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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侯府嫡子 弓翎 23507 字 10天前

只是紧接着阿燕就疯了, 一把扑向景璟, 哭道:“奴婢晓得错了,少爷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奴婢晓得你受了欺辱, 不好嫁人,奴婢以后愿意为少爷做牛做马,弥补过错……”

“不是吧,姐姐。”夏枢觉得景璟这继母和丫鬟真是人中奇葩,不由得“英雄救美”,开口道:“景璟和小爷我比赛爬墙比输了,不仅不肯履行赌约,还害得小爷爬墙挂坏了衣裳,小爷不过是气不过揍了他一顿,怎地听你说的,他好像被小爷我糟蹋了似的?”

夏枢嗤笑一声:“小爷就算爱美人,也只喜欢夫君一人,你休想朝小爷身上扣屎盆子。再者冯二是怎么回事儿?”

他随口给冯二盖个大锅道:“你口口声声说景璟和冯二在一起,那小爷和景璟打架的时候,他是不是躲藏在暗处看笑话,叫他出来给小爷作证,小爷今儿个绝不接屎盆子。”

他话糙的很,围观众人听得神色鄙夷,但也津津有味,眼神里闪烁着幸灾乐祸之光,隐晦地扫向汝南候夫人。

汝南候夫人急于知道是谁揍了她的宝贝儿子,因此安排了媳妇元氏照看儿子,她则一直跟在众人之后,追踪事情的最新进展。

此时听到夏枢提到冯二,她顿时大怒:“我儿不晓得被哪个杀千刀的敲晕了,到现在都没醒,你休得乱说。”

她先前一直怀疑她儿子是不是被大皇子敌对势力的人盯上了,所以才把人引到后院下手,但听阿燕一说,联想到儿子对景璟的心思,顿时明了过来儿子到后院是为了干啥,内心真是又怒又气,既恨儿子不成器又恨景璟红颜祸水害他儿子受伤。

她也不是个蠢的,当然知道不能让人知道她儿子的算计,于是立即开始撇清关系:“我儿为人勇猛好义,若是真瞧见你们小年轻闹腾,哪里会独自藏起来看笑话,肯定会好言劝和,叫你们和睦相处的。说不得他那个时候已经被人袭击打晕了,孤零零地躺在柴房里,你们没遇上罢了。”

“冯二爷确实不是会袖手旁观、私下看笑话的。”和汝南侯夫人交好的夫人们立马应和道:“他肯定是先一步被人引到后院敲晕了,之后景璟和少卿夫人才到后院,所以两厢没碰上。”

夏枢就当没听到汝南侯夫人那句骂人的话,淡定道:“哦,原来如此。那就要问问景大人家的丫鬟为何要说谎了。”

阿燕顿时慌了,六神无主地看向盛夫人:“夫人,我没说谎。你说冯二爷会在后院等着,要我把……”

“贱婢休得胡言乱语。”盛夫人突然上前一步,啪地一声给了阿燕一巴掌,厉声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贵人们面前也敢撒谎?”

她在乡里干惯了农活,力气大,一下子把阿燕给打的收势不住朝景璟撞去。

景璟一个五体不勤的,眼看就要受波及,就被人一把抓住后衣领扯了开。

阿燕去势不及,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石头,砰地一声过后,额头上出现了个大口子,血肉模糊。

众人对那巨大的力道惊了一下。

毕竟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双儿,力气有限,何曾见过这种架势。

可想而知,若是丫鬟撞上景璟,血肉模糊的可能就换人了。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虽然景璟没出事,但到现在哪里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扫向景璟、汝南候夫人、盛夫人等人的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鲜血顺着阿燕的额头流下,但她转过身之后立时跪伏在地上,咬着牙忍着剧痛,却连呻/吟声都不敢发出了。

盛夫人初次参加官员夫人世家贵胄聚会,正是小心谨慎、察言观色的时候,哪里会错过众人的目光,心中咬牙切齿的同时,又上前猛踹了阿燕几脚:“贱婢,哪里不撞就撞我儿,你说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儿……”

夏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闹剧,心中则对景璟起了无限的同情,他这继母看似粗鲁不堪、智计拙劣,但心思之果决,心性之狠毒,绝对不是易招架的。

众人看戏的心情如夏枢一般,神色上不免带了出来,只有长公主的表情一直不辨喜怒。

此时她终于开了口,神色淡淡道:“本宫累了,此次赏花会就到这儿吧。”

她蛾首微侧:“常嬷嬷,后续交于你来处理吧。”

说完,竟是连个眼色都没给众人,领着婢女们就走了。

众人心中一紧,都晓得她怕是怒极了。

其实想来也是,好不容易办个赏花会放松心情,却被人算计,差点闹出丑闻,扫兴至极,是谁谁都不会高兴。

常嬷嬷是个会来事儿的,但此时脸色也不太好。

她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阿燕以及瑟瑟发抖的盛夫人,还有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汝南候夫人,冷笑了一下:“景大人家的和汝南候家的请回吧。”

汝南侯夫人没想长公主的嬷嬷也敢不给她脸,顿时变了脸色,迎上众人隐晦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景璟和盛夫人一眼,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走了。

盛夫人则满脸凄然,装模作样地拿着帕子擦眼角,去拉景璟:“我儿受苦了,跟我回去吧。”

众人看她的目光顿时一言难尽起来,同时也产生了遇到这女人就绕着走的想法。

常嬷嬷倒是神情不变,她看向夏枢,神色略缓:“老奴已安排延请了太医,稍后太医会到淮阳侯府给少卿夫人诊治伤病。”

夏枢忙道:“谢谢长公主,谢谢常嬷嬷。”

常嬷嬷又说了几句,就把其他夫人、小姐、双儿们给打发了。

看着全场没人敢有一个疑问,夏枢不禁有些感慨。

皇家出身的公主就是不一样,不过是稍露气势,就叫众多高官夫人、侯门诰命瑟瑟发抖。

夏枢突然又想到,淮阳侯府几十年前正盛的时候,连皇子都要避侯爷褚霖的锋芒……

那气势得何等惊人!

不过不等他多想,俊朗青年就穿过人群,嘴角带笑朝他走了来:“少卿夫人!”

夏枢对他刚刚出手拉开景璟,避免了景璟受阿燕撞击受伤的事有好感,再加上元州身材劲瘦高大,面容俊朗,姿态从容,叫夏枢这个看脸的难生恶感,他就没走,在原地站着,等元州说话。

熟料甫一近身,对方就笑容一收,神色戏谑地低声道:“少卿夫人和景大人家的小双儿做了好一场戏,当真是精彩至极。”

夏枢才产生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心中警惕万分。

他扫了一眼被丫鬟拉着走却频频回头朝他看来的景璟,不动声色地小幅度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然后才看向元州,哼笑一声:“小爷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红棉姐姐、红杏姐姐,咱们走吧。”

他手一抬,便由两个丫鬟架着,一蹦一跳的往前行去。

元州悠悠道:“我在别院的楼上全都看到了。”

夏枢一顿,两个丫鬟便也停下了脚步,扶着他蹦跳转身。

夏枢抬头看着元州,沉了脸道:“你想怎么样?”

元州嘴角微勾,表情不正经道:“当然是要威胁你咯,你若是不听话,小心我把今天的事情散布出去,告诉所有人,是你和景大人家的双儿在做戏。”

夏枢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难以置信道:“就这?”

