到他们这些双儿的时候,眼睛可是都放在头顶,当他们不存在的啊!
景璟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毕竟,并不是所有双儿都是夏枢这般讨人喜欢的。
他一时有些无措,低下头不敢看人,想赶紧找个借口把这尴尬的时刻结束掉。
熟料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夏枢就开了口:“景璟要和你比比本事,你磨叽啥,快点去!”
“可是我怎么能跟一个双儿比?”褚洵苦着脸,为难的不行:“万一我赢了他,他哭了怎么办,你来哄吗?”
景璟:“……”
夏枢:“……”
“嘿,你是在搞笑吗?”夏枢瞧不得他张嘴就损双儿的模样,伸手就想揍他:“我揍的你满地找牙,你哭一个给我看看。”
褚洵被他敲了几次脑袋,现在还疼着呢,哪里敢站在原地让他揍,赶紧捂头就跑。
边跑还边没骨气地讨好道:“想比就比呗,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激动嘛。”
景璟:“……”
夏枢真不愧为他崇拜的双儿,厉害!
“让他瞧瞧你的厉害,他就不敢小瞧你了。”夏枢见他一脸崇拜,心中得意,捏了捏他的脸:“去吧,给他点颜色看看。”
景璟压力顿时巨大,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捏着手指忧心忡忡道:“那、那万一……他比我厉害怎么办?”
夏枢:“……”
没想到看着软乎乎、可可爱爱的景璟,也有一颗认真较量的心呢。
夏枢忍不住笑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一定非要在马术上,其他方面也可以,总有机会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所以……”
他捏着景璟肉乎乎的脸,调侃道:“只要这次憋住不哭就行了。”
景璟顿时涨红了脸,不满地挣了挣:“……我、我不会哭的。”
“不会哭那就过来吧。”褚洵已经骑到了马上,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用马鞭指向马场:“我们从这里出发,绕马场一圈,谁先回来算谁赢。”
“好。”景璟看了一眼夏枢鼓励的眼神,果断地应了下来。
于是很快,马场上便尘土飞扬。
一枣红、一白色两匹骏马并驾齐驱,一同冲了出去。
“怎么样?”褚源慢慢摸索着走了过来。
夏枢忙转身扶住他的胳膊,撒眼看了下不远处,一脸羡慕地称赞道:“都很不错,洵儿暂时领先,景璟叫人刮目相看。”
两人之间的气氛被打断,先前的话题没法继续,但相处起来还是多了些暧昧氛围,夏枢说着说着就有些脸红。
褚源主动牵起他的手,一边慢慢往马棚走,一边轻叹:“洵儿算是有些天分的。”
夏枢懂他的意思。
淮阳侯府武将世家,历代都有武将人才出世,所以李朝一百多年,淮阳侯府屹立不倒。
褚洵这一代,虽然没能像先辈们一般生在战场,长在战场上,但到底也算继承了先辈们的天赋和血性,没叫淮阳侯府真的后继无人。
“我会帮你好好教导他的。”夏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褚源:“对了,还有景璟,我也会教他好好保护自己。”
褚源心中一暖。
夏枢虽然看着粗枝大叶,但褚源一句都没提过,他就把褚家两个仅存的血脉当自己人照护,关键这两人先前还都对他出言不逊过……
他真的是个非常体贴且心胸豁达的双儿。
褚源越了解他,就越欣赏他,心动的也不再单单是一个活力满满、大胆机灵的小双儿,而是一个可以并肩同行、相伴一生的爱人。
“若是他们不听话,你就好好收拾他们。”褚源摸摸他的脑袋。
顿了一下,又道:“特别是褚洵那个不老实的小子。”
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夏枢哈哈大笑,有夫君撑腰,他心里格外舒坦,猛地扑到褚源身上,欢快地道:“好。”
褚洵那小子就是欠收拾。
正在赛马的褚洵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我?”
然而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景璟就驾着马冲了上来,两人前后之差不过半个身位,吓的褚洵赶紧集中注意力,马鞭一抽,加快了速度。
可不能叫景璟这双儿把他超了去,不然以后绝对没脸混了。
好在之后没出岔子,叫褚洵保住了自己的优势。
最终的比赛不出意料地,褚洵赢了。
不过景璟的表现也让褚洵吃了一惊,连看景璟的眼神都认真起来:“你不错嘛。”
景璟跑了一圈下来,脸红扑扑的,既激动又兴奋。
以前从未和人较量过,现下和褚洵一比试,差距虽然有,但也大约知道自己的水平,内心自是高兴无比,战意腾腾:“以后有空继续比。”
褚洵见他不是娇滴滴的,输了就哭的双儿,心里也松了口气,余光瞄见夏枢给他狂使眼色,怕之后挨收拾,不敢耽误,忙爽快地答应道:“可以,大嫂若是乐意,就休沐的时候咱们几个一起约了来。”
夏枢没意见,一锤定音:“成。”
于是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之后便是夏枢学骑马,在场的三人都比他经验丰富,一个两个的全想给他当老师,围着他这指点一句,那指点一句,差点把一场教学搞成了切磋竞技。
一家子人虽然吵闹,甚至景璟都不晓得自己的身份,但相处起来,不知不觉的就自然又暖心。
直到傍晚结束,大家都还有些依依不舍。
最终约定了明天早上淮阳侯府校场上见,众人才分开。
“我真的可以学武吗?”回家的路上,褚洵不敢相信地反复确认。
夏枢都被他搞烦了,给了他一个脑蹦子,让他坐好:“之前不是说了,一千张大字写完,就让你跟着我练武。你既然已经写完,那明儿就开始吧。”
“可是……”褚洵虽然高兴的都快疯了,但还是担心:“娘那边……”
他抓了抓脑袋,神情也从激动兴奋变成了苦闷:“她不会叫我学的,她说不通我,我担心她会去找你们的麻烦……”
他短短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已经对自己阿娘有了全新的认知。
若是阿娘把大哥大嫂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他肯定不会再厚着脸皮麻烦大嫂了。
“她那边我来说服,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儿早些起来。”褚源一锤定音。
“但她不会听你的啊!”褚洵忧愁不已,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他脑子简单,先前一直没发现什么不对,中秋的时候阿娘彻底撕开脸,他才知道大哥不是他亲大哥,然后才发现阿娘这么些年来对大哥的真实态度。
叫他没事不要去找大哥,不是怕他耽误大哥办正事,而是不想他和大哥多接触。
不叫他和阿爹给大哥准备生辰礼物,一旦准备,就大发雷霆或者是一通怪言怪语,搅得家宴不宁,人人心里不舒服,但自己却欢欢喜喜,年年准备一箱子,不是她生母的独占欲作祟,而是因为大哥根本不是她生的,她不愿大哥收到任何一个人的生辰祝福……
褚洵知道,大哥在阿娘那里是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的。
她怎么可能会听大哥的话?
