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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侯府嫡子 弓翎 23507 字 10天前

第41章 【VIP】 ……

被说中了难言之隐, 冯二立时大怒:“你说什……”

“冯二爷,你看到景璟了吗?”后面传来了一个大嗓门女声。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 迈着小碎步, 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刚刚一起下的马车,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小蹄子净是不让人省心。”

冯二一看来人, 神情极为不耐烦:“啥都问小爷,小爷怎么会知道?”

“这不是因着冯二爷神通广大嘛。”妇人丝毫不觉得难堪, 反而走向冯二, 脸上带笑,亲热道:“再者,都晓得冯二爷特别照顾我家的景璟, 我这个没啥见识的妇人, 遇到景璟的事情, 可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冯二爷嘛。”

冯二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敛了敛:“刚进院子里去了。”

说到景璟,他又气不顺了:“你家的双儿是吃了火药还是咋地, 跟他说句话,就甩我脸色。”

“哎,这不是恃宠而骄吗?”妇人讨好笑道:“冯二爷你对他好, 他记在心里,才敢在你面前耍小性子罢了。”

冯二脸上终于阴转晴,但嘴上依旧骂道:“不过是个双儿, 他也就仗着爷稀罕他。”

妇人脸上笑意深了些:“得亏冯二爷看得上他, 不然依他被老爷宠坏的性子,我都怕他嫁不出去。”

冯二嗤笑一声:“你们知道就好。”

妇人笑了一下,眼神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今儿贵人多, 桃儿又没有出来长过见识,我怕她冲撞了贵人们,就带在身边照应着。景璟那边冯二爷若是遇到了,麻烦你帮着照应一下了。”

夏枢走在旁边,听到她的话才注意到她身旁竟然还带着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姑娘穿的花枝招展,微低着头,一双眼睛却在滴溜溜转个不停,打量四周,间或偷瞄冯二。

听到妇人让冯二照顾景璟,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嫉妒,偷看冯二的眼神更热切了。

冯二却没给她半个眼神,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心吧,今儿我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那就多谢冯二爷了。”妇人同样笑的意味深长。

夏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落后几步,低头问红棉:“这位和景璟是什么关系?”

不是他对景璟感兴趣,而是那双儿见他一次就对他冷嘲热讽一次,又不是亲人,夏枢才不惯着他呢。

打蛇打七寸,找出景璟的弱点,直接一次把他解决掉,是夏枢的小目标。

“继母。”红棉从小在侯府长大,对世家圈子以及各京官后院里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景大人原配去世五六年,去年才续娶了继夫人。听说,她正在帮景璟相看人家呢。”

夏枢知道景大人是光禄寺卿景政,是侯爷褚霖的顶头上司。

虽算不上实权人物,但景璟寒门学子出身,三十多岁爬到世家出身的褚霖头上,已经很不错了。

说到原配,夏枢突然想起褚源也可能是侯爷某个未出现的原配生的孩子。

见时间还早,院子里人不多,王夫人拉着褚洵也不知去哪里说悄悄话了。

夏枢吩咐红杏去寻他们,便拉着红棉朝角落里走去:“红棉,我问你个事情。”

红棉突然被扯着往前走,一脸懵:“什么事情啊?”

“夫人说夫君不是她亲生的,你知道夫君的娘是谁吗?”墙根处,夏枢低声询问。

红棉一愣,惊道:“少爷竟然不是夫人亲生的?”

夏枢:“……”

红棉竟是不知道的?

似是见他表情不对,红棉赶紧保证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紧接着又解释道:“我阿爹是淮阳侯府三老爷的长随,先前一直跟着三老爷在战场上跑,三老爷在战场上去的时候,我阿爹也同时没了。那个时候我才两三岁,也不晓得先前那些事情。”

夏枢疑惑:“那你怎么知晓三老爷的事?”

红棉也不觉得有什么,实话相告:“我阿娘是三老爷的大丫鬟,老夫人原是想让我娘做三老爷通房,不过三老爷没同意。后来,他和周家小姐定下婚约,为免周小姐误会,就把适龄丫鬟都发还卖身契,遣散的遣散,婚配的婚配了。”

红棉说起往事,神情里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向往:“阿娘说再没有三老爷那般赤诚侠义、炽热钟情的男子了。”

夏枢沉默了一下,想再问些什么,就听红棉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对了,我差点忘了,和三老爷有婚约的周小姐就是景大人的原配,景璟的生母。”

夏枢:“!!!”

他眼珠子差点瞪脱眶:“景璟的生母和三叔有婚约?”

“可不是。”说到这个,红棉有些咬牙切齿:“同样都是死了未婚夫,长公主为燕国公府的元英二老爷终身未嫁,周小姐可好,三老爷去了不过三个月,她就再嫁了,太可恨了。”

夏枢:“……”

他嘴角抽了一下:“……话不能这么说,三叔人都死了,婚约作废,人家周小姐嫁娶都是自由的。”

红棉却不同意,她愤愤道:“听阿娘说,燕国公府的元英老爷原是不想娶长公主的,所以婚事一直拖着,两人没成亲,但就算这样,他死了,长公主也愿意从燕国公府旁支过继孩子,为他守节。周小姐呢,三老爷对他掏心掏肺,承诺白头之约,可人刚没,她就另嫁……你不知道,因为她,外边说什么的都有,骂淮阳侯府的,嘲笑三老爷的,弄得三老爷死了都不安宁。”

红棉眼眶都红了,气道:“反正不管少夫人怎么说,我就是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生的双儿。”

夏枢:“……”

夏枢因着阿姐的原因,对年纪比他大些的姑娘都有一种照顾、包容的心态,忙安抚她道:“哎,好了好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咱们不提她了,好不容易来玩一次,可别不高兴了。”

他不晓得淮阳侯府先前的日子,但想想也知道受的嘲讽、辱骂不会少,他说不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

同时,周小姐的选择虽然让人情感上难以接受,但人家也确实没有义务为已经死去了的人守节,不能说人家的选择就是错的。

夏枢对往事不予置评。

他好奇的是景璟是否已经知道,以及是不是因着介怀这个,才总是针对他。

如果是这个,那他就没辙了,估计以后有得摩擦。

不是夏枢怕这个,他是烦这些没必要的争端。

若是和景璟吵两句能给他带来好处,那就算吵的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他也愿意,甚至还会要求多多益善。

一个小双儿,脏话都不会说,气到了也只会涨红脸,夏枢没兴趣陪他玩,也不想惯着他。

若是在乡下,凭借夏枢凶悍的名声,那些不喜欢他的双儿顶多是背后议论他,骂骂他,当面是没人敢触他霉头的。

夏枢虽说除了猫儿这个小跟班,没有别的朋友,但别提多省心了。

但现在进了新圈子,名声没有打出去,小猫小狗都敢来招惹他,麻烦。

“你说,我要是揍景璟一顿,会怎样?”他摸着下巴思索半晌,认真地问红棉。

红棉吓的差点结巴了,忙摇手道:“少夫人,不、不至于!”

夏枢无奈:“可是他好烦。”

红棉:“……”

她以为是自己说不喜欢景璟,夏枢才提了这么个馊主意,忙安抚道:“少夫人莫冲动,我也只是说说,他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几年前护城河旁举办花灯节,他为救一个被拐子情急之下扔下河的孩子,掉进了护城河。哎,大冬天的,别提多冷了,当时他才十来岁!”红棉轻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因着不喜欢他阿娘,把气撒到他头上罢了。”

夏枢咕哝道:“可他每次见了我,就一顿阴阳怪气挤兑……”

红棉:“……”

她忍不住笑道:“但我瞧着少夫人每次都占了上风,把他气跑了呀。”

“气跑了还有下一次。”夏枢翻了个白眼,气哼哼道:“我想一次把他打服气,叫他见了我就跑。”

红棉:“……”

少夫人真是简单粗暴。

红棉继续试图安抚:“景大人护景璟的紧,再者,景大人比少爷官职高一级,又是老爷的上峰……”

夏枢斜眼瞧她,神情玩笑:“你瞧瞧,净说他的好话,还说不喜欢他……这会子不会再因着不喜他而生气了吧?”

