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盛会8
鹿栖的目光并没有任何停留,轻飘飘地落向了别处。
她的眼中没有瞳孔,那双眼睛便更难被识别出什么情绪,在长睫半垂时,便如同厚雪将一切动静与他人接近的可能埋藏。
看起来像是在安静地侧耳倾听身侧之人的话语,又像是带着毫不在意的冷淡。
这样的神情能有很多种解读,也是另一种意义上十分完美的面具。至少比起她身侧那位微笑着的、举止优雅的男性,她更难以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在场的玩家都能够认出,她就是昨天那位只出现了几分钟的,戴着面具的尊贵客人。
包括她身侧的人类男性模样的诡异,似乎也是昨天站在她身边的那个。
显然,没有了那张面具,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只是余光扫到那张面具之下的面容,他们也会立时感知到一种刺骨的寒冷,这种冰冷甚至转化为某种痛觉。
人类面对会让自己感知到疼痛的东西,本应该下意识逃离,可偏偏他们没一个人移开视线,目光就像被凝固一般,死死落在银发客人的身上。
同一时间,他们都意识到,先前祂佩戴面具的原因。
又或者说……被「规则」要求佩戴面具的原因。
某种死寂在无人刻意影响的情况下,如同病毒一般飞快传播了出去,造成一种十分突兀的静谧。
普勒斯看了一眼银发领主,回想起不久之前,现实里的那一场足以称之为天灾的沉寂。
祂当然看得出来,眼下这个情况,甚至还是对方刻意压制了力量,又对表现出来的外壳再增添了一
层修饰的结果。
如果这些人类真的直面了森林领主的真容,又会发生什么呢……?
真是好奇啊。
除此之外,这张毫无缺陷的脸……也确实异常美丽。
普勒斯偏头想了什么,祂笑起来,刚想要开口,便见到银发领主似乎察觉到什么,镜面般冰冷的虹膜,突然安静地移向一个偏僻的方向。
“……”
普勒斯微眯起眼睛,同样朝那个方向看去。
确实,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一个戴着帽子的侍者——帽檐遮挡住了他的大半面容,在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只露出线条利落分明的下颌,似乎是一位长相异常俊美的男性——拨开人群,没有任何停留犹豫地,径直走了过来。
鹿栖的目光也再度落在他的身上。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有些许意外。
毕竟在大多数时候,张肆远都是一个极为理性的人。
哪怕是在上个副本里,她就在他身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被动散发着影响,既然决定了要把普通人全送出去,他也会不计一切代价完成这件事。
所以,在昨天察觉到张肆远在做什么后,鹿栖认为他不会贸然做出让自己功亏一篑的举动。
就这样被丢在一边,只能阴暗地嫉妒。
但此时此刻,黑发侍者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不远的位置,他从阴影里走到灯光下,越往前走,脸上那些晦暗不清的部分便越少一些,等他摘下帽子,站在她身前时,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称得上阴暗可怕的情绪。
鹿栖感到有些可惜。
还好她在刚刚那一瞬间,就当机立断地让辅助系统录了下来,随时可以再细看第二遍。
普勒斯则眯起双眼,也将视线落在了黑发侍者的身上。
侍者的制服,竟然完全没有让此人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他走近后也没有被普勒斯压住气势,反而给祂几分隐约的、古怪的危险感。
甚至,黑发侍者还要更高挑一些,站在银发领主身侧的动作更是自然无比,仿佛天生就该如此亲近。
普勒斯:“……”
普勒斯气笑了。
鹿栖并没有在意身侧同类的表情变换。她微微偏头,露出略有些疑惑的神情。
似乎是为了能更好地交流,黑发青年自然而然地向前靠近了一点——这样的距离已经看起来让人不太顺眼了——神色自然,语调平静而温和:
“我为您准备了专有的位置与点心,请随我来。”他礼节性地向前弯腰,做出邀请的手势,顿了顿,微微侧了下头,黑漆漆的瞳仁自下而上地看向她:
“……可以吗?”
——根本,就是在不太熟练地撒娇。
鹿栖:“……!”