怕就怕大哥说不到两句话,便会被打出来。
褚源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艰难,不过也没多说,他神情平静地道:“你吃过饭就早些休息,明儿早起就成了。”
夏枢也道:“相信你大哥,他总不会骗你的。”
褚洵一听这个也不纠结了,立马眼泪汪汪地感动道:“有大哥真好。”
夏枢摸摸他的狗脑袋,心道很快就会没有了。
一时有些怜爱:“知道就好,不过他以后就是我的了。”
褚源:“……”
褚洵:“!!!”
第67章 【VIP】 …………
直到回到侯府, 褚洵都在想夏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是个忘性快的,到家之后,便撒欢一般奔向了自己的小院, 开始准备明早要用的东西。
而夏枢和褚源这边, 一回到院子里,便遇到了不知何时到来的王夫人。
一见到他们,王夫人便怨恨地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被你蛊惑了, 果然,他一逃出去就去找你了……”
她说着, 眼泪便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紧接着便朝褚源疯狂地扑了过去,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
夏枢之前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他闪身站在褚源身前, 一把抓着了王夫人扑过来抓挠的双手, 皱眉道:“你讲点理行不行?”
“褚洵不是个小孩子了,他长那么大, 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他不是真的受不了你的控制,他怎么会顶着一脸的伤, 宁可不要脸面也要逃出去找他大哥求助?”
“我都是为他好,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不可能那么没良心。”王夫人状若疯癫, 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指着褚源口不择言道:“都怪他,若不是他利欲熏心,想要洵儿为他卖命, 日日蛊惑洵儿,洵儿怎么可能想不开要去那蛮荒之地挣劳什子军功?”
“洵儿小时候明明那么乖。”王夫人大哭着,恨声道:“都怪他,都是他害了我一个孩子之后,还想把我另一个孩子也害了,想霸占淮阳侯府……”
“你够了!”夏枢高声制止了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褚源从未想过要霸占淮阳侯府……”
“你又了解他几何?”王夫人突然停了哭泣,表情嘲讽地看着他:“别以为嫁给他就是攀上了高枝,告诉你,他的那些事情,你若是知道,恐怕早就避之不及了。”
“所以,也别装得那么清高,你什么出身、眼界大家都知道,他若是身份背景无可挑剔,还轮得着你嫁给他?不过是寄居在淮阳侯府,靠吸食淮阳侯府血肉为生的恶鬼猛兽罢了,他若是真有骨气,早就离开了,哪里还轮得到你跟我大呼小叫?”
夏枢想说过完年就会和褚源一起离开,但肩膀一沉,褚源摁了下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身后。
“你若是想叫我离开淮阳侯府,也不是不可以。”褚源静静地“看”着她,神情淡漠:“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竟然会舍得离开了?”王夫人一愣,但回过神来,就立马道:“你一直待在侯府,仗着他偏爱你,想要谋夺属于我儿的侯府,你不会真的离开的,你肯定是有什么阴谋,我不会相信你……”
“信与不信都是你的事。”褚源淡淡地留下这句话,就要往屋里走。
“你慢着。”王夫人立时叫停了他,怀疑地看着他:“你此话当真,只要我答应你两个条件,你就离开淮阳侯府?”
褚源没跟她废话:“一,从明儿起,洵儿开始练武,你不得以任何手段干涉阻挠;二,年后洵儿上武学,府里国子监监生的名额给小枢堂弟。”
王夫人听到前面一句话,下意识就想反对,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竟突然笑了。
笑容讽刺:“我就说你没安好心,事实果然没错,叫我儿学武,去武学,就是为了那一个监生名额。”
她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夏枢一番,眼神里全是轻蔑:“看不出来,你竟是个勾引男人的高手,竟能叫这冷心冷肺的人,为你谋划。我当初真是小瞧你了!”
夏枢:“……”
他面无表情:“……哦,谢谢夫人夸奖。”
王夫人:“……”
不要脸!
王夫人有些气不顺,就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不过眼皮子也忒浅了,不过区区一个监生名额……”
“你要是想多答应几个条件,我也是来者不拒的。”夏枢打断了她的话,挑着眉毛,流氓道:“我倒是想把整个侯府带走,就怕你眼皮子深,抱着侯府不乐意撒手。毕竟我们想要的是侯府,并不是你这个人啊!”
“你……”王夫人顿时大怒:“这是你能和长辈说的话吗?真是没家教。”
夏枢翻了个白眼。
他想说那你也得有个长辈的样子啊。
但考虑到褚源就在身前,他不好真的把王夫人怼得生活不能自理,不然太不利于他尊老爱幼的形象了。
于是就耸了耸肩:“那你既然这么想跟我们走,那我们到时把你也一同带走呗。”
“我才不和……”
“那不就得了,我们也不想带你走啊!”夏枢立马接上。
王夫人的脸顿时一阵青红,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褚源摸摸夏枢的脑袋,示意他可以了。
然后淡淡地道:“你考虑一下吧,若是同意,我们过了年就分家。”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王夫人恼怒地瞪了夏枢一眼,果断地应了下来。
她看向褚源,神情冷淡:“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褚源没说话,只直直地“看”着前方。
夏枢抬头看了一下他的侧脸,悄悄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看着王夫人:“什么条件?”