红棉一怔。

反应过来后,鼻子一下就酸了:“少夫人。”

她抿着唇,看着夏枢,感动的有些不知所措,哽咽道:哎,我,我就是……”

“高兴些。”夏枢拍拍她的脑袋,笑道:“不管他好坏,莫要因他这个没必要的人纠结,坏了自己的情绪。”

实在没办法,就简单点,私下套麻袋打一顿咯。

红棉不知道他隐藏的后半句话,感动的不行,立马点头:“好,我听少夫人的。”

夏枢嘿嘿笑:“那就好,我最爱看姐姐们一个个的开开心心得了,人都漂亮了好多。”

红棉顿时哭笑不得。

少夫人也太好颜色了吧?

不过她的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两人情绪上来,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然后没过多久,红杏跟在王夫人和褚洵身后,走了过来。

褚洵的表情有些不太好,不过一见到夏枢,他的眼睛就蹭地一下亮了:“嫂子!”

“谁欠你银子还是咋地了,脸色那么不好。”夏枢调侃他。

“哼,元宵那货顶着猪头脸也敢来,还带着元家老二元州镇场子,太不要脸了。”褚洵一说元宵,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夏枢心里一咯噔。

元宵竟然来了?

那长公主邀请他过来,是不是要帮着儿子找场子?

只是他还没说什么,王夫人就呵斥褚洵:“注意你的言行。”

褚洵顿时苦了脸:“哎,我晓得了,娘,别再说啦。”

王夫人没好气,瞪他一眼:“你要是听话,我还能总提醒你?”

褚洵登时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偷偷地跟夏枢打眼色,露出一个苦逼的眼神。

夏枢心道,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夫人对谁都冷言冷语,唯独对褚洵格外温善宠溺。

夏枢就是不喜王夫人的性子,也觉得她对褚洵的感情让人羡慕。

估摸着,从小在侯府生活的褚源也没少羡慕这一对的母子之情。

也不知道褚源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

夏枢有些心疼。

不过没让他多想,三人就到了地方。

然后……夏枢的额头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哟,额头是怎么回事儿,和少卿闹矛盾了?”一个面容普通但穿的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表面上笑呵呵地看着夏枢,目光却在幸灾乐祸极。

她一开口,众人打量夏枢的目光瞬间从偷偷摸摸变成了光明正大、肆无忌惮。

“是汝南候夫人,李氏。”红棉在夏枢身后低声提醒。

汝南候夫人也就是冯二的娘。

没人接话,李夫人继续道:“王夫人你也是的,小两口打架你也该拦着,瞧你儿媳小脸被打的,若是留了疤得多可惜啊。”

“娘说的对。”汝南候夫人旁边的一个清秀的年轻妇人,眼中带笑,语气轻柔地道:“双儿那张脸最重要了,男人们都是爱颜色的,若是不保护好,是勾不住男人们的心的。”

“冯二爷的妻子元氏,燕国公府远房嫡女。”红棉继续提醒。

夏枢惊讶:“冯二成婚了?”

“三年前成婚的。”红棉低声道:“汝南侯庶子多,嫡子就他一个,侯夫人就希望他早日绵延子嗣,所以他十六岁就成亲了,不过几年过去了,元氏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夏枢:“……”

那冯二还围着景璟转?

两人的对话也只是一瞬间,李夫人那边还在洋洋得意地看褚家的笑话。

“打什么架?”了解了情况之后,见王夫人低垂着眉眼装聋作哑,夏枢开口了:“夫君从来不打双儿。”

“那你的头上是怎么回事?”有好事者率先开了口:“那么大的伤口,不是你自己弄的吧。”

夏枢额角的伤口其实不大,不过这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自然要往夸张的方向说。

夏枢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掉下床,碰巧磕到踏板的棱角上去了。”

众人笑了一下,没吭声,但看表情,显然是觉得他在给自己找脸,没说真话。

李夫人是个直愣性子,依旧先开口:“那你这也太碰巧了。”

夏枢笑道:“我也没必要说谎骗人,惹人误会。”

“夫君因秉公办案,前些时候被人刺杀,中了毒。我晚上要照顾他,就睡在了外边。第一次睡外边,没夫君护着,不太习惯,就滚落下去了。”

李夫人:“那你……”

“原我还想着把你赐婚给源儿不太合适,现在看你如此照顾源儿,真是个不错的孩子。”长公主李渝在众侍女侍卫的拱卫之下,姗姗来迟。

“见过长公主。”众人忙起身行礼。

“都免礼吧。”长公主在首座上坐下,笑道:“听夏枢说到源儿,话里话外维护与敬爱,就忍不住感慨这婚赐的好!”

夏枢:“……”

他分辨不出来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显然不是当事人的其他人也不需要去分辨,纷纷笑着叫好。

“皇上英明!”

“长公主说的对!”

“淮阳侯府少夫人和少卿大人天生一对!”

……

院子里一派热闹。

夏枢:“……”

第42章 【VIP】 。

“真是赶巧了。”长公主笑着说道:“前两天, 我儿不小心撞到脸,就去太医院取了些玉露膏给他敷上。这药膏效果虽慢,但治好伤后不会落下疤痕, 夏枢一会儿叫丫鬟拿两瓶回去敷一下伤口。”

长公主笑容淡了下来:“顶着伤在外边行走, 总是不太好看。”

这是在为褚源抱不平?

夏枢拿不准她的心思用意。

不过叫他惊讶的是,元宵撞到脸了?

他正正经经地道了谢,然后趁着众人在寒暄, 回头低声问褚洵:“撞到脸?怎么编了这么个烂借口?”

褚洵撇了撇嘴:“就元宵那样,你觉得他能编出什么好借口?”

“元宵编的?”夏枢更惊讶了。

“难不成你以为长公主会编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话?”褚洵好笑。

他道:“元宵那孙子蠢的很, 每次也就能编出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谎话了。”

夏枢:“……意思是, 长公主还不知道元宵是被我打成猪头的咯?”

褚洵嘴角抽了一下:“他那人不行,但还是极为要脸的。他怎么可能叫人知道他被一个双儿打成那样,还想不想混了?”

夏枢斜眼, 语气不善:“哦, 原来被我打了, 就丢脸,混不下去咯。”

褚洵叫他看的心里发毛, 忙凑近了讨好地笑道:“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的是不了解你的人才会多想,实际上你怎么可能和普通双儿一样。”褚洵虽然愣头愣脑, 但拍起马屁来,水准颇高:“嫂子那本事,不说双儿, 就是男子, 我都很少有见到,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莫说被打两下, 就是叫我当众跪下喊声师傅,我也是愿意的。”

夏枢心里瞬间舒坦了:“这还差不多。”

斜眼警告他:“不管你遇到的双儿如何,以后莫再在我面前说双儿一句不好,不然……”

他冷笑着哼了一声:“任凭你嘴再甜,再会拍马屁,我都要收拾你。”

以前的褚洵看不起双儿,自是不会听这些威胁的,但现在知道夏枢厉害,自己还想拜师学艺,自是听话的紧,忙举手保证道:“嫂子让我往东我就绝不会往西,既然嫂子说了,我会记在心里的。”

“不过,我说个事情,嫂子你别生气呀……”他顿了一下,见夏枢点头,便压低声音道:“嫂子以后还是尽量少在外人面前动武。”

夏枢没生气,就是不解:“为何?”