冷静的领主大人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怎么用这一招蛊惑别人的,下意识伸出手,将手放在了黑发青年的掌心。
此人的目光在重叠的手上停顿片刻。
似乎有某种灼人的光亮,从其中一闪而过。
第152章 盛会9
眼看着银发领主同意了那个黑发男人无理的请求,普勒斯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宴会刚刚开始,等片刻后再休息也不迟。况且……”
祂的视线冷淡地在黑发侍者身上审视一瞬,语气似笑非笑:“此人身份低劣,刻意接近……怕是另有所图。”
毫不掩饰的恶意就这么散溢而出,黑发侍者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又或者他察觉到了,但毫不在意,那双漆黑的眼睛从始至终都落在银发的领主身上,没有分给别人一丝一毫多余的注意。
这种全心全意的注视,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十分可怖的,会给予被注视的人极大的压力。
但银发领主似乎并没有这个困扰。
她微不可查地微弯眼睛,侧首回复普勒斯的问题,声音一如既往地轻如流云,听不出什么情绪。
“无须忧虑。我并不在意。”
“……”
普勒斯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祂没有强拦,只是注视着森林领主从自己身侧离去,随后不带任何笑意的黑洞般的视线,便冰冷地落在了那个黑发人类的身上。
祂当然认出这个男人是谁。
就算一开始还不太确定,在他平静地走上前来,摘下帽子,露出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神情,当着祂的面引诱新生的、年幼的银发领主时,祂就意识到这是谁了。
人类果然是一种卑劣而无耻的生物。
在船上时,他就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将祂带在身边,寄予厚望的孩子蛊惑,令它在祂毫无防备之下动手。
后来祂将力量探入现实世界去寻找那个孩子,也没找到半点踪迹,十有八九是被杀死在了船上。
而这次,他竟然还想要故技重施。
可惜……森林的领主恐怕与他想象中不同。
那些看上去的宽容与配合,说到底只是因为在诡异之中尚为年幼,而对这些手段有些新奇而已。
普勒斯非常理解这一点,但祂无法容忍这枚眼中钉再在他眼前多呼吸哪怕一秒。
祂神色冰冷地挥了下手,立刻有只诡异走上前来,带着隐隐的恐惧,恭敬地低头听从祂的指令。
……
二楼的活动范围比一楼要大得多,很快普勒斯的注视便被遮挡,彻底消失不见。
而顾忌着鹿栖,普勒斯也不会使用那些具有冒犯性的窥视,这对祂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令祂们结仇。
不过,为了防止有其他不长眼的东西,鹿栖一边顺着黑发人类的牵引朝外走去,一边打开了隔绝外界窥探的屏障。
离开宴会厅,进入走廊后,那些人声瞬间远去,耳边只剩下了人类平稳的呼吸。
按理来说,在她
将手递过去后表达同意后,黑发青年便该松手,可他看似像一名普通的侍者那样为她引路,手却不曾放开。
如果不是还顾及着自己的人设,鹿栖真的很想问一句:
这是一位合格的侍者该做的吗?
不过,在发现已经离开宴会厅很远,黑发侍者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后,她微微偏头,“先生?”
张肆远脚步顿住。
他个子确实很高,站直时垂眼看下来,无形中溢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迫人压力。
鹿栖并不在意,抬起双眼和他对视,像是不明白他意欲何为,露出些许不解的神情。
“……”
大概只坚持了不到一秒钟吧。张肆远先一步放弃了视线的接触。
他移开目光,再次看向她时,那种容易让人感到压力的因素便全然消失不见了。
“我骗了你。”他微弯下腰,让自己的眼睛处于平视甚至更低一点的位置,带着歉意说道:“我并没有准备特殊的东西,你对普通的甜点似乎也不感兴趣。”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抱歉。
按照对他以往人品的信任来讲,或许是这样。
鹿栖任由他借着弯腰的动作,使他们的距离再度拉进了些许。
她拉长尾音,问道:“所以,你只是单纯想要撒娇吗?”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鹿栖抬起手,摸了摸他垂下来的脑袋。
“好乖好乖。”
话音落下,黑发青年有一瞬的怔然。
不知想了些什么,他很快顺从地借此进一步靠近,仍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将脸轻轻埋在她的颈侧,“……是的。”
他的怀抱收紧,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思念你。我妒忌他。”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鹿栖轻轻弯起了眼睛。
此时离正午已有一段时间,太阳开始缓缓西斜,落入走廊的日光,也开始带有一丝凉意。
纯白的裙摆沐浴在这样的辉光上,反而更增添了一种难以消解的严寒。
她轻而易举地抽出了手,将掌心轻缓地贴在人类的侧脸上,这只手纤细修长,漂亮得像是少有的艺术品,却比凛冬的雪都要带着一种浸入骨缝的潮湿冷意。
鹿角在墙壁上投下刀刃般尖锐的投影。
某种危险的、冷冽的气氛开始蔓延,纯白的领主轻轻叹息一声,脸上却还带着无可挑剔的完美的笑意。
“这不是十分可悲吗?”
