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礼:“哎,对了,王爷的弟弟不是来了吗?怎么不见人?中午叫他一块儿吃饭啊。”
阎妄川看了一眼宋玉澜:
“原没想着带他,这小子自己跟过来的,我想着你们兄弟也许久没见了,正好借着机会见见。”
宋玉澜手中端着茶盏,深邃的眉眼间一瞬间的落寞,声音浅淡:
“怕是他并不想见我,随他吧。”
这一幕弄的曹礼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殷怀安此刻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他焦虑,焦虑的不行,他决定先把电鞭做出来,中午吃完饭就不在大帐里待了,准备去弄他那个半成品的电机,而宋鸣羽此刻才凑过来。
殷怀安一边鼓捣线圈一边出声:
“你哥就在里面,你真不去看看啊?”
宋鸣羽烦躁地摆手:“不去,不去,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待见他,干嘛见他?”
殷怀安是听着阎妄川说这兄弟俩关系不好多半是因为宋鸣羽被宋玉澜送到了京中,这不明摆着质子吗?想来宋鸣羽这个出身应该也明白这是无奈之举,或许是刚才看到了宋玉澜提起宋鸣羽时眼底的失落,他这人最是看不得好看的人难过,难得主动开口替宋玉澜说了句话:
“你不会真就因为你哥把你送到京中才这么不待见他吧?这事儿说起来也怨不得他。”
宋鸣羽蹲在一边哼哼着:
“你知道什么?他那人特别高傲,打心眼里瞧不起我。”
殷怀安想起刚才的宋玉澜,高傲他倒是没瞧出来,不过瞧出来他身体可能不怎么好是真的。
“你是不是对你哥有什么误会啊?”
宋鸣羽垂着脑袋,嘴里的话却带着一股子委屈:
“我对他能有什么误会?他是世子,从小就什么都好,我从小在别人眼里就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二世祖,是个人看到我都说我远比不上世子,说我多亏生在了他后头,省的世子之位被我占了去。
别人家父母都是偏疼小的,我们家是什么都紧着大的,我母亲去世之前最后的时候都要单独和他说话,我父王也是,我都习惯了。”
殷怀安沉默了一下,要真是父母偏心,那弄的兄弟失和倒是也有可能。
“这不,我爹娘一死,我那亲哥哥就忙不迭地给我打包送到了京城,看他干什么?他见不着我才开心呢,哼。”
殷怀安瞧着宋鸣羽在京城那骄纵的样子,不学无术,光凭一个永安王弟弟的名头就能在权贵云集的京城中让他成为亲卫军副统领,还人人都卖他面子,这可不像家里偏心的,真要是偏心的,该是他这身子的原主他家,老子恨不得弄死他这个大的直接给小儿子让位。
第46章 王爷被醋淹了 你这么年轻就要喝鹿血酒……
外面营中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殷怀安掀起帐帘向外面看了一眼,却见营门那里几个黑甲卫护送着一个女子进来,那女子一身云缎披风, 面容沉静却脚步匆匆, 正是从前在这北郊大营见过一次的顾云冉。
宋鸣羽也看见了:
“顾姐姐怎么来了?”
殷怀安心里一跳,上次阎妄川重伤顾云冉也是匆匆来了一次王府, 随后伤情稳定就走了,说是去了伤兵营,今天是为了谁?难道是到这里的伤兵营了?
顾云冉自然是没看到他们二人, 径直去了方才主帐边上的帐子, 那大帐形制规模比曹礼这个主将的还要大上一些,在这军中能越过曹礼的也就只有宋玉澜一人,想起刚才那位永安王苍白病态的面色, 殷怀安转头:
“去的是你哥的大帐哦。”
宋鸣羽却根本没往宋玉澜身体不舒服的上面想,扭头就转了回来:
“去就去呗, 他和你家王爷都认识顾姐姐, 肯定是叙旧的。”
殷怀安见他这顿感的样子没说什么,但是自己却很好奇大帐里面的情况,虽说他现在去也行, 但是毕竟那大帐不是阎妄川的,他和人家永安王又不熟, 算了,晚上问阎妄川吧。
此刻宋玉澜大帐内只有他和阎妄川两人, 曹礼都被支去寻营了, 顾云冉一进门闻了闻弥散的药味儿就觉出了不对,再一瞧宋玉澜的脸色整个人就有点儿发毛,阎妄川自幼和她相识, 此刻自己坐远了一点儿,果然,下一刻,顾姑娘濒临炸毛的声音响起:
“你是拿血凰丹当饭吃了吗?隔着帘子我都闻到了。”
宋玉澜难得面上有些心虚,老王爷和顾老将军交情颇深,顾云冉比他小了几岁,小时候挺粉妆玉砌的小姑娘,学了医之后小姑娘就变了,小时候是拿着针追着别人扎,现在一身医者的气场比御医还大。
“就是这两日多服了两颗。”
顾云冉除了披风,里面着了一身云青色束袖锦云衫,她从药箱中取了脉枕,放在桌子上,细白的手指反手扣了扣桌面,宋玉澜听话地将手搭了上去,阎妄川也看了过来,面上有些担忧,见她收了手才出声:
“怎么样?”
顾云冉眉心轻蹙:
“忧思,耗损太过,这两月的毒都提前发作了吧?”
宋玉澜正要说话,忽然这大帐的帘子就被人一把掀开了:
“你中毒了?哪个王八蛋下的?”
门外正是趁着巡营的功夫偷偷出去山上溜套的曹礼,他这两天看着宋玉澜脸色实在是不好,前两日他看到山中有鹿的痕迹,就下了套子,想着给他补一补,今日一去看果然有鹿上套了,他拎着鹿就要到宋玉澜这里献宝。
却没成想门口的人拦着他,他薅住墨砚冲他比了禁声的动作,他想给宋玉澜一个惊喜,正要悄悄进去,谁成想就听到了这么要命的事儿?
屋里三人也是皆是一惊,顾云冉在短暂的吃惊过后,眼睛就凝在了那头鹿上,鹿很新鲜,好东西。
阎妄川瞧着曹礼这急的火上方的样子觉得自己好似也不是很合适在这里,脚底抹油: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军营。”
随后看了一眼顾云冉,就见顾云冉根本没看他,眼睛都在鹿身上,她上前:
“将军,这鹿我能买下来吗?”
鹿血,鹿茸,鹿骨,鹿鞭,都是好东西啊。
曹礼不认识她,但是方才听着她说话的样子,好似是个大夫,要放平时他随手就送了,但是今天这鹿是给宋玉澜的:
“姑娘不是我小气,这鹿是想着送给王爷补身子的。”
顾云冉:“那正好,给他用的药正用的上这鹿身上的东西。”
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
曹礼一听牛眼一亮:
“对对,王爷身子虚,鹿茸和鹿鞭正是好东西,我给姑娘提出去,我来割。”
说着风一样地拎着鹿出去了。
阎妄川低头抿唇看向宋玉澜,宋玉澜手撑着桌案,他有点儿头疼。
鸡贼的山大王出去就变相地问顾云冉打听宋玉澜的身体情况,可别是这两日在他军中中的毒,那他可真是要以死谢罪了。
“王爷身体状况我不能贸然相告,将军若想知道还是去问王爷吧。”
曹礼还真就回去找宋玉澜了,可惜问了半天那人只说是早年不小心中的毒,和军中无关,连什么毒也不说,曹礼郁闷地出了大帐,他琢磨了一下又去找阎妄川。
“王爷,永安王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啊?要不要紧?能不能解?”
