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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此时此刻,有一位陌生的、新的强大领主即将参加盛会的消息,已经被她的某些同类得知了。

但她并没有在意。

之前现实的那几秒静默影响太大,它们是一定知道她的存在的,她也不准备白白放着这个身份不用,毕竟不同的事,当然要用不同的处理方式。

鹿栖微微笑起来,拉下帽檐,独自前往坐标所在之地。

与此同时,另一边,一个棕发男人神情紧绷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低声对一旁的女人科普:“这里恐怕是一座鬼城。”

“……鬼城?”

女人环视一圈。

他们正坐在一辆轿车上,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是一个处于近现代时空的副本,可周围的环境风格却极为混乱。

她能看到高楼大厦,也能看到南瓜马车,甚至能看到长着兔子头的侍者,和打扮诡异的行人,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元素混乱地揉杂在一起,令人感到一阵阵眩晕。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也终于响起。

【当前副本-鬼之城】

【你曾经得到过一份邀请函,虽然你已出于某种原因把它弄丢,但你并不知道的是,在几天之前,那封邀请函上出现了时间】

【而作为接触过邀请函的人类,你无法反抗,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入了这个混乱的世界,接下来,你将体验为期十天的鬼城狂欢节】

【-并作为拥有邀请函的人类,进入盛会】

【前置任务:活着进入宴会】

一连串任务信息下来,砸得男人几乎头晕眼花。

任务时长足足十天?!

甚至还有前置任务!

男人的身上骤然漫过一阵冷意。

他现在手里……可并没有邀请函。

可前置任务却是让他已宾客的身份进入所谓的“盛会”。

那如果拿不到宾客身份……会发生什么?

突然,前方的司机适时转过了头。

他看向后排坐着的两人,双眼猩红,似乎吞了口唾液,扯出一个笑容:“两位客人,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能抵达客人专用的旅馆了,不过听说这次有冒充客人的人畜混了进来……”

它的目光满是恶意地钉立在男人身上。

男人冷汗直流,几乎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表情。

终于在此时,旅馆到了。

他狠狠松了口气,和另一个玩家一同飞快下车,只感觉到那一瞬间,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敢随便往其他地方看,硬着头皮走进了旅馆之中。

在他们走进门的那一刻,旅馆大门突然轰一声关上了。

这代表着,他们是这次大型副本的最后两名玩家。

人已经到齐了。

男人抬起头,下意识想要第一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余光却注意到,有个人正站在二楼,在他们进来的那一瞬,目光便从他们两人身上一扫而过。

那是一个身形颀长的黑发青年,余光里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背后背着一个漆黑的长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阴冷而诡异。

他莫名不敢仔细去看,额前浮现一层汗意。

好在对方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身离开了原地。

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

第145章 狂欢盛会2

旅馆一共五层,东侧的房间窗户打开,就能看到远处高耸的尖顶建筑群。

“那里应该才是后续任务的主要场地……”部分玩家已经结成了小队,一个挑染头女人微微皱眉,低声道:“竟然还有前置任务,这个副本的等级到底是……”

“说的是呢,当初拿到邀请函的时候,也不觉得关联副本会有多厉害,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旁的男人笑着说道,语气轻松。

女人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她现在的手里,并没有邀请函。

所以无论是男人“拿到邀请函”的说辞,还是他轻松的神态和语气,都让她的阴暗情绪悄然滋长。

她眸光闪动几下,最终还是笑笑,没说什么。

在情况尚不明朗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起码旅馆内的氛围,大体还是可以称得上一句“和谐”的——整个副本流程足足有十天,进入宴会前的准备时间应该也不少,足够他们仔细考虑,慎重挑选猎物。

不过,情况显然比预想中更好一些。

副本似乎并不准备单纯地把玩家关在一起玩狼人杀,在玩家们各怀鬼胎地交涉了一段时间后,中午十二点,旅馆的大门再度打开。

一个女人微笑着走进来,用甜美的声线说道:“各位尊贵的客人,在主宴开始之前,城中的一切设施和节日庆典活动都可以进行体验。”

“活动时间为每天的中午十二点至午夜两点,客人在五点前回到旅馆即可。

祝各位游戏愉快。”

女人离开后,旅馆内的玩家开始躁动。

“庆典活动的体验似乎不是必要的,那就代表着,参加活动可能会得到一些别的东西……”

玩家们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一瞬,心中划过同一个词。

邀请函。

参加这些绝对要命的活动,很可能会获得足以完成前置任务的邀请函。

手里没有邀请函的人不用多说,这可能是除了自相残杀之外的唯一一条获得邀请函的途径,当然得牢牢把握,而就算手里有邀请函的人,也没办法无动于衷。

否则,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可以杀人夺宝。

因此哪怕对外面满是诡异npc的环境感到不安,在下午一点左右,玩家们也陆续走出了旅馆,来到狂欢庆典中。

这时,挑染头女人注意到什么,对身侧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上前两步,笑着问道:“你好,我叫索娜,你怎么称呼?”

“我看你是一个人进来的,可以和我们结伴行动,更安全点。”

被搭话的黑发青年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江远。”

见他似乎还挺好说话,索娜脸上的笑容扩大了点:“好,江远,这位是盛宏。”

一直隐晦打量着江远的盛宏顿时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呼。

见此,有几组玩家想要上前的动作按了下来。

“看来这次副本里,有点小聪明的人还不少。”坠在人群靠后位置的小个子男人不爽地说道。

“没办法,他太显眼了。”

他们到得比较早,可早在那时候,黑发青年就已经在二楼安静站着了。由于位置特殊,再加上那张好脸,几乎没人不会注意到他,更何况,他还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样的举动,在这个副本的玩家之中属实特殊了些,于是在不清楚到底谁拥有邀请函的时候,此人显然就成为了被盯上的首选。

就算找不到时机动手……也有其他可图。

小个子男人的目光,隐晦地在黑发青年身后的黑色长箱上划过。

那个箱子给他的感觉很不好,箱子的主人更是如此。或许会是排行榜前排的玩家……不过到底是抱上了大腿,还是被当成了替死鬼,可都不能轻易下定结论。

他收回了视线。

而此时,暗潮涌动的中心,被多个视线来回打量的黑发青年却依旧神情平静。

索娜想套点话都无从下手——对方显然不太想和人聊天,一直到他们选定了要体验的项目,江远也没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

没办法,索娜只能先专注在了眼前的活动上。

在他们离开旅馆后,周围就不断有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那些或冰冷或垂涎的目光令人感到如芒在背,但看过去时,那些“人”都变成了一副正常的、热情的模样。

索娜看向系统给出的实时死亡人数——这次的副本规模太大,玩家总数足足达到了三百二十人,因此系统特意给了死亡信息,以便于判断。

现在幸存人数仍维持着320没有变化。

不过……索娜看向不远处正热情地邀请路过的玩家做游戏的活动摊位。

或许再过一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很快,他们就摸清楚了庆典活动的规则。

狂欢节庆典采用集章制,每在一个摊位前通关一次,就可以获得一枚印章。只需要获得五枚印章,就能够在工作人员那里兑换一份邀请函。

在场大部分人,在现实生活中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因此在听到规则的那一刻,下意识便觉得达成条件似乎并不难。

索娜和盛宏对视一眼,一同看向江远。

“你准头怎么样?”索娜指了指不远处的套圈摊位:“要不,我们去试试那个?”