祂的声音轻缓而无情。
“你应该可以确定了吧,我确实是只诡异呢。”
“身为人类,却嫉妒我的同类与我更加亲近,如果被其他人类发现的话……你或许会被自己的同类除名哦?”
这是被鬼怪引诱的代价。
“到时候你就只能依赖我了,可是如果我也不要你,”祂捧着他的脸,用轻飘飘的,怜惜一般的语气说,“……你可怎么办?”
浅青色的眼睛无悲无喜地落在他身上,祂的话语中表现出的任何情绪都无法从双眼里找到。
恐惧应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任谁都会觉得诡异的心果然是块冷铁,这样的反复无常对祂们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黑发青年没有回答。
鹿栖从他的眼中看不到恐惧,也看不到排斥,只看到一种沉沉的哀切,很快就转化为了更难以辨明的某种东西,就连她也无法确认,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样我的世界里就只有你了。”她只听到他突然笑起来:“这也许也称得上是一种幸运?”
鹿栖怔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来上个副本即将结束时,张肆远所说的哪怕是她也要感到意外的话,那种属于鬼怪的恶意和隐隐约约浮现的恶劣,就这么褪去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说:
“我怎么忍心。”
这次的情绪似乎不再虚假而浮于表面。
……有时候张肆远真觉得她好像天生就懂得怎么训狗。
他幽幽地盯了鹿栖几秒,对方困惑地眨了下眼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轻轻靠近,给了他一个带有安抚性质的亲吻。
银发领主的唇瓣潮湿而柔软,像是清晨薄雾散去后留在叶子上的薄薄一层水雾。
他的眼睛顿时微睁,窗外的日光落入眼底,折射出明晃晃的亮意,什么坏情绪都瞬间不见了,他沉重地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露露根本就不用训他。
他完全没救了。
眼看着黑发青年被飞快哄好,鹿栖问道:“你为我带来了什么东西吗?”
在随他离开宴会厅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他身上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在她的注视下,一个银色手环在日光下闪烁了一瞬刺目的光,安安静静地躺在黑发青年的掌中。
“这似乎是一个能够复制灵魂的特殊道具,但现在已经变得残缺,用力量温养应该会恢复作用。”张肆远说道:“我想,它或许对你有用。”
鹿栖接过手环,看了看。
“这是礼物吗?”她问道。
张肆远:“是礼物。”
银发领主偏了偏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取出一小节白色的鹿角,只要一看就明白这节鹿角出自何处,随后在掌心轻轻一扫,带有银丝纹路的一个长方形吊坠就出现在了手中,上面似乎刻了几个字母。
她又取下一小缕长发,领主雪白的发丝会比钢铁更为坚韧。她用发丝将吊牌串起,挂在张肆远的脖颈上。
无论是发丝还是那枚吊坠都完全不适合人类,触碰到皮肤,带来一阵抹不去的阴冷,就像身侧随时跟着一只恶鬼一样。
张肆远拿起吊坠,看到上面的刻字。
正面是他的姓名缩写、出生年月,背面则是鹿角标记。
银发领主声音轻快:“这样你就不会担心走丢了。开心吗?”
张肆远摩挲着牌子,突然笑了起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盈盈笑意,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没有半分作伪。
“很开心。”
他把吊坠放进了衣领里,以防磕碰与外界的灰尘,神色自然,好像贴身佩戴这种东西不会有任何不适一样。
确认张肆远大概会一直带着“身份识别牌”后,鹿栖放心地转过身,准备返回宴会厅。
不过,在此之前,一道脚步声就先响了起来。
鹿栖撤去屏障,看到一个很有些战战兢兢的客人沿着走廊找过来,看到她后,恭敬地低头说道:
“鹿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宴会厅里正在进行新的活动……您应该会感兴趣。”
它全程没有看她身侧的人类,黑发人类也像是一个真正的侍者那样,安静而毫无存在感地静立在她的侧后方。
日光暂时被云层隐去,走廊里的温度似乎比先前更加潮湿阴冷。领主轻飘飘的目光在它的身上一扫而过,这名客人的头垂得更低,好像完全被看透一般泛起浓重的不适,只能尽力盖住恐惧的神情。
鹿栖越过它向宴会厅走去,轻描淡写地想,她的某位同类实在是有些过于黏人。还好她从未想过要延迟行刑,想必,这马上就不会再是一个令人困扰的问题了。
第153章 盛会10
二层的宴会厅比一楼面积更广阔,客人的等级也更分明。
人类玩家在进入其中后,就能察觉到明显的不同。
曾经在一楼见过的部分诡异,在这里连声音都不敢太大,像是唯恐惊扰到什么一样,显然已经处于这套食物链的最底层。
但同样在一层出现过的那两位存在,却并非如此。
和那时候唯一的不同,就是祂们摘下了面具,露出了或许是“真容”的那张脸,可在祂们出现之后,所有人都能敏锐地察觉到,这里地位最高的诡异是谁。
看那些诡异就连路过那个微笑脸的男人都要战战兢兢的样子,显然哪怕是在这里,祂的实力也是绝对的断层。
那么……先前离开这里的,那位通体纯白的女士呢?