王夫人扫了一眼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脸上也不免带上了不喜的表情:“光天化日之下……”
褚源反手握住夏枢的手,神色少有的带了些不耐:“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
王夫人顿时涨红了脸。
昔日追着她叫阿娘却被她神色不耐,一把推得摔倒在地上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不会再哭着要阿娘的抱抱,也不会再小心翼翼地讨好阿娘,现在的他神色里都是冷漠与不耐……
王夫人一时有些怔忪。
不过她很快就回了神。
不知是不是心虚,她慌乱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眼睛也瞥向一边:“你得净身出户。”
吃过饭洗过澡,夏枢坐在卧房里盘点他的两间铺子年底能赚回多少银子。
“少夫人,真的要分家吗?”红棉欲言又止。
“而且,大少爷还要净身出户?”红杏和红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嗯。”夏枢账本看的头痛,不过想到未来褚源要靠他养,他还是强迫自己要看进去。
现在家里还有褚管家帮着看铺子,还有红棉、红杏等人照顾起居饮食还有一应杂事,等到了皇陵,他们买了地,根本不可能有余钱雇丫鬟管家,顶多就是雇一个婆子,在他在地里忙活的时候,帮他照顾一下褚源,做一下家里的洒扫。
所以他要学会看账本,把家里的事情给管起来。
“等过了年,就把你们的卖身契给你们。”夏枢看着她们笑了一下:“正好你们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和夫君估摸着也见不到你们嫁人的模样,到时候给你们包个大红包,添个箱,你们看着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就嫁了吧。若是实在不想嫁人,也别再卖身去别家做丫鬟,虽说丫鬟吃穿不愁,但日子到底不自在。若是愿意的话,我跟褚管家说一声,你们去我的两间铺子里做个小管事,日子也安稳些。”
红杏和红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们想跟着少夫人。”
夏枢挠了挠脑袋:“我也想把你们带走,用你们用惯了,我也不舍得。不过……”
他有些为难,就实话实说了:“你们也知道,夫君净身出户离开京城,新的落脚点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清楚,然后买了地之后,我们手头的银钱估计也不够雇丫鬟的月钱……”
“我们可以不要月钱!”红杏和红棉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激动:“我们可以不要月钱的,少夫人!”
红棉道:“只要管我们一口饭吃、一身衣穿就够了,我和红杏可以下地干活儿,还可以帮着照顾家里,我们爹娘本身就是农人出身,这些活计都是可以干的。”
夏枢一愣。
他是万没想到红棉和红杏为了跟着他,竟然连月钱都可以不要。
“但是你们总是要嫁人啊!”夏枢诚恳道:“京城里遇到才俊的可能性要比穷乡僻壤大多了。”
不然他阿姐也不会住进侯爷给的宅子。
红杏和红棉两人都长得如花似玉,在侯府里也培养了些姿仪气度,不比京城里小商户家里的小姐们差,若是嫁妆丰厚些,秀才,甚至举人老爷都是可以配的。
毕竟侯府里的丫鬟,气度和眼界比小门小户的小姐们还是要高些,不论是管家还是处事,都是有优势的。
“奴婢们不想嫁人。”红杏眼眶通红:“奴婢们就想跟着少夫人,照顾少夫人。”
夏枢:“……”
红棉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奴婢爹娘已经去了,奴婢孑然一身,在京城也没什么牵挂,红杏爹娘待她犹如仇人,恨不得对她抽骨扒皮,她是万不能一个人留在京城的,若是叫他爹娘抓住,说不得会将她卖于什么人……少夫人待奴婢们温善,奴婢们自也斗胆把少夫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希望少夫人能把奴婢们一起带走,奴婢们不要月钱,只要每顿有些吃的就满足了。”
夏枢只听红杏说过她爹娘重男轻女的事,还不知道竟有这么一隐患。
见两人跪在地上,垂头低泣,夏枢到底没能直接拒绝。
他想着先看看情况,若是过了年,红杏和红棉还是决定跟他走,也不是不能带她们一起走。
两人做了这么久丫鬟,手里总有些积蓄,到时候可以在他们邻近住下,买些地来种。
人生地不熟的皇陵,相互之间也能照应。
于是他道:“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几个月,到年过完,你们若是还想跟我走,那就一起离开京城。”
“真的吗?”红杏和红棉顿时大喜,忙跪伏下去:“谢谢少夫人!”
夏枢笑了笑:“明儿夫君去大理寺应卯,寅时就要起来,你们去休息吧,明儿早点过来服侍。”
“是。”红杏和红棉对视一眼,欢欢喜喜地退了下去。
夏枢揉了揉眼睛,拿起账本边看,边继续等褚源。
也不知道褚源和侯爷商量的怎么样了!
实际上,褚源已经从侯爷那边回来了。
此时的他正坐在书房里,身前站着高景。
高景一脸不赞同:“恕下属多言,少主是打算放弃先前的计划了吗?”
褚源没回答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口问道:“高行那里有消息了吗?”
高景一顿,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了头,回道:“人还没有找到。不过现在已确定了,兴隆三十二年,确实有一个满脸烧伤疤痕的女人带着个女婴在北地的望京镇出现过。”
“望京镇?”褚源眉头微蹙。
“距离夏家所在的靖远镇大约百里,不过之后就失去了踪迹。”高景道:“要不下属去问问少夫人?”
“不必。”褚源摆了摆手:“小枢不是夏家亲生的,他是岳丈在寻找岳母的路上捡到的,从来没到过靖远镇。”
“少夫人是夏家养子?”高景愕然。
“不然你以为夏家怎么会舍得叫他嫁入侯府?”褚源嗤笑。
他并没有多说,但高景已经联想到了少夫人嫁入侯府却没被侯府欺辱,之后夏家二叔、二婶还有姐姐做的那一系列事情。
他有些反感,但身份所在,他不会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刚刚的话题:“那下属叫高行继续查?”
“继续吧。”褚源捏了捏眉心,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纸:“这是初代‘随心’解药的药方,你拿去给宋大夫。”
“解药药方?”高景顿时大喜,激动的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得到的……那少主你的眼睛……”
“小枢从元家的毒经上背诵下来的,先让宋大夫看看。”
上一世宋大夫研究了“随心”解药的诸多药方,但无论如何都缺一位药引,所以最终也没能彻底解掉褚源身上的毒,他的眼前始终雾茫茫的,若不是靠的极尽,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实际上,褚源猜测,就算有药引,那些解药还是不能彻底解掉他身上的毒。
因为解药也是毒,自服了解药,他的眼睛虽在好转,身体却在每况越下。
若不是醒来回到了二十岁,褚源估计自己也活不了几个月了。
所以重活这一世,褚源就没打算再去医治眼睛。
不过既然夏枢已帮他弄到了初代解药药方,拿去给宋大夫研究一下倒也无妨。
高景不可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大男人已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少主,你的眼睛有救了!”