正巧跟在后面也准备去找阎妄川的殷怀安眼睛一睁,宋玉澜是中毒了?他立在营地外面悄悄的没进去,营帐外面的亲兵自然也不言语。
“将军是在永安王那里碰了壁才过来的吧?其实本王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小时候就中毒了,至于能不能解得问大夫。”
曹大展再一次被挡了回来,他出来殷怀安才进去,冲口就出声:
“宋玉澜中毒了?什么毒啊?”
却不料昨晚在车上还腻腻歪歪的人此刻扭过了头不理他,殷怀安从来看不出人的脸色,自顾自就着他的杯子喝了口茶,真舒服,渴死他了,喝完脑子里还想着之前看到宋玉澜的样子:
“难怪他脸色那么差,连嘴唇上都没什么血色。”
话音落下却听身边这人轻声哼了一下,他这才转头,对阎妄川的情绪半点儿没领悟到,见他不看自己,还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你咋了?”
阎妄川气笑了:
“真是跳舞给瞎子看。”
殷怀安眼底迷茫,这和瞎子有什么关系?他正要问,就一把被阎妄川扯了过去,身子一个旋转就坐到了阎妄川的腿上,他没穿铠甲,身上着了一身玄色长衫,束腰束袖,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抱着他那双手臂下的结实有力的肌肉。
熟悉的气息袭来,他忽然就想起了昨晚在车架上的吻,虽然他们秉承着循序渐进的原则,现在只到了亲亲这一步,但是毕竟大家都是身体健康的成年人,昨晚他也憋的很难受,此刻立刻,他不太想大白天的升旗,遂炸毛:
“你干嘛又动手。”
手推了一下那只手臂,果然,跟铁钳子似的,殷怀安心里吐槽,就知道在他身上费功夫,有这力气怎么不去打铁提高一下大梁的钢铁产量?
阎妄川现在整个人的每个汗毛都透露着一股醋味儿:
“上午在大帐中你眼睛都黏到宋玉澜身上了,他就那么好看吗?”
他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无所觉,他都没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浓颜系帅哥的睫毛都快扑到殷怀安的脸上了,杀伤力有些大,殷怀安暗自咽了一下口水,然后伸出手去拨弄阎妄川那又长又直的睫毛,这长的好像小时候他表妹玩的芭比娃娃的拉直版睫毛。
阎妄川被他弄的哭笑不得,手拍了一下他屁股,殷怀安回神儿,哦,他在吃醋,阎妄川也会吃醋啊?嘿嘿,坏心思上来:
“他那是那么好看吗?他那好看的和神仙似的。”
阎妄川悬着的心终于堵了,因为宋玉澜容貌确实没得说,但是这是重点吗?
“前两天还让我给你牵一辈子的马,今天呢,你眼睛都长人家身上去了。”
“我看别人也不影响你给我牵一辈子的马啊。”
殷怀安眼底满是无辜,这个年代反正又没有渣男这个词儿,他发现他挺喜欢这样逗阎妄川的。
阎妄川不想和他说话,气鼓鼓的要去看军报,被殷怀安一下搂住脖子:
“还没说呢,宋玉澜到底怎么了?”
“就不告诉你。”
阎妄川将人拎起来,就起身到了桌案后面,殷怀安摸摸鼻子,这人咋这么小气。
帐内诡异地寂静了一会儿,殷怀安就坐在那里喝水,但是存在感却极强,阎妄川发现他根本就没看进去几个字,心里堵挺慌,果然,没一会儿他就放下了军报,殷怀安挑眉:
“不看了?”
阎妄川气笑了:
“你这两天在大帐里忙什么呢?”
这几天殷怀安早上起来出去,直忙到晚上才回来,也不知道忙什么呢。
“我也不告诉你。”
阎妄川真想把他提留起来打一顿屁股。
他说了这人也不懂,感恩这个时代的工业基础并不算很低,至少能做出来他需要的铜丝,他这一次出来从火离院中带了不少的磁铁,有现成的小型蒸汽机,用高压蒸汽来带动发生扇,从而带动线圈,他就能做出小型的发电机。
之前他想要做电鞭,但是没有蓄电池,电鞭不容易携带,所以他准备做大型的电棍,洋人的铠甲不是强吗?他就不信电不死他们。
晚一点儿,喜平进来通传说顾云冉来了,阎妄川立刻叫人进来。
顾云冉是来给阎妄川把脉的,殷怀安就跟在一边,这注意力都在阎妄川的手腕上,之前的伤多严重他是知道的,其实一共也没养多长的时间就一路奔波,他还是有些担心。
见她收回手,殷怀安立刻问出声:
“顾大夫,他怎么样?”
顾云冉并不觉得意外:
“脉象浮散,气虚血耗,上次的伤失血本就多,伤后又耗心劳力,晚间入睡困难,夜里盗汗多梦,没得几个好眠吧?”
殷怀安立刻看向阎妄川,他睡眠不好吗?他晚上竟然也没发现,不过又仔细一想,好像每晚确实是他先睡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阎妄川多数已经起来了。
殷怀安有些着急:
“大夫,他这伤后续需要怎么调理?食补还是用药?还有失眠要怎么办?需要吃点儿安神的药吗?”