祂出现得短暂,又很快随着侍者暂离,在祂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时,大多数人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更是倍感模糊,只能感知到一种无底的恐怖。
不知不觉间,不该有的关注,在不应被关注的存在身上悄然汇聚。
此时宴会厅里的氛围还勉强算得上融洽,能活到今天的玩家也具有一定的自保手段,暂时没出现伤亡。
但很快,仿佛是到了某个时间节点,那些没有可供坐下的位置,只能和人类一样站在那里的“低等”诡异们动了起来,开始带着夸张的笑容相互交谈。
“听说我们的宴会里混进了人类。”
“人类?那不是下酒菜吗?”
“狂欢节盛典确实可以有人类参加呢,但他们太不老实了,总想着动手脚。”
“我隔壁邻居家里就养着一个人类,出门还能看到它遛人,哪天不喜欢了还能酿酒。好羡慕,我也想养人类当宠物……”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其中一个中长发男人听得毛骨悚然。
他显然不会认为这些都是诡异们随口说说的,怎么把人类做得更好吃虽然是它们热衷谈论的话题之一,但在危险边缘游走多次后,他已经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出那种暗藏的不妙气氛。
它们嘴上在交
谈,面对着彼此的脸也没有更改朝向,眼眶里的眼球却转动了一个恐怖的角度,齐刷刷地死死落在他的身上。
从余光中看到这些的他,完全不敢抬头与它们对视,不动声色地开始变换位置,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些三三两两的诡异已经把所有门扉堵上了。
更糟糕的是,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同类,就算找到了,他也不敢确认对方的身份。
因为站在这里的大部分诡异,大体上竟然都有着一张人类的脸。
几分钟前,他还亲眼看到其中一只诡异慢慢变成他熟悉的一位玩家的样子,只有五官位置的排列不太精准,略有不同。
他完全不敢想,如果认错人会发生什么。
在周围的窃笑声越来越大,危险的气氛被推向最高潮时,通向走廊的门扉被打开,像是有某种冻结的空气随之涌入,整个大厅几乎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只高等诡异——似乎叫做普勒斯——也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被打开的那扇门。
人类对里世界中那几位大鬼的特点并不了解,此时,仿佛也察觉到了回到这里的存在是谁。
在绝对的死寂中,先前离开这里的银发领主无声地越过门关,走了进来。
祂好像并不在乎那些理所当然般的静默,所过之处无论是人类还是诡异都下意识让出一条通路,供祂径直走上台阶,走向那些无人敢靠近的空置高脚椅。
同样待在这片区域的普勒斯见祂走过来,往祂身后看了一眼,在发现那个碍眼的身影并不存在后,脸上虚假的笑意微微加深。
“您回来得刚好,鹿小姐。”祂示意落座的银发领主朝台下看去,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晚的人类似乎格外多,而我们的同类,恰好都十分想拥有一个可以照顾他们的机会……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让它们增加对彼此的了解,一起玩个游戏。”
“当然,同作为■■之一,鹿小姐的意见对我来说十分宝贵。”
由于大厅里陷入了难得的寂静,普勒斯不轻不重的声音清楚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只有其中一个词汇,像是不可随意言说一般被莫名消去。
但哪怕那个词汇的意思无法被他们得知,他们也能从这段话里,察觉出银发领主的地位。
更多的人忍不住再次看向祂,然后便被夺去全部的视野与注意。
那些不该有的关注进一步膨胀。
而对未知存在的关注,向来不会对人类有任何好处。
银发领主并未回答。
普勒斯也没有说下一句话,像是十分耐心一般等待着,而某种无人察觉的裂痕则开始悄然显现。
仍心存一丝侥幸的人类玩家们手心发汗,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结局,大气也不敢出。
所有人都很清楚,所谓的“想要照顾人类”、“增进彼此的了解”,到底是什么性质的东西,只不过是用一种可笑而荒诞的、冠冕堂话的话讲述了出来而已。
原本副本里出现的任何困境他们都只能接受,可普勒斯的话却好像显得此时有转圜的余地,这个可怖的提议是否执行,只需一句确定的话语。
有某种极其细微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像是裂痕蔓延的玻璃,没有任何人留意。
银发领主微微偏头。
祂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哪怕在这样落针可闻的死寂中,祂的声音也太轻太轻了。轻到仿佛带着一种冰冷的叹息。
后知后觉地,有人听到了祂的话语。
祂在轻缓地问——
“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呢?”