话是这么说,两人的双脚却像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守摊的是个矮人一样个子不高的生物,宽大的袍子把大半夜脸都笼罩在阴影里,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谈话,干裂的嘴唇咧出一个鲜红的笑容。

江远:“好。”

他走到摊位前,问道:“套中几个可以集章?”

矮人慢腾腾地伸出手,比了个三。

它的动作缓慢,被阴影遮盖的眼底却闪过难掩的兴奋,犹如实质的目光几乎能穿透出来,钉在江远身上。

“但是如果套不中……我就要你的一只眼球。”

索娜本以为江远会问更详细的规则,却没想到他像是思索了一秒,接着认真问道:“只要眼球吗?”

这下,就连矮人也愣了一秒。

但它很快反应过来:“第一次的代价是眼球,但如果你还想继续,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也就是说,想要获得印章要套中三次,而且每次都需要套中,更别说副本里的这些活动,绝不会和现实里的一样简单。

而但凡失误一次,挑战的人就会失去一只眼睛。

索娜和盛宏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但只失去一只眼球的代价,比起没命,似乎还算可以接受。他们等待着江远再细问第二次失误的代价,却发现他微微偏头,再次看向了远处那庞大的尖顶建筑群的方向。

“你只差一只眼球,就可以换到邀请函了?”回过头后,他语气平静地问。

矮人差点一蹦三尺高:“你怎么知道……!”

江远没有回答它。

他只是微弯起眼睛,笑着说道:“太好了。”

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索娜也被这个信息惊了一下,但她没明白诡异也能获得邀请函进入宴会,到底好在哪里,毕竟这代表着,真正进入副本任务后,他们面对的麻烦会更多。

而且这也让他们确定了,这次宴会的主体,很可能是那些诡异,和过去他们经历过的那些形式截然不同。

她忍不住想去观察江远脸上的表情,却发现略显得有些沉郁的气息,正从眼前黑发青年的身上悄然散去。

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他偏过头来,唇角明明带着笑意,眼底却仍然一片漆黑,好像什么都不曾改变过,甚至给人一种湿冷的错觉。

“不是说要玩这个套圈吗?”他后撤一步,在一侧站定,把位置留给了其他两人。

矮人好像也在忌惮什么,移开视线,不耐烦地看向了索娜和盛宏,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发难。

再看看周围那惨烈的活动情况……对比之下,这个套圈似乎还是性价比最高的。

他们又不能强迫江远探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把进入庆典区域时npc发放的集章卡放在桌面,确认参与活动。

与此同时,在玩家们头顶的天穹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鼓动了一下。

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带着能够望见真实的道具,又肯抬头仔细观察天空,就可以看到,那隐约浮现的一只巨大眼球的轮廓。

它正在一下又一下地转动,将下方的一切全都收入眼中。

然后,倒映在这场盛会真正尊贵的客人们眼前。

“我总觉得……这个人类看起来有些眼熟。”

装潢华贵的大厅里,一个没有五官的男人“注视”着从泉镜中一闪而过的黑发人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说。

说完,他原本空白一片的脸上出现一个微笑神情,看向身侧不远处的高背椅上的同类:

“鹿小姐有这种感觉吗?”

被称为“鹿小姐”的尊贵客人微微偏了下头,看了过去。

祂的外表呈现出类似于人类女性的形象,头顶却有一对枝桠一般硕大的白色鹿角。鹿角之下,雪白的长发安静地垂落,显出一种深雪一般的静谧。

数道有形或无形的“目光”,此时尽数凝聚在祂身上。

祂毫无情绪波动,模糊不清的面容上,只能隐约看到一双镜面一般,没有瞳孔的青色眼睛。

“您记得这么清楚,是在这个人类身上吃过亏吗?”

祂没有回答,只是轻飘飘地问道。

“……”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片刻,无脸男人叹了口气,再度换上一张笑脸:“前不久确实吃了一个大亏,所以后面所有进入我领地的黑发男性,我全都杀干净了。”

“不过,”祂慢条斯理地说道,“有鹿小姐在,谁还会去关注那些人类呢?”

银发的领主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祂没有附和,也没有回应。什么也没有说。

第146章 盛会3

人类玩家可能并不清楚,但只要地位稍高的鬼怪,稍想一想就能明白,这一次所谓的惯例“盛会”,到底是因谁召开。

里世界副本看似相互独立,实则许多都具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因此当被破坏——或者更准确一点,吞噬——的副本越来越多,甚至等级越来越高时,自然就会引起注意。

那绝不会是人类的手笔。

人类对副本的“破坏”,是根本无法做到那种程度的。

哪怕是鬼怪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毕竟力量的消

解总是需要时间。

唯一有可能做到的,只有那个晋升速度可怕的家伙。从祂挑选的猎物就能看出来,祂的实力提升快到了何种恐怖的程度。

不过,它们对祂的了解也就到此为止。

只有在那几秒无边的静默里,位于现实的诡异,才真正明白,里世界到底出现了一个什么存在。

而现在这位存在,正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某种无法撼动的静谧,安然坐在那里。

奇妙的是,在此之前,它们对此、对祂将会显露出的形象做出过无数想象,可当祂出现的那一刻,所有预设都被尽数抹除。

就好像祂所应显露的本该如此,合适得就如同某种榫卯结构,以至于在祂显现的那一刻,祂的身份就无需任何质疑。

此刻,那位领主仿佛并未察觉到自己是一切的中心,祂放下茶水,双眼自然而然地垂下,骨白色的眼睫也随之垂落,将祂本来就不显露任何情绪的眼瞳遮住大半。

一如既往的沉静——或者可以称之为缄默。

和其他同层次的诡异截然不同。

这种微妙的特殊,让其他诡异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大部分诡异都不是那种善于交际喜欢交流的性格,因此有资格坐上那张座椅,并愿意落座的鬼怪并不算多。

普勒斯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出于无面男人的健谈,鹿栖很快得知了用以称呼它的这个名字。