“难道这还不够?”元州挑眉。

夏枢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货不晓得冯二是被他套麻袋揍了。

夏枢虽然觉得揍冯二不会惹褚源生气,但能不叫外人知道是他揍了冯二自然最好,不然很容易横生枝节,让人知道冯二和景璟真的同时在后院待过,以及联想到冯二是不是对景璟做了什么。

现下所有人都以为冯二被不明人士刺杀,他和景璟爬墙的时候冯二已经晕倒在屋里……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至于冯二醒来是什么说辞和猜测……反正就算猜到是他揍的人,冯二也不敢张扬出来,至少汝南侯夫人绝对不会自打脸,叫儿子做的丑事张扬出去。

至于其他事情……

夏枢也没带怕的。

他当即啥话也不说,扭头就往前蹦去。

红杏和红棉赶紧跟上扶住他。

“喂。”这下换元州惊讶了,他人高腿长,三两步追上夏枢:“如果我把事情说出去,你和景大人家的双儿就是在说谎,你们糊弄了所有人……”

夏枢翻了个白眼,直接停下脚步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元州笑了一下,眉眼瞬间跟发了光似的灿烂,其实还挺好看的,但夏枢只想给他一拳,然后在他脑门上贴上憨批两字。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他话还没说完,夏枢就严肃地、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瞧见景璟衣不蔽体的模样了,你在偷看?”

元州登时噎了一下,耳尖瞬间红起来,目光也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否认道:“我刚到二楼就瞧见你们在爬我家的后院,未免传出什么话,就命人避了开。”

“不然你以为国公府别院是什么地方,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半天还未有一个侍卫出现阻拦?”他神色严肃。

夏枢想到他们在国公府后院待了那么长时间,也没个人出现,后来出现的也只是两个丫鬟,连个男人毛都没见到,当时还以为丫鬟侍卫们都去行宫里帮忙了,现在才知道是叫国公府的二少爷给调走了。

他登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考虑到元州正在威胁他,谈话局面还是需要把控住的,于是挑了挑眉,一脸不信道:“当真没偷看?”

元州:“……”

敢情解释了半晌白解释了。

他嘴角抽搐,随口吐槽道:“一个小鬼头都没长开,有什么好看的。”

随后又低声警告道:“你出去莫要乱说……”

“哦。”夏枢又翻了个白眼:“想让我出去不要乱说也行,叫我一声大爷,我就不说你偷看人家双儿。”

元州:“……”

他竟是叫眼前这小双儿给反将一军,威胁回来了?

元州当即是又气又好笑:“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呢。”

夏枢丝毫不怕他:“那你就说出去咯,反正偷看人家双儿的可不是我,我可是闭上眼睛的。”

元州:“……”

夏枢也不是真想威胁元州,见元州被他噎的说不出来话,便得意地哼了一声:“姐姐们,咱们走吧。”

红棉和红杏憋着笑,扶着他赶紧溜之大吉,徒留元州一口气提不上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干瞪眼。

“二哥。”元州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顶着猪头脸的元宵朝夏枢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又拿手在他二哥眼前晃了晃,气道:“那又凶又狠的小双儿有什么好看的?”

元州抹了把脸,转头看向他,只是一看他面容,眼神就是一顿:“你干什么去了?”

“嗨,不是碰到褚洵那小子了嘛。”元宵顶着猪头脸,额头冒汗,汗水把脸上的药膏冲的到处都是,整张脸成了大花脸,但他自己看不到,还神情得意地道:“我摁着他,揍了他一顿。”

“你揍了他一顿?”元州神情微妙,忍着笑道:“你上次和他打架,不还撞到脸了吗?”

这话说得叫元宵瞬间窘红了脸,羞耻不已。

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刚刚和那凶双儿说话了?”

元州好笑地顺着他的意转了话头,只是一开口就直指重点:“凶双儿?他也没有很凶吧?我看他还挺有趣的。”

他给元宵设了个陷阱,只是元宵没发现,一听二哥说夏枢这个狠人有趣,顿时不服气了:“他哪里有趣,我从来就没见过他这样凶的双儿,上次打架,他就跟我杀了他阿爹似的,那个凶残……”

“是吗?”元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道哪里能把你的脸撞成这般模样,原来脸是撞人家双儿拳头上去了。”

元宵一下子噎住了:“……”

“二哥,二哥,你千万别说出去。”元宵一把抱住元州的腿,开始哀嚎:“要是叫娘和大哥知道了,我肯定得挨嘲笑了。”

“不止嘲笑,你打了双儿,还得挨板子。”元州板着脸纠正他:“你晓得双儿在元家男人这里可是宝贝,不说护着,就算有了矛盾,你都不能恃强凌弱,和双儿动手。”

元宵:“……”

元宵想到自己被夏枢揍成猪头,还得忍着羞耻说是被撞的,憋憋屈屈好多天,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元州毫不心软,伸脚踢了踢他:“行了,坦白从宽,不想叫大哥亲手收拾你,你赶紧去找叔母,叔母心软,起码动起手来不那么狠。”

元宵:“……”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娘说怕自己心软,都是叫武师代劳的啊。”

元州无动于衷:“……哦。”

元宵瞬间心死。

知道在他这里求助无望,嗖地一下收起眼泪和鼻涕,从地上爬起来就朝他娘那里跑。

豁出去了,早死早超生!

元州则望着夏枢消失的门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很能打吗?

那冯二……

夏枢不晓得他被元州怀疑了。

坐上马车后,他就开始如老僧入定般听着王夫人训斥褚洵。

褚洵和元宵又打架了,而且很不巧的,竟还叫王夫人给亲眼看到了。

王夫人那个生气,从坐上马车后,嘴里就没停下来,一直数落褚洵不好好读书,天天和国公府的纨绔子弟较些没必要的劲,还每次都被打,要她天天提心吊胆、牵肠挂肚,褚洵这么不听话就是要气死她。

夏枢听的昏昏欲睡,褚洵则顶着被打青的脸颊,双脚盘坐在马车角落里,神情蔫蔫的,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等王夫人闭上嘴巴,侯府也到了。

车停的时候,夏枢本想直接跳下去,但想到褚洵无精打采的模样,还是没忍住道:“你怕他受伤,那就请个好点儿的武师教他功夫呀,明知道他喜欢练武……”

“你知道什么?”王夫人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可能是亲眼见到褚洵被打,她太过生气和激动,第一次没避着褚洵说出了真心话:“我儿就算醉生梦死,做个无才无德的纨绔,也能继承侯府,锦衣玉食一辈子。练武?练成了武,叫他们两个把我儿送到战场上送死,为他们谋取地位和荣耀吗?想得美!我决不允许我儿为他人做嫁衣。”

一路上没说话的褚洵眼睛嗖地一下瞪大,皱着眉,难以置信道:“娘,你在乱说些什么?”

王夫人梗着脖子丝毫不相让:“娘哪句话说错了?”

