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山失笑道:“小祖宗,求你别乱动,就五分钟,乖乖让我抱五分钟。”
他亲亲她的眼帘,又亲亲她的鼻梁和顽皮的鼻尖,最后吻在嘴上。在小花妖又想追上来舔舐时,及时离开,继续把她拥在怀里。
“要是永远都能这样该多好。”
顾闻山知道自己经常出任务,他很想像普通对象那样相互陪伴着彼此,可身份如此,军人使命摆在眼前,他只能在每次相处时多些爱怜与疼惜。
就在他思绪纷杂之际,一时没防备,被香栀飞快地叼了口颈侧的皮肉。
香栀还在得逞地跟他笑,却看到顾闻山摸过脖颈的手摊开,指尖上出现一抹血红。
她的牙尖将皮肉划破,一排血珠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顾闻山呆呆看着掌心的血迹,脑子里响起石志兵半开玩笑说的“小螳螂”。他发现,每次香栀与他亲吻,她并非无意识,而是有意思的叼咬他。
“疼吗?”香栀挣扎着要起来给他拿紫药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
大手安抚地在她头顶上拍了拍,顾闻山抱起她稳稳地放在桌子上:“已经不流血了,我自己处理。”
香栀乖乖坐在桌子上,看他走向墙边货架,从里面拿出小药盒。小药盒里有顾闻山给她准备的常备药和棉球、紫药水。
她以为顾闻山会拿过来,结果顾闻山自己对着镜子擦着药。这次也不像他的效率,好半天没有转过来。
香栀拽着辫尾,忐忑地想,我本来就是要吃了他,出点血是必然的。我已经很轻了。总不能光吃肉,不出血吧。没道理的。
她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顾闻山看样子并没有跟她生气,那是有什么原因,让顾闻山身上的花露气息顿时没了呢。
好奇怪,为什么花露的气味会突然没了。
她爱花露的味道,顾闻山知道的。
香栀再次安慰自己,他也控制不了,也许是偶然吧。
正在胡思乱想时,外面传来尤秀的敲门声:“香栀在吗?”
“在呀!来啦!”香栀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正要开门,被顾闻山一把拉住。
“怎么了?”香栀问。
顾闻山没说话,低头把刚才解开的衣摆扣上,亲手帮她掖在裤子里。
“待会跟我们一起吃饭吗?”香栀小声问。
“好。”顾闻山竟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尤秀参加军训一整天,身上出了汗。于是三个人约好半小时后在招待所餐厅见。
顾闻山先一步过去点道把子肉,让刘厨子提前做上。
与香栀分开后,顾闻山感觉脖颈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明明不是很深,疼得他心烦意乱。
他大步走在路上,遇到熟人便点点头打了招呼。还有知道他交了结婚报告,喜事将近的,也提前祝贺上了。
“老顾,我正好想找你呢。”
石志兵手里拿着一个铁柄大菜刀走过来,路上的行人见了纷纷让路。
顾闻山见了蹙眉说:“你从哪里弄来的菜刀?谁有思想问题了?”
石志兵纳闷地说:“我还想问你呢,小郭帮着做大扫除,从你床底下找到的,还以为你藏着辟邪呢。”
顾闻山说:“床底下?”他床底下除了个人内务用品,从来不藏别的东西。
但是有次是例外。
藏过一只小花妖。
顾闻山接过铁柄大菜刀,伸手试着寒光闪闪的刀刃。
石志兵在他旁边说:“我试过了,磨得很下功夫,胳膊粗的骨头都能砍断。”
顾闻山:“你给我吧,我想起来了,是我之前托人买的。”
石志兵半信半疑地说:“你没事买什么菜刀啊?”
顾闻山低声说:“可能真属螳螂的吧。”
石志兵“嘿”一声乐了:“螳螂那可是两把刀啊。”
顾闻山叹口气,幽幽地说:“另外一把刀插在我心上了。”
第26章 第26章做你的男人
“我们都到了你怎么才来呀?”