下一秒。
像是视网膜中出现了某种高密度的频闪,尖锐的不知何种生物发出的嗡鸣骤然炸响在耳旁!
亮如白昼的厅堂几乎瞬间被血色笼罩,在混乱的视野之中,只剩下纯白的领主微笑着的面容,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这张面容都如同深深刺入脑中的钢针般挥之不去!
普勒斯的脸色猛地一变。
祂察觉到不对,看向眼前的——
……
祂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拥有着美丽五官的面容。
咔嚓、咔嚓咔嚓,祂的五官仿若某种生有锈迹的机械,发出悲鸣般的僵硬震动,又宛如具有求生本能的活物般想要隐去,却仍死死被固定在那张脸上,毫无反抗之力地,注视着眼前更为完美的……纯白的领主。
……在今日宴会刚刚开始之时,祂还认为这样的影响,只会对低等级的诡异与人类起效。
直到祂亲眼看到这一幕。
看到某种掩于表皮之下的「真容」。
第154章 盛会11
宴会厅里出现了变故。
事情的发生只在一瞬之间——就像玻璃骤然粉碎般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包括仍暂时隐于幕后的那几位相当于邪神的存在,与天穹之上的眼睛。
血红的眼睛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什么,它的视线骤然落在二层宴会厅里,这样的视线带着刀刃一般的穿透力,往常无往不利,可此时却像是被一层层厚厚的茧拦在外面,它看不到其中的任何情景!
它只能感知到某种气息。
某种危险的,已然越过规则所做限制的气息。
这股气息——或者说某种无形的影响——如同最普通的雾气那样,随着游动的潮湿的风蔓延开来,以宴会厅为圆心不断扩散。
那些宴会厅之外的低等诡异,面对这样的影响,简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像遇到了天敌那样,只能瑟瑟发抖,甚至还有些在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后,就那么消失在了里世界中。
天穹上那只血红的眼睛终于开始震动。
无论是哪位领主,都不会容忍有其他存在,在自己的领地上如此肆意横行。
像是红色血丝——又或者是血管的蠕虫一般的东西,在那颗巨大的眼球里一根又一根地凸起,躁动地游移,随后有更为强势血腥的力量猛然自天宇降临,硬生生遏制住了那无声无息地扩散着的雾气!
它试图强硬突破茧一般的屏障,深入封闭的宴会大厅,却发现「规则」已然插手,这种完全无法灵活变通的东西,在察觉到失控的一瞬间妄图平息事态、强行镇压,却将其他强大的力量,也尽数阻隔在外。
此时此刻,宴会厅中,俨然已成为一座孤岛。
大概是发现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突破,眼睛很快安静下来,没有再浪费力量。
毕竟如果真的能做到越过规则强行干预,那么此时人类世界早已被吞入里世界了,而不是像这样“公平”地通过一个个副本慢慢蚕食。
眼睛时刻在监控它的领地内的一切,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身侧无法随意窥探,它开始复盘宴会厅突发变故的原因。
直到那位森林领主回到宴会厅的时候,还一切正常。
这并不奇怪。规则平等地在每一个人类与诡异共存的地方存在,搭建起层层框架给人类一线生机,哪怕这个副本独特等级极高,但为了保证人类还是有1%的机会逃生,它仍然对在此阶段完全超模的顶层领主做出限制。
主动进入人类的游戏之中的那两位,本应该都不能主动动用过强的力量的。
除非……
这种恐怖的影响,全然是被动产生的。
它找到了原因所在。
它「看到」普勒斯用一贯绵里藏针的试探态度,微笑着用言语,将安静的银发领主置于一切关注的中心。
一道又一道的注视落在领主身上,落在那张脸,那张美丽的表皮——他们全神贯注,精神紧绷,紧张而恐惧。
它看到空气的颤动。
它看到裂隙。
它看到——
它什么也看不到了。宴会厅已被彻底孤立,它也什么都无法听到,仿佛那原本还算热闹的宴会厅里,惟余死寂。
就像不久前的现实一样。
“……”
眼球差不多复盘出了原因,只单纯从发生的事上来看,是普勒斯的行为,使原本雾一般的森林领主的存在感无限扩大了。
祂悄无声息地夺取了他们的视野,也夺去了他们的喉舌,最终便是无法承受而崩溃的精神与身躯。
这种影响来得迅疾突然而绝对缄默,乃至于直到爆发的前一秒,与祂同级的普勒斯还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等待着祂的回答。
于是就连规则也不能第一时间阻止,或许还是能护住那些可怜的人类吧,谁知道呢?