和鬼蜮里的分体不同的是,坐在这里的普勒斯的情绪更加稳定,如果不是鹿栖很确定它们的力量同源,她恐怕也会产生些许疑惑。

泉镜周围也不如表面上那么和谐,数个不同的力量混杂在一起,又各自占据这里的一部分空间,十分混沌,只不过好像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协议,彼此都没有进一步扩张,显出一种微妙的和平。

毕竟都到了这一步,真的动起手来,谁也讨不到好处。

鹿栖的处境也是一样——她虽然对它们来说只是只新鬼,但由于现实那次大事件,和她同一层级的大鬼,暂时还不会有谁想突然试试她的底细。

底下的那些就更不用说了,就连直视她,对它们来说恐怕都是一种莫大的压力。

鹿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泉镜里,真正的“眼睛”却将来到这里的诡异大致观察了一遍,它们会对注视十分敏锐,因此她也没有观察得太过细节。

正好参加宴会的诡异们显露的都不是具有太大杀伤性的本体,大部分都还挺人模狗样的,对她已经不剩多少的审美具有一定的保护作用。

普勒斯不必多说,祂们已经相当熟悉,只是普勒斯显然还处于一种不太确信的怀疑阶段。

毕竟它留在那里的意识的最后一秒,所感受到的力量源太过混杂,就像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了灰色一样,根本无法从中找出善于隐匿的罪魁祸首。

而且那时的船上,也并没有和银发领主气质相似的人类或怪物。

真是人类的手段也说不定。

除了普勒斯之外,这片空间值得被注意的力量源还有四个。

泉镜空间非常广阔,普勒斯是距离她最近的一位领主,实际上祂们之间的距离也超过了普通人类的视野范畴,其他领主就离得更远了,分别分散在另一侧的三个不同方向。

第四个的实体不在这里。它盘踞在人类头顶那片天穹之上。

鹿栖垂下眼睛,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杯壁。

大敌在侧,但现在显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在莫尼夫人那个副本时,她就察觉到那个东西的掌控力恐怕非同小可,这次用领主身份来到这里,就知道她当时的猜测果然没错。

不过……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鹿栖对和其他同类一起欣赏人类窘境这件事没什么兴趣,起身离开泉镜。

普勒斯也站起了身,祂们的距离逐步拉进,好像真的是来参加宴会的普通客人那样,一同穿过无形的墙壁,出现在长廊上。

鹿栖偏过头,看到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细致的、正在微笑着的五官。

和在泉镜时不同,和人类玩家站在同一时空后,在规则的进一步压制下,普勒斯看起来更像人了一些。比起他来,头顶一对无法忽视的鹿角的鹿栖看起来更像是诡异。

是类似莫尼夫人那样的、装模作样的好手。

鹿栖移开视线。

宴会要持续许多天,毕竟对于人类玩家来说,这也相当于是一个副本,只不过等级有点过于高了。如此一来,在这几天里不想离开的尊贵的客人,会得到一整片区域短暂作为领地使用。

毕竟总不能指望祂们时刻待在一起——虽然领主们突然互咬的可能性比较小,但鬼怪通病还是存在的,一直放在一个地方,把副本拆了的概率总归不会为0。

所以,鹿栖有一幢单独的小楼。

或者说一座小型庄园也不为过——一切设施应有尽有,脸色惨白的傀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需要一丁点力量就能够激活,整片区域从里到外气息都十分干净。

普勒斯站在大门外,没有进入门内的意思。

毕竟祂只是想要试探两下,并不想直接在一位实力莫测的——甚至可能已经晋升邪神的领主那里登上仇视列表。

“三天后见,鹿小姐。”

普勒斯微笑着脱帽致礼,身形逐渐消失在原地。

等到祂的气息完全散去,鹿栖微微抬头,看向高空。

那里空无一物。

可只是瞬息之间,像是某种伪装正常的投影被撤去,镶嵌在天宇上的、正转动着的巨大眼球显露出来,感受到什么似的,视线倏然朝某个方向落下。

它看到银发领主落在身前的双手轻轻交叠,像是一尊沉静的、骨白色的石膏。哪怕收拢了力量,那种难以描摹的影响,也缓慢侵蚀着周围的一切,让某种沉寂扩散开来。

宛如将所映照之物染色的,静谧的月光。

而祂此刻,正安静地抬着头,不闪不避地与它对视,随后轻微弯起眼睛。

“……”

几秒之后,眼球移开了目光。

鹿栖轻轻眨了下眼睛,不过并没有在意,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好奇而已——毕竟上一次这只眼球出现,她正好做了某些不太好被发现的事,只能小心隐匿。

但焚昼森林的领主可是清清白白一位好领主,她当然不会表现出任何心虚。

鹿栖久违地调出辅助系统,看了一眼自己的面板。

【等级:微弱神力】。

鹿栖陷入沉思。

层次越高,她便越能察觉到那只眼球背后存在的等级不低,这种差距甚至让她有些怀疑——把其他几位和她相差无几的领主吞噬,她就能比对方站得更高吗?

鹿栖喜欢掌控主动权,所以她从一开始脑子里想的就全都是如何掠夺其他同类的力量为己用,以此获得晋升。

但此时这种方法似乎不再具有明显效力,毕竟如果等级差距太大,那么数量的积累就不会有再有什么作用。

就像今天所感知到的,那只眼球所代表的存在的地位,隐隐凌驾于其他诡异之上,即使其他领主也有参与,但这一整座庞大的鬼城,恐怕大部分都是祂在掌控。

但凡普勒斯它们合作能改变这个局面,情况早就不是她所观察到的这样了。

恐怕她要另寻他法。

鹿栖收回思绪。

她并不急切。

再者,她都能察觉到祂们之间的差距,那只眼睛就更不会将她视作威胁。

比起这点,果然还是人类玩家加入宴会后会发生什么,更让她好奇一些。

普勒斯说三天后见,那么三天之后应该就是前置任务结算,副本正式开启的时间。

人类那边倒并不知道前置任务什么时候结束,不过有时候不明确的条件,才是最大的焦虑来源。

因此在最开始谨慎的试探时间过去后,死亡人数直接飙升。

到第一天结束,就折损了整整八十九人。

这个数字还是因为到后来发现死亡率太高,部分玩家停下了集章所

得到的。

而在集章游戏里存活下来的大部分玩家,身上也多少缺了点零件,脸色十分难看。

毕竟这个副本可是时间跨度整整十天的大型副本,在第一天就搞成这个样子,存活概率只会越来越低。

江远本来不准备参加活动,但他显然再一次低估了自己身上的事故发生率,出于各种原因,硬生生在第一天就获得了十一个摊位的盖章,可供兑换的邀请函直接溢出。

不过,倒是没人觊觎他的集章卡。

因为在发现他的非自愿参与活动后,暂时并没有人想要和他并行,他所过之处简直宛如真空地带。

江远:“……”