但很快他就醒悟过来,又一次提出了先前的疑问:“那少主为何要放弃先前的计划?”
褚源想到先前侯爷和他说的,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褚家是李朝亡国的罪魁祸首。
褚源问他,若是淮阳侯府被冠上谋逆大罪,满门抄斩,他也不反抗吗?
侯爷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说褚源心中毫无波动,绝对是不可能的。
上一世,因着舅舅这一愚忠的想法,他直到淮阳侯府覆灭,才知晓自己的身份,知晓自己爹娘是如何丧命的……
但若说要褚源怪罪什么,他却丝毫没有立场。
舅舅冒着整个淮阳侯府为他陪葬的风险,用自己的女儿换了他的命,又把他当亲生儿子养大,褚源怎么也不可能去怪舅舅不支持他问鼎最高之位。
褚源心中有对李氏皇族的血海之仇,所以他重生以来,就没打算让那些人好好地坐在高位上。
他要利用自己先太子之子的身份,玩弄权术,搅乱朝堂,让他们内部倾轧,自相残杀,最终失去一直追求的权力。
至于李朝会不会加快土崩瓦解的进程,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他一个瞎子,能做的有限,顶多就是与淮阳侯府和夏枢断绝关系,叫他们不受任何牵连。
然后若是活下来,异族人又来了,就带着高景他们和异族人死战。
结局可能并不比谁好。
但他喜欢上了夏枢。
夏枢说不想与他和离。
夏枢也说不想李朝覆灭,因为他不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填不饱肚子,他想让阿爹找到阿娘,一家人团聚。
褚源想到上一世战乱中也一直在找阿姐的夏枢,到底从复仇的疯狂中找回了些理智。
若是李朝土崩瓦解、生灵涂炭……夏枢他会在这世道获得他想要的生活吗?
若是他知道,加快他失去太平生活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他还会抱着自己,开心地诉说着喜欢吗?
褚源不知道,但他不想去试验。
第68章 【VIP】 …………
褚源淡淡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不过目标就要改一改了。
高景不理解:“可是少主今儿表现的太在意少夫人了, 偏离了计划,以后和离怕是会受怀疑……”
“不会和离。”褚源神情平静地吐出四个字,却叫高景吃了一惊:“不和离?”
不过高景很快就反应出褚源是个什么意思了, 顿时狂喜, 激动的几乎说不出来话:“少主!”
褚源神情冷酷坚决。
“搏上一搏!”
前世李朝的覆灭及今儿才知道的皇族通敌,叫褚源清楚地明白,李朝从根子上就已经烂了。
搅乱朝局, 让李朝皇室自相残杀、分崩离析对褚源来说犹如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轻而易举, 但在异族的虎视眈眈之下, 夺取权力,挽李朝大厦之将倾,却难如登天。
毕竟一个瞎子, 空有尴尬的身份, 除了亲爹留下的暗卫队, 没有任何势力支持,要夺取高位, 还要面对苍天对李朝施下一系列的惩罚——地动、瘟疫、饥荒……
他褚源就是有三头六臂,付出全部身家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李朝江山, 给夏枢想要的太平生活。
但是,那是夏枢想要的。
褚源此人,前世鞠躬尽瘁、忠君爱国,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是在为杀父仇人卖命, 还连累得淮阳侯府血流成河,无辜的夏枢家破人亡、半生漂泊,叫他如何不恨。
知道李朝命不久矣, 这一世,他就没打算像上辈子一般苟活着。
盲人之躯,不见天地日月,他的心里也只有黑暗的仇恨。
只想拼却了所有,将所有仇人打入十八层地狱,哪怕李朝会在朝堂震荡、权力倾轧中提前结束国祚。
他不在乎。
可是。
提前认识了尚未经历战火,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夏枢,听着他简单的愿望,褚源突然就不想让他变成上辈子经历家破人亡,看遍人世疮痍的阴郁模样了。
反正都是让那些喜欢玩弄权术、争权夺利的人失去一切,那他何不再进一步,把那位置也拿下?
至于能不能成功以及李朝会变成何等什么模样,褚源不知道。
但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与老天抗争,给李朝一个太平天下。
当然,既然为夏枢改了目标。
那么无论结局是否成功,他都不会放开夏枢的手。
他要无论天堂或者是地狱,夏枢都陪他一起走过。
因为他从来就不是夏枢口中那个清正温良、不求回报的善人。
等交代完高景事宜,褚源回到卧室,已经子时了。
夏枢正歪靠在床头打盹,褚源一进门,他就醒了过来。
“褚源。”夏揉了揉眼睛,枢咧嘴笑了一下,一动身,腿上的账本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才发现,地上、床上都是散落的账本,赶紧弯腰收拾起来。
“侯爷怎么说?”他将账本放到床头,便去扶摸索着走过来的褚源。
“同意了。”褚源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不早些睡?”
“不困。”夏枢嘿嘿笑,眼睛却在仔细打量褚源。
见褚源表情平静,没有伤心难过的神情,便悄悄松了口气。
“早些睡吧。”他拉了拉褚源的袖子,脸有些红。
褚源顿了一下,在他面前张开了胳膊。
鸦青色的宽袖长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人温润如玉,貌美无双。
夏枢只是瞄了一眼他的腰带,就是一阵脸红心跳,紧张的狂咽口水。
不过想到自己的计划,他还是忍着羞耻,慢慢把手伸向了褚源的腰带。
腰带好解,只是两人从成亲以来,从未有过这般意味明显、亲密暧昧的夫妻相处,致使夏枢解腰带的手紧张的直抖,呼吸也越来越粗重,最后腰带散开的那一瞬间,他就再也忍不住,嗷地一声扑到了床上,被子往脑袋上一盖,羞得再也不敢露出脸皮半分。
褚源原本耳尖通红,浑身僵硬,听见他的动静,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枢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被子下面的身体一僵,脸更烧了。
直接被子一卷,头脚胳膊连头发丝都藏进被窝里,当起了怂包鸵鸟。
褚源本想调侃他,但想到他性子虽然大大咧咧,实际上还只是个小家伙,到底忍住了坏心眼没有欺负他,脱了外衣放在床头,摸索着在床上躺了下来。
被子宽大,盖两人绰绰有余,不过全被夏枢卷到了身上,褚源不得不忍着笑意开口道:“要我抱着你睡觉吗?”