眼球实在不明白,普勒斯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好歹普勒斯也是一个不知存在多久的大鬼了,在新生的银发领主面前竟然显得越来越沉不住气,就好像自从祂被断一臂,祂的脑子就开始变形。
又或者……祂只是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却还以为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决定。
往前追溯,似乎自从普勒斯遇到那位领主,和祂说上第一句话开始——
祂就逐渐变得,不对了起来。
天穹上的眼睛缓缓转动着,已经很久未曾有过的不安预感,随着这次事件的爆发,逐渐涌现。。
和眼睛背后的存在所猜测的不同的是,在宴会厅内部,同样分为了
内外两层。
那种无形的影响冲破表皮、全然爆发的时候,离领主最近的普勒斯所受到的「损耗」是最严重的,而随之被牵引出的力量,就好像构筑了一个无法观测的囚笼,将两位领主包裹在内部。
或许抗性太差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些宴会厅里的人或鬼,在影响蔓延那一刻就被击垮了精神,无论是肉眼还是心眼,都被微笑着的银发领主完全占据。
或许他们没有察觉,但他们的双眼实际已经血红一片,温热的液体顺着脸庞涌出——他们本该什么都看不到了,可那样的画面仍如影随形,就好像深深地刻印在眼球上。
是的,这是好事。
至少他们只是疯了,他们没有死去,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他们没有看到,更多。
宴会厅里一片混乱,刺耳的哀鸣与呓语无时无刻不响在耳畔,一个又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生物像是虫子一样在地上踊动,将血液在地板上擦开抹平。
他们之中,仅有一人站立。
黑发侍者站在那里,他仍面朝那位领主所在的方向,原本干净的衣服已经一片鲜红。他的神色平静,没有做出难以理解的动作,也没有发出难以理解的声音,像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异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冲击。
但专注于狩猎的神,从不存恩慈。
他抬手缓慢地擦去脸上的血迹。
如果此时有人的视野还正常,就能发现,这位拥有一张俊美面容的青年的脸上,此时全都是深红色的血痕,那来源于他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洞般的、漆黑的裂隙。
他实在有一张好脸,即使他现在失去双眼、宛如恶鬼,也能看出几分邪异的俊美来。
“……”
时间在缓缓流淌。
他静默着,继续不发一言地注视着。哪怕这将换来沉重的代价——而这样的代价仍是可以承受的,不是吗?
他对自己的现状并不在意。
他早知自己必将付出代价,今日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而他仍将注视。直至死去。
…
…
此时此刻,宴会厅的最中心,那一层层厚茧般的浓雾构成的囚笼里。
世界仿佛陷入了摧毁一般的安静。
这里没有声响,没有呼吸,没有空气的流动,仿佛也没有时间流逝的痕迹。
普勒斯的记忆仍停在祂看到某幅画面的那一刻,在极度的平静下,是极度的、爆炸般的可怖冲击,宛如一柄尖锐的利刃,越过祂此时展现出的容器,直向祂的本源搅动而去。
一张又一张的脸开始在这个空间里不断涌现,它们扭曲着,一帧一帧的、频闪般地闪烁着,发出某种无声的尖叫——
因为这个空间不容许任何有形抑或是无形的存在发出声音。
那个拥有着人类模样、美丽面庞,与一对银色鹿角的领主并不在这里。
祂也在这里。
无论如何抗拒,如何紧闭双眼,也无法阻止祂的靠近;那种存在、那种影响刺破双眼,穿透阻碍;祂不在,也无处不在。
于是,不知过去了多久——一秒,又或者一段无法计算的永恒时光,那本能地拼命挣扎着、抗拒着敌人侵入的庞大力量源,缓缓消耗殆尽,被一点一点吞并、转化,变成不再属于它们的东西。
无声却可怖如雷鸣般的风暴逐渐平息。
厚茧散去。
有形的银发领主重新出现在那里。祂拥有纯白的长发,雪色的眼睫,与枝桠般蔓延的银色的角。祂安宁地端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既往地那么平静。
邪异的存在本身已穿戴好表皮。
而离奇之感残留不去。
第155章 盛会12
实际上,在刚刚那段时间——专注于让猎物死至无可死去的时间里,鹿栖并不是一丁点多余的事都没去考虑。
她有放不下的事情。
……或许,她应该先给她的人类一点更多的爱护。
在毫不犹豫地动手之前。
暴动的力量平息,在这片领地的主人找上门前,鹿栖先看向了已然满目疮痍的宴会大厅。
在规则的强行干预下,人类玩家捡回了一条命,而与领主是同类的诡异则无一幸存,地板和墙壁上全都是不明的液体和肢体。
但黑发青年仍站在那里。
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微微偏头,露出些微的、侧耳倾听一般的神情。
谁是胜者,无需用双眼判断,只需一丁点敏锐。
于是他笑起来。
“恭喜您。”侍者如此说道。
鹿栖看向他,目光从他眼睛的位置缓缓扫过。
“……何必如此呢?”