他无视了工作鬼员欲言又止的神色,面无表情地揣着两张新鲜出炉的邀请函,回旅馆去了。

江远将邀请函放进长箱。

他不准备把邀请函送出去,既然那些活动摊位的诡异也想要这个,他或许可以用它来换点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一份符合诡异审美的见面礼。

第147章 盛会4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在这几天里,玩家的死伤一天比一天多,直到前置任务宣布结束,还能喘气的人类就只剩下了七十多个。

但这并不代表,能通过前置任务,拿到邀请函的人也有这么多。

而人被逼急了,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旅馆内的气氛也越发剑拔弩张。

前置任务的结束尤其令人措不及防。

夜幕降临,在任务结束的那一刻,整个任务面板顿时沦为一片血红,甚至周围的环境都像是泼上了一层红色油漆,如同加了一层红褐色的滤镜。

此时正是午夜两点。

江远没有犹豫,背上长箱就迅速从大门离去。

他的行动没有避人,那些原本已经相互敌对起来,防备着在最后时刻可能有人杀人夺宝的玩家们,立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想要邀请函的,可不只是人类。

更具有威胁性的,是这座鬼城中数不尽的鬼怪!

前置任务已经结束,正式任务开启,这代表着,这座旅馆已经不再是任务地点,它的使命已经结束,自然也就不会再提供任何庇护。

而离开副本范围的下场……他们比谁都要清楚!

一时之间,还幸存的玩家们脸色骤变,也暂时来不及去管邀请函的事了,纷纷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正式任务所在地的建筑群奔去。

建筑群外有一道关卡,只要拿出邀请函,通过那道关卡,就能活下去!

没有拿到邀请函并不一定会死,也有可能只是会以别的身份进入宴会,不管怎么说也还有一线生机,可如果被那些东西抓到……

漆黑的街道上,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自阴影缓缓之中浮现,贪婪地注视着用尽全力奔跑的玩家。

……一定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以往血腥中维持着微妙秩序的鬼城,在规则崩塌的那一瞬间,骤然激活。

大逃杀开始了。

江远快速地穿梭在阴影之中,落时悄无声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些绝望的惨叫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联,只是一串可有可无的背景音而已。

那些玩家也不是他的责任——如果救下后那些人还会在后续的攻略中死去,那短痛或许是一个更加友好的决定。

现在在这个副本,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家而已。

“……”

黑发青年在关卡前站定。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沉默着,并没有上前,哪怕已经有黑暗中的东西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江远看不到自己此时脸上的神情,但他能感受到自己一片漆黑的、表皮之下的内里,正如淤泥一般翻涌着,好像不知从何时开始,某种阴冷的物质,开始在他的体内汇聚。

黑暗里,某些窸窸窣窣,逐渐接近的动静突然停下。

随即,它们就像落荒而逃一样,奔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黑发青年垂下眼睛。

从袖口探出的银质物品的一角,在微弱的灯光下泛出一丝冷光,无论贴身放了多久,指腹相触时,仍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在里世界里,有这种特征的东西,一般都代表着不祥。

但他的思绪却奇异地平稳下来,如同某种混沌的东西被遏制。他抬起头环视一周,在其他玩家到来之前,在可能压力最大的位置放下了缓冲装置。

做完这些微不足道的帮助后,他来到关卡前方,守在那里的两道黑影立刻抬起头,将或许是面部的位置对准了他。

“有邀请函吗?”一道声音说。

“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另一道声音补充。

江远取出邀请函,在它们面前展开,长手长脚的黑影伸出手想将邀请函抽过去,回拽时,那张轻飘飘的邀请函却纹丝不动。

它抬起头,黑发青年正平静地注视着它。

“……”

见人类没有上钩,黑影脊背塌下去,收回手,侧身让开了路。

与此同时,任务终于出现了更新。

【当前副本-鬼之城】

【凭借邀请函,你成功进入了盛会所在地。你或将以普通客人的身份存在于此,直至盛会完结】

【任务目标:存活至最后一天】

江远抬起头。

穿过关隘后,一片与前置任务截然不同的繁华城区,在浓雾之中逐渐显现,拥簇着最中心古堡般的、灯火通明的高大建筑。

他脚下的道路,也正指向明确地延

伸至那个方向。

不过,那句“或将以普通客人的身份存在”的描述令人有些在意,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顺着道路行走,而是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后,离开了大路,走到了那些较为低矮的房屋群中。

……

……

鹿栖感到有些无聊。

好在对于时间长度延伸至无穷无尽的、已经成功登神的领主来说,三天时间,也只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

……虽然偶尔还是不太习惯呢,是还有一部分“人类”成分在的原因吗?

虽然到现在为止,在不断扩充的另一部分的对比下,人类那部分所占比例已经少得可怜,但却仍然顽强地待在她的身份栏里,不曾被同化消弭。

就像在拼命昭示着,她和这里的其他东西本质上的那丝不同。

多思无益,鹿栖在庄园内转了两圈,毫不客气地把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送回了自家领地。

这个副本聚集了这么多顶级诡异,受其影响,里面的部分物品异化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完全可以作为给予眷属的奖赏用。

虽然她现在已经可以随手制造出一个高级道具,但能零元购的话当然越多越好啦。

而且这些小东西就像河中沙粒一般微不足道,也不会引起副本主人那种级别存在的注意。

就算到时有其他诡异发现这些东西的不对劲——祂们这种层次的存在,随手扔两个小玩意儿给人类,不是非常正常的事吗?

鹿栖找到了自己当初进副本进货的初心,心情立刻愉快起来,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一辆银色马车停在庄园外,邀请她前往古堡参加盛会。

迎接她的是一位兔头执事,如果不是它只有一只眼睛,横在眉心而变得十分吊诡,或许还有些可爱——以她已经被异化的审美来说。

“这是您的面具。”

执事恭敬地奉上一张银质面具。

鹿栖微微偏头,取过面具。

能看得出,戴上后,她本身所带来的某种影响,对人类玩家的干扰就会减弱,也会一定意义上将她的存在做模糊处理,就像在一些血腥场面打上马赛克一样,是一种对人类精神的防护措施。

这恐怕是在规则限制下不得不做的事。

不过,想必也只是暂时的。这种程度的保护,恐怕都撑不过一天。

对普通人类来说,进入这里,跟一只脚踏进棺材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是在她的领土上死亡的人类,她还能让他们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延续,但在其他地方还想这么做的话,成本就会有些太高了。