褚源说他可以放肆行事,他不想和那些糟心的同龄人纠缠,就打算在世家圈子里闯闯能打的名头儿,叫人见了他就跑,别来烦他。

“虽说能打是好事儿。”褚洵一副“你不懂,我是在帮你”的表情,低声道:“男子都爱乖顺的双儿,我大哥性子不甚热情,判断不来他的喜好,但我一旦打架叫他知晓了,总得挨他一顿收拾,罚我写最讨厌的大字。我若听话些,他便和颜悦色许多,想来他也是喜好别人听话温顺的。”

“这样吗?”夏枢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咱俩是一家的,我能骗你不成?”褚洵瞥他,小声继续道:“虽说按大哥的性子,娶了你,就不会对你不好,你们至少也能相敬如宾,而且侯府有规定,嫡子嫡孙四十岁之前不许纳妾,但你嫁入侯府,要面临的问题,考虑的事情多的很,大哥那么优秀,外界的诱惑也多,能多获些他的喜欢,总是没错的。”

夏枢讶异,挑眉嘘道:“你竟然教我怎么获得你大哥喜爱了,真是稀奇!”

褚洵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稍稍有些尴尬。

不过他是个坦率性子,也不觉得丢人,尴尬之后便大咧咧道:“先前是我有眼无珠,把嫂子当外人,自从看到嫂子的英姿之后,我心底儿就认准了你是我嫂子,以后就是自己人,谁都别想来跟你抢夫君。”

夏枢没成想他会这么说,登时有些小激动。

原来打一架,竟然有这功效?

他先前觉得褚源好,愿意和褚源一辈子走下去,日常也努力把自己融入侯府的生活,但一个多月过去了,总觉得他和褚源之间哪里不对。

今儿听了褚洵一番话,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他和褚源说亲昵也亲昵,天天睡在一张床上,褚源还允许他抓着手睡觉。

但说疏离也疏离,两人盖着一双大的夸张的被子,除了手,身体就没接触过。

听二婶和嬷嬷们说,圆房可是要肌肤相亲的。

他偷看过小册子,上面的画面让人脸红心跳,但他和褚源……

就拉了拉手。

完全就是褚洵所说的“相敬如宾”的状态。

难道褚源还未喜欢他?

夏枢一时有些懵,茫然地问褚洵:“怎么才能叫你哥喜欢我呀?”

此话语太过直率不遮掩,褚洵心里忍不住吐槽自家大嫂的大大咧咧,但夏枢有求于他,就是信任他,他高兴的很,于是也不在意细枝末节了,开始帮着出谋划策。

“不说必须乖巧,但闯了祸,一定不能叫他知道。”褚洵用切身经历给夏枢指导。

夏枢:“……”

突然觉得褚洵有些不靠谱。

“要关心他,体贴他,温柔小意,对了……”褚洵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你会下厨和女红吧?”

夏枢手指缩了一下,他最不爱这两样了。

他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会帮着烧火。”

褚洵有些失望:“……好吧。”

他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教了,有些发愁:“我瞧别家的双儿、丫头都爱做些香囊、点心送予心爱之人。按理说我大哥除了桂花糕,也没显露别的什么爱好,但你这什么都不会……”

“夫君喜欢桂花糕?”夏枢眼睛瞬间瞪大,一脸惊喜:“我会做桂花糕呀。”

褚洵期待值低,听到他有此技能,竟然有些欣慰,劲头也起来了,继续指导道:“那平时可以给他做些桂花糕,正是桂花开的季节,合适着呢。”

“好。”夏枢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立刻拍板道:“我今晚回去就给他做。”

“做什么呀?”两人之间突然插/入了长公主笑呵呵的声音:“大家都说桂花开的好,提议以‘桂花’为题作诗应景,你也要作诗吗?”

原来两人嘀嘀咕咕聊天的时候,众人已就此次赏的娱乐项目达成的一致——作诗。

在座的除了长辈,都是些年轻男女及双儿,自然想表现一番,吸引异性的注意。

但夏枢才刚识字不久,不通平仄韵律,哪里会作诗。

他也不觉得丢人,坦率地道:“我不会作诗。”

他看了一圈桂花树,抓了抓脑袋,笑道:“我看这里桂花树多,花开的也繁茂,不晓得可不可以采一些呀?”

他解释道:“夫君喜欢桂花糕,我想晚上给他做些。”

褚洵来不及拉住他,听闻此话,从来极厚的脸皮也有些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现场原本热闹的氛围也瞬间静了下来。

众人都用一种既不可思议又鄙夷的目光看着夏枢。

显然没料到他如此粗鄙蠢笨,在赏花作诗的节骨眼上,竟然连风雅的样子都不装,直接与众不同地做起了“饭桶”。

长公主李渝也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眼睛轻轻扫了一圈,将众人的神色收进眼底,然后轻轻笑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和旁边的伺候的常嬷嬷道:“源儿这媳妇倒是直率的紧。”

“是啊。”常嬷嬷是长公主的奶嬷嬷,照顾她长大,知晓她的用意,笑道:“对少卿大人也体贴的紧呢。”

众人都是人精,脸上的鄙夷瞬间消失,再眨眼已变成了笑意,笑呵呵地应和道:“可不是,少卿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皇上英明,赐婚如此佳偶。”

“皇上重视少卿,赐婚如此双儿,真是羡煞旁人。”

……

新一轮的吹捧又开始了。

夏枢从最开始的忐忑变成了面无表情。

他回头看一直扯他袖子的褚洵,杀气重重:“怎么?”

他算是懂了,不管他如何行为,也不管这些人实际上怎么想,只要贵人夸一句,人人都会跟着一起夸。

原以为世家贵胄,京官大族出身的人身上不仅有傲气,也有骨气,最起码要敢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但现在看来,这些人和普通乡人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群只会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

对比起来,淮阳侯府里笑而不语的王夫人竟还不错。

毕竟王夫人可是全程眼睛都没眨,脸上挂着不变的讽刺笑容,时间长的让夏枢差点以为她是带了个面具。

“我地嫂子哟。”褚洵一脸的生无可恋:“你怎么能这么说,会叫人笑话的。”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王夫人看不过眼了,轻声呵斥他:“好好听贵人说话。”

顿了一下,她又道:“管好你自己,旁人的事,哪用得着你多嘴。”

褚洵顿时不满意:“嫂子怎么算旁人?”

王夫人正想再教育他,首座上长公主开口了,笑道:“本宫也爱桂花糕呢。”

夏枢顾不得听褚洵母子俩的口水官司,忙站起来道:“长公主若不嫌弃,我晚上多做些,叫人送到公主府。”

“源儿媳妇是个体贴懂事的。”长公主笑吟吟地夸道。

随即目光转向王夫人,笑容却淡了下去:“王夫人,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口福呀。”

她长得明艳大气,笑容消失后,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高高在上,睥睨冷厉。

现场的众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句。

王夫人没看她,也没看周围,垂眼看向地面,声音淡淡地道:“长公主喜欢,是小枢的荣幸。”

夏枢总觉得她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仿佛在打他听不懂的机锋,可是看褚洵,这愣头小子似完全没感觉到,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在院门口,恶狠狠道:“嫂子,我看到元宵从门口闪过,他肯定是嫌丢人不敢进来。”

夏枢:“……”

夏枢的疑惑在现场一直未能找到解答,直到离开院子去采花,听到红棉的嘀咕,他才恍然。

“夫人对桂花过敏,所以侯府的厨房都不许做桂花糕?”夏枢难以相信:“可今儿她不就过来了吗?”