夏枢脸红的都冒烟了,赶紧松开被子,蒙头往床里滚了滚。
褚源盖好被子,便闭上眼睛,慢慢酝酿睡意。
不过还不等他酝酿出睡意,一只手便在被子底下鬼鬼祟祟地落在他了他腰上。
褚源:“……”
他一把摁住那只掀他里衣,欲图不轨的手,额上青筋微跳:“干什么?”
“生……崽崽。”被子下的人不敢露头,声音瓮声瓮气的。
但声音越说越低,明显是做贼心虚。
褚源:“……”
他脸颊微红,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一声:“你还小……”
“我不小了。”
一直怂不叽叽、不敢露头的夏小枢猛地掀开被子,脸皮红的滴血,神情却气冲冲的,噘着嘴愤愤道:“我不小了,再过几个月我就十七岁了!”
褚源的脸隐隐发烫起来,喉咙里像是塞了东西,叫他张嘴都有些发不出声音。
但他依旧坚决地摁住某个想往他衣服里钻的坏爪子,咳了一声,坚持道:“你还小。”
顿了一下,他又道:“……你身子不好,再养养罢。”
夏枢:“……”
夏枢鼻头一下子就酸了。
他抿了抿唇,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别人,转个身,被子往头上一盖,便再也不说话了。
屋里很安静,所以虽然隔着被子,但闷闷的吸鼻子声音很清晰。
“你哭了?”褚源心中一紧,赶紧摸索着去掀他的被子,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要……”
“我知道。”夏枢自己掀开蒙头的被子,神情沮丧,眼眶也湿湿的。
他垂着长长的睫毛,人蔫哒哒的道:“我没哭。”
他只是忍不住鼻头发酸。
可是他真的好想要个崽崽。
不仅是他自己喜欢崽崽,从淮阳侯府分出去,跟他去皇陵,褚源就没家了。
夏枢想和褚源生个崽崽,两个人再加一个崽崽组成新家,一辈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但他知道双儿本身就不容易有孕,他还生过大病,体寒,更不容易有崽崽。
“大夫说我不是易孕体质,我怕怀不了崽崽。”他心情非常低落,看了一眼褚源后,忍着羞意说出了心里话:“想多试试。”
在侯府,他就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
因为褚源的身份,背靠侯府,没人会希望他生下孩子,他自然没有任何压力。
可是出了侯府,去做平民,褚源就只有他了。
他想给褚源一个温暖的家,家里不止有他,还有可爱的崽崽,他们爷俩会一起对褚源好,然后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生活,再也不分开。
褚源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以为他自卑不是易孕体质,忙揽着人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怀不了就怀不了……”
“可是,我想给你一个家啊!”夏枢瘪了瘪嘴:“一个有爹娘和孩子,完完整整的家。”
他抱着褚源的胳膊蹭了蹭,神情依赖地道:“之后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和崽崽,我们都会对你好的。”
尽管淮阳侯府养大了褚源,但王夫人那个样子,话里话外一直说褚源是鸠占鹊巢的外人,褚源十四岁前还把她当亲娘,十四岁之后,知道自己不是侯爷夫妇亲生的之后,还总被王夫人阴阳怪气挤兑、撵人,他心里的感受夏枢没听过,但夏枢对这种经历感同身受。
他也不是家里亲生的,阿爹对他很好,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照顾,但自定居蒋家村之后,阿爹就一个人出去跑镖,一年到头不在家,他和新认识的阿姐跟着二叔、二婶一家过。
初见二叔、二婶的时候,他虽然年纪小,但依旧记得阿爹把他交给二叔二婶照顾的时候,二叔、二婶他们在屋里说的话。
那个时候,夏枢孤零零地坐在门外,清楚地听到二叔、二婶唉声叹气,说家里穷,揭不开锅,养不起三个孩子,还说他是个双儿,嫁不到好人家就等于废人,一养就得十几年,甚至一辈子,家里根本没那个能力,要阿爹把他这个捡来的双儿扔了,实在舍不得也可以送人,好歹有口饭吃。
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不是阿爹亲生的,是阿爹在找阿娘的路上捡的,被阿爹带在身边一养就是七八年。
结局阿爹没同意,但那种时刻可能被扔或者送人的恐惧和不安夏枢心里却牢牢地记下了。
只要阿爹不在家,二叔和二婶稍稍偏向阿姐或者是对他黑了脸,冷了态度,他内心就禁不住的惶恐不安,生怕自己被赶出家门。
可能他天生也是个硬骨头,自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有可能被赶出家门,他就清醒地一边保护年幼的自己不被赶出家门,一边开始做立起来的准备。
他白天努力干活儿、保护阿姐、照顾堂弟,不叫年幼的自己成为他们口中的废人。
晚上就熬夜练武,打算和阿爹一样练出一身武艺,等自己年纪大些就跟着阿爹跑镖,或者是自己在外边跑商,到时候就算被赶走,也不怕世道太乱活不下去,他可以利索地离开,而不是摇尾乞怜,惴惴不安地等着别人的施舍。
当然,他最终也成功了,一身好武艺打的十里八乡的地痞流氓们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敢背后嚼舌根子。
虽然名声坏了些,但没人敢当面欺他辱他,他还可以保护阿姐。
二婶常常拧他耳朵,说他像土匪,教育他要乖巧点,以免嫁不出去,但再也没说过他嫁不出去就是个废人,要送他走或者让他离开夏家的话。
二婶他们尚且没说过过分的话,做过过火的事,夏枢心里都有一种随时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的紧绷心态,那褚源呢?