她轻声说道。
张肆远没有回答。
其他诡异很快就会到来,他一步步后退,隐没入阴影之中,很快不再变得引人注目,与此同时,几道格外可怖的气息瞬间降临在此。
祂们目标明确,并未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类仍神智清明。
银发领主的注意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祂们身上,祂微微偏头,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
“发生什么事了吗?”祂的语气一如既往:“各位看起来有些紧张。”
“……”
出现在这里的诡异,并不只有和祂同层级的几位,也有实力处于上游,等待着参加后几日的宴会,此时想来这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鬼怪。
但和那几位不同的是,它们完全不敢让自己的气味散发出去,只能小心翼翼地收敛着气息,谨慎地观察此时阴冷的宴会大厅。
——虽然在听到导致变故发生的罪魁祸首的话后,它们差点就没收敛成功。
祂太平静了,平静得就像完
全没有在刚刚找到一丝机会,便毫不犹豫地撕咬吞噬了与自己同层级的同类一般。
它们中的大多数,都在最开始的泉镜空间里见过这位领主。当时祂给它们的印象强大而冷静,看不出任何不稳定因素,好像一潭冰凉的死水,深不可测,却缺乏主动。
但这一印象在今晚粉碎。
普勒斯的气息已经完全散去,早已比死更死,而银发领主的力量却逐渐满溢,祂毫不掩饰它们来自于何地。
“你杀了普勒斯。”
宴会厅的顶部睁开一只眼睛。
“是这样呢。”
银发领主并未否认,但祂的脸色没有分毫变化,反而有些不解地问:“我感受到了挑衅,却不可以出手……难道有这样的道理吗?”
……确实没有。
倒不如说,在里世界里,哪怕某两只诡异此前毫无恩怨,它们也可以突然撕咬起来,对诡异来说,这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祂们没想到罢了。
没想到同样的事,会如此猝不及防地发生在此地,发生在一贯谨慎的普勒斯,和这位看起来安静的、冷淡的,仿佛一座石膏塑像的银发领主身上。
那只出现在墙壁上的红色眼睛观察着祂。
而祂感受到了这样的注视,轻轻露出一个无暇的笑容来。
那简直是宛若画卷的画面,正神一般的神情。如果让一个完全不了解里世界和祂身份的人类来看,恐怕还会以为她是某种山神,又或者森林中的精灵。
然而,或许是因为那个被当做养料的曾经的同类,它们从这个微笑里,察觉出了更多冰冷的东西。
也是。
里世界里,怎么可能会有好脾气的诡异。
祂越是看起来安静、宽容、缺乏主动,那副表皮下的、阴影中的真实,就会越是比谁都要无情、冷酷、毫不犹疑。
祂只是——足够耐心而温和地等待着你,直到等到那个足以一击毙命的时机。
从此刻起,再没有谁会觉得,祂只是一个年幼而缺乏引导的新生诡异。
“普勒斯大概不会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死在你手里。”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扭动的空气里传出去,几乎让人无法聆听。
它们这几只顶层诡异,彼此之间也不是没有过吞噬对方的想法,只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时机,而且它们已经对彼此非常熟悉,一旦有其中两个咬起来,就必然会出现伺机而动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旁观者。
哪怕普勒斯在现实里的鬼蜮被毁,它确实失去了一部分的力量,那些有能力杀死它的存在,也仍处于观望状态。
因此,刚崭露头角出现在它们面前,就直接杀了普勒斯的新生领主,前所未有地引起了它们全部的警惕。
祂太会利用可利用的一切。
祂太危险。
银发领主这次没有回应,祂笑了一下,就像往常那样,不发一言。
显然,曾经保持着的微弱平衡,在此时依然存在。
普勒斯死前它们互不干预,尽量避免大型冲突,普勒斯死后,它拥有的一切力量都被银发领主掌控,平衡一时之间甚至更加牢不可破起来。
诡异们互不信任,因此也不可能组成同盟,哪怕祂们已经隐约意识到,这里最危险的那个可能是谁。
宴会厅里一片死寂。
罪魁祸首双眼微微弯起,或许是因为不久前才突破限制强行处决,未曾掩盖好的裂隙仍然在祂身上存在。
祂的影响在空气之中浮动,原本被隐藏得很好的真实与虚假揉杂在一起,显出某种异样的交融之感。