“是呀,所以奴婢也奇怪呢。”红棉也疑惑不解。

夏枢:“……”

他坐在王夫人旁边,自然能看到她的状态,一点儿异常都没有。

她不叫府里人做桂花糕,是对此有心结,还是说就是为了针对褚源?

还有长公主……

称呼褚源时那么亲近,对王夫人又那么冷淡,听她说话,她是在故意为难王夫人吧?

夏枢搞不懂了,王夫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每次见贵人,她都被为难?

而且这些为难王夫人的人,貌似都很看重褚源?

他抓了抓脑袋。

觉得这些人都好复杂,好麻烦。

有什么活不能说清楚明白呀,叫他这个好奇心重的人心里跟猫抓了似的,难受的紧。

红杏一直没说话,此时却道:“少夫人,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夏枢一愣。

抬起眼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行宫的后院了。

而且静下来,耳边确实隐隐约约传来了“救命”的声音……

救命?!

夏枢和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一脸震惊。

第43章 【VIP】 ……

行宫的后院是一排后罩房, 用作下人居所和物料仓库。

后院一墙之隔是燕国公府京郊别院的后院。

此时行宫和燕国公府京郊别院的下人们都被长公主安排在前院服侍贵人们,后院静悄悄的,显得呼救声格外无助。

夏枢和红棉、红杏三人火急火燎地追着声音走到一间半开着门的柴房前, 透过门缝看到的情景却让三人脸色同时大变。

夏枢眉头皱成了死疙瘩, 胸中怒火上涌。

“你们两个别进来。”他怒意丛生,抬脚就要踹门。

但红棉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制止道:“少夫人, 别冲动。”

她神情焦躁,压低声音道:“不能闹起来, 不然他的名声就毁了。”

柴房里, 锦衣被撕碎成片,散落在脏乱的地上。

景璟披头散发、衣不蔽体,边不停地挣扎踢动, 边声音沙哑地呼救。

而他的身上, 冯二正一手死死地摁着他, 一手猴急地宽衣解带,嘴上不干不净地骂道:“你那不要脸的娘都能未婚先孕, 你又能贞洁到哪里去,别装了,不过是个淫/荡货色, 老子今儿个就好好开发开发你,得趣之后,叫所有人都来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看你以后见了老子还敢给脸不要脸……谁!”

冯二猛地回头, 但不及看清来人,就被兜头套上了脏兮兮的麻袋。

眼前突然变黑,也不知道麻袋先前是用来装什么的, 鼻尖充斥着腥臭味。

冯二从未受过这种待遇,登时大怒,踢开景璟,边撕扯着头上的麻袋,边朝来人挥拳,嘴上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叫老子知道你是谁,非揍死……啊!”

狠话尚未撂完,就是一声杀猪似的惨叫。

夏枢手拿棍子,对着他的肩背就是毫不留情一闷棍。

他最恨男人持强凌弱,欺负双儿和女人了。

明知道这世道最重双儿和女人的名声,还要为了自己肮脏的欲/望,去肆意践踏他们,简直坏透了。

先前他阿姐就是因为被这些臭男人欺负,才变了性子,成了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夏枢因为阿姐的改变以及未能亲手收拾蒋家两兄弟,心里本就窝着火,此时见冯二如此待景璟,更是怒急,拎着棍子对着冯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

冯二疼的连声惨叫,顾不得再骂,边撕扯麻袋,边朝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冲去。

夏枢刚刚听到他说得手后会叫人过来围观景璟,估摸着这人还有后手,怎么可能让他就此跑掉。

他扔掉棍子,疾步追赶。

好在冯二看不清路,走的歪曲扭八、踉踉跄跄,不过片刻就又落在夏枢手里。

夏枢是个果断性子,晓得后面还有麻烦,直接手起掌落,冲着冯二的后脖颈就是重重一手刀。

冯二惨叫一声,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

夏枢怕他装晕,没有去解麻袋,而是就势蹲下,摁着人,又重重地补了两手刀。

冯二躺在地上,身体抽动了两下,但并未呻/吟出声。

是真晕过去了。

夏枢这才稍稍放心。

不过是一会儿工夫,他就满头大汗。

胳膊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他站起来冷静安排道:“红棉姐姐,你别惊动这里的下人,悄悄去找身适合我尺寸的衣裳送过来,红杏姐姐,你去院子入口处守着,若是有人过来,就赶紧过来报于我。”

红棉和红杏知道情况紧急,顾不得多说什么,应了是,就转头朝院子里跑去。

“能自己站起来吗?”夏枢在景璟身旁站定。

此时的景璟再也没有先前针对夏枢时的意气。

他头发散乱,衣衫破碎,如一个破布玩偶似的躺在地上。

夏枢嫌麻烦地轻轻踢了踢他:“能起的话就自己站起来。”

景璟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

昔日圆润可爱、元气满满的小双儿,双目空洞地望着房顶,没有一点儿反应。

夏枢无奈地抓了抓脑袋。

想到阿姐的遭遇,他到底有些心软,犹豫了一下,在景璟跟前蹲下,放柔声音道:“红棉和红杏不会出去乱说的,你以后只要别惹我,我也当没看到。一会儿换身衣服出去,就当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

顿了一下,他又道:“若是冯二醒来到处乱说,你也不用怕。反正没发生的事情,他顶多过过嘴瘾,你不认,他也没办法。”

夏枢知道就算没发生什么,但只要传出景璟衣衫不整,和冯二有纠缠的流言,景璟也得受些指指点点,说不得婚事也要被妨碍。

不过现下景璟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才是最让人庆幸的,其他流言的伤害就不在夏枢这个外人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手指动了动,还是上手扶住景璟的肩膀,想把他扶起来。

但手指刚碰到景璟,景璟身子就是一缩,手护住胸口,尖叫着,连扑带爬地往远离他的方向躲。

夏枢:“……”

看来这双儿半天不动,也不是没力气了啊。

他撇了撇嘴,甩手站起来:“既然有力气,就赶紧收拾一下。”

柴房屋里又闷又热,还有一股腥臭味,夏枢嫌弃的不行。

他转身就要往屋外走,只是刚迈步,后面就传来了沙哑、颤抖的声音:“你怎么会好心救我?”

夏枢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是“你是不是不安好心,有不良企图?”

登时都气笑了。

他回身看向神情惊疑不定的景璟,嗤笑道:“不救你,看着你被糟蹋,然后在旁边幸灾乐祸,是不是就符合你的臆想了?”

“你若真想这样。”夏枢抬脚向地上的冯二走去,道:“我这就把冯二打醒……”

景璟脸色一白,慌忙爬起来去抓夏枢的衣摆:“不要!”

夏枢只是吓吓他,哪里会干这种缺德事儿。

见景璟动作太大,挡在胸口的里衣碎布掉了一块,白白嫩嫩的皮肤也露了出来,忙咳了一声,眼睛扫了一下他胸口,提醒他道:“你还是别动了,都叫我看光了。”

景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才发现自己衣不蔽体,脸一下子红了,忙双手护胸,往后缩去。

他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既羞又愤地瞪视着夏枢:“你怎么能这样?”

“哪样?”夏枢见他重新鲜活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道:“大家都是双儿,看看又怎么了,你若是想看我的,等有空了我叫你看回去就成。”

这话太不正经了。

景璟平时哪里听过这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双儿调戏了,既羞又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流氓!”