就是不懂医他也知道失血过多,又是那么重的伤,需要好好补补,这几日看着阎妄川也挺精神的,他竟然也没放在心上。
“从前我开的药中就带有安神助眠的功效,王爷吃了也不太见效,这次我会换一些药,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少些思虑,思虑太过对身子没有好处。”
这话顾云冉其实也就是为医者不得不说,如今大梁的形势想要让阎妄川少些思虑怕是比登天还难,不过对于调养她还是给出了切实可行的办法:
“王爷身子虚正好我刚才配了些鹿血酒,鹿鞭酒,补阳气补肾气最好,这几日饭后服用就可,还有鹿”
不等他说完阎妄川立刻出声:
“好好,本王知道了,顾姑娘一路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殷怀安低着脑袋,但是看着那一颤一颤的肩膀就知道是在憋着笑,待顾云冉出去,阎妄川立刻将殷怀安抓了过来:
“不许笑。”
殷怀安还真就忍住了,他捧住了阎妄川的脸:
“你这么年轻就要喝鹿血酒了,看在你肾虚的份上,以后再不气你了。”
第47章 用吻封口 那你只能盼我这病秧子早日病……
阎妄川本来十分担忧自己将来若是被猜忌清算留下殷怀安可怎么办?但是现在他觉得他或许还没活到小皇帝长大猜忌他, 就先被殷怀安给气死了。
晚间曹礼着人烤了那只羊,给阎妄川帐中送了一些,给宋鸣羽送了一些, 给顾云冉挑了嫩的地方送去, 其余的他都亲自送到了宋玉澜那里,进去的时候顾云冉刚从大帐内出来:
“顾大夫, 我给您挑了前腿,送去您的大帐了。”
顾云冉点头道谢,想起什么转头又进去:
“王爷, 晚间我会再为您行一次针, 还有剩下的血凰丹我拿走了。”
宋玉澜此刻仅着了中衣,外面披着大氅,额角细密的冷汗还未擦去, 弱不胜衣,曹礼进来他实在没力气招呼, 只微微摆手招呼他坐下, 曹礼见着宋玉澜这模样一下就想起从前他去城里的戏班子中瞧见那扮相弱柳扶风的小生,当时那小生的扮相他已经觉得很是绝色,如今看到宋玉澜, 他才发觉,那真是蜉蝣和日月的区别。
“王爷, 鹿肉,吃点儿吧, 很嫩的。”
刚刚行过针, 宋玉澜浑身像是被醋泡过一样,提不起力气,但是鲜嫩鹿肉的烧烤香气难得让他有了两分胃口。
见他真的看过来, 曹礼嘿嘿笑着,立刻动作熟练地片了两片极薄的肉,放在了一旁的盘子里,看着宋玉澜慢条斯理地吃下,咧嘴笑道:
“今天这鹿没白死,鹿血酒您和摄政王都多喝些。”
宋玉澜的筷子一顿,曹礼的心也跟着这筷子一顿,不好,他说错话了?
“王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说您那个需要鹿血酒,我就是”
眼看着越描越黑,对面的人抬眼:
“大展,食而不语。”
好了,曹大展闭嘴了。
而隔壁的大帐中,殷怀安直到上了榻都还磨着阎妄川问宋玉澜中毒的事儿,倒也不全为了八卦:
“今天我瞧着宋鸣羽对他哥好像挺反感的,他哥中毒他知道吗?”
阎妄川看着他这不死心的样真是没法子:
“不知道,他只以为他哥自幼体弱,中毒的事儿他不知道。”
殷怀安想起今天宋鸣羽那厌烦劲儿又有点儿心疼那位好看的永安王,他过去哥俩好地将手臂搭在阎妄川的肩膀上:
“毒严重吗?”
阎妄川瞥了一眼他的胳膊,放任了他的动作,想起那毒也有些头疼:
“那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原是从前的永安王妃中了这种毒,这毒会慢慢耗尽人的气血,起初王妃也以为是体弱而已,后来生下了宋玉澜,这毒就过在了宋玉澜的身上,王妃才算是保住了一命,适逢顾云冉的师傅到王府,诊出了毒来,这才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保着宋玉澜长大。”
殷怀安有些唏嘘:
“啊,宋鸣羽说老王爷和王妃偏心宋玉澜就是因为这毒吗?”
因为老大算是变相救了母亲,又从小中毒,所以父母更偏爱长子?
阎妄川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觉得父母真的偏爱一个孩子会如何打算他的人生?”
殷怀安愣了一下,想起小时候他妈和他说的话:
“不求孩子多大成就,只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行。”
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孩子得了肺结核,七八个孩子都传染了,其中就有他,他只记得那段时间天天咳,咳的肺都疼,记得他妈抱着他掉眼泪,然后他就一个人住进了一个病房,又害怕,那时候他妈和他爸就轮流在门口守着他,小小的窗户,刚好能看到他们的脸。
他记得他出院的时候,他妈就不怎么抓他学习了,她老觉得他是不是学习太累免疫力下降才被传染的肺结核,不然怎么班级还有别的学生没有被传染?从那之后他妈就老说只要他快乐平安就行,不用有多大出息,虽然,不用抓他学习也很好。
脑子里插了这么一杠子,他忽然觉出点儿不对来,要真的是被父母宠爱长大的孩子性格应该很有安全感,想的少,敢任性,但是宋玉澜,他第一眼见着就觉得他心事重思虑重,人瞧着似乎就没什么顺心的事儿,反而是宋鸣羽,傻乐傻乐的,在权贵云集的京城也很有底气,料准了没人敢欺负他,这怎么瞧好像都不太像是被偏心忽视的孩子。
阎妄川侧眼看他笑了:
“没想到我们殷大人年纪轻轻对为人父母的想法还颇为了解?”
殷怀安瞪他:
“没当过父母,还没当过儿子吗?虽然我那爹是个后的,但是娘总是亲的吧?”
阎妄川想起他那不靠谱的爹:
“你爹那主意要是再敢打,也别怪我不客气,这次出京实在匆忙,没将你娘的嫁妆帮你拿回来,待回京城我一定帮你拿回你娘的东西。”
对啊,这年代娘的嫁妆应该由亲生的儿子或者女儿继承,原主他娘是大将军的独女,嫁妆必然丰厚,原主脾气犟估计独立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分他娘的嫁妆,凭白便宜了他那黑心的爹和后娘:
“不用你,那老匹夫等我回京的时候去会会他。”
亏他穷的连烧鸡都买不起整个的,竟然便宜了别人。
他绕回来开口:
“你是不是想说从前的永安王和王妃并不是像宋鸣羽说的事事偏向他哥?”
阎妄川叹了口气:
“我小时候去永安王府就觉得宋玉澜与王爷和王妃客气有余而亲近不足,王爷和王妃对他既愧疚又害怕,害怕他养不大后面承受不了丧子之痛,所以其实和宋玉澜并不太亲,也只能在用度上弥补一二,宋玉澜自幼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书画音律却样样精通,为人稳重,思虑周全当的起世子之位。
而宋鸣羽则是个皮猴子,一个假山一天能爬八遍,他们两个于王爷和王妃来说,一个是世子,一个是儿子。”
殷怀安忽然觉得有些心酸,难怪昨天宋鸣羽说他家好东西可着宋玉澜,怕就是老王爷和王妃不愿意对这个大儿子倾注亲情,所以只能用物质堆叠,加上小儿子调皮,学业也不成,免不得会说几句你怎么不如你哥如何如何的话,听在宋鸣羽的耳朵里就成了父母偏爱大儿子不喜欢他。
却不知道异姓王哪有那么好当的,宋玉澜支撑门庭,而让宋鸣羽那傻小子在父母去世后还能开开心心做个二世祖,谁也不敢欺负。
“宋鸣羽这个棒槌。”
外面大帐中的宋鸣羽打了个喷嚏。
第二日,广西的军报传到了军营,阎妄川只扫了一眼战报就闭上了眼睛。
殷怀安看着他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信上的内容了,广西沦陷了,洋人已经顺西江而下,请求调广东水军抗敌。
此刻大帐中谁人都知道,广东以西无险可守,如今如果命令广东水军送上去,就是给洋人桌子上端菜,但是谁也不敢当着阎妄川的面提撤退,毕竟摄政王亲自领兵,没人敢言退。
再一个大帐中此刻还有一个带来内阁信筏和小皇帝的口谕的内监,表了小皇帝对洋人抗击的决心,此举就是为了鼓舞人心,此刻谁也担不起那个软骨头的罪名,大帐中死一般的沉默。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宋鸣羽这个愣头青,他看着坐在摄政王下首的宋玉澜,一股别苗头的火气涌了上来:
“王爷,末将愿率兵迎战。”
他就要打个胜仗给宋玉澜瞧瞧,让他还瞧不起他。
此话一出殷怀安直想一脚踢他屁股上,原本垂眸养神的宋玉澜瞬间抬头:
“你擅离军营的罪王爷还不曾过问,还不退下去。”
他声音虚乏却带着压人的紧迫感,宋鸣羽见他又这幅瞧不上他的样子,立时就炸了,一副要跳到宋玉澜头上的炸毛鸡样:
“王爷问不问罪的关永安王何事?你什么时候都管到王爷头上了?”