褚源听到他的话,心中却是一震。
“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第69章 【VIP】 …………
“嗯。”夏枢吸了吸鼻子, 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低垂着眼道:“皇陵的生活虽然没那么多烦忧,但肯定没有侯府的生活舒坦,没有锦衣玉食, 也没有成群的丫鬟婢女照顾, 样样都得重新适应……你和我去皇陵,肯定会吃不少苦。”
他抬眼看着褚源,眼睛湿漉漉的, 莹润又漂亮,像珍贵的黑玉:“但我想尽力给你最好的。”
他抿了抿唇, 说道:“我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虽然没有侯府富有,但温馨舒适、完完整整,谁都抢不走, 谁也拆不开, 它永远都属于你, 是你无论走多远,做什么, 都可以放心依赖的地方。”
“那个家,有你,有我, 还有崽崽。”
褚源神色怔然。
若说他对婚姻,对未来的妻子没有过期盼,那必定是不可能的。
十四岁的时候, 他中毒眼睛瞎了。
那个时候,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一瞎就是整个后半生。
他虽然焦躁,但内心笃定总有一天还能重见光明。
然后他就落水被一个双儿救了。
那个双儿活泼又肆意,让他救命之恩, 以身相许。
褚源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双儿,窘迫的同时,想着已经不小心触碰了人家的身子,就干脆应了下来。
多年之后,重获上一世的记忆,得知亲生爹娘的身份和经历,他有羡慕过爹娘之间的深情爱重、不离不弃,甚至脑中还闪现过一个念头,若是遇到当年承诺婚事的双儿,他们之间会不会也能发展出爹娘之间那般的情深。
但念头也就只是个念头,褚源重活一世,心中牢记的只有报仇雪恨,哪里会再拖一个无辜的人进火坑。
只是,上天却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夏枢被赐婚给了他。
而他原本的打算是把夏枢一家送离京城,远离他这个风暴中心,弥补给夏枢一世安宁的生活。
那个时候,褚源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其实是有遗憾的,遗憾娶的不是那个让他允诺婚事的人。
不过赐婚已成事实,当年的双儿不知长相,名字也查无此人,年纪更不知几何,人杳无踪迹,找寻不到,而淮阳侯府已无力再抗旨,褚源只能放下心中曾经闪现过的念头,不再做任何期盼。
不过成了亲之后才发现,少年夏枢和他上一世认识的成年夏枢像是两个人。
上一世的夏枢,阴郁极端、浑身带刺,虽然本性良善重情,但已不会对人轻易付出感情,而且他对所有男人深恶痛绝,对褚源这个同样是男人的伙伴脸上也是从来没笑过,所以从一开始,褚源就做了计划,先做表面夫妻,等过个一两年时机成熟,就和离放夏枢自由。
只是,少年夏枢却完全颠覆了褚源的印象。
他的嘴巴虽然和成年夏枢一般厉害,行事依旧大胆肆意,但尚未经历家破人亡、战火离乱,他积极乐观、活泼开朗,浑身的刺也收了起来,不仅对安宁的生活心有向往,还对这黑暗、混乱的世道心有希望,他不再痛恨男人,还愿意去喜欢、依赖褚源这个上一世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夏枢怎么可能不引得内心死气沉沉、充满了黑暗复仇欲念的褚源动心?
褚源越相处就越舍不得,他舍不得把这样明媚灿烂、活力满满的夏枢远远送走,嫁与旁人。
他自私的想把他禁锢在身边,从他身上汲取他从未得到过的独属于他的温暖和依赖。
而现在,夏枢说愿意给他一个温暖、完整、谁都拆不散他们的家?
褚源心中震动,良久不能言语。
但回过神来后,他就失去了克制,一把将夏枢抱进了怀里。
紧紧地抱着,像是拥着一件稀世宝贝。
夏枢好不容易变得温度正常的脸颊,瞬间又发烫起来,连带着耳朵也热的烫人。
他从未和男人如此亲密接触过,脸颊隔着单薄的里衣靠在褚源胸膛上,听着急促的心跳声,既紧张又害羞,心脏也跟着哐哐直跳,脑袋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褚、褚源。”他一动不敢动,紧张的嗓子发颤,几乎不敢呼吸,人也有些眩晕。
褚源没有抱他太久。
听到他可怜巴巴的声音,便松了胳膊,但是手却没从他身上移开,而是半揽着他的身子,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低沉沙哑,撩的人心里发痒。
夏枢脸更红了,手指紧紧地抠着袖口,声若蚊呐:“你现在要跟我生崽崽吗?”
褚源放在他肩上的手指一僵。
不过这次,他没有远离夏枢。
他呼吸有些粗重,白皙的脸上也起了红晕,但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等你身体好些。”
“哦。”夏枢不自在地动了动,这次他没有多少失落。
被褚源抱了之后,他心里就有些安定,隐约也明白了褚源的言语里的珍惜。
他稍稍松了口气,忍着羞意,试探着将手搭在褚源肩上,脑袋也轻轻抬起,朝褚源胸前靠了去。
这次一下子换褚源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了。
“我不逼你。”夏枢脑袋在快要挨在褚源胸膛上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褚源的肩背,小声安抚道:“你也不要紧张害怕!”
褚源:“???”
“我……”他觉得哪里不对,想说自己不害怕。
但是夏枢没给他机会。
“第一次紧张也是很正常的。”夏枢有模有样地叹息。
不知道是在感叹自己,还是在感叹褚源。
“对了……”夏枢轻轻吸了口气,声音还有些发颤,但眼神里却满是好奇:“你是第一次吧?”
褚源:“……”
褚源敢打赌,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狼狈过。
一瞬间,他整张脸都红透了。
不仅浑身燥热发烫,还满身不自在,忙躲避似的转身,轻斥道:“莫要孟浪。”
小流氓到底是什么物种?
为何刚刚还紧张的直打颤,怂包一个,转过头就能面不改色地耍流氓?
为何!
“可是红棉姐姐说别家公子十四五岁的时候,府里就会安排通房,也会去那种地方长见识,但你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还没有通房……”夏枢小声咕哝。
他若有所思地偷偷瞄了褚源一眼,嘿嘿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语气怀疑道:“难道你……”
他顿了一下。
褚源却被他搞的瞬间头皮发麻,心也提到了嗓口眼。
为防他脱口而出什么让他更“惊喜”的话,忙转过身,在他开口前果断地为自己正名:“我身体无疾。”
夏枢“噗”的一声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趴在床上疯狂锤床。
褚源:“……”
褚源到现在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这小流氓给耍了,顿时咬牙切齿。
他紧绷着脸,也不说话,捏着某小坏蛋的后颈肉就是一声冷笑:“呵!”
大有你给我等着,咱们秋后算账的架势。
夏枢一直在注意他的反应,想继续调戏他,此时被捏了后颈肉,登时头皮一紧,哪里还敢放肆大笑,忙收了锤床的手和乱蹬的脚,小心翼翼地把对方的手抓到手里,讨好地贴在脸上蹭了蹭,嘴巴则似塞了蜜,丝毫没有原则地称赞道:“夫君威猛!”