“哦。”夏枢浑不在意:“知道我是流氓,以后就离我远点儿。”

景璟抿紧嘴唇没说话。

夏枢也只是随口说了说,根本没指望他正面回应。

说完之后,便去检查地上的冯二,发现他还在昏迷着,就去门口等拿衣服的红棉。

“对不起。”半晌,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道歉。

夏枢背靠着门框,眼睛散漫地打量着庭院,闻言也没有回头,随意地点了点头:“哦。”

景璟感受到了他的冷淡,觉得有些难堪。

他咬了咬嘴唇:“先前是我狭隘了,不该因为不喜淮阳侯府里的一些人就对你抱有偏见,也不该以貌取人,以出身论人品……”

他说了一串,夏枢终于回过头看向他了。

夏枢道:“那以后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景璟:“……”

景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他没想到自己都道歉了,还是向之前一直看不上的人道歉,那人也就是夏枢,不但没接受,竟还如此嫌弃他。

他现下这个环境本就自卑敏感,神经时刻紧绷着,生怕受到一丝异样的眼光。

夏枢这个救了他的人都如此冷淡嫌弃,直接叫他更加忐忑紧张,脸皮忍不住涨红,眼眶不由自主发热,眼睛中也涌起了水雾。

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肉眼可见地颓了下去。

夏枢则一脸懵逼:“你怎么了?”

他眼睛骨碌碌扫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想到阿姐也是敏感的性子,遇到事情若是得不到开解,能自己折磨坏自己。

他不由得有些无奈,走近景璟在他旁边蹲下,劝道:“你别瞎想了,最坏的事情已经过去,总归你人还好好的,其他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能解决的。这次的事情已经非常万幸了,以后长个记性,离冯二那货远些……”

说到这里,夏枢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会私下跟冯二跑到这里?”

乡下双儿都很少跟男子私下相会。

因为传出去,双儿的名声就毁了。

不仅会被说生性放荡,还会被人说恨嫁,会被男人们和婆家看不起。

对未婚双儿来说,和男子私下相会的名声可比夏枢那凶悍的名声可怕多了。

看景璟也不是个对冯二有意且生性开放的,怎么就敢不顾名声,跟冯二跑到这么个不见鬼影的地方?

景璟听到他开口讲话神色原本已经好了些,但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却瞬间发寒:“我被算计了。”

“算计?”夏枢正想问是怎么回事儿,外边却突然传来了红杏慌慌张张的声音:“少夫人,长公主和景大人的继夫人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一群人?”夏枢站起来,嘀咕道:“来那么多人干啥,你去拦住他们,叫他们别过来。”

没看到这边还有个双儿衣不蔽体嘛。

叫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只是,当他视线掠过地上躺着的冯二,扫到景璟那一瞬间变得痛苦绝望的表情时,脑子“砰”地一下,突然明白了过来。

第44章 【VIP】 ……

景璟说完被算计了, 就软瘫在地,眼泪一会儿工夫就流了满脸。

红杏经历的多,一看这情形就反应了过来, 顿时急了:“少夫人, 奴婢一个丫鬟哪里拦得住想过来的人,再者,冯二爷在这里躺着, 景少爷又是这般模样,若是叫人见到了, 怕是不好。”

“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才是。”她慌慌张张地出主意。

但是就像她说的, 若是有人想过来,他们根本没理由拦任何人,藏也没用, 就这么几间房子, 一排查就能查出来。

就算一时查不出来, 只要派人守了后院的门,红棉送不进来衣服, 景璟还是得衣不蔽体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夏枢一时无语,他头大地看着景璟:“你可真是个麻烦。”

景璟眼睛空洞地看着房梁,一动不动。

夏枢到底不忍心一个双儿就这么被毁了, 他上前两步,果断抓住景璟,把他拽了起来:“别这死样了, 赶紧把自己拾掇好, 把露肉的地方捂住。红杏……”

他回头吩咐道:“把地上的碎布都捡起来,马上跟我走。”

红杏一愣:“少夫人,去哪里?”

片刻后, 看着眼前七八尺高的院墙,红杏和景璟都愣愣的,有些回不来神。

“爬、爬墙?”景璟眼泪还挂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从未干过如此出格之事。

夏枢翻了个白眼。

知道他不行,直接后退两步:“我先上去。”

说着小跑两步,双臂一摆,双脚瞬间腾起,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脚就踩着墙壁的凸起,双手一撑,顺利地翻身坐在了墙头上。

动作之轻巧娴熟看得景璟目瞪口呆。

“把手里的碎布给我。”夏枢把手伸向红杏,吩咐道:“你一会儿在后面撑一下他。”

红杏赶紧上前,把碎布片递上。

夏枢接过之后,就随手扔到了隔壁院子里,然后把手伸向景璟:“我拉你上来。”

景璟正双手摁着胸口的破衣裳,以免松手之后,布片滑落,露了肉。

闻言有些脸红,小声嘟囔道:“你得闭着眼……”

夏枢嘴角抽了一下,白眼道:“……虽然你长得可爱,我也只爱美人儿,但你没长到我家褚源那般美貌,要求怎地恁烦人……”

景璟双眼瞬间瞪的溜圆:“你怎么如此轻浮?”

最关键的……他是连带地调戏了褚源吧?

他怎么如此大胆?

难道不怕褚源那恶人打他吗?

夏枢不晓得他内心的担忧,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赶紧的,他们就快过来了。”

吵吵嚷嚷的人声已经到了后院门口,虽然他们爬墙的角落比较偏僻,但也能听到声音,估摸着过不了一会儿,那些人就能找过来。

景璟登时紧张起来,但他脸皮薄,哪里愿意松开遮挡身体的手,叫夏枢看光了去。

一时间就有些犹豫扭捏。

夏枢对他超级无语,但也无奈,只好微闭了眼睛,不耐烦道:“服了你了,手给我。”

景璟看着墙头上粗鲁野蛮、言行丝毫不温柔,但却体贴地闭上眼睛的双儿,眼神闪了闪。

他抿着唇,最终慢慢地松开手,忍着胸膛大敞的羞耻感,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了眼前满是茧子、粗糙无比的手掌上。

景璟是个端庄乖巧的,俗话就是五体不勤的,把半点力都不会借的他拉上墙,放到隔壁院子,不仅废了夏枢九牛二虎之力,还废了相当长的时间。

等夏枢去拉红杏的时候,人声已开始逼近他们所在的角落,夏枢也满脸急躁。

红杏慌的不行:“少夫人,别拉我了,我自个儿找个地方藏起来。若是、若是被发现了,我也不会乱说的。”

夏枢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放到行宫后院里,冯二被打晕在柴房里,醒来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红杏一个丫鬟若是不暴露他,根本没法撇清关系。

“成了,别耽搁时间,手给我,我把你拉上来。”他道:“我哪里能让你去顶罪。”

红杏鼻子一下就酸了:“少夫人!”