曹礼的眼睛来回在这兄弟二人身上转,眼看着宋玉澜的脸色难看起来,有意缓和一二,却不想平素性子还算和善的宋玉澜厉声开口:
“你离家太久,不敬兄长,怕是忘了家法为何了,来人,给本王将他拖下去。”
大帐外面立刻窜进来了亲兵,上去就要押宋鸣羽出去,宋鸣羽紧紧盯着宋玉澜,气的胸口都在急喘,野驴一样和那两名亲兵在大帐中就动起手来,阎妄川知晓宋玉澜有意维护,只当看不见,而殷怀安巴不得这愣头青赶紧出去。
最后野驴也没打过宋玉澜的亲兵,被按住了肩膀,宋玉澜微微合眼,气息微喘:
“这么久,功夫也不见长进。”
宋鸣羽被押着还不断挣动,昂着个鹅脖子盯着宋玉澜:
“那也比你这病秧子强。”
宋玉澜敛去眼底的被刺伤的痛色,轻勾唇角:
“那你只能盼我这病秧子早日病死管不到你头上了,带下去。”
听闻这话,曹礼皱眉。
人出去了,大帐中恢复寂静,殷怀安站起身,这些日子他将大梁的水军军备也了解了一下,此刻顾不得其他出声:
“王爷,此刻再不能让广东水军对敌了,大沽的水军守卫京师,舰船炮艇用的是最好的,就是这样最好的船在洋人的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如今广东水军若是拉上去,那就是给洋人送开胃菜。”
那传旨宫中的内监是冯庆的徒弟魏忠,他也没想到这个殷大人胆子这么大,他才传了口谕,他这边就要放弃守卫了?
“殷大人,咱家不该插嘴军务,不过陛下可盼着诸位卫国雪耻,岂能不战言退啊?”
曹忠跟着冯庆多年,他心中是有些惧怕摄政王,不过他也不认为阎妄川的性子能同意这等软骨头的做法,呛起殷怀安也就没了什么顾虑,他们这些宫人在人前的脸面是陛下给的,虽然小皇帝年幼,但是总有长大的一天。
上首的阎妄川目光不辩喜怒,他自然知道添油战术是兵家大忌,但是此话不该殷怀安冒这个头,他正准备岔过去,却见殷怀安却不肯含糊地看向魏忠开口:
“陛下所愿是收复山河,而如何收复山河则要讲究个兵法谋略,如今我大梁水军相比洋人从舰艇到火炮再到兵将的训练,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让广东水军勉强迎战就是重塑大沽港的悲剧,现在要做的,是尽量保证现有水军的有生力量。
土地失了还能抢回来,但是水军要是死光了,舰艇拼没了还谈什么以后?”
他声音斩钉截铁,饶是曹忠碍于阎妄川也不太敢和他杠着来。
阎妄川看着殷怀安那斗鸡一样的模样有些头疼,他这是非要在小皇帝面前挂上一号。
“殷大人说的在理,如今洋人在大梁已经不是无根之木,他们占据了整个东南半岛,军备粮草可持续供应,添油战术不可再用。”
阎妄川知道此战已经绝不可能在短时间结束了,当日下令收缩兵线至南岭以南丘陵地带,重整南境水军。
洋人的优势在水军,而他们的优势反而是在地上,唯有依靠地形,他们才有胜算。
待人都出了大帐,阎妄川才起身,抬手弹了一下殷怀安,恨恨出声:
“恭喜你了,殷大人,陛下都会记住你了。”
这么明着和皇帝的口谕唱反调,他找补台阶他都不下,还真是轴。
殷怀安知道他有点儿露头了:
“我不说你也不准备出兵对吧?哎,说了就说了,后悔药没处买去。”
阎妄川搂住了他,心底忧虑有些升腾而起:
“怀安,以后这种事儿私下与我说,不要公然站在那么危险的位置,万一日后”
阎妄川怕他害怕,还是截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殷怀安却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未尽之语:
“日后?你在担心日后什么?”
阎妄川拍了拍他:
“没什么。”
殷怀安却盯着他不放:
“你在担心功高震主,小皇帝容不下一个战功累累的摄”
阎妄川立刻扣紧他的腰,低头吻住他的唇,封住了后面的话,他的呼吸急促,低头看着怀里就不知道怕的人,眼底忧虑重重:
“这种话不可再说。”
第48章 争吵 好,那我再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的……
殷怀安忽然被一种不安的情绪所笼罩, 这不安的来源却不是为了阎妄川日后有可能的结局,而是阎妄川此刻的态度,他不让他在皇帝的面前冒出头来, 还说万一日后, 他紧盯着眼前的人:
“你是怕万一日后小皇帝容不下你这位摄政王了,会连我一并清算?”
他的声音紧迫逼人, 隐约带着一股怒气,呵,这叫什么?他们现在人都在一起了, 阎妄川却想着到最后的时候将他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阎妄川听出他言语中的火气, 他有些语塞,若是真的有那天,确实是他连累了殷怀安, 他之前就察觉了自己的心思,那时候他想着压着这份感情, 能常见到殷怀安就好, 但是那天在江边殷怀安的话完全是个始料未及的意外,他被那句话问的上了头,后面的一切都不可控了。
等他回来冷静下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 阎家本来也没什么人了,即便到了最后什么都不剩, 他把这条命交出去,也能得个太平, 但是多出了殷怀安, 他不得不为他多打算,他想了无数种到了最后保住殷怀安的办法。
“怀安,你放心, 就算到了最后我真的难逃那个结局,我也有办法护住你。”
殷怀安简直气笑了,他一把拂开了阎妄川的手:
“在你眼里我是贪生怕是,怕被你连累的人是吗?”
阎妄川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这种问题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他有些无措地出声:
“你别生气,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总要为最坏的情况为你做些打算。”
对面的人一双桃花眼中都是戏谑地怒色:
“打算?为我?所以你其实早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下场是吧?你早就接受了这种结局,那你和我在这儿干嘛呢?做一对限时夫妻,到了结束的时候就一拍两散是吧?你跟我在这儿耍流氓呢?”