夏枢看了眼震惊的褚洵和执拗的王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扶着红棉和红杏的手下了马车。

他身为双儿,不爱女工编织,唯爱打打杀杀。

他二婶怕他嫁不出去就训斥他,同时训斥他阿爹不会教双儿,但他阿爹就经常嘴上应了二婶,私下禁不住他哀求,就偷偷摸摸教他。

夏枢现在已经嫁了人,诸多感受就不提了。

但当时能够学武,他真的开心飞了,别说不能嫁人了,当时就是叫他一辈子当个老双儿,他都愿意。

他阿爹对他嫁人没有执念,只私下告诉他说若是嫁不出去,就招赘。

夏枢真的太喜欢他阿爹了。

现在看到褚洵和王夫人这样,夏枢觉得太压抑了。

他懂王夫人的担忧,但不懂她的执拗以及对褚源、侯爷的偏见。

他想,若是他以后有了崽子,他一定会在能力范围内,让他们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一生也就几十年,若不能肆意地活,就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一切有什么意思呢。

就是不晓得褚源会不会同意他这么教育崽子。

夏枢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要不一会儿见面了问问?

只是这算不算侧面提醒褚源和他生崽子呀?

但是他是真的有点儿想要崽子了。

今儿捏了景璟肉嘟嘟的脸,夏枢有些上瘾,就想自己养个可爱的双儿了。

只是,褚源会不会觉得他不矜持?

夏枢摸着发烫的脸颊,左想右想,越想脸越红,越想心脏跳的越快。

最终心一横,不管了,就告诉褚源,他想要崽子了!

第47章 【VIP】 …………

然而当夏枢怀揣生崽的念想, 兴高采烈地进了书房,却发现褚源正板着脸,旁边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太医。

夏枢吓了一跳, 挣开红杏和红棉的搀扶就想往褚源跟前蹦:“你眼疾又犯了吗?”

褚源捏着棋子的手指一顿, 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只是脸上的寒霜却更冷了一层。

夏枢心里咯噔一下, 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才闯了祸。

虽然褚源说让他放开性子行事,不用怕任何人, 夏枢也觉得他褚源不是个只会嘴上说说诓他的, 但他心里到底不确定若是他和旁人发生了冲突,不像上次那样是为了救褚洵而爆发的冲突,褚源会不会真的不生他的气。

毕竟他在外面打架闯祸, 他阿爹就算平时再惯着他, 也会教训他几句, 二婶就更不用说了,不仅会念叨他, 有时候也会上手收拾他。

而且今儿听了褚洵的话,夏枢拿不准褚源喜欢的类型是不是那种乖巧安静的双儿,所以才格外与他保持距离。

夏枢也喜欢乖巧听话的可爱双儿, 但他本人不是这种性子啊。

所以他打算晚上先探探褚源的态度,再决定是否把整件事情全盘托出。

若是褚源真的会生气,且只喜欢乖巧可爱的双儿, 那他就有所保留地讲出两三分实情, 尽量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出格,消消褚源的火气,刷刷印象分。

只是看褚源这明显在生气的模样……

事情不会这么快就传到褚源耳朵里了吧?

夏枢想要蹦跳的脚步一滞, 转头看向两个太医。

常嬷嬷虽说帮着延请了太医,但动作应该……没这么快吧?

然而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年纪大点的太医袖子擦了把汗,躬着身子上前一步,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侥幸:“下官们是长公主安排给少夫人诊治的医官,听说少夫人从墙头……”

夏枢:“……”

“来了就来了,怎么站在那里呢,快坐快坐。”他忙打断医官的话,热情道:“红棉、红杏……”

他眼睛在不停地在褚源身上打转,嘴上却吩咐两个丫鬟:“赶紧给太医们准备茶水。”

“不用了、不用了!”太医们看了眼冷着脸的褚源,汗流的更急了,忙道:“少夫人请在榻上坐下,容下官们诊脉。”

夏枢:“……好吧。”

呜呜呜呜褚源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夏枢感觉自己要完。

他忐忑不安地在红杏和红棉的搀扶下,慢慢地在榻上坐下。

红杏和红棉两人现在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对视了一眼后,都悄无声息地站在夏枢身后,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医们都是国手,看个脚腕扭伤不过小菜一碟。

但就是这样,从给夏枢诊脉到开完药膏,两个太医全场压低声音,汗也滋滋地流,紧张的似乎快要晕厥过去,搞得夏枢一直偷瞄气压极低的褚源,也跟着越来越紧张。

年轻的太医一边擦汗,一边低声道:“这些飞雪膏是由下官……”

“啪”地一声轻响,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室内倏地一下安静下来。

“都出去吧。”褚源让人颇有压力的声音响起。

“哎,药还没……”夏枢想说还没给自己上药,最起码也该指导丫鬟们上药的按摩手法吧。

但两个太医却如蒙大赦,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后,扔下药膏就跑。

夏枢:“……”

至于么?

但转头瞄到冷着脸、气压低沉的褚源,夏枢也怂了。

他手指抠着榻上摆放的狗狗玩偶,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去看目盲的褚源。

还是红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少爷,奴婢给少夫人上药吧。”

红杏赶紧跟在她身后去拿桌子上的药膏瓶子,想要打下手。

然而当两人正要蹲下,褚源就神情淡漠地开了口:“出去。”

红杏和红棉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犹豫。

“褚管家那里领罚。”褚源声音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叫夏枢心里一紧……

他猛地转头看向褚源。

“你们先别出去。”他叫住起身欲离开的红棉和红杏,皱着眉头不解地问褚源道:“她们一直跟着我,也没犯什么事儿,为什么要领罚?”

褚源没回答他,而是“看向”向红棉和红杏道:“你们也觉得自己没有犯事儿?”

红棉和红杏虽然害怕得身子发抖,但此时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眶开口道:“奴婢们没有保护好少夫人。”

夏枢一愣,没料到是这个因由,忙解释道:“是我自个儿……”

“知道错了也不算无可救药。”褚源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冷淡道:“去吧。”

“是,少爷。”不顾夏枢阻拦,两个人直接低头匆匆出去了。

夏枢一时难以接受,他从榻上猛地站起来,急道:“你别罚她们,不管她们的事,是我自个儿要跳墙的。”

“都是我太鲁莽了,你如果生气就生我的气,别拿她们出气好不好?”他单脚朝褚源蹦去,急着想求情。

但褚源听到他的动静,登时脸色一变,掀被就要下床:“你干什么?”

夏枢一看他要动,吓了一跳,加快了蹦跳的速度:“你伤口没好,千万别下床,我蹦到你跟前和你说话,我跟你说,真的不管她们的事……”

褚源又气又无奈,“看”着他的方向,紧张的手都握紧了拳头,但却不敢再动。

好在夏枢没有分心脚下打滑摔倒,他平安顺利蹦到了褚源的床头。

褚源听着他在床头坐下,才松了口气,然后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夏枢,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夏枢听到这句话,突然之间就有些委屈。

也很不开心。

“你说话不算话,明明说我可以想做什么都做什么的,但做了之后,你却又生气,还拿红棉和红杏出气。”夏枢也不知怎么地,看着褚源那张表情无奈的脸,就委屈上了,还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褚源一怔。

“你还不叫红棉给我上药。”夏枢抓着他的衣袖,瘪了瘪嘴,心里更委屈了:“我闯了祸,阿爹顶多就是训斥我,二婶顶天也就打我几下,你不仅吓唬我,让我提心吊胆,还叫其他人不搭理我,吓的他们连上药都不敢给我上。”

夏枢鼻头有些酸,他吸了吸鼻子,嘟哝道:“害我白高兴了,以为嫁了人,就再也不会挨收拾和教训了,谁知你比阿爹和二婶还可怕,不仅收拾我,连我身边的人都收拾。”

褚源:“……”

褚源都被气笑了:“我可怕?”