夏枢听红棉提过,知道红杏爹娘重男轻女,她阿弟犯了错,她却被爹娘推出来给阿弟顶罪,不过幸运的是半路上被褚源的人给拦下来,把她带到侯府做了个丫鬟,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他对和阿姐年纪相仿,相貌相似的红杏比对景璟有耐心多了。

招了招手,温声道:“你抓住我手,脚蹬着墙壁凸起的那块,快的很,景璟慢是他太笨重了,跟死猪一样,动都不会动一下,把他拉上来费劲巴拉的。你日常干活手脚利索、身轻如燕,和他不一样。”

景璟正扶着墙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脏,闻言大怒:“你才是猪呢。”

他就说夏枢不是个温柔性子,刚刚的体贴全是他自个儿的错觉。

红杏忍不住想笑。

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了许多。

刚刚看景璟爬墙那模样,以及少夫人的不耐烦,她确实怕自己一个丫鬟,少夫人会更没耐心,说不得会会不耐烦到扔下自己一个人,抛自己顶罪,所以干脆一咬牙,率先开口说留下顶罪,省的少夫人开口的时候,她又要承受被抛下的难过。

没想到,少夫人竟和她见过的人都不同。

她赶紧伸手抓住少夫人的手,使了吃奶的劲开始往上爬。

她虽然没爬过墙,但身体有劲,肢体也比景璟协调,夏枢拉她要省时省力的多。

不过夏枢刚把她拉上墙头,转角处就传来了声音:“奇了怪了,人跑哪里去了?”

两人顿时一惊。

“跳!”夏枢不等红杏回应,就立时下了命令,拉着她扭身朝地上跳了去。

也得亏他们幸运,落下墙头的那一瞬,两个丫鬟才从墙角处转了出来。

其中一个丫鬟打量他们刚刚所在的墙头,神情疑惑:“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或许是国公府的二少爷他们在训练吧。”另一个丫鬟探头看了看,道:“隔壁是国公府的后院,听说被改成了校场,元二少爷和元三少爷今儿都来了,一直没出现,估摸着就在国公府的别院里呢。”

同行丫鬟笑道:“好姐姐,大家同时跟着夫人进府的,你怎么晓得这么多呢?”

那丫鬟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左右扫了一圈,手捂着嘴,声音却没放小:“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夫人看上了国公府,最近一直在打听消息,听说她打算把小姐说与国公府二公子呢。”

“啊!”同行丫鬟惊讶出声:“身份不合适吧,小姐不是老爷的……”

“慎言!”那丫鬟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沉着脸呵斥道:“小姐再怎么着,身份也比你高贵,你不过一个婢子,夫人小姐的事哪容得你说三道四、嚼舌根子。”

……

国公府后院,等两个丫鬟声音消失之后,红杏才松了口气。

她跺了跺麻痛的腿脚,一转头就发现夏枢状态不对,不由得大惊失色:“少夫人,你怎么了?”

此时的夏枢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动一下,脚腕就一股钻心的疼痛。

他平生除了怕冷,最怕的就是疼了。

刚刚从墙上跳的太急,姿势不对,就扭到了脚。

原本还忍着,红杏一问,好似加深了他疼痛的感应,不由自主的就眼泪汪汪起来:“脚腕好疼。”

红杏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去摸他的脚腕:“是不是扭到了?”

夏枢有些不好意思,跳着躲了一下,只是这一动,又叫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杏顿时不敢再摸,忙站起来,慌道:“肿了,我背着少夫人,得赶紧去找大夫。”

景璟见证了夏枢从悍双到泪包的全过程,虽然目瞪口呆,但也颇为愧疚,赶紧收了脸上因听到继母张罗继妹婚事而产生的不愉神色,上前扶住夏枢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我背着你吧。”

夏枢心道这双儿也不算没良心。

只是虽说躲过了探查,但事情远没有结束,景璟还衣不蔽体呢,夏枢哪里能叫他背着去找大夫。

他在地上坐下,抹了把眼角的湿意:“你怕疼吗?”

景璟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问,但看他鼻头通红,眼中水雾弥漫,不由得心有戚戚焉:“有点儿。”

“那你就忍一下。”夏枢吸了吸鼻子,手握起拳头。

“什么……”景璟尚未说完话,就见对方举起拳头,紧接着不等他反应,那拳头就猛地朝他打去。

他一个五体不勤的哪里躲得过,“砰”一声过后,他被打的嘴角淤青,牙都快掉了。

疼得他丝毫顾忌不了颜面,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

“你干什么?”他摸着瞬间肿起来的脸,跳起来,难以置信道:“亏我还对你改观了,觉得你人不错……”

“行了行了。”夏枢摆了摆手,在景璟和红杏惊愕的目光下,利落地扯起自己的衣服,然后“刺啦”一声,果断撕掉了自己的半截袖子。

白色的里衣一下子就露了出来。

景璟顿时如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后退了两步,双手护胸,警惕道:“你干什么?”

夏枢没搭理他,又随手撕烂了另一条袖子,紧接着在地上滚了几下,把衣服滚的皱皱巴巴后,才擦了一下通红的眼角,让红杏把他扶起来。

景璟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走近他半蹲着上下打量一圈,瞪大眼睛道:“你是要做出和我打了一架的模样?”

夏枢挑了挑眉,然后突然伸手,景璟吓了一跳,以为又要挨打,赶紧缩脖子往后躲,但他哪里躲得过夏枢,一下子就被掐住了脸。

他长得可爱,脸颊也肉嘟嘟的,却遇到了就绷着张脸去找夏枢麻烦,夏枢早就想收拾他了。

当然,也想顺势捏一捏他的脸,看是否如看着的那般好手感。

夏枢自己的脸颊没啥肉,摸着糙糙的,性格还大大咧咧,自认一点儿都不可爱,看到一个双儿出身好,脸蛋又滑又嫩,还软嘟嘟的,长得软乎乎的非常可爱,和他完全不一样,他就特别好奇双儿肉嘟嘟的脸是啥手感,以及褚源会不会是喜欢这种肉乎乎的脸。

这不,就趁着机会掐了一下嘛。

景璟哪料到他如此流氓行径,顿时红了脸,气道:“你流氓!”

夏枢得偿所愿,心情好,姿态特别潇洒,仰着下巴得意道:“小爷就是流氓,这次算是小爷帮你的利息,以后你最好离小爷远点儿,不然见你一次调戏你一次。”

景璟吓的瞬间捂紧了胸口,一蹦三尺远。

夏枢颇为满意他的退避三舍,手搭到红杏胳膊上:“咱们走吧。”

红杏在一边都要愁坏了,哪里肯走,她站着一动不动,哀求道:“少夫人,奴婢晓得你为人好,但这……要不还是换个法子帮景少爷吧。”

景璟捂着胸口的手一顿,抿了抿唇。

红杏道:“虽然打架的说法可以把旁人糊弄过去,保住景少爷的名声,但一出这后院,旁人会怎么评价少夫人?”

“把一个未婚双儿的衣裳都撕碎了,就为了平日里的口角?”

“这行径太过恶毒,罪名也忒大了。”红杏摇了摇头,眼眶都急红了:“平日里那些人都看不起少夫人,如今若是担了这罪名,少夫人要怎么在世家圈子里立足?不说已婚的夫人们如何看待少夫人,未婚的贵女贵双们会不会躲着少夫人走?若是有心人再把事情传到市井,少夫人肯定得天天挨骂了。”

“少夫人,你不要总想着别人,你也要好好考虑自己。”红杏殷切道:“少爷目前是真心宠爱少夫人,但万一少夫人名声不好,少爷误会,心生芥蒂了怎么办?”