殷怀安最气的就是他的认命,迂腐难耐。
阎妄川收紧手指,不知如何回话。
殷怀安看着他的表情冷笑着开口:
“王爷不用如此为难,如果后悔了,你就全当那天在江边我跟你放了个屁,我绝不纠缠。”
阎妄川被这句话震的心口像是空了一瞬,殷怀安说完就甩开阎妄川拉自己的手,掀开大帐的帘子就要出去,阎妄川反手扣住殷怀安的手臂,脱口而出:
“我没有后悔。”
阎妄川眼睛都急的有些发红,他没办法和殷怀安保证以后,但是他和他说的所有话都是真心的,他知道就算是再来一次,在江边,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他拒绝不了殷怀安,他是他望到头的人生中唯一的意外。
殷怀安转头盯着他:
“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有一天,洋人被赶回了老家,而你功高震主,小皇帝容不下你,你如何选择?”
阎妄川闭了一下眼睛,这个事情他从前便想过,最坏不过他一死安天下,反正他无妻无子,阎家也不剩什么人了,但是现在,他不甘心,不甘心扔下殷怀安,他和殷怀安都还没有过一段没有外物打扰的厮守时光,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他不想死,他能做什么呢?
与皇权相对,改立新皇,亦或者废而自立?
他的神情疲惫,坐下了一侧的椅子中,一直以来都笔挺的腰身有些微微塌陷:
“怀安,我不敢保证我会有什么选择,当年我的先祖曾经也有过那等君臣不可共存的境遇,他选择扶立新皇,那位新皇就是功绩卓著的正德帝,但是如今大梁朝中挑不出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王爷。”
殷怀安紧紧抿唇,他懂了,阎家人世世代代守着大梁,从前的那位焰亲王被逼到那等境地也是选择扶一个李家人上位,最后功成身退不问朝政,此后的阎家人有过辅政却从未有过把持朝政,阎家是把对大梁对李家江山的忠义刻在了骨子里。
殷怀安握紧了拳,只觉得胸口堵住了一堆的东西也没个出口,他没有那些忠君的思想,更没有那种一死以全忠义的气节,皇位做的稳那是本事,坐不稳就不要怪别人,他眼里没有所谓君父。
他抬起头,眼底寒芒闪烁:
“好,那我再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的所作所为危及你的皇上,你会如何?”
阎妄川瞳孔蓦然缩紧,殷怀安却步步紧逼:
“你会杀了我吗?”
大帐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结,殷怀安像是钻到了死胡同中,他甚至此刻都不知道他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或者阎妄川什么样的答案能让他满意,他只是执着地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阎妄川站起身,将人搂到了怀里,手臂紧紧箍着殷怀安的身体,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一样出声:
“不会。”
他了解殷怀安的为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军中将士,为了大梁百姓,为了驱逐洋人,若真的有一天他危及帝王,那说明帝王已经不配为帝,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杀殷怀安。
“记着你说的话。”
殷怀安掀开了大帐的帘子,外面的冷风吹到身上,让他生生打了一个寒战,身后的大帐帘子被掀开,阎妄川将一件大氅披在了他身上,殷怀安没回头:
“我想自己走走。”
他身后的人生生顿住了迈出去的脚步,目送殷怀安走到了前面,牵了一匹马,他立刻跟了过去,也扯了一匹马,就远远地跟在殷怀安后面。
殷怀安从大帐出来的时候脑子里挺乱的,还憋气,他就这么信马由缰地走,说不上不痛快什么,但就是不痛快,他甩了一下马鞭,力道重了一些,马蹭的一下就窜了出去,他一仰头差点儿被甩出去,手下意识拉紧了缰绳。
阎妄川立刻打马上前,却见殷怀安坐稳了,竟然还挥动马鞭,风浪在耳边呼啸,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马蹄踏过的地方尘土飞扬,极致的速度让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似乎也能甩掉那些无端的烦恼,他仰起头,入目尽是碧空如洗的天空,马疾驰而去,像是要把他送到天边。
不知道这样跑了多久,他才慢慢放下速度,身子向后却没了以往两次那个坚实的胸膛,他勒紧缰绳用力一拽,马头调转,带着他生生转过了一个弯,他看到了身后一直远远跟着他的人。
阎妄川也勒住了马,马蹄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心底的不平静,在原地不安地踏步,阎妄川不敢上前,他怕殷怀安还在生气,而他又不知道怎么哄他。
两人远远相对,殷怀安甚至从对面的人影上看出了几分小心,刚才一顿剧烈的跑马,让他心跳砰砰加快,人也仿佛从刚才的牛角尖中钻出来了一些,他问的那些问题,好似确实没什么意义,阎妄川就是这么一个受天地君亲师教育长大的人,他逼他能有什么用?
再说,洋人还在眼前,现在提其他还为时尚早,他隔空白了一眼对面的人,打马呼啸着回营了。
阎妄川巴巴跟着他回营。
殷怀安从马上下来,本想潇洒落地,却不料一直踩着马磴子的腿软的一弯,要不是及时抓住了马鞍,他直接就得给马哥磕一个。
前面的宋玉澜的大帐中传来了隐约的争吵声,而曹礼则是在外面探头探脑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他忍不住靠近了两步,并不是想听墙角,是大帐里的声音主动窜到他耳朵里的。
“不是要动家法吗?来呀,有本事你打死我。”
宋鸣羽从小到大就是个要面子的人,今天在大帐中宋玉澜让人说押他出去就押他出去,这极大地伤害了宋二公子的自尊心,此刻直接就炸了庙。
帐内的咳声不断,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明日我着人送你回京城。”
宋玉澜坐在一侧,手肘抵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身体,面色苍白,阵阵低咳,宋鸣羽见他又是这样不问缘由就要送自己走,更是火冒三丈:
“我凭什么什么都要听你的?你说让我回京城就回京城,从小到大你都瞧不起我,是,我是没你学问好,没你有本事,但是我也不事事由你摆布,我是亲卫军的副统领,我不回京城,我要在南境打仗,要有本事你打死我送回去。”
宋玉澜抬眼,定神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永远像是个斗鸡一样的弟弟,半晌才出声,声线低沉沙哑:
“我没有瞧不起你。”
“那你为什么要我回京城?你就是怕我立功,怕我成为大将军盖过你的风头。”
这话说完,宋玉澜沉默地闭了一下眼睛,门外的殷怀安本来很郁闷的心情都被这傻缺给逗笑了,不是,这确定是一个爹妈生出来的两个儿子吗?为什么老二的基因这么抽象呢?
宋玉澜按住胸口咳了几声,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来,他闭眼压了压翻涌的气血,并没抬眼地出声:
“给我端杯水来。”
宋鸣羽看了看周围,这帐中除了宋玉澜就是他,这什么人啊,吵架呢,叫他端什么水?
宋玉澜抖着手从瓷瓶里倒出了一粒药,苍白的手腕搭在桌角,不再言语,宋鸣羽看了看他手心的药:
“你不会干咽吗?”