马车很快抵达目的地,顿时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或明或暗的目光。

有戴着面具,但仍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人味儿的客人察觉到氛围不对,敏锐地抬起头,小心注视着缓缓停下的纯银马车,猜测从中出现的会是什么角色。

可惜,他们只看到月色下一抹骨白色的裙摆,在那一瞬,仿佛大脑无知无觉地遭受某种钝击,整个思维瞬间混乱起来,等视野恢复清晰,所注视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

只有几缕仍未散尽的、随风逝去的薄雾,消弭在夜幕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月辉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在露台显形。

祂的双手自然地在身前交叠,层层叠叠的姬袖在苍白的手背落下大片的阴影,也让那过于尖利,宛若刀尖的指尖不再惹人注意。

那是沉静的、稳定的,不具有攻击性,属于局外人,又或者执棋者的站姿。

祂在露台边缘停了片刻,下方来往的客人便立时感知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种不可见的视线。它们如静谧的月光般在此处游移。

其中最为敏锐的几个下意识抬起头,用余光向四周,乃至于上方望去——

露台上已不见那道惨白的身影。

第148章 盛会5

鹿栖停在二楼,没有再往下走。和一楼的热闹相比,这一层环绕着一种死寂的冷意。

就像一个完全与下方割裂开的空间。

事实也大抵如此,那些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在顺着楼梯向上蔓延时就会突然凝滞,宛如空气中的介质发生某种更改,使它们的攀升变得尤为艰难。

而比声音更难穿透的,是视线。

人类玩家已经陆续入场,不乏有胆大的在观察周围环境时,便试探性朝上层看去,但每次当他们的目光将要落于一点时,就总会莫名其妙地移开视线,又或者突然有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

这种事发生了两三次后,有几人终于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老老实实把视线局限于身侧,不敢再抬头。

人的潜意识会抗拒和规避危险。

能反常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明在二楼……有什么蛰伏着的,非常恐怖的东西。

意识到副本里怪物的上限可能比想象中更高,这些人安全进入主任务场地的那丝庆幸瞬间被冲淡,开始积极地互相组队,谋求起生路来。

鹿栖的目光轻飘飘地从他们身上扫过——一部分人类玩家在入场时就使用了某种模糊气味的道具,或许对付下层的诡异已经够用,但对她来说分辨出他们还是相当轻易。

问题在于,在场的这三十多位玩家里,并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会在哪里呢?

她垂眸漫不经心地思索着,显出的身形与神情却仍没有分毫变化,如果不是身侧萦绕着的微不可见的薄雾,她和那些骨白色的石膏塑像没有任何区别。

见此,在阴影之中远远站立着,想要观察些什么的普勒斯只能选择放弃。

祂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判断出了什么问题——以诡异的时间来算,这位森林领主明明应该处在幼年期,对比人类就如同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童,祂掌握的那些庞大的力量,无异于幼童持刀,攻击性足够,但显然更易于操纵。

……但据这几天观察的结果来看,祂未免有些太冷静了。

冷静到不像新生种,也不像……诡异。

普勒斯只能当祂是一个天性如此的异类,收拢猜忌,摆出微笑的表情,上前神色如常地问好。

随后,祂也将视线投进下层,兴致盎然地说道:“活着来到这里的人类数量比预想中更多……看来这几天不会无聊了。”

银发领主声音平静:“或许这些仍不是全部。”

普勒斯脸上的微笑神情微微一顿,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确实如此。”祂的目光在建筑中巡视,一字一句地说——

“想必鹿小姐也知道,我有一个*眼中钉*。”

无形的「规则」将大鬼过于露骨的窥视阻拦在外,当前的局势并不允许被过强的力量强加干预。

但对诡异来说,处决的机会,总是不难等待。。

与此同时,在宴会大厅已经歌舞升平时,被不止一只大鬼关注的眼中钉本人,正面无表情地将同事的残骸冲进下水道。

他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一向鬼际关系形同无物的鬼怪们,此刻突然就如此熟识起来,导致他任务刚开场没几分钟,就已经手刃好几个上前打招呼然后发现不对的鬼同事了。

如果不是他下手够快,恐怕当场就要潜入失败展开大逃杀。

江远清理了一下被沾到血渍的袖口,忍不住想要叹气。

虽然大部分诡异对形象都不是很在意,哪怕这身制服被血染红或许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他并不是很想以那种状态出现。

他换上一幅新的手套,将餐点和深红色的不知名酒液摆在托盘里,压低帽檐,就这么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进入了宴会大厅。

成功了。

在持有邀请函的前提下,以「侍者」的身份混入宴会。

从任务描述看,就能得知进入宴会的方

法不止一个,应该是给没办法拿到邀请函的人类玩家的后路。

按理来说,他是没必要多此一举的,但他恐怕受到了某些不该有的关注。

——常年待在副本之中,他的直觉比一般玩家更加敏锐,哪怕是非常规意义上的“注视”,他也能隐约察觉。从一开始,他的处境就并不隐秘安全。

更何况,在此之前,他还和海上鬼蜮的Boss打过照面,在这方面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运气,因此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玩家会获得邀请函作为宾客进入宴会,这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些东西的注意自然也会下意识落在客人身上,而减少对服饰统一的、不起眼的侍者的关注。

再加上道具辅助,拖延一时不成问题。

黑发侍者在人群中稳步穿梭,他的面容被帽檐遮挡,高处的灯光又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使那张脸越发模糊不清,一眼看去与其他侍者没有任何区别。

他完美地融入它们之间,宛若游鱼入水,没有半分违和。

鹿栖逐渐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身上带有她的记号,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注意不到这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侍者。

黑发侍者和其他npc的行为模式完全一致,他并不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小心谨慎地试图打探情报,也没有流露哪怕一丝一毫的紧张,该离开时更不会多在场上停留,补充完餐点就又会回来,倒真兢兢业业得像是玩起了某种模拟经营小游戏。

鹿栖轻轻眨了下眼睛。

她的瞳孔与虹膜早已融为一体,只余一片空茫的镜面般的青翠,无法从中看出任何情绪,但如果是熟悉她的人,就能看出她在刚刚流露出了一瞬很轻微的笑意。

银发领主戴好面具,收拢力量,待压制到足以越过规则进入下层后,她悄然隐去。

普勒斯注意到这一点,眉头微挑,向下看去,果然在下方角落的阴影里发现了那抹沉白的身影。

看来,对方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普勒斯不喜欢压制力量,但这一做法启发了祂。鬼怪的恶劣总是相似,祂非常乐意亲自为某几个幸运儿增添一点考验。