夏枢是不在意名声的,反正他被骂多了,早习惯了。

虽然他烦景璟总来找他麻烦,但他吃太多了苦头,经历了太多被人嫌弃的事情,自是知道名声对于一个未婚又敏感的双儿或者姑娘有多重要。

他阿姐就是因为经历了被男人欺辱,又怕被各种指指点点、辱骂嫌弃,才变了性子。景璟这个估计会更严重,出身好的男人们比乡下男人们更看重名声,景璟以后的婚事说不得就被算计他的长辈安排,只有嫁与欺辱他的冯二这一条道了。

至于褚源……

夏枢抓了抓脑袋。

他能感觉到褚源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而且是真的丝毫不在乎他的出格行径。

“夫君是真心喜欢我,且只喜欢我一个,他是不会误会的。”夏枢臭不要脸道。

红杏一腔真情登时全部噎回到肚子里去了,看着自信的少夫人,嘴巴张了又张,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枢知道她的顾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躲着走正好,省的每次都来找我麻烦,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烦人的很。”

这话指向性太强了,景璟登时臊红了脸。

他呐呐半晌,最终还是忍着羞臊开了口:“对不起,先前是我……”

“成了。”夏枢打断了他的话:“晓得你们看不上我的出身和言行,我也看不上你们叽叽歪歪,但大家同为双儿,条条框框太多,活得本就没那么恣意,所以事情我都不想计较。你也莫再骂褚源了,若不是你们骂他,我是见了你们就走的,大家相互不碍眼。”

他说出了真心话,景璟羞愧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对不起……”

景璟还想道歉,但后院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两个面生的丫鬟,神色惊讶地看着他们三个:“你们是谁?”

第45章 【VIP】 …………

三人惊了一下, 嗖地一下回头。

景璟吓得最狠,身子抖了抖,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瑟缩着身子, 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目光也不住闪烁,不敢看来人。

两个丫鬟表情立马警惕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狐疑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夏枢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了景璟害怕的模样,赶紧蹦着一把揽住景璟, 将丫鬟们射在景璟身上怀疑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同时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姐姐们,我是淮阳侯府的少夫人, 我身边这位是光禄寺卿景大人家的小双儿。”

他故意用力拍了拍景璟, 阴阳怪气道:“说好了我们比赛爬墙, 谁输了谁就要叫对方一声大爷,但景大人家的双儿说话不算话, 输了不认账,我们就起了点小矛盾,从墙头上跌落下来。打扰姐姐们了, 不过我俩衣服破了也不能出去拜见别院主人,姐姐们能不能好心帮忙找件衣服叫我们换上?”

“爬墙?”两位丫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从行宫后院爬过来的吗?”

听人说过淮阳侯府新娶的少夫人是出身乡下,行止粗鲁, 性格顽劣, 但景大人家的双儿可一直都端庄乖巧的很,今儿个怎地如此出格?

看景大人家双儿的人品相貌及衣服材质,不像是假冒的, 难道是近墨者黑?

她们看着夏枢的目光顿时闪躲起来,身子也不由得后退了些。

好似生怕沾染上了夏枢。

“可不是嘛。”夏枢发现了他们目光中的鄙夷,丝毫不觉得难堪,摁住红杏想上前理论的动作,继续嘿嘿笑道:“长公主恩准我在行宫里采摘些桂花回去做些桂花糕给她品尝,我见后院的桂花开的特别好,就过了来,然后就遇上了景大人家的小双儿。”

“唉。”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姐姐们如果不相信我们的身份,可以遣派人去隔壁打听一下,他们现在正在找我们呢。不过姐姐们还是先行行好吧,我俩这模样现在也不好意思离开这里。”

涉及到淮阳侯府的少夫人和光禄寺卿家的双儿,两位丫鬟虽然仍有怀疑,但也不敢耽搁,相互交换了一下耳语后,年纪大些的丫鬟道:“那两位贵人先跟我们去收拾了把,待收拾完之后,我们将两位送到隔壁行宫。”

她笑了一下:“我家两位少爷现在也正在隔壁呢。”

“是吗?”夏枢眉开眼笑,一副高兴的模样:“那就麻烦两位姐姐啦,等一会儿我们会去亲自拜谢两位少爷的。”

两位丫鬟对视一眼,笑了一下:“那两位贵人跟我们走吧。”

说着就转身向前带路。

夏枢顿时松了口气。

他朝景璟和红杏使了个眼色。

景璟和红杏赶紧往他跟前凑了凑,两人一起扶着他走。

夏枢低声问景璟:“刚刚还没说完,你怎么一个人去了后院?”

他解释道:“我们不能两边各执一词,不然就露馅了,最好能编一个合理的说法出来。”

景璟现在已经看清了夏枢的人品和为人,和他那个同样从乡下来的继母一点儿都不一样。

夏枢仗义、正直、心胸开阔,为了他这个一点儿都不熟,甚至关系还不好的双儿,都能出手帮到这种地步,景璟怎么可能还对夏枢瞒着事情。

虽说家丑不外扬,但事情已经这个地步了,今儿个之后,怕是他家在京城要成为笑柄了。

景璟也不在乎夏枢知晓了。

他当下也不犹豫,沉声道:“继母身边的丫鬟叫我到后院的,说是有我阿娘的事情要告诉我。”

夏枢前面还想讽刺他怎么那么傻,明知道继母不慈、别有用心,还没有一点儿防备,独自去无人的地方赴约,但听到后面,他就顿了一下。

他想起来冯二辱骂景璟的时候说过,景璟的阿娘未婚先孕。

看景璟被继母这般算计,估摸着景大人的后院也是一地鸡毛。

景璟这么在意阿娘的事情,肯定也是有隐情的。

他想,虽然他没阿娘,但若是有人告诉他说知晓他阿娘的事情,他也会什么都不顾地前去赴约的。

于是他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合计一下说辞。”

他道:“你到后院找继母的丫鬟,却发现空无一人,心中有气,正好碰到我带着红杏红棉采桂花,你看不上我粗鲁,我看不上你娇气,然后我提出爬墙,立下赌约,激你应战。谁知爬墙的过程中你挂坏了衣服,又见我赢了,还得意洋洋地朝你挑衅,你吓坏了,哭了起来,不肯叫我大爷,我见你只会哭唧唧,说话不算话,也恼了,两个人就起了争执,掉落墙头,到了国公府别院的后院。你衣服挂坏了,我的脚腕扭了,红棉去拿衣服,红杏帮着照顾我们两个。因为衣服破了,我们不敢出声叫人,最后被国公府的两个丫鬟发现,带我们换了衣服,我们才从国公府后院出来。”

“可是……”红杏犹疑道:“那要是冯二不这么说呢,若是他说少夫人和景少爷撒了谎呢?”

夏枢还没说话,景璟恨声接道:“只要不承认,他说什么都没用的。”

夏枢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不错,他要是脑子不被驴踢了,他是不敢向外张扬他算计朝廷命官家的双儿这事儿的。”

“他顶多会说自己被约到后院,然后莫名其妙被敲晕了脑袋。”

“可是这样的话……”景璟突然神情担忧起来:“那冯二不就知道是你打了他吗?”

冯二就算再傻,也能猜到帮着景璟的肯定是将他打晕的。

夏枢一个新嫁入侯府,刚进圈子里的双儿,不知道汝南候府的权倾朝野、气焰嚣张,但景璟知道冯家的势力。

所以他厌恶冯二,却每次都得忍着他的靠近,就是怕得罪了冯家,他阿爹在朝堂上寸步难行。

景璟对夏枢产生了无比的愧疚。

夏枢此次帮他,若是叫冯二记恨了,会给夏枢,甚至褚源和淮阳侯府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万一要是因为他的问题,夏枢被褚源厌弃,被淮阳侯府抛弃了怎么办?