宋玉澜没再说什么,真就将那枚药丸递到了嘴里,苦涩的药味儿在嘴里蔓延开,滑下咽喉的时候激起了剧烈的咳嗽,单薄的身子都咳的直颤,手压在胸口的位置,身上的力气霎时间被抽尽一样,人几乎跌靠在了椅中。
宋鸣羽心虚,赶紧却茶壶那倒了一杯茶,放到了他手边,见他手指微颤别别扭扭地直接将茶盏递到了他唇边:
“水来了。”
只是小少爷自小就是前呼后拥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主儿,宋玉澜怕自己被他呛死,只好手扶着水杯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呼吸。
“受家法还是回京,自己选。”
宋鸣羽气的简直想直接把杯子摔了,自己就多余给他倒水。
他知道宋玉澜说得出做得到,一屁股坐在了一边:
“我不回京城。”
宋玉澜胎压瞧他:
“好,那就是受家法了。”
宋鸣羽冷哼一声,颇有骨气。
“《兵略要义》抄三遍给我,一个错字不能有。”
门外的殷怀安愣了一下,就这?抄书也叫家法?
“啊你直接上鞭子吧,我不抄,我不写,一个字都别想让我写。”
宋玉澜扫了他一眼:
“兵书一共没读过五本,也想当将军越过我去,我看你还是回去做梦比较容易。”
宋鸣羽蹭的一下站起来:
“抄就抄,谁怕你啊,我迟早会是大将军,你等吧。”
第49章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渐进啊? 大不了小皇……
这一晚殷怀安没回阎妄川的大帐, 而是一头扎在了兵械库,现在洋人还没赶走,提那些以后的事儿还是为时尚早, 即便真的到了那一天指望阎妄川那个受古代忠君爱国教育的顽固派是没用了, 说到底还是得自己强大,其他都是虚的。
大不了小皇帝要是和他们谈王道, 他就和他谈弹道呗,他就不信了,他保不下一个阎妄川。
阎妄川方才远远见着殷怀安在听墙角, 他不好意思上前, 就提前回了大帐中等着,但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回来,出去一问, 喜平说殷大人早就回武械库了。
他还瞧了瞧自家王爷的脸色,他怎么觉得王爷和殷大人之间不太对呢。
阎妄川进屋披上衣服就出去了, 他轻轻掀开武械库大帐的帘子, 探进去了一个脑袋,殷怀安一侧头就看到他了,轻轻瞥了一眼只当没看到, 没赶他,那应该就是能进, 阎妄川这才掀开帘子进去。
他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轻轻撂在殷怀安身边, 劝都有些不敢劝, 怕殷怀安一句话给他怼南墙上,但是又不能不说:
“吃饱了再做吧。”
殷怀安确实饿了,没必要委屈自己, 也没客气,撂下了手里的东西掀开食盒,里面竟然有一只烤鸡,还有两碗热汤面,这人给自己带饭还不忘捎上自己的。
人在吃饱的时候一般心情也会好转,热汤面下肚之后身上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阎妄川给他倒了杯茶水放在了手边,小心地坐在他边上,眼睛像是黑暗中的豹子,偏偏落在殷怀安身上的时候软绵绵的。
殷怀安虽然有时候脾气上头有点儿轴,但骨子里其实是个心软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服软,一服软他就有点儿立场不坚定。
阎妄川见他喝了茶水,才斟酌了一下开口,对于和殷怀安的事他远没有处理军务那么得心应手,甚至有些无措:
“在京中的时候我其实就发觉对你的感情不太单纯,那个时候你住在王府,住在我身边,我觉得你对我或许只是因为战后害怕而产生的依赖,再加上那种不确定的以后,所以我不敢和你说我的心意。
却没有想到峰回路转那天在江边你会对我说那些话,我根本无法拒绝你。”
殷怀安微微挑眉,合着他蓄谋已久。
阎妄川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我不能保证以后小皇帝会不会真的对我赶尽杀绝,但是我不会什么都不做认命的。”
他和从前不一样了,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有了想要厮守的人,他虽然做不到自立,但是他不会再放弃自保。
“所以,其实你在发动宫变,摄政称王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给自己预定了一个死局了对吧?”
阎妄川垂着脑袋:
“也没有,就是最坏的情况大不了就是我死了,但是也未必走到那一步。”
毕竟现在小皇帝还小,有太傅周清安教导,未必就真的是最坏的结果。
殷怀安点头:
“明白了。”
能活当然是要活,只是从前的阎妄川孑然一身,豁得出去,没有牵绊束手束脚。
阎妄川抬头:
“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你是个傻子,数你傻缺,算了,这事儿早着呢,现在当务之急是打退洋人。”
这一晚殷怀安做着手里的东西,没有回房睡觉的意思,阎妄川也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他就坐在小马扎上紧挨着殷怀安:
“哎,你挡着我手了。”
阎妄川让开了一点儿,但是小马扎是半点儿也不带挪的,殷怀安被他缠的没法子:
“你不困吗?回去睡吧,伤刚好点儿,肾还虚呢。”
阎妄川一把将人搂到了怀里,殷怀安在他怀里他才踏实:
“你要不要今晚回去试试我是不是真的肾虚?”
殷怀安穿着大氅一大坨被他抱着,他挣动了两下没挣开,这家伙手臂和钳子似的,他被抱的有些热:
“起开,别耽误事儿。”
“不,你跟我回去,都很晚了。”
“我今晚要做完。”
“不差这一晚。”
阎妄川抄手将人抱了起来就要出门,殷怀安连忙薅住他的脖领子:
“阎妄川,你快放我下来,阎妄川再不放,我咬你了。”
“你咬吧。”
殷怀安真就隔着衣服咬在了肩膀上,但是衣服太厚,估计这人皮厚也没什么感觉:
“回回回,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服了他了。
喜平看到殷大人跟着王爷回来这才笑眯眯地松下一口气。
到了榻上,殷怀安就背着身转了过去,阎妄川隔着被子抱住他,这个气息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殷怀安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你那么大一坨别压我身上。”
“我只有手臂在你身上。”
“手臂沉。”
结果一个天旋地转,殷怀安就被阎妄川翻了个面,阎妄川拉着他的手臂搂到了他的身上:
“我不嫌沉。”
殷怀安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渐进啊?”
阎妄川枕在殷怀安的枕头上,侧着头爬在他的耳边出声,说话的气息正喷洒在殷怀安耳朵的绒毛上,让他痒的微微瑟缩,脸都有些挂不住,这什么地方啊,这人,这人就提这个?
“再等等。”
“你是怕吗?”
“放屁,我怕什么?”
阎妄川亲了亲他的耳朵,殷怀安血气方刚的男青年,身体健康的,经不起撩拨好不好?而且一侧脸就是放大版的一张建模脸,又,又挺帅的,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眼里的画面骤然放大,阎妄川吻到了他的唇上,炙热的气息传来。
“唔”
他被吻的迷糊,理智已经渐渐崩塌,身上最原始的欲望抬头,殷怀安只觉得胸膛跳动的频率加快,身上发热。
一个明显压抑的声音传来:
“可以吗?”
殷怀安想吐血,睁开的眼底都是火气:
“这个时候你还问这个?赶紧的,要干快点儿的。”
箭在弦上了问他发不发?不行难道他俩憋回去吗?