“看来我们的盛会要到此为止了。”祂轻柔地说道:“……再进行下去,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
话音落下,这片空间里的气氛更加恐怖起来。
那不是祂给出的压力,而是祂亲爱的同类们自觉感知到了威胁,而没有压制住躁动的情绪。
不过……这样正好。
有一个词,叫做浑水摸鱼。
局势越混乱,祂能做的就越多。
就在刚刚,有一个邪神等级的存在被吞并,鹿栖没有办法直接消解这部分力量,因此她此时的状态极不稳定,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核。弹,即使不引爆,躁动的力量也会持续散溢出去。
哪怕其他领主不满,也没办法以此为理由发难,毕竟这确实不是鹿栖能够控制的,她毕竟刚杀死普勒斯,躁动些也非常正常。
……因此,一些小小的记号,就能够在这部分力量的掩护之下,不引起任何注意地,落在它们身上。
鹿栖很清楚,她虽然杀死了普勒斯,对其他鬼域之主来说已经具有不小的威胁,但这份威胁,并不足以让祂们压制本性,联合起来对付她。
可但凡当她再解决一个目标,祂们就会发现,这位森林领主的欲。望,绝不止这么简单。
不联合起来,就只有被她吞噬这一个结局。
所以她要想办法拆解它们的联合,又或者在此之前便准备好雷霆打击,让它们在意识到之前就再难成气候。
在它们身上留下标记,这是第一步。
她留下的标记足够隐蔽,但为了隐蔽考虑也十分脆弱,很快便会消散,不引起任何注意。
因此她的几位同类最好尽快回到它们的领地去,好让她顺利拿到它们老巢的坐标,得以在日后狩猎时,令它们逃无可逃。
这份标记,她唯独没有给观察着她的那只眼睛。
那只眼睛所代表的存在的层级仍在祂们之上,它不吞噬同类恐怕只是觉得升无可升,没有这个必要,因此轻易行动,只会过早暴露她的野心。
眼睛在原地缓慢转动着,似乎考虑了什么,一段无法被接收解读的呓语声响起——很快,无形的控制感从这片区域解除。
副本之主中途暂停了副本,这恐怕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那些只剩一口气的人类玩家的身影一个个消失,这下他们算是彻底保住一条命了。
鹿栖的呼吸微不可查地平稳了一些,她的余光轻轻扫过,不再关注。
她再度看向墙体上生长出的那只眼睛,敏锐地注意到,它的情绪似乎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
它对她产生了不满。
在杀死普勒斯时,她甚至都没察觉到这丝不满,而此时它却出现了。
看来这个副本的提前终止,破坏了副本主人的某些计划。
……事实上,比这更糟糕的情况鹿栖都预想过,比如那只眼睛后面的存在果断而敏锐,从普勒斯死亡这件事就察觉出以后会发生什么,选择当场将她扼杀。
但它没有。
比起那些事,它似乎更在乎,如果森林领主一不小心在这里失控,那些无人管束的影响,会给它的领地、和对领地的掌控带来麻烦。
鹿栖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
她对那只眼睛微微垂首示意,收拢力量,不慌不忙地回归于领地之中,还不忘记抹去那些想要探寻她领地坐标的记号。
祂看起来心情不坏。
有时候一些特质,只需从最小的事上就能看出几分端倪。
——比如,祂的大敌虽然不是蠢货,但也不够聪明。
这真是这次盛会之行里,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
第156章 准备工作
鹿栖对自己的人设还是挺看重的,尤其是在那些同类面前。
所以她一直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直到回到领地。
领主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太难吃了。普勒斯各种意义上的难吃。
这个难吃的重点倒不是味道——虽然那些力量的味道确实奇怪,但说实在话,在成为诡异之后,进食的需求就会大大减弱,与之相对的,对比起其他感官,味觉就会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问题在于消化上。
她说起来和普勒斯同级,甚至作为新领主,积蓄的力量天然会和其他领主有些差距。当初普勒斯放在现实里用来开辟鬼蜮的那部分力量,她都需要时间消解,更何况这次她抽走的是力量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