他当然是可怕的,外人谁不怕嗜血无情的大理寺少卿?

褚源一直不觉得“可怕”有什么不好,他甚至享受别人因他“可怕”而产生的恐惧。

重生之后,裹上仇恨的铠甲,褚源无数次因为别人的恐惧,获得了报复性的快/感。

因为只有别人的恐惧,才能叫他稍微发泄心中之恨。

但一向称他为好人的小流氓突然说他可怕,还是带着委屈巴巴的情绪说的,褚源心里就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怀疑情绪,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太陌生了,让他无端烦躁,声音上不由得就更沉了几分,莫名压抑:“我安排她们服侍保护你,但你人好好的出去,却受伤归来,她们护主不力,害主子受伤,你觉得不该罚?”

夏枢想说是自己不小心跳墙才崴脚的,但脑子不知怎地突然转了个弯,倏地反应过来:“你是在关心我?”

“你是在生我受伤的气?”

夏枢越问眼睛越亮,最后一把抓住褚源的手,激动道:“你没生我跳墙、打架的气?”

褚源:“……”

这是得多没良心现在才发现自己关心他。

夏枢没发觉褚源吐槽他,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从委屈小可怜变成了眉开眼笑的傻双儿。

不过他高兴了片刻,就立马收了笑,认真道:“她们都是听我的,我受伤真的不管她们的事,你不要罚她们了。”

褚源却道:“你晓得侯府养她们一个人,一年得多少花用?”

夏枢不料他突然转了话题,抓了抓脑袋,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道:“五两?”

他知道红棉和红杏从变成大丫鬟之后,月钱就翻倍了,不过他没问过两人月钱几何,到现在也没看过他和褚源小库房的账本,所以并不知晓,只是根据农家一家子一年花用来估计。

褚源却了如指掌:“月钱一两,每一季三套衣裳,平日里赏赐,逢年过节红包,食宿,就医,一年下来一人大约三十五两银子。”

夏枢嗖地一下瞪大了眼睛,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三十五两银子?”

这够乡下一个家庭生活六七年了,若是节省点,说不得十年都成。

褚源就算看不见,听他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也能猜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

他忍不住柔和了表情,但语气还是很严肃:“侯府花费那么多养着她们,自然要求她们职责范围内尽心尽力。服侍保护主子就是她们职责所在,若是护主不力,要么甘愿受罚,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要么被赶出侯府,被卖进其他家后院。”

“我知道她们和你阿姐年纪相仿,你把她们当成姐姐来对待。”褚源神色淡漠:“但若是不拿捏好主仆间相处的分寸,在她们失职的时候过度维护她们,就算她们将来不会晕了脑子以下犯上,也会让她们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摆正不好自己的心态,小枢,你这样只会害了她们。”

夏枢心中一震。

他想说些什么,却呐呐无言。

只是,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和褚源可是要离开侯府的!

王夫人不知为何非常讨厌红杏,对红棉虽未为难,但也没给过好脸色,她这里是绝对不能去的。

侯爷和褚洵那边都是小厮照顾起居,除了粗使丫鬟,身边就没有其他丫鬟,而且分家之后,褚洵继承侯府,侯府里所有丫鬟都要受王夫人调配……

红杏和红棉不能留在侯府了。

也就是说,到时候他们离开侯府,若是不能把红杏和红棉带走,那就只能把她们发卖了!

以夏枢的能力,他觉得养了褚源后,再让他花六十两养两个婢女……他有点儿养不起呀!

他倏地打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

论和丫鬟们相处,褚源出身侯府,远比他有经验,目光也比他长远,若是真的不能把红棉和红杏带走,他是不是真的得改改相处模式?

“可是,是我自个儿非要跳墙,她们又管不了我。”夏枢闯祸的次数不少,这是第一次自个儿把自个儿搞受伤,还要怪罪到别人身上,他有些扭不过来。

唉,以后还是得注意点别受伤了,不然肯定还得害丫鬟们替他挨打。

褚源反问他:“作为主子你要跳墙,身为丫鬟的她们在底下接你了吗?”

夏枢:“……”

他登时说不出来话了。

“小枢,你先前要提不够格的她们当大丫鬟,我同意了。但你养着她们,她们却不能事事以你为先,有本事帮你做你不想做、不能做的事,反而叫你自己以身犯险,你养着她们又有何用呢?”褚源在这个话题上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若是心疼她们,可以在她们受罚之后,把这两瓶药送去,叫她们休养两日之后再值勤。”

夏枢不待细想褚源的话,就被塞了两大瓷瓶的药。

他一愣:“你怎么会有外伤药,还两大瓶?”

这要量足够用很多次了吧?

褚源冲外面叫了声银星,然后才回答他:“刚刚问太医要的。”

夏枢想到太医们频频向他投送的同情目光:“……太医不会以为是给我用的吧?”

褚源咳了一声:“……或许吧。”

夏枢:“……”

怪不得太医们吓成那样呢。

估摸着在心里已经把他判定成了死人。

夏枢一阵无语。

褚源为毁自己的形象也太下本了吧?

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

夏枢吸了吸鼻子,若是知道谁在背后威胁褚源,害得褚源只能这般自污,夏枢一定要打爆此人的狗头。

褚源不晓得他的暴力念头,从银星手中接过太医留下的药瓶,轻轻拍了拍床头:“把鞋袜脱了,我给你擦药。”

夏枢:“!!!”

他惊的差点儿从床头跳起来,却又因为脚伤,一屁股坐了回去:“你来帮我擦药?”

只是想一想褚源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摸上他的脚,又搓又揉的画面,夏枢就脸颊红的冒烟,浑身犹如过了电,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他想说自个儿来就成了,但又想到褚源片刻前的教育,觉得自己该长记性。

他顶着通红的脸皮,咳了一声,屁股也下意识往后挪了挪,然后嘿嘿笑道:“刚刚就该让太医来的,毕竟花了不菲的诊费,不过太医已经走了,还是让银星来吧哈哈,她一年花用得五六两银子吧,不能浪费了,这事儿她可以干……”

眼见褚源脸色越来越黑,夏枢自觉收了音,只硬着头皮嘿嘿干笑。

呜呜呜呜他真的好紧张呀!

而褚源听了他的话之后,直接被震懵了。

先前太医说要帮小流氓上药,他心里突升不快,直接落子打断太医的话,送走了他们。

之后,红棉说要帮夏枢上药,他心里也颇为不舒服,当时还以为是因红棉没保护好夏枢,他心中有火气,于是就让两人去领罚。

现在小流氓干笑着提起让银星来,都不愿叫他上手,他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失落、酸涩的陌生情绪,对银星也有些看不顺眼了……

他这是……吃醋了?

他竟然对小不唧唧的小流氓动心了?