褚源:“……”
这一马屁拍的褚源喉咙一紧,真想上手收拾这小坏蛋了!
夏枢似乎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对,赶紧悄悄后退,嘿嘿尬笑:“那个,我开玩笑的。”
“那个……”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说,突然眼睛一亮,脸上也立时挂上了得意的笑容:“那个,我是想问你难道是在等我吗?”
他找了个借口就开始胡乱叭叭:“毕竟咱俩可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你的美貌也只有我这个力大无穷、仗义体贴、潇洒豪爽的双儿能保护,你肯定是在等我来到你身边保护你、欣赏你,然后放心地把你自己交给我……”
说着说着他便开始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是你自己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歪曲我的意思,还想到那个方面……”
他瞥了一眼褚源,小声嘀咕:“你还吓我,那方面我哪里知道哟……”
语气还怪委屈的。
褚源:“……”
真的想当场收拾了这个小坏蛋!
但是想到他的身体……
褚源喉结上下动了动,果断转身,闭上眼睛:“睡觉!”
论嘴炮谁都打不过小流氓,褚源干脆认输。
不过,某小坏蛋等着,他迟早会秋后算账。
夏·小坏蛋·枢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褚源记上了一笔,还喜滋滋的。
毕竟说开心意后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他兴奋的恨不得床上打滚,哪里睡得着哦。
他暗自乐了一会儿就抱住褚源的胳膊,抬起上身,试探着想把脸靠在褚源的胸膛上,还哼咛了一声:“褚源……”
褚源被他闹的睡不着,又怕他姿势难受,便转过身,胳膊垫在他脑袋下,一伸手将他半揽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睡吧。”
没了生崽崽的氛围,夏枢虽然有些脸红心跳,但身体却不像先前那般僵硬、躁动,他慢慢挪腾着,最终上身在移动到和褚源胸膛若即若离的位置时,停了下来。
褚源没动,随他闹腾。
“褚源,到了皇陵之后,我想找一找我的亲生爹娘。”夏枢枕着褚源的胳膊,眨着大眼睛,开始小声诉说从未见过的爹娘:“我长得这么好看,阿娘肯定也是个美人儿。”
褚源还以为他有些伤心被抛弃了,正想安慰他,谁知道会听到后面的内容,登时嘴角一抽。
“阿爹肯定也英武俊朗,身手极好。”
褚源不想应他,但实在禁不住好奇他的脑回路:“……为何?”
“因为我身手好呀。”夏枢笑眯了眼,骄傲道:“阿爹说我根骨奇佳,亲人肯定都不会是平庸之辈。”
“虽然他们弄丢了我。”他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鼻音:“但我不怪他们。”
褚源沉默了。
这次他没问为何,另一只手一伸,便将夏枢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我帮你找。”他抱着怀里瘦弱的身躯,认真承诺。
此时的国公府却是另一种状态。
“你说淮阳侯府新娶的的少夫人是你弟弟?”
燕国公震惊的手一抖,打在元州身上的鞭子瞬间飞了出去。
第70章 【VIP】 …………
元州疼的龇牙咧嘴, 知道说出实话估计会被揍的更惨,却半点不敢撒谎,硬着头皮道:“我觉得他是。”
“你……”燕国公差点没气背过去, 弯腰就去捡地上的鞭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你以后是不是都敢强抢民双了?”
元州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一边朝上位上坐着的叔母、大哥使眼色,一边噼里啪啦一顿讲:“就算抢我也只会抢他一个啊。他直率可爱, 又为人仗义,像极了阿爹嘴里的阿娘,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可以过目不忘,这么些年,除了阿娘, 就没谁这么聪慧过, 所以他怎么可能是别家的, 除了咱家,谁家能生出来这样的双儿?”
燕国公拿鞭子的手一顿, 神色愕然:“过目不忘?”
“是。”元州一看他爹听进去了,赶紧把马场的事巴拉巴拉全讲了出来。
这次他不敢有一点隐瞒,连把已派人去北地调查夏枢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爹要不信我的直觉的话, 可以找机会见见他,他的性子和爹说的阿娘太相似了。而且……”元州有些嫌弃地道:“我和大哥长相都随了爹,只有小弟随了阿娘, 他的眼睛那么好看, 明明就是和阿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怎么会认错他?”
燕国公嘴角一抽。
老妻哪里都好,就是好颜色, 给他留下的二儿子也是随了她的性子,就只喜欢美人儿。
如此爱好,常常气得他牙痒痒。
不过老妻就算爱美人儿那也是性子有趣,儿子嘛,就是欠抽了!
燕国公鞭子一甩,重重呵斥:“谁准你对别家的双儿评头论足了?家教呢?”
元州吓得身子一抖,瞬间闭嘴不敢说话了。
长公主一直坐在上位看元州挨家法,此时见燕国公的火气已不像最开始那般大,忙插话为元州解围:“小二急于找到他弟弟,行为上有些不当也能理解,大哥消消气,听本宫说上两句。”
燕国公虽然征战沙场多年,在朝中积威甚重,但在家里,他不是一个专制强硬的家长,再者长公主开口,他不可能不给面子,于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鞭子扔到元州身前吓了他一下,便坐回了椅子上。
“长公主请说。”
“其实本宫见过那孩子一面。”长公主瞥了一眼元州,看向燕国公,轻轻笑了一下:“还别说,小二眼睛确实好使。”
“难道真的很像云焱?”燕国公悄悄握紧了拳头,目光微凝。
“本宫先前也没注意,今儿听小二这么一说,眼睛和嫂子确实是有些想象。不过……”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说到这个,我这边也有一件事要说。”
她眉头紧锁,似是有些难以开口。
一直未开口的元定神情逐渐严肃:“可是和淮阳侯府有关?”
长公主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和淮阳侯府有关。”
她见元家父子三人都在凝神静听,也没有再遮掩,低声把前些日子就怀疑的事情说了出来:“当年东宫大火,元月她……可能还活着!”
元家父子三人一听她说东宫大火,就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再听她说到元月,脸色均是一变。
元州则惊的忘了身上的疼痛和家法规矩,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敢相信道:“堂姑姑她还活着?”