于是祂也压制力量下场,走入了人群之中。

人类玩家此时面对的,正是正在进行的舞伴邀请难题。

舒缓的音乐已经播放起来,有血口咧到耳根的“客人”朝某人发出跳舞邀请,被拒绝后将其脑袋一口咬进了肚子,血撒了一地。

偏偏那些穿着礼服,仿佛十分绅士的男男女女,好像完全察觉不到脚底的赤流一样,笑嘻嘻地踏过血迹,对这血腥的一幕视若无睹。

只有少数人脸色难看,狼狈地转移视线。

这是用命试探出的第一条规则。

不能拒绝别人的邀请。

立刻有离得近的玩家开始组队,通过先答应彼此的邀请,占据舞伴这一位置来应对,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幸运的,总有独狼处在人群的最边缘。

不过,剩下的人也不是傻子——那些蠢蠢欲动,正朝落单的人类玩家走去的npc,必然是攻击性较强的诡异,而与之相对的,那些无动于衷的诡异则更缺乏主动,安全性稍微高些。

于是趁着自己被邀请之前,他们率先朝最近的目标发出邀请,以期一个更好的处境。

可以说处理都没什么问题,都到这一步了,又有前车之鉴,不会有人还蠢到违反规则的。

当然,这一切和江远没什么关系。他神色如常地将托盘里最后的东西摆在桌上,正准备走位时,身后响起一道落雪般的声音。

在嘈杂的背景音中,轻飘飘地响彻在他耳边,不容忽视,不容拒绝。

冰冷而清晰。

“这位先生……能请你跳支舞么?”

……

黑发侍者的动作缓缓停下。

他转过身去,一抹从未见过的纯白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此前从未出现的身影。

侍者沉默地在人群中穿行,将人与鬼的声音与特征都记入脑中,唯独没有关于此人的印象。

这很不对,尤其当祂的特征如此明显时。

祂有着雪一般冰冷而柔软的长发,穿着纯白色礼服,上半张脸被银质面具遮挡,看不清眼睛与神情,带有一种出尘的、令人恍惚的美丽,似乎是一位「人类女性」。

但那对引人注意的银丝鹿角,显然是不属于人类的异常之一。

这是一只诡异。

一只刚从更高处下来的……挑选好了猎物的高等诡异。

而现在,这只诡异自然地将双手落于身前,轻轻交叠,上半身一动不动,宛如了无生气的沉静的石膏塑像,等待着他的回答。

拒绝,是死路一条。

……

在短暂的静默中,江远压下听到声音那一瞬,心底泛起的一丝异样。那或许是因为未曾预料之事的影响。

他冷静地考量着现状,帽檐下的黑色眼睛沉静无波,只有袖中有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声。

鹿栖知道那是什么。

人类当前最强战力是个「好人」。面对站在人类对立面的诡异,他从不会犹疑,也从不会留情,只有一例例外。

显然易见,此时的她,并不在此列之中。

第149章 盛会6

鹿栖仿佛并没有注意到那丝不同寻常的动静,只是等待。

她知道江远只会确保准备好能动手,却不会轻易动手,平A被骗大是新人才会犯的错误。

尤其是他还等着去见某人……这个时候计划被打乱了的话,应该会很苦恼吧?

于是她愉快地看着黑发侍者面无表情地下压右臂,伸出手来,垂眸说道:“我的荣幸。”

……意外的有种强抢良民的微妙感呢。

鹿栖眨了下眼睛,将手放在他伸出的掌心。

隔着手套,冰冷的温度也无孔不入般地钻进人类的骨隙。

她敏锐地注意到,黑发青年的睫毛又往下压了一点,显得双眼愈发漆黑如墨,神情倒是自始至终控制得很好,看不出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可以说是相当沉稳,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怪不得她的同类们都那么喜欢故意在人类面前露出异常,又和他们维持表面上的相处,这确实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风险因素,实力不济很可能会被恼火的人类偷偷记仇,事后格杀。

毕竟诡异可没有人类的豁免权——或者说,就算是人类都可能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呢。

鹿栖很期待第二天。

江远看起来很快进入了状态。一位普通的侍者当然是不能违逆客人的,只不过他将距离控制得十分精妙,所有的动作都非常规矩,甚至有些过于规矩了——藏在侍者制服下的肌肉神经却处于启动状态,落在她腰侧的右手手指根部的指环也凌凌闪光。

没有人说话,一切嘈杂似乎都被隔绝在外,余下的只有黏腻的冰冷,和越来越绷紧的气氛。

仿若有某种无形的、紧迫的危险,在随着舞步悄然蔓延。

但只从他们的脸上,完全看不出那种鱼线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断般的紧迫压力,一人比一人平静,甚至似乎平静到有些可怕了。

随时可能见血,却又暂时相安无事,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持续到最后。

这首曲子本来就进行到尾声,是以很快就结束了,在音乐彻底落下后,黑发侍者声线平稳地说道:“这位小姐,我还有工作要做,只能先走一步,实在抱歉。”

尊贵的客人似乎轻声笑了一下。

尽管这个笑容转瞬即逝,她的舞伴好像也瞬间捕捉到了什么东西,那双原本没有分毫波动的黑色眼睛,出现了一瞬的闪动。

不过,她并没有留下多余的思考时机,只是善解人意地说道:“请随意。”

“……”

江远向她行礼致意,随后穿过人群,走进走廊之中。

那些喧闹逐渐远去,无论是意识还是感知,都在冰冷宁静的空气中越发清晰起来,他的脚步也无意识地放缓下去,像是陷入某种沉思。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他,就能看到这位人形任务处理器难得皱眉,表情并不平静,显得十分严肃,又似乎有些不解和动摇。

……动摇。

片刻之后,江远轻叹口气,收拢了神情。。

在善解人意地放江远离开后,鹿栖就没再关注他。不合时宜的关注可能会带来麻烦。

而且,既然已经压制力量下来了,也可以再顺带进行一些其他项目。

她并没有让自己太过于显眼,在这种状态下,和某些鬼怪相比,身上的异常也并不显得可怖,这种普通的状态想必不会让「规则」警觉。

鹿栖看向偌大舞池里的人类玩家们。

他们的状态并不好,大部分都十分焦躁,毕竟马上就又是一轮新的共舞邀约了。

在上一轮里,死得人可并不少,到现在还有侍者在神色如常地处理地板上的碎肉和血迹,更有甚者不是被吞食,而是被强行带着不断旋转,最后身体猛地炸开的。

鹿栖因为离那个人比较远而没有被波及,她并不想

无辜被淋。

这些诡异虽然半斤八两,但相互比较之下,确实还是有对人类来说稍微安全些的选项的,只要小心谨慎些就能勉强通关。

但问题在于,新的规则很快出现,或者说是礼仪——

在刚刚互相组队的玩家准备继续用这个方法逃课,想要提前互相邀请时,一名侍者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侧,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微笑着说道:

“连续邀请同一个人跳舞,将其他客人晾在一边,可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不能连续和同一个人跳舞!