阎妄川的动作很温柔,殷怀安一开始不适应,但是渐渐的也感受到了快乐,只是理智一直没有松懈,死死咬着牙关,只发出了几声哼哼声,阎妄川心疼地亲着他的眼角,动作更轻缓,但是这不上不下的感觉真是要逼疯殷怀安,他骤然睁眼,一双桃花眼中都是破碎的星光,但是嘴里却不甘示弱地带着喘息出声:
“你快点儿,没吃饭啊。”
阎妄川委屈地微微用了点儿力气,他吃饭了,他怕吃太饱,殷怀安明天下不了床,到时候他肯定又不高兴要咬他。
殷怀安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揣了阎妄川一脚:
“你去让人送水。”
阎妄川下去要了水,喜平当时的目光他不愿意回想,回来伺候殷怀安洗干净,两个人都收拾好才上了床,一晚上殷怀安一觉到天亮,也忘了问阎妄川之前睡眠不好的事儿了。
第二天一睁眼难得阎妄川没走,往常这个点儿他都已经起身了,殷怀安像是终于抓住了他的小辫子,纵使腰酸背痛嘴上还不服输:
“王爷虚了吧,昨夜就一次今天就懒床。”
阎妄川好气又好笑:
“我是我你爬不起来啊,殷少爷。”
“滚,你才爬不起来,我这年富力强的,才不会爬不起来,嘿。”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心里默默尖叫了一声,阎妄川赶紧拉住他:
“你别乱动,今天多休息。”
殷怀安不想听他回忆,推着他赶紧起床。
“一会儿我有些事要和永安王商议,你也来听听吧。”
阎妄川穿戴整齐看向了殷怀安出声,殷怀安嗯了一声儿。
用了早膳之后,宋玉澜到了阎妄川的大帐,殷怀安屁股疼今天本也想着歇歇,正好听听他们要商议什么。
没想到阎妄川提出越过了兵部和户部,设立军机处来统管南境兵马钱粮,灵活调配南境兵将,减少与户部,兵部冗杂的沟通问题,对南境兵将实生杀大权。
“本王并非想要割据一方,而是如今南境兵马各自为政,地方兵马常以兵部调令等原因拖延军令,再如此下去,等着的就是被洋人各个击破。”
宋玉澜常在江南,对南境的局势要更为了解一些:
“王爷,如此一来,朝廷可放心不下啊。”
阎妄川已然统帅北境,摄政大梁,如今再越过六部成立军机处,怕是朝中人心惶惶。
殷怀安却没说话,他知道这军机处引来猜忌是必然的,但是军机处确实能提到战时的调军效率,在战场上,稍有延误就是满盘皆输,现在南境一盘散沙,想要击退洋人光有武器远远不够,兵制上也必须要改变。
“我想上奏陛下,军机处日后直属陛下,本王摄政只是暂掌,这军机处是个战时机构,来日战乱休止自可解除,六部中可由陛下钦点官员来此督军。”
军机处的想法其实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很久了,他一直有顾忌,但是如今的形势容不得他想太多了,只是说完还是看向了殷怀安,毕竟他才是最担心他的人,却不想殷怀安出声:
“我赞成,军机处成立第一就要整军,恩威并施,给南境将领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拧成一股绳,不然拿着沙子散兵去打仗迟早吃败仗,白白牺牲的还是将士。”
阎妄川当天便上奏了朝廷,这一封奏折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摄政王有意借战机收拢南境兵权的想法窜入了所有人的脑海,也包括如今的小皇帝李赢。
李赢在朝后召了帝师周清安入御书房:
“老师,摄政王所奏您如何看?”
周清安如今身在户部,却也日日都抽出时间给李赢上课,没了从前太后的掣肘,李赢在政务上也算有所进步。
“陛下,您对南境战况可心中有数?”
李赢看了看挂在御书房中的舆图:
“摄政王撤军回防,致使广东大片失守,如今洋人已经占据了东南半岛和三省之地,有了跟脚,日后更难节制。”
周清安听到前一句的时候心底一沉,目光扫向了之前派去南境传旨的魏忠,魏忠在阎妄川那里吃了瘪,回来确实有意添油加醋说了摄政王主动撤军一事。
如今李赢心底已经有了揣测,或许阎妄川并不希望战事早早结束,他或许正想借着洋人的手来收拢南境兵权。
魏忠被周清安这样一盯心中有些发虚,连李赢心底也有些异样:
“老师?”
周清安言语微凉:
“陛下,臣请陛下将魏忠派往南境前线,就去如今的广州军中,亲眼看一看洋人水军之能,看看我朝水军与洋人的差距所在,唯有亲眼所见,魏公公才不会胡乱言语。”
第50章 分别在即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
阎妄川却没精力去管京城众位大人和小皇帝的心中所想, 他已经派出了黑甲卫,传令南境诸军,实查兵将数目, 却也开了口子, 不会赶尽杀绝,与此同时, 南境军多有同山匪沆瀣一气的,此次若有同岳州水军中用山匪充兵将者,严惩不赦。
殷怀安从帐外冒出头来, 主帐中都是阎妄川的部将, 他举起手:
“我有话说。”
阎妄川出来的时候想着让殷怀安多睡一会儿,此刻见着人探着头笑了:
“殷大人有话进来讲。”
他看了看一旁那硬邦邦的椅子微微皱眉,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 递给喜平:
“殷大人风寒没好,给他垫上。”
这一句话殷怀安一个腿软好悬没直接软地上, 他死死瞪着顶上坐着的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垫,垫个屁的垫,昨晚做个人比什么都强。
他都不好意思抬眼看这些将领, 曹礼是个粗人,看着殷怀安这文弱模样一点儿都没怀疑地就信了:
“殷大人风寒了?让军医瞧了没?等明日我再上山区溜溜鹿, 你一定是太累了,等多吃点儿鹿肉喝点儿鹿血酒就好了。”
阎妄川听到鹿血酒看着殷怀安的目光就有些揶揄, 殷怀安鹿血酒的回旋镖终究是扎到了他的身上。
宋玉澜看着对面那睁圆了眼睛的人抿唇没有出声。
殷怀安赶紧客气地感谢了他两句揭过了这一话题, 阎妄川适时给他解围:
“殷大人有何话说?”
“王爷,如今我们对于洋人的劣势在于我大梁水军不行,想要革新武械重做兵船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在水上暂避洋人的锋芒,重整南境军也是为了让南境军发挥阻敌的作用,但是光有军令怕是不行。”
军中那些吃空饷的将领都已经成了老油子,阎妄川杀名在外,又摄政掌权,是唯一有可能重整南境军的人,但是这所花的时间也非一日之功,就说岳州,阎妄川亲自到了岳州,那岳州的葛扎都还想着欺瞒过去。
阎妄川倒是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军令先行,三日后我从永州开始巡查各州府兵将。”
亲自巡查啊,亲自巡查确实容易整顿一些,殷怀安再次开口:
“王爷此行除了可以巡查正规的南境军,其实还可以拉来一些帮手。”
他的目光隐约从曹礼的身上略过,阎妄川猜到了是什么笑道:
“你是说山上的匪寇?”