褚源:“……”

褚源五雷轰顶!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 ……

褚源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性格, 尽管他心中狂风暴雨,面上依旧毫无异色。

银星在旁边听他们夫妻说话,紧张的汗都冒了出来, 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上药。

最终还是褚源解放了她。

“你出去吧。”褚源道。

银星慌不迭地行了个礼, 赶忙退下。

夏枢眼看银星低着头,毫不犹豫地退了出去,吓的嗖地一下后退了几步, 一屁股坐到了床尾。

褚源本该内心泛酸或者是生气的,但不知道为何, 听到他的动静, 一下子就被逗乐了。

他想调侃小流氓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怎么上个药就躲成这样子,但是过往交锋让他明智地把调侃的话头咽了下去。

小流氓是个撩起人来杀人不眨眼的, 未免自己被撩的心思浮动、气血沸腾, 小流氓却无知无觉、火烧浇油, 褚源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将药瓶摸索着放到棋盘上,原本摆放的棋局一下子被弄乱了, 他毫不在意,轻笑了一声:“药瓶给你,自己擦吧。”

夏枢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 闻言愣了一下,抓了抓脑袋:“你不帮我擦了?”

褚源此时也发觉自己的行为无意识地越界了。

按照他的计划,两人以后注定和离, 那么现在, 他确实不该碰人家双儿的身体,特别是比较私密的部位。

只是先前怒气上头,担忧小流氓的伤势占了上风, 褚源有些失去理智了。

此时理智回笼,他自然会控制住自己的言行。

他摸索着将棋盘上的棋子放回棋盒,挑眉道:“你若是想……”

“哎,我自己来吧,自己来。”夏枢忙推拒,挪挪屁股凑近了把药瓶拿到手里,才嘿嘿笑道:“你爱洁,我跑了一整天没洗脚,不好意思。”

褚源:“……”

小流氓撩起人来杀人不眨眼,灭火的时候也是片甲不留。

褚源无语半晌,将棋子收好,听到小流氓抹完了药膏,银星端来水帮他净了手之后,便开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询问道:“今儿是怎么回事?”

太医突然上门,说是长公主延请的,专门为小流氓看脚伤,褚源还以为小流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欺负,急怒之下,差点方寸大乱。

太医惊吓之下,把探听到的那点儿闲言碎语全都抖了出来,褚源才稍泄心头之火。

只是想到上一世这个时候发生的事,他心中有些疑惑:“景政家的双儿和你起了冲突?”

上一世褚源并未娶夏枢,他这个时候不在京城,王夫人也并未被长公主邀请赏花,景政的双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知晓的并不清晰,只后来听高景提过一嘴,说长公主的赏花宴上景政的双儿和冯家小子闹出了丑闻。

景政虽是侯爷褚霖的上峰,但两家关系尴尬,日常不仅没有任何往来,连公事上都尽量减少接触,景璟不过是一个少时在宫宴上碰过两次面的双儿,褚源甚至连模样都记不清,哪里会放到心上。

只是这双儿和小流氓起冲突了?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夏枢立时放下药瓶坐直身体。

褚源嗤笑:“你一个闯祸的,竟还敢跟我如此理直气壮?”

夏枢仔细瞧他表情,发现他不像生气的模样,忙嘿嘿装傻,在床上挪了挪屁股,凑近他,拉着他的袖子,讨好道:“这不是夫君宠我,我才敢如此嘛。若不是夫君人好,我必是不敢的。”

褚源:“……”

先前他没有别的心思,自然不会对小流氓的话多想,只是觉得装傻充愣、讨巧卖乖的模样非常可爱,想逗逗他,此时再听他这些话,就有些心思浮动——宠他,就可以让他更随性自在,也更鲜活可爱吗?

他咳了一声,稍稍压下心思,面上则一本正经地冷斥道:“别讨巧卖乖,说。”

夏枢忙收了嬉皮笑脸,抿着唇,偷偷瞄着他的表情:“那个……你喜欢什么模样的双儿呀?”

褚源万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之后,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他忍不住又咳了一声,侧了侧头,垂眸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夏枢也忍不住脸红,他有些害羞,不过还是大方道:“你要是喜欢乖巧文静一点儿的双儿,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最大程度显示我乖巧文静的版本,你若是、若是有稍微那么一点儿喜欢我这个性子的双儿,那我就把全部告诉你。”

他低声咕哝:“一切当然要以你的喜好来呀。”

褚源:“……”

这是若他喜欢乖巧安静的双儿,就只能听到一个阉割版本的咯?

小流氓竟然还敢这么不加掩饰地说出来?

褚源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无奈道:“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怎么会有那么多“惊人”之语?

夏枢嘿嘿笑,摸到美人的手牢牢抓住,然后得意地仰起小下巴,美滋滋道:“当然是美人呀。”

褚源:“……”

他嘴角抽了一下,怕小流氓又要开始瞎撩他,忙转移话题道:“说说吧。”

夏枢眼睛噌地一下亮了,欢喜道:“你喜欢我这种类型呀。”

褚源:“……”

好在夏枢还记得自己闯祸的事情没说,不敢太得意忘形,虽然高兴的想跑出书房在院子里嗷嗷叫几声,但还是老老实实拉着美人的手,叭叭叭把救景璟的事说了出来。

“整件事情是这样的。”夏枢有些愤愤:“景璟那继母太坏了,若不是我正好去了后院,景璟就吃大亏了。不过……”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小声道:“你可不要和外人讲啊,不然景璟的名声肯定坏了。”

褚源静静地听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开口却没有应他,而是问道:“你说他和你一直不对付,所以才想到了打架这一出,那你们先前碰面必是产生了不愉快,那你为何还会去救他,帮他?”

“啊?”夏枢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他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他道:“他一个双儿,又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们顶多就是嘴上口角,他被人欺负,我见了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再者……”他眼睛发亮:“他长得好看,肉嘟嘟的很可爱呀!”

褚源:“……”

他眉头微蹙。

先前小流氓一直戏称他美人儿,他也没多想,就当小流氓好颜色,但现在再看,小流氓竟是只好颜色?

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他都喜欢?

也就是说,小流氓常说的喜欢他,和喜欢别人没什么不同,根本不是那种想和他做夫妻的喜欢?

一时间,褚源内心五味杂陈。

怪不得刚刚要帮小流氓擦药,他会躲那么远!

这边夏枢还在小声喃喃自语:“我一见到他,就想生个像他那样的双儿,软软的长得太可爱啦。”

不过褚源尚在自己的思绪中,也没听到他的低声自语。

等褚源整理好思绪,夏枢也结束了自己想生崽养崽的低声咕哝。

他脸颊通红,偷偷瞧了一眼褚源:“你有什么想法呀?”

褚源没听到他想生崽养崽的话,以为他问的是景璟长得好看可爱,自己有什么想法。

想到他夸景璟长得好,很喜欢景璟的样子,而最重要的是这种对景璟的喜欢和对他的喜欢好像没什么分别,心里更加酸涩了。

不由得嗤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又不喜好……”

“少爷,少夫人,光禄寺卿景大人在府门口拜见。”银星的话在门口响起。

褚源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顿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无知无觉的又失态了。

他心里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稍微调整了一情绪,冲夏枢道:“你先把鞋袜穿好。”

然后问银星:“他来所谓何事?”

银星顿时有些吭吭哧哧:“他没跟守门的侍卫说,但一副很凶的模样,身后还跟了好多人,他跟那些人说少夫人欺负他家双儿,他要为他家双儿讨公道……”

褚源眉头一皱,但很快又松开了,冷着脸道:“叫他进来吧。”

夏枢低着头穿鞋袜。

但他整个人都懵了!