夏枢尚不清楚景璟在想什么,他自己也在思考。

男人们在朝堂上的关系就是女人和双儿们在后院关系的映照。先前汝南候府的夫人和少夫人针对他和王夫人,想来汝南候府在朝堂上对淮阳侯府是抱着敌意的。

而且阻止他揍景璟出气的红棉却没有阻止他打冯二,甚至还帮他找了麻袋,就说明汝南候府和淮阳侯府关系绝对不那么好。

夏枢记得前不久褚源被刺杀、下毒的时候,有模糊提过是有人嫁祸二皇子。

皇上就两个皇子,能嫁祸二皇子谋利的就只有大皇子。身为大皇子外家的汝南候府会不晓得这事儿?

若是晓得这事儿,他们在此场刺杀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皇子不得私自养兵,那刺杀褚源的人会不会是汝南候府派去的?

不得不说在一定程度上,夏枢确实真相了。

再者,夏枢想,就算刺杀和汝南候府无关,但汝南候府能养出冯二那样的人,从根本上和褚源就不是一道上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两家关系就算明面上不交恶,实际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个想法就有些幼稚了。

不过也不耽误他行事。

“不急。”他道:“先把你这个难关过了再说,后续我回家问问夫君,若是有问题,再行找补就是。”

当时的情况,他真不能不去管景璟。

既然已经管了,那就管到底。

褚源说他可以肆意行事,这打了冯二,应该是无事的吧?

夏枢也有些拿不准,他对这些纠葛尚不太清楚,对自己的定位也拿捏不准。

不过,若是不考虑褚源那边,只按他自己的性子来,冯二这种欺辱双儿的货色,他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

不过他已嫁给褚源,由着性子的同时也要考虑到不能连累褚源。

毕竟褚源对他那么好,他不能给他闯祸。

景璟知晓夏枢这次帮他,是承担了极大风险的,见夏枢没有携恩图报,还一个劲为他着想,实在是羞愧难当。

这个乡下小双儿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双儿了。

景璟心里既佩服又感动,还非常愧疚。

“以前都是我狭隘,无礼,对不起!”景璟再次道歉,同时保证道:“我以后不会再骂褚源了。”

不过,他顿了一下,又梗着脖子道:“若是他敢负你,我就拼着说话不算话,也要骂死他。”

他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夏枢,想看看夏枢是不是生气了。

夏枢没有生气,他是被景璟逗乐了。

“先前还骂我,现在就护上我了?”他揶揄。

景璟顿时窘迫,吭哧道:“先前是我错了。你都这样帮我了,我要是再不知好歹,那真是畜生不如了。反正以后你要是有困难,叫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不会退缩的。”

夏枢想嘲讽他一句“就凭你爬墙半天都爬不上去,还上刀山下油锅,难道要累死小爷吗?”,但见他脸颊通红,眼神坚定,想他脸皮没有褚洵厚,刚刚还经历了那样的事,夏枢还是咽下了嘲讽的话语,不再打击他,而是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景璟冷不丁又被他占了便宜,真是不晓得该怎么反应了,半晌还是没憋住气,嘟哝道:“你怎么总这样!”

哪有双儿这样动不动就上手摸人家脸的。

夏枢见他这次没躲开,也没生气,而是鼓着脸颊小声咕哝,可爱的紧,心里不由得乐呵:“谁叫你长得可爱,又往小爷跟前凑,小爷就爱美人儿,你下次跑远些,小爷肯定就不欺负你了。”

夏枢性子独,还是想叫景璟以后离他远点儿。

但景璟听了,却紧紧地闭住嘴巴再也不吭声了。

国公府别院的两个丫鬟带着两人换了身新衣服,材质看起来竟然不下于两人刚刚穿的那身衣服。

随后丫鬟们便带着他们在别院里穿梭,最终在一个月亮门前停了下来。

“穿过月亮门,隔壁就是行宫花园。”年长的丫鬟笑道:“奴婢们就送到这儿了。”

夏枢等人和她们道了别,就穿过月亮门而去。

“哎,你说国公府别院里怎么会准备双儿的衣物?”夏枢一边扶着红杏蹦跳,一边满脸好奇地八卦:“也没听说燕国公府有双儿家眷呀。”

双儿衣物和男子衣物形式不同,燕国公府大少爷元定的夫人是女子,就在长公主身旁坐着,性子温温柔柔的,看着不太爱说话,二少爷元州和三少爷元宵倒是未婚,但也没听过和哪个双儿有嫁娶之意,不怪夏枢有这么一问。

景璟垂着脑袋抿了下唇,神情有些黯淡:“不晓得。”

夏枢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嘿了一声:“可别说,今儿可真多亏了这燕国公府,不然就糟糕了。”

要知道淮阳侯府和燕国公府可是有仇的,就算明面上不显,但私下里说不得就像元宵和褚洵一样经历过多少次交锋呢。

但今儿个借衣服,丫鬟们虽然刚开始一副怀疑他们的表情,但行动上却完全没有迟疑,听到他是淮阳侯府的少夫人,除了最开始的鄙夷,也没表现出排斥。

他还以为自己要遭受一番为难呢。

夏枢总觉得事情顺利的有些诡异。

景璟显然没有夏枢的顾虑,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他……燕国公府世家勋贵,总是很好的。”

这话夏枢就不同意了。

不过他也没必要和景璟争这个,他道:“以后莫再如此轻信别人了,就算赴约也要带着丫鬟小厮,到时候就算出了意外,也可以求救。”

景璟抿了一下唇,他没说阿娘的事情是个禁忌,不能叫任何人听到,所以他才没带人过去,点了点头,乖顺道:“我记得了。”

夏枢满意他的听话,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行了,你记得就成。”

抬眼见一群人急急忙忙地迎面跑来,他放在景璟脑袋上的手刚要收回,就又放了回去,作势重重地拍了两下,咬牙道:“既然打赌输了,以后记得要听小爷的话,离小爷远点儿,不然小心小爷收拾你。”

景璟心里一动,一抬眼,果然长公主和他继母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景璟继母盛夫人一脸着急愤怒,做足了慈母担忧孩子的架势,上前一把拉住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接着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汝南候府的少爷在后院被人打晕了,也不知是哪个刺客干的,阿燕又说你在后院不见了,吓死阿娘了!”

阿燕就是把景璟约到后院的,他继母带来的丫鬟。

景璟沉着脸没吭声。

长公主明艳的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小枢怎么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夏枢正要故作生气地把那一套说辞说一遍,旁边却突然插/进来一个好听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两个小鬼头不知闹了什么矛盾,在国公府后院打了起来,脚估摸着是跳墙的时候扭到了吧。”

夏枢心里一惊,猛地看向说话的人。

第46章 【VIP】 …………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苍青色箭袖长袍的青年, 俊眉朗目,颜色不错,不过打量夏枢的眼神却满是戏谑。

夏枢怀疑这货没安好心。

正疑惑这是哪家的, 无声无息溜回来的红棉在他身后小声提醒:“是国公府二少爷元州。”

夏枢心中顿时一沉。

果然。

然而不等众人说话, 盛夫人身后的阿燕却仿佛才发现似的,惊道:“少爷,你怎地换了衣裳, 是出了什么事吗?”

“而且,你不是在行宫后院和冯二爷在一起吗?怎地冯二爷会被刺杀, 你却出现在国公府后院, 你是不是叫坏人欺辱了?”

盛夫人手绢抹了把眼睛,大哭道:“我儿受苦了。”

阿燕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哭泣道:“都怪奴婢考虑不周, 少爷想去后院散心, 奴婢应该跟着的, 不然怎会和冯二爷一起在后院遭遇不幸,现在冯二爷在受伤昏迷, 少爷又受了欺辱,奴婢真是难辞其咎啊……”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演的情真意切, 景璟突然开口道:“既然难辞其咎,那你今晚就滚出景府吧。”

盛夫人和阿燕一下子愣住了,哭声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