此时此刻,舞乐前奏已经响起,两人面色难看地相互对视一眼,连惊惧的时间都没有,第一时间转头分开在附近搜寻不会那么致命的舞伴。

而那些在音乐开始前还言笑晏晏,互相交谈的客人,不知何时已经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脸上的微笑分毫未变,身体却在不断靠近。

两人脸上汗都快出来了,其中一人情急之下抬头越过逐渐围过来的诡异,朝后方看去,视线中却骤然捕捉到一个先前未曾察觉的身影。

灰白的,对纷乱无动于衷的身影。

只是看眼热闹就察觉自己被锁定的鹿栖:“……”

她没有动弹。

而女人却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穿过人群,来到了她身前:“我能邀请您跳支舞吗,美丽的女士?”

她浑身紧绷,感应到其他诡异虎视眈眈的目光就在身后,不安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此人并未拒绝。

祂安静地朝她伸出手。

先前离远处时不觉得,此时随着距离拉进,一股可怖的冷意瞬间涌入身躯,如同冰面上蔓延的裂纹一般布满四肢百骸。

有那么一瞬,女人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已经不属于自己,而像是变成了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任其摆布。

……不,这并不是错觉,这种可怖的失控感还在进一步加重。

女人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

她恐怕……选错了人。

明明她并没有在眼前这只诡异的身上,察觉到任何攻击性,但只要靠近,就会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祂影响,而这恐怕甚至不是祂的本意。

简直就像那种被重重封印的高级污染物一样……!

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接下来她只能硬抗。

女人浑身僵硬地跟随着银发客人的步调行动,全程未敢发出一丝声音。可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刺骨的冷意,竟然有些散去了。

或许是神经已经麻木的缘故。

她感到稍微好受了些,并没有多加在意。

但很快,她就变得恐惧了起来。

因为她渐渐感觉不到寒冷了——她感到一种柔软,一种深埋淤泥之下般潮湿的温和,像是某种无形的火焰在她皮肤上烧灼。

她迅速联想到一个现象,据说被冻死的人死前所感知到的反而是炎热,因为他们的调节能力已经损坏。

同样的,她也不再觉得银发客人冰冷可怖,反而觉得这里温暖而包容……在浑身的鸡皮疙瘩蔓延之前,女人的大脑混乱了一瞬。

她很快忘记了自己刚刚想到的是什么,脸上的恐惧神情也不见了。

她沉醉于这无尽的舞蹈之中。。

当普勒斯完成自己的事,从人群中穿出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舞曲已经结束,银发的森林领主收回手,安然立在原地,重新保持着无言的静谧。

而刚刚和祂共舞的舞伴,却仍在跳舞。

她的神情恬淡安宁,动作轻快,像是不受控制地沉溺于温暖的乌托邦,对周围的一切异常视而不见,只随着节奏不断舞动,转啊转,转啊转,永不停歇。

普勒斯惊奇地注视着这一幕,好奇地上前问道:“你做了什么?”

此人大概会一直舞动到生命终结,不过这么温柔而又残酷的死法,倒也不多见了。

银发领主摇摇头:“不,我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本身的影响而已,这种影响作用到不同的个体身上又有不同,她也很难预料具体会发生什么。

哪怕已经做出了限制,这种影响——或者说是污染更好理解一些——也很有可能是致命的,全看承受者的意志能否抵抗。

鹿栖收回视线。

虽然她的力量并不能称得上温和,对人类来说都是同等的残酷,但她至少是要宽容那么一点的,因此那名玩家并不至于就这么抵达死亡,影响与污染皆能消解,并不是无解的局面。

在此之前,其他普通诡异大概也不敢动被她的气息笼罩之人。

比起这个,鹿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如果一连几天都是舞会,会有些无聊呢。”

普勒斯笑起来。

“您无需为了这点忧虑,鹿小姐。”祂开怀地说道:“这些人类都很有意思,如果只让他们和脑子里只有食欲的低等诡异跳舞,那才是浪费。”

银发领主微微偏头,侧耳倾听。

普勒斯于是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有部分诡异,对饲养人类做宠物的消遣方式很感兴趣。或许这还能够成为一条产业。”

祂意有所指,显然觉得鹿小姐与祂会是同类:“我们大可以好好观察一段时间……在接下来的游戏里。”

“……”

片刻的静默后,鹿小姐微微笑起来。

“是的……我对此,很感兴趣。”

第150章 盛会7

鹿栖与普勒斯交谈时,那些隐藏得不太高明的关注,一直若隐若现地落在祂们的身上。

或者说,落在鹿栖的身上。

之所以会吸引这么多关注,还是因为那个不停舞动的女人。

在上一轮舞曲结束后,几乎所有还活着的人类,都是第一时间停下来休息,顺便思考对策、观察情况的,而这种时候,还在毫无所觉地跳舞的人,就显得尤其惹人注目。

尤其是那个女人的舞蹈,竟然还出现了一种古怪而莫名的煽动性。

他们一旦把视线多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就会忍不住浮现“或许这样也很好”的念头。

——你看她多快乐,多幸福啊。

这样不好吗?

但很快,移开视线后,他们就会清醒过来,进而察觉到,自己刚刚到底在想什么恐怖的东西。

“……她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玩家低声问身侧脸色难看的男人。

此名男性就是在最开始那一轮,和跳舞的女人搭档的玩家,对方最后遭遇了什么,他应该是最有可能了解的。

“……”

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只是隐晦地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在视线触及到那个存在之前,便匆匆忙忙地垂下了头,假装自己没有试图去看。

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出许多东西。

询问他的那名玩家朝同样的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的尽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可怖的怪物,只有一位正在与身侧同伴交谈的、头顶鹿角的银发客人。

这里说起来是优雅的舞池,鼻腔之间萦绕的血腥味却越发浓郁,消散不去,地面打扫了一遍又一遍,也还是染上了无法抹去的深红。

而在这种处境中,那人的身上,却仍然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纯白。

祂们的气质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就连血腥的背景,也好像变得美观起来。

但想到那个到现在还在跳舞,好像意志已经完全被摧毁的女人,他的大脑就骤然清醒,感到不寒而栗。

那些有形的攻击,血腥的场景,走到这一步的这些玩家差不多都已习惯,这些攻击总是有方法应对的。

哪怕打不过,也可以逃跑。

但跳舞的女人身上并没有有形的伤口,只有无形的损害。

而这种损害……是无法防备,也难以解决的。

这正是近乎所有玩家谈到类似于“污染”的力量,就为之变色的原因。

不知不觉间,他们开始默默朝另一侧移动,等下一首曲子开始时,银发领主的身侧,就已经形成一片微妙的真空地带了。

鹿栖:“……”