刚刚褚源说的是“我不喜……”吧?

而且态度也不怎么好。

正常谈起崽崽不应该是会神情温柔吗?

难道他不想要双儿,不喜欢双儿?

褚源日常也没表现出看不起、不喜双儿的言行。

夏枢经历了很多明里暗里的贬踩,和褚源的相处过程中,他能感受出来,褚源不是那种看不起双儿的人。

但那句话……

难道褚源对自己未来子女的设想里从来没有过双儿,所以才那么果断说不要双儿?

但双儿要么生双儿,要么生儿子,褚源也没有看不起双儿……

夏枢突然想到他让褚源做的选择,褚源根本就没说喜欢乖巧安静的还是他这样闹腾的,他两个都没选,难道他不喜欢双儿……

他喜欢的是女孩子?

夏枢眼睛嗖地一下瞪大,整个人一下子僵了。

虽然褚源说若是没有娶他,褚源不会娶任何人,包括女孩子也不会娶,但娶不娶和喜不喜欢是不一样的……

怪不得从成婚到现在,褚源没和他圆房!

他想问褚源有没有可能从喜欢女孩子变成喜欢双儿,但外边有人拜见,马上就要进来,他也不好再开口。

只压着内心莫名的委屈,低着头快速穿上鞋袜。

褚源真的太好了。

他真的好想和褚源生个双儿崽崽,把崽崽养的软软的,做他们的小棉袄,然后崽崽会乖乖的叫他们小爹和父亲。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觉有些难受。

褚源自是看不到他表情里的震惊和难过,听到吸鼻子,以为他害怕委屈,便摸索着把他的手握在手心,温声道:“景政那人脾气刚硬,虽说处理不好家事有些窝囊,但总归还算是个讲理的。可能他家双儿为了名声,没如实把事情告诉他,他就急匆匆地跑了来,不过你不用害怕,倘若他敢胡搅蛮缠,定不会叫他好受了。”

他道:“没道理你受了伤,为他家双儿付出许多,还叫你委屈了去。”

但夏枢哪里还听得到这些,他低头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再看看褚源温柔的神情,心里直接炸成了烟花。

这是褚源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吧?

第一次!

褚源竟然主动亲近他了!

夏枢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心里的难过瞬间连个影儿都没了。

所以褚源有可能会喜欢上他这个双儿的吧?

绝对有可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枢要高兴疯了!

第49章 【VIP】 …………

褚源说景政脾气不太好, 夏枢还以为他是个络腮胡的糙汉子,等银星领着人进入书房,夏枢直接瞪直了眼。

这景大人长得也未免太清俊了些吧?

圆领紫袍, 腰系金鱼袋, 正是三品以上官员的标配。

普通人着紫,总会显得肤色黑沉,但景政穿上, 衬的皮肤越发白皙,气质越发挺拔。

近四十岁的年纪远不像侯爷褚霖那般暮气, 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 若是旁人不提,夏枢肯定会把景政误认为景璟哥哥的。

景政被带进书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怒火。

夏枢意识到这人休沐这天也没休息, 竟是回家之后连官服都未换, 就直接来找他麻烦了。

他不知道景璟和景政说了什么, 但还是瞬间坐直了身体,严阵以待。

若是景政讲理还好, 若是不讲理……哼,那他也不讲理了。

褚源听到他的动静,拍了拍他的手, “看”向屋中立着的人。

“下官受了伤不便行礼。”褚源靠在床头,双手不甚尊敬地随意拱了拱,冷淡道:“景大人过来, 不知所谓何事?”

谁都没料到, 褚源这句话刚说完,景政就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冲着夏枢的位置磕了个头。

夏枢吓了一跳, 惊叫道:“你怎么跪下了?”

不止夏枢,连褚源知道景政做了什么都惊了一下。

他眉头皱成了疙瘩:“景大人这是作何?还是起来吧。”

景政跪着没有起身,而是咬着牙低声道:“今日多谢少卿夫人搭救我儿,不过下官对少卿夫人有一事相求,请少卿答应。”

夏枢:“……”

这展开,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想了想,说道:“你若是想叫我保密,大可不必如此,我和景璟同是双儿,知晓双儿的难处,自然不会把事情外传,害了他的名声的。”

他这话一说,景政脸上神色瞬间尴尬了起来。

但他依旧没有起身。

显然他根本不是求这个的。

褚源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你要求的事情我不会答应,景大人请回吧。”

夏枢一愣,看向褚源:“你知道他要求什么?”

褚源道:“我不知,但景大人如此大礼,所求必定叫你为难或者极损你利益,我是不会答应的。”

夏枢看向景政,景政的神情果然更尴尬了。

但他在官场上到底混了十几年,不达目的怎肯罢休。

“少卿。”景政收拾了一下表情,低声道:“这件事情,你会答应的。”

他道:“因为,景璟是褚琼的亲生骨肉。”

“什么?”夏枢嗖地一下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懵了。

景璟是褚三爷的亲生双儿?

夏枢下意识看向褚源。

褚源也有些愣住了:“你说他是三叔的?”

景政咬牙道:“是,他是褚琼唯一的骨血,所以这件事你必须答应。”

褚源快速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就松了开。

褚琼上战场的时候褚源还在襁褓里,褚琼死的时候,褚源才四岁,对这个在战场上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的三叔没什么印象,对他的未婚妻周青自然更没什么印象。

但周青去世的时间他却记得清楚。

因为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京城世家圈子里突然就流传出一个说法,说周青嫁给景政是未婚先孕,都在骂她不知羞耻。

然后就有人把褚家也拉出来嘲讽,嘲笑褚琼竟然看上了这么个货色,既然都能未婚先孕,当时为啥不给褚家留个种。

褚源不是个在意流言的,他之所以记得这个,是因为牵涉到了王夫人。

周青死前把王夫人叫了去,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但王夫人回来后大发雷霆,整个人近乎疯癫地跑到他的院子里让他去死。

也是那个时候,褚源知道了自己不是王夫人的亲生儿子。

褚家从未怀疑过景政,也从未想过景璟会是褚琼的骨血。

一是根据时间推算,周青珠胎暗结的时候,褚琼从京城回到了战场上。

二是景政太疼爱他这个双儿了,谁都不能碰一下,不然他绝对不顾颜面地死磕到底。

双儿难做世家妻,地位本就不高,所以家家宁愿要女孩子都不愿要双儿。

景政却不同,他是疼景璟疼到骨子里去了,不是亲生的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褚源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景璟和冯二的丑闻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汝南候府求娶景璟做妾,景政不但没同意,还在朝堂上弹劾汝南候府,求圣上处置冯二。

具体细节褚源不在京城不清楚,等他回京的时候,景政已被汝南候府诬陷,冤死在狱中,景璟被强抢进入汝南候府,不过他也没有活下来,成亲当晚他将冯二刺成重伤,然后再有消息就是尸体被汝南候府悄悄抬出后门,扔在乱葬岗上。

褚源不知道上一辈子都那种形势了,景政为何没有求助淮阳侯府。

当下,他也没有说信与不信,而是道:“你所求何事?”