兴隆三十二年八月底,东宫走水,太子妃褚熙和刚出生的女儿丧生火海,一同丧生火海的还有东宫的女官、婢女、太监、侍卫共计一百余人。
事后东宫官员全部问责,轻则撤职、降职,重则问斩、流放,甚至连不领东宫官属的太子太傅都被皇上迁怒,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而朝堂上更是有无数人被牵连,从兴隆三十二年九月初到兴隆三十三年元月份,持续了三四个月,几乎每天都有官员落马,朝堂上是人心惶惶。
直到兴隆三十三年元宵之后,东宫大火之事才告一段落。
只是等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东宫一脉的势力已不知不觉地从李朝的朝堂上消失了。
元家人嘴里的元月则是东宫大火中丧生的女官之一——燕国公府二房嫡出小姐,也是元家二房的孤女。
东宫大火之后,元月丧生,燕国公府二房一脉断绝。
“叔母,你说堂姑姑还活着,这话从何说起?”元定性子一直稳重,此时却有些急切:“而且,明明说的是淮阳侯府……她活着难道和淮阳侯府有关系?”
燕国公听到此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虑,先前的喜悦都散了不少。
只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发现。
长公主没卖关子,说道:“其实还要从月初的赏花会说起。”
赏花会那日虽然没闹出丑闻,但看那架势,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有人想借赏花会生事,只是一切都被两个双儿好巧不巧的冲突给破坏了。
长公主自小长在宫中,见多了勾心斗角、宵小计俩,一撒眼就能把众人的心思看的透透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夏枢和景璟之间演的哪出戏。
正是看透了一切,她才震怒。
试想要是她没有一时好奇邀请夏枢参加赏花会,她堂堂一国长公主难道就要被一个乡下来的粗鄙妇人算计,在她的赏花会上闹出惊天丑闻?
她一国公主的颜面何存!
她震怒离开,也把先前为刺激王夫人而要求夏枢制作桂花糕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只是中秋过后,她却收到了来自淮阳侯府少夫人夏枢的小礼物。
“他做的桂花糕的味道和我当年在东宫吃到的一模一样。”长公主神色有些怀念,轻轻叹了口气:“虽说时隔久远,但那味道让人记忆犹新,除了太子妃嫂嫂那里,旁处的都没有那个味道。”
上一代圈子里的小姐、双儿、夫人们都知道,先太子妃褚熙喜欢吃桂花糕,而她的女官元月为她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她活着,还教授了小弟厨艺,那么……”元定的目光一时间惊疑不定:“是她把小弟偷、带走的?”
“她还让小弟嫁到淮阳侯府?”元州难以相信地接道。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不,肯定不是她,就凭一块桂花糕根本不能判定她活着,一定不是她……”元州都有些急了,语无伦次道:“不是她,怎么可能是她?是淮阳侯府,肯定是淮阳侯府的褚琼派人偷……”
“小二!”燕国公一拍桌子,“啪”地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证据的话莫要乱说。”
元州一向敬重阿爹,此时却不管不顾了:“阿爹,那可是小弟!”
他急道:“淮阳侯府和燕国公府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堂姑姑不可能活着,她若是活着,怎么可能让小弟嫁给淮阳侯府的瞎子?”
但燕国公脸皮绷了绷,却沉默了。
元州一怔,难以置信道:“难道真的是她……”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语气质问:“阿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小二!”元定紧皱眉头,厉声呵斥道:“你就是这样跟阿爹说话的?”
元州嘴巴张了张,却最终无力地跪下:“阿爹,对不起!”
“行了,你起来吧。”燕国公瞥了他一眼,眉头紧锁地站起来:“今儿这事儿就翻篇了,你派往北地的人回来前,不许再去招惹淮阳侯府少夫人!”
元州心一下子就凉了,正要反驳,就听他大哥元定道:“爹,如果他真的是小弟,那……”
“我元家的双儿,自然要回自己家。”燕国公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们当你爹我是什么人?”
元定和元州两兄弟瞬间松了口气,对视了一眼后,又垂头道:“那堂姑姑……”
燕国公垂下眼皮,表情有些晦涩:“这事儿你们就不用管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还有小二……”他突然板起脸,吓得元州身子一抖:“以后再敢调戏良家双儿,你就给我去祠堂里跪着去!让常随给背上好好上药,明儿敢请假不上朝,我打断你的腿。”
元州哪里敢不应,忙道:“知道了,阿爹。”
等兄弟俩行了礼离开书房之后,燕国公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前,仔细打量亡妻的眉眼。
看着看着,他便对着画像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哥留下我,可是要说些什么?”长公主开了口。
燕国公收回目光,背着手却没有回头:“确定是她吗?”
他虽然说了半句话,但长公主知道他说的是谁,肯定道:“是她。”
“大哥也觉得是她叫人偷走的小枢?”长公主精致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燕国公没有说话。
就在长公主以为他不会接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开口了:“先太子妃去世前,她曾向我建议拥立幼主。”
长公主眉心一跳,身子也下意识坐直。
“不过……”燕国公的目光不舍地扫了一眼画像,又坐回到了椅子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没应她。”
不过是片刻功夫,长公主觉得自己几乎是从冷水里拎出来的,浑身冰凉。
若是当年燕国公真的被说动,起兵拥立尚在襁褓中的褚源,结局……
她都不敢想。
“褚源已瞎,他已经不可……”她急切得声音有些抖。
“燕国公府历来只效忠皇上,这点你可以放心。”燕国公漫不经心地说完话,目光移向她,里面却是一片冰冷:“小枢不管他嫁给了谁,他都是燕国公府的三公子,所以我希望你……”
“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长公主忙保证道。
她眼中的哀凄一闪而过。
不过她到底是一国公主,失态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和心绪,低垂着眉眼道:“不管大哥相信不相信,从皇上给我和元英赐婚之后,我生是元家的人,死就是元家的鬼,我不会做对元家不利的事情。”
“堂妹的事情大哥也尽管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她似乎有些累了,揉了揉眉头,站起身冲燕国公微微点头:“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休息,大哥也早点歇着。”
燕国公没有看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又把视线转向了墙上的画像。
若是云焱还活着,她必定会高兴自家的双儿平安地长大了。
元家人一夜心绪难平,夏枢却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