普勒斯微笑道:“看起来他们并不欢迎我们。不过表现得这么明显,真是太失礼了。”

“人类是一种趋吉避凶的生物。”

鹿栖平静地说:“在威胁足够大时,礼仪便不会被考虑在内。”

她收回视线。

今晚的一楼大厅怕是没什么新鲜事看了。感知到携带她记号的人重新踏入场内,她也转身上行,穿过无形的屏障,来到二楼。

普勒斯动作自然地随她一同行动,好似与她的关系十分亲密。

不过,不论是试探还是别有所图,鹿栖都不在意。

很少有诡异喜欢和具有威胁的家伙一起行动,而越强大的鬼就越不喜欢群聚,这也是她到现在为止,就见过除了普勒斯以外其他同类一面的原因。

鹿栖对它们各有打算,也并不着急和它们拉近关系,按照目前的境况,直接动手并不十分有利,既然它们的鬼蜮都摆在明面上,她当然会选择更好拿捏的部分下手。

……或许,她想她知道那个秘密教团,到底该发挥何用了。

她辞别普勒斯回到庄园,将面具取下,再次确认面具上没有什么特殊机制后,把它送回了森林里。

抬起头时,她看到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在摘下面具后,露出的那张脸,在这么仔细打量时,有种微妙的陌生感。

她脑海里能回想起来的,上次仔细注视这张脸时,还是在刚刚发现自己的外形似乎不太对劲,奔向溪水时。

按理来说,她此时显形出的外貌和那时候应该没有什么差别。

但从某一刻开始,当她望向镜子时,所看到的,便不仅仅是这张表皮了。

银发领主的手拂过苍白的面颊,镜中人青色的眼瞳比镜面更加冰冷。她的神情没有分毫变化。

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表皮,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江远再次进入舞会大厅时,那两位引起了些许骚动的尊贵客人已经离去。

黑发侍者走过正在交流情报的玩家们。

他的气息近乎于无,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侍者身份,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惕与关注。

其他玩家的低声讨论,便随风传入了他的耳中。

听他们的说法,似乎那两只不像普通存在的诡异,总共只在这里出现了数分钟,甚至有些玩家都没有看清祂们的全貌。

江远倒是看清了,还和其中一人跳了半支舞。

但他很在意“祂们”这个描述。

听起来,像是有另一位客人接近了美丽的银发小姐。

祂们语气娴熟,举止亲密。

——在他离去之后。

……

普通的黑发侍者对此并没有什么情绪。没错。

更不用说传言不可尽信。

他利索地完成属于副本npc的工作,在今日的晚宴结束后回到员工宿舍,解决掉走侍者这条路会出现的陷阱,并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一切都很稳定。

只有今晚的其他侍者悄悄聚在一起大倒苦水,疯狂诅咒。

——新来的那个是有什么毛病吗,简直就像行走的人形黑泥制造机,现在的新诡异都这么暴躁了?

要不是这两天突然死了好几个员工,鬼手不够,肯定把他给开了!

当然这些话是不敢拿到暴力份子面前去蛐蛐的,在认识他的鬼侍者都莫名其妙死于非命后,他成功地成为了一个不被熟悉的“新来的”,当然也不会有谁去告诉他这逐渐毁灭的同事关系。

这一夜很快过去,但大概没人睡了一个好觉。

部分人的原因暂且不提,但这么多人类之中,是有不少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能保证入睡的高玩的,就连他们也没办法合眼。

白天时还不觉得,整整一天几乎都在极度的精神紧绷中度过,根本没空去考虑其他的。

但当独自待在黑暗的客房时,那种白日无暇顾及的细微异常,便再也难以忽视。

他们会突然意识到他们正站在悬崖峭壁上,四周都是刺骨的冷风,而向下则看不见底部,每时每刻都能死得更加彻底。这个副本太高,离危险太近。

近到往常只在口口相传中出现的那种级别的存在,仿佛就冰冷地凝视着他们,就站在墙壁后面,床的下面——与人的背面。

或许是因为在意识沉寂时,人体本身的感知反而敏锐起来,某种“周围有怪物在游荡”的预警,很难让人安心。

事实上,他们的预感也非常正确。

头顶的那只眼睛从未闭合过。

来自阴影处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如影随形。

……

成功以客人的身份进入宴会的玩家上午一般没有安排,侍者npc却有工作需要完成,以保证下午的活动顺利进行。

其他鬼怪本想刁难江远,没想到他业务能力实在出众,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实在是无可指摘。

甚至侍长还露出了“后继有鬼”的欣慰神情,并发出了留任——又或者是高级职位候补邀请。

江远并没有真把这一切当成模拟小游戏玩的意愿,婉拒了。

他关注着剩余玩家人数。

昨晚又死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人,今晚的“活动”只会更加残酷。

先是前置任务,又是如同被人观赏的关进笼中的猴子那样,困在一楼舞会之中,向上的楼层却被封锁,这个副本的层层递进感非常重。

每过一天,就像一次筛选,活下来的人就能更上一层。

这种筛选给他一种异样感,让人不得不怀疑,幕后主使到底有什么目的。

果不其然,今晚的活动主场地,就在昨天被隔绝的二楼。

江远站在不起眼的人群之外的阴影里,不发一言地注视着逐渐热闹的宴会厅。

比起以客人的身份进入宴会,侍者身份更加忙碌,很难有自己行动的时间,但与之相对的,他能做些更多不太惹人注意的手段。

布置场地,可是相当好动手脚的一项工作。

人类和鬼怪陆续进场,外表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的诡异也多了起来。

想必人类玩家也能看出,今天来的这些,和昨天已经不是一个级别,别的不说,光是看上去更聪明的鬼怪就多了不少。

江远仍然心平气和。

直到宴会厅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似乎是螺旋阶梯那里,出现了什么引人注意的情况。

他抬起头看去。

“……”

周围的空气,一点点冷却下去。

他看到两道身影。

两道确实引-人-注-目的身影。

通体淡白的领主顺着阶梯,安静地向下走去,雪色的长睫盖住大半眼睛,如同一座雪砌的、沉默的塑像。

但祂的身侧跟着一个男人。一个微微侧身低头,与祂并行,笑着同祂讲话的男人,举止如此行云流水,理所当然。

相处融洽,天作之合。

……像是感知到什么,银发领主微微抬眼。

在阴影里,传来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那道视线与此时其他注视都不相同,宛若火灼般无法忽视,极富重量——几乎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朝那里看去,看到了黑发侍者未曾散去的表情。

……哎呀。

似乎……是很可怕的神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