“不过景大人还是起来说吧。”他态度从容坦荡,淡淡道:“你是长辈,这么一跪,折煞我们这些小辈了。

景政也知道今日过了,不过听到褚源这句话,他也满意了。

于是大方站起来,说道:“我知道少卿夫人救了我儿,我应该感谢,但现在外面有人已散布了些流言,为确保我儿的名誉不受连累,我希望少卿夫人可以配合再演几场戏,让人瞧见你们是真起了冲突,矛盾不可调解……”

“然后坐实此次是我欺了他,你才找上门来?”夏枢笑了一下,接着道:“两家矛盾越不可解,就说明我越不可能捏造谎言帮他作证,既然为他说了话,那必然不是假的。之后不管是此次传出什么流言,只要两家矛盾在,流言都是可以攻破的?”

景政尚未说话,褚源就截了话头,反对道:“我不同意。”

景政眉头一皱:“他是褚琼唯一的骨血……”

“我不同意。”褚源语气淡淡的,但态度非常坚决。

他道:“夏枢是我唯一的妻。”

夏枢和景政同时一怔。

回过神来后,景政既窘迫又愕然,夏枢则突然鼻头一酸。

不是为这“唯一的妻”的名号,而是为褚源对他的维护。

以往都是他去努力护着别人,这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白白地当着外人的面,把他放到身后护着。

夏枢抿了抿唇,他悄悄伸手,将褚源的衣袖紧紧地攥在手里。

褚源摸索着拍了拍他的手,神情温柔。

景政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难以置信。

京城不是传遍了,说褚源不喜皇上赐婚,看不上这个乡下双儿,天天不是打就是骂,景政还以为褚源会很轻易地答应他的请求,所以对着夏枢的时候,他满心愧疚。

只是现实和传言怎地完全不一样?

“景大人。”褚源道:“我理解你担心景璟的名声。”

“他既然是三叔的孩子,我自然也不会叫他被人辱了去。不过,小枢心善,为了保护景璟,他不仅编了谎言,自个儿也受了伤。他如此为人着想,我是必不会叫他受委屈的。”

此话一出,景政顿时尴尬极了。

他的行为实在太白眼狼了。

褚源道:“他两个不过是小打小闹,又没有真正的仇怨,何必做出结仇的架势。”

景政眼神一暗:“你的意思?”

褚源嘴角勾了勾:“既然闹矛盾的起因是打赌之后,景璟没有愿赌服输,那叫他来给小枢道歉就成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说不定两人不打不相识呢。”

夏枢眼睛一亮:“这样也好,省的以后见面还要演相互讨厌的戏码,烦人的很。而且,他既然是三叔的亲生双儿,以后再参加此类赏花会,我也会罩着他。”

他吐槽道:“有些人心眼子太坏了,实在是防不胜防。”

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法子了。

景政听他前面的话还神情略沉,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神情一动,不过他还是道:“容我想想。”

他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说完容他想想的话之后就提出了告辞。

褚源全程很淡定,应了一声,便叫银星把他送走了。

“他是不是不想景璟和我关系好呀?”夏枢玩着褚源的衣袖,有些不高兴。

他倒不是多喜欢景璟,但他帮了景璟,就算没收到感激和感谢,他也不在意,但一副要和他撇清关系的样子,叫他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他也是非常不开心的。

褚源听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摸摸他的脑袋,垂眸道:“他是不希望景璟和淮阳侯府走近罢了。”

夏枢一愣,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不想让景璟被认回淮阳侯府?”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景政说出景璟是褚家三叔的孩子之后,褚源就听着,全程没再提过这个话头,更没提过一句叫景璟回淮阳侯府的话。

所以褚源早知景政不想把景璟归还给淮阳侯府?

“他怎么能这样!”夏枢有些生气。

褚源好笑:“他将景璟如珠如宝地养大,不想归还也是正常的,你怎地还生气了呢?”

“他擅自做主,万一景璟想回侯府怎么办?”夏枢愤愤不平。

“你怎地知道景璟愿意回侯府?”褚源摸摸他脑袋,无奈道:“你就没想过他不愿意回侯府?”

“反正就是愿意。”夏枢哼了一声:“若我知道亲生爹娘是谁,我肯定是愿意去找他们的。”

褚源一愣,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你不是岳父亲生的?”

这下换夏枢惊讶了:“你不知道呀?”

褚源:“……”

夏枢一看他表情,顿时慌了,拉着他的袖子,慌张道:“你怎么会不知道,皇上赐婚前难道没调查过吗?”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 ……

褚源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从知晓婚约到赐婚中间也就两三天的时间, 皇上安排人调出了夏家的户籍信息,知晓他们是从北地搬来的,有一个女孩和一个双儿, 当即就下旨把双儿赐给了他。

其他的也许也调查了, 但都不会影响皇上赐婚的决心。

不过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褚源提醒他道:“以后千万莫再跟人提起。”

上一辈子遇到夏枢的时候,夏枢已经吃了很多苦, 一直在寻找不见踪迹的夏眉。

他时常怀念阿爹和二叔一家,提起家里的事情, 就算是被二婶追着打的糗事也能絮絮叨叨说半天。

褚源能看出来他对家人的怀念, 那种时不时显露的深厚感情,自然不可能叫他想到夏枢不是亲生的。

所以,夏枢不是亲生的这个事情, 他是前世今生第一次知道。

想到上辈子的夏枢吃了那么多苦还在找姐姐, 想把阿姐找到, 一家子团聚,而这辈子家里人没出事, 夏枢就努力护着他们,同时还对抛弃他的亲生爹娘毫无怨言,依旧想找到他们……

褚源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触动。

夏枢这双儿看似粗鲁、大大咧咧, 实际性格极为重情重义,而且心肠也特别软。

“村里人知道吗?”他问道。

夏枢下意识摇了摇头,看到褚源神情迷茫, 他才反应过来褚源看不到, 忙道:“除了家里人,外人都不晓得。”

夏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亲生的,是不是就没有资格嫁给你啦?”

褚源听到这话一愣,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感慨道:“我们的婚事可真是阴差阳错。”

夏枢没明白他的意思,他瘪着嘴不开心道:“可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他一向坦诚,此时也是,有些难过,鼻头也泛酸:“我不想把你让给其他人!”

褚源以为他是怕美人儿被别人抢走了,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无奈道:“我知道了,没有别人的。”

夏枢大喜,不过还是有些犹疑:“不是亲生的也没问题吗?”