殷怀安立刻点头:
“没错,洋人只能在水里逞英雄,换做陆地上难处就多了,南境本就多烟瘴之地,他们不了解地形,所以他们想要在山中穿行必须要到找本地人,那还有谁比山匪更了解山中地形的?我们要先洋人一步控制住各个山头的山匪,和洋人打游击。”
殷怀安看过不少抗日战争时期的案例,现在的情形虽然没有到抗日战争时那么严重,但是大体是相似的,都是外族入侵,只不过当时国内和日本的军事力量悬殊过大,而现在他们与洋人只是在水战上悬殊大,陆地还是可以一争的。
曹礼忍不住问什么是游击战,殷怀安举了几个小例子,阎妄川瞬间明白了,这打法和在南境的时候冬日北牧劫掠村民时的打法差不多,不正面冲突,得了便宜就跑,他露出些笑意靠在椅背上:
“这法子虽然不算什么兵法正宗,但是用好了却是十分好用,倒确实可以试试。”
殷怀安心里哼笑,这当然好用,这可是伟人提出来的,经过历史和实践检验过的真理,他忍不住继续开口:
“这游击战还有十六字诀。”
阎妄川看着他:
“是什么?”
殷怀安清了一下嗓子,正色出声: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帐中都是武将,待他说完这话都看了过来,连曹礼都睁着一双牛眼,这,这十六字说起来简单,但是这后面的道理没人比他更懂了,连阎妄川都有些侧目:
“这是你总结出来的?”
殷怀安摸了摸鼻子,那肯定不是啊,那是伟大领袖提出来的,他只是盗用了一下:
“我从前从一本兵书上看来的,就记住了这十六个字。”
阎妄川真想看看这兵书,简单十六个字,却像是茅塞顿开一样,可不就是这个打法。
这一上午将领们就这一句话想出了不少的战法,打法,阎妄川从前多在北境,打北牧和鞑靼的战术并不适用于南境对洋人,这几日他也想着化整为零,避免正面交锋,尤其是水军的正面交锋,通过将洋人引入山中,一点儿点儿蚕食掉。
今天殷怀安这兵书还真是如仙人灌顶。
阎妄川三日后出发,殷怀安自然也随他一道,曹礼照旧留守,阎妄川看向宋玉澜:
“你那边的商船能调出多少?”
“最多能拨出五十艘。”
阎妄川这看向殷怀安:
“殷大人,你之前说可以将炮增加射程,这种炮可能安在船上?”
殷怀安看了看宋玉澜又看了看阎妄川:
“是要将商船改成战船?”
宋玉澜点头:
“没错,我这边的船经常出海,速度比之水军中的战船也是不慢的,其中有六艘是我从荷兰人手中买的战船,速度最快,王爷已派了造船的船匠过去,想着我们也能仿制出来,而如今的商船也可先改成战船备用。”
殷怀安立刻拍板:
“没问题,改造炮虽然麻烦一点儿,但是一个船上也装不了很多,比大批改造枪支反而省力,不过我需要先看看商船,那商船现在停在哪?”
宋玉澜看向阎妄川开口:
“那船都是走海上,最近的也在松江府,王爷三日后去永州,并不顺路。”
殷怀安站起来看向舆图,找到了永州的位置,永州离这里也就200里左右,而松江府,他奶奶在上海那个位置呢,这何止是不顺路,这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他是不太想和阎妄川分开的,但是,男人是要搞事业的。
“我先去松江府看船,回头再与你汇合。”
阎妄川更舍不得,昨天这人还和他生气呢,才哄好,怎么就要走了?还这么干脆。
宋玉澜说完就低头喝茶,让他们自己决定。
最后阎妄川也只能放殷怀安走,殷怀安去松江府,宋玉澜必然也要回去,毕竟一众事物都等着他,阎妄川既然已经亲自来了南境,这军中也就无需他一直督军了。
曹礼瞪大了眼睛:
“王爷也走啊?”
这怎么都要走啊。
不过,不过这人身骄肉贵的,在军中确实遭罪,要是能早日回去也是好事儿,就是,就是他怎么这么难受呢。
午膳后,阎妄川将殷怀安拉到了怀里:
“走的这么利落,连犹豫都不犹豫,昨晚白吃了。”
殷怀安现在还不舒服,他真是服了,昨晚到底谁吃谁啊?
“你良心被狗吃了?”
阎妄川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低低笑出声来,半晌后抬头在殷怀安的唇上啄了一下:
“当真不生气了是不是?”
殷怀安感觉到阎妄川不太心安,其实过了那个劲头他也知道阎妄川多难:
“嗯。”
他也在那人唇上蹭了一下,抬头的时候他想起什么出声:
“对了,上次顾姑娘把脉说你一直夜里难眠是怎么回事儿?现在也这样吗?”
这两日都没顾上问他,总失眠身体哪好的了?
阎妄川倒是不太在意:
“没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大夫把脉嘛,总会把出问题的。”
只要殷怀安不生气就怎么都好,阎妄川就是舍不得他走,殷怀安却不满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身上外面的伤口现在是愈合了,但是这毕竟是重伤啊,流了那么多的血,到现在阎妄川的脸色也不好,他今晚得观察观察。
晚上殷怀安打定了主意等阎妄川先睡,只是这人见他不闭眼,也不闭眼,侧身躺着,手臂在被子里搂着他,他侧头勒令 :
“闭眼,睡觉。”
阎妄川听话闭眼,殷怀安的睡眠质量一贯的好,刚来的时候在牢房那种地方都不太耽误的好,此刻只有帐外来往巡逻将士的脚步声,大帐的灯都熄了,黑漆漆的,没一会儿周公就要来找他唠嗑,他愣是忍住了,感觉已经过了挺久,他悄悄侧过头。
也不知道这人睡了没有,忽然他轻轻掀开被子,下一刻,阎妄川睁眼,将被子重新拢在他身上:
“要起夜?我给你点灯。”
果然,这人没睡,自从从王府出来,他如果晚上起夜阎妄川不知道是怕他害怕还是怕他看不见,次次起夜,他都会先下去给他点上灯,等到他回来再熄了。
殷怀安也抬手搂住了他的腰,声音在也中黑暗中有些心疼:
“你是不是睡不着?”
阎妄川感受到腰上被环着的力道,唇角微勾,从前殷怀安睡觉前都不搂他,都是睡着了才凑过来的:
“嗯,是啊,你要走了,想的睡不着。”
腰间的手收紧挠了一下:
“又胡扯。”
亏他开始的时候以为阎妄川是个多稳重的性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正行。
阎妄川的脑袋又往殷怀安这边凑了凑:
“给我讲个故事吧,没准讲个故事就睡着了。”
殷怀安想了想,给他讲了一个小熊堆雪人的故事,讲着讲着他的眼皮就打架了,阎妄川听着他越来越迷糊的声音难得也涌上困意,抱着人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