肯定是有问题的。

问题大小端看上面的意思。

不过褚源已经有应对措施,对此丝毫不惧。

他道:“记得莫告诉旁人。”以免节外生枝。

“我一定不会再乱说了。”夏枢忙伸手捂住嘴巴,嗡嗡说道:“中秋节回家我告诉家里人也要保密。”

褚源眉头微蹙:“中秋你想回去?你脚踝上的伤……”

“没事儿,拄根拐杖就可以了。”

经常磕磕碰碰的夏枢虽然怕疼,但带伤经验十足。

说到回家,夏枢眼睛闪闪发光:“我想阿爹了。”

上次回门,他原本想在娘家住几天,帮着下地干活儿,但因着二婶和阿姐,他气坏了,借着皇后召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想想,还有好多话没跟阿爹说,中秋节这段时间正好是农忙,他回去看看阿爹,顺便搭把手。

“对了,我想把那把刀赠予阿爹。”夏枢抓着他的手,眼神湿漉漉的跟小狗一样,有些撒娇地道:“刀是阿娘赠予阿爹的,阿爹带在身边快二十年,为了给我弄间铺子嫁妆,才当了去,所以我想把它再赠予阿爹,给他留个念想……”

“刀是你阿娘赠予阿爹的?”褚源意外。

那把刀是把宝刀,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买到。

那刀虽然经历的年月长,但保养的很好,所以才能当出京城的一间铺子。

褚源想问问他阿娘是什么身份,就听夏枢轻轻应了一声,说道:“阿爹说是阿娘赠予他的定情信物。”

他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与依赖,低声道:“阿娘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阿爹,但阿爹一直在找她,而且就是在找她的路上捡到的我。所以虽然没见过面,但我一直觉得和阿娘有缘,若不是她,我怕是已经被冻死在河边了。”

“她肯定是个很温柔的阿娘。”夏枢对未谋面的阿娘充满了期待。

褚源心里登时一片柔软,见他所知不多,也放弃了询问一番的想法。

小流氓看着大大咧咧,心底其实最柔软可爱了。

他从来不自怨自艾,也不愤世嫉俗,别人的恶意他奋力抵抗,别人的好他都记在心里,然后也努力做一个心存善意的人。

他的整个人就像冬天里的小暖炉,可以为自己抵挡严寒,也可以为他人防寒保暖,相处起来暖烘烘的,让人舍不得放开。

褚源忍着想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道:“肯定是的。”

中秋节当天上午,夏枢带着一车的东西,欢欢喜喜地要回娘家。

褚源虽然可以离开床铺了,但他的伤不适合颠簸,就没跟夏枢一起回去,交代他:“家里的晚宴有丫鬟准备,可以不用急着回来,吃饭的时候回来就成了。”

“好。”夏枢笑眯了眼,倾身快速地抱了他一下,然后迅速放开,头也不敢回地往外蹿去:“我记得了。”

褚源被抱住的时候,脸一下子就热了,只是还不待回应,怀里已经空荡荡了,当即有些哭笑不得,提醒他:“脚还没好,你慢着些,别摔了。”

“哎,晓得了。”夏枢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了。

此次回家,夏枢本以为事先没通知,家里人不知晓,可是当他看到站在村口张望的阿爹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阿爹!”还没到地儿,夏枢就从车窗里探出头,朝村口的人大喊了一声,然后使劲摇手。

夏海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再看他一副活力满满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举起手摇了摇,示意自己看到了。

马车哒哒,很快就到了村口。

“阿爹,你上来吧。”褚源养伤,高景闲的无事,就暂做了他的车夫和护卫,闻言赶紧停下车。

夏海看了两眼拉车的骏马,赞了一声:“好马。”

然后手一撑车轴,就坐到了马车前面。

“是吧,我也觉得好骏。”夏枢打开车门,从马车厢里探头,原本是笑嘻嘻的,只是一细看阿爹模样,就忍不住鼻子发酸,低声嘟哝道:“阿爹,你怎么看着老了呀。”

不过一个多月未见,阿爹头发就好像白的更多了,身上也带了些暮气。

夏海哭笑不得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你以为你阿爹还是一二十岁啊,随着年月积累,自然也会越来越老的。”

夏枢瘪了瘪嘴,他一点儿也不想阿爹老去

马车很快就到了夏家。

先前一直觉得宽敞的院子,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再看,已有些狭小破败之感。

“阿姐呢?”院子里晾晒着玉米,房门大开,但没人出来,看着空荡荡的。

房屋门口摆放着一块木头,木头边一把铁锯,地上散落着木屑,很显然他阿爹接他之前是在做木工。

“在你二婶家住着。”夏海从马车上跳下,说道:“中午她们会过来一起吃个饭。”

夏枢一愣:“她一直在二婶家住吗?”

夏海没回答,跳下马车,反手要扶他,只是眼睛扫到他腿的时候,眉头一皱:“你脚腕怎么了?”

随后脸色一变,难看极了:“京城里的流言竟都是真的?”

“亲家老爷误会了。”高景一看就知道他听到了什么流言,忙解释道:“流言都是假的,我家少主从来不会对少夫人动手的。”

夏枢这才反应过来他阿爹是啥意思,忙道:“不是夫君打的,是我跳墙一下子扭到脚了。”

夏海:“……”

他虽然有些怀疑褚源,但从不怀疑自家双儿的调皮,一时之间,简直不知该信哪个。

回门宴见过褚源之后,他对夏枢的侯门生活稍稍放了心,但也不是不担忧。

不过双儿已经嫁人,他担忧再多也无济于事。

夏枢没有阿娘,蒋氏、夏眉又抱着别的心思,夏海没法叫她们去侯府坐坐,闲话家常,打听一下自家双儿的生活。他一个男人,不方便去侯府后院不说,先前还去侯府退过亲,很明显是对这门亲事不满的,就怕去了,侯府会多想,然后为难夏枢,所以他也不能无事上门。

为了知道夏枢过得怎样,偶尔去京城办事的时候,他就会去茶楼里坐坐,听人讲讲淮阳侯府的闲言碎语,从里面获取夏枢侯门生活的只言片语。

只是听到的消息让他几乎睡不着觉。

今儿被打了,明儿被虐了,夏海就算相信自家双儿的本事,也有些怀疑先前是不是看错了褚源。

所以今儿中秋节,知道夏枢可能会回来,一吃过早饭他就去村口等着了。

夏海扫了一眼夏枢的额头,那里还有个结了痂、未完全消肿的伤口,又问了一遍:“都是假的?”

夏枢感受到他落在额头上的目光,嗖地一下捂住伤口,也不敢说是被褚源意识不清醒推下床磕的,只嘿嘿干笑道:“这个是睡觉太死,翻身的时候掉下床磕到踏板上去了。”

“不过……”他忙又接了一句道:“夫君说以后都不会叫我睡外边了。”

夏海点了点头,但也没说信与不信。

夏枢拄着拐杖,一边拉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跟他解释道:“夫君受了伤,不能颠簸,所以今儿没法跟我一起回来。”

“他受伤了?”夏海惊讶。

忙着秋收,他已经好些时候没去打听过侯府的消息了。

“嗯。”夏枢低声道:“有人不想叫夫君查案子,就在夫君下衙的时候,派人刺杀他。”

他快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同时也把自己脚腕受伤的原因说了,不过说的不是真实版本,而是他和景璟合计的版本。

夏枢不是不信任阿爹,而是景璟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阿爹以后若是去京城打听,肯定还会听到他和景璟的后续流言,未免麻烦,叫阿爹空担心,他就没往深处说。

他道:“夫君一个卧病在床的,哪里会对我动手,外边的流言都是假的。夫君人真的特别好,我受伤了他比我还生气,但我闯祸了他却没有半丝生气,还说等他好了,带我去马场挑匹和刚刚拉车那马一样骏的马呢。”

夏海知道夏枢是个喜欢马的,一听这话,就信了七八分。

因为平常男人是不可能给双儿买马的,夏枢没必要说谎。

他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蒋氏和夏眉,他眉头微蹙,提醒夏枢道:“一会儿你阿姐和二婶要过来,若是她们问你侯府的生活,你千万别说这些。”

夏枢一愣,正想问阿爹是什么意思,院门外就传来了蒋氏和夏眉欢喜的声音:“小枢回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