香栀翻着菜单,看着空手进来的顾闻山,往边上挪一挪位置。
“路上有点事,把子肉先做上了。”
顾闻山跟尤秀点点头,坐在四方桌边上。
餐厅和食堂气氛不一样,四人座的餐桌靠在窗户边,白瓷花瓶里插着朵康乃馨,桌布是粉绿格子的。
每人面前有碗碟勺杯,清一色白瓷的,洗刷的一个手印没有。
114部队招待所在城里数一数二的高级,时常会有京市首长过来。高级干部们也多在这里商谈事情和接待外部人员。
顾闻山极少过来搞接待,没必要。直到有只小花妖从天而降,粮票布票饭票也不外借了,统统花在她身上。
小花妖娇气,喜欢吃\精细的商品粮,还得是特级稻花香。顾闻山多加一张一市斤的粮票给服务员,叫服务员按需供应。
香栀小口喝着荔枝味的北冰洋,鹅黄色的塑料管讲究地打个结。秀发变成两股松垮垮的麻花,用淡蓝色的棉手帕扎在一起打个大大的蝴蝶结。
身上穿过一冬的小花棉袄换成高级驼色呢子大衣,里面穿着柔软的羊毛绒坎肩,配着荷叶领的确良白衬衫。洋气又有气质,把她衬托的更加绝美无暇,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尤秀这两日吃得油大,点了杯昂贵的黄山毛峰一边抿一边肉疼。
招待所的把子肉,刘厨子下过苦功夫。肥而不腻,指宽的厚肉入口即化,浮上一层是汁水而非大油。
下面垫着澄海酸菜,吃完肉再吃口酸菜,越吃越有胃口。
有这道硬菜在前,顾闻山配
上沔阳蒸菜和一道上海青也就够了。
香栀吃了几口商品粮,觉得外面买的白米饭就是比食堂的香。也不知道这顿饭花几张粮票。
她往顾闻山那边看去,顿时挪不动眼睛了。顾闻山不知什么脱下外套,挽起衣袖,露出线条完美又健壮有力的左手臂。
香栀足足看了六七秒才在尤秀的提醒下吃菜,吃完又继续盯着看。
再一看,顾闻山又把右边手臂露出来,袖口整齐卷在手腕处,夹菜时肌肉鼓动,莫名性感,看起来就很劲道。
“看什么呢?”顾闻山忽然发问,眼神比以往犀利得多。
香栀停住筷子,咽了咽吐沫说:“你、你——”
她“你”了半天没“你”出后半句。顾闻山觉得小花妖的应变能力有点子差,想到这里自己先笑了。
“香油还差多少到三斤?”顾闻山又问了句,差点把香栀噎着。
“没、没注意。”香栀看着顾闻山俊美的脸部轮廓,每一处她都亲吻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有点陌生。
她不由得看向他的领口,被咬伤的地方遮盖在衣领下,她看不见了。
顾闻山听后给香栀夹了块肉,没再说别的。
尤秀吃饱后,默默地给毛峰续了开水,见香栀吃的慢,她跟顾闻山有一搭没一搭说起去年香栀在知青点的趣事。
顾闻山倒是很纳闷,为什么尤秀如此护着香栀。照理说也就是在知青点共同待过一段短暂的时间。
“说起来我觉得应该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尤秀捧着白瓷杯,笑呵呵地说。
“缘分?”顾闻山被提起好奇心说:“什么缘分?”
她这样说,也让香栀好奇起来,她刚想放下筷子,顾闻山与尤秀异口同声地说:“吃你的。”“听故事用不上嘴。”
“噢。”香栀继续吃碗里的菜,他们俩比着给她夹,实在太多了。
尤秀见她继续吃起来,才不急不缓地把从前可谓是一种奇遇说出来。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狐狸叫妞妞。火红的毛,长得特别好看。大大的眼睛和黑葡萄一样”
尤秀夸了半天小狐狸好看,才意犹未尽地说:“九岁那年赶上饥荒,我还得了肺炎起不来床。奶奶看我要死不活的,想把我找个小树林埋了。”
香栀听说过十多年前闹过一场全国性的**,野山樱也因为差点被剥树皮挖树根逃进花谷里再也不出去了。
说起那段往事,尤秀圆脸蛋上露出难得的惆怅:“我在病床上听说妞妞不见了,以为被大人给吃了,谁知道妞妞突然出现叼着一片雪白的花瓣,让我吃了下去。没多久我烧退了,人也醒了。”
可是后来妞妞不见了,她找了好久。
一次梦到妞妞变成绝世美人,跟她说:“你我缘分尽了,我帮你偷了菩萨座前的法莲,这次过不了天劫了。你要是想要祭拜我,就准备五元钱和两个窝窝头,再来身衣服——”
香栀气得咬着小尖牙,撂下筷子说:“什么她偷的菩萨的法莲,那是从、从——”
香栀当着尤秀的面不好说,那是那个狐狸精跟她打架从她头上薅下去的花瓣!
她一个厉害无比的大花妖,居然打不过小狐狸精!
活生生让她秃了两个月。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尤秀捧着胖乎乎的脸说:“我闻到香栀身上有那股花儿的味道,觉得很温暖很舒服,是我的小狐狸救我的味道。”
香栀往事重提,气得哼哼翻了个白眼说:“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尤秀诧异地看向香栀:“后续?你也梦见过小狐狸?”
香栀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后来小狐狸怎么了吗?”
尤秀迫切地想知道,一把抓住香栀的手腕说:“你快说啊,后来妞妞怎么样了?”不管是不是,她也想听个好结果。
香栀半真半假地造谣说:“后来呀,这种到处斗殴诈骗的小狐狸精被个公狐狸给骗啦,被骗到公狐狸的窝里,一窝一窝给人家生小狐狸啦。”
“啊?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转世轮回了。”
尤秀嘀咕着说:“就是那片花瓣的缘故,仿佛有种是你救了我的感觉。不过那只公狐狸那么厉害,能一窝窝的下呀?”
香栀其实也不知道,但不妨碍她给仇家造谣:“对呀,可厉害了。一窝八崽,各个都是孙悟空闹挺着呢。小狐狸成天带孩子生孩子,毛都秃了,全都秃啦。”
尤秀:“希望不是我家妞妞。”
香栀扯扯嘴角,就是!肯定是!
顾闻山在边上听得真切,如果没猜错,的确应该是香栀救了尤秀。也难怪尤秀对香栀一见如故,原来也有注定的缘分。
吃过饭,闲聊的话也说得差不多,尤秀要回去做思想汇报,顾闻山就送香栀往平房去。
到了平方门口,香栀拉着顾闻山进去。
顾闻山的脖颈还隐隐作痛,他摸到大衣内侧的铁柄大菜刀,心梗地说:“我还有别的工作,晚上尤秀回来你们俩早点睡,这些天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香栀看了眼小路,压低声音说:“烟霞村那边批了吗?”
顾闻山点头:“我办事你放心。”
但小花妖办事,他现在有点不放心了。
香栀上前两步,跟他几乎贴着。她嗅了嗅空气,春寒料峭,空气里还有凉薄的气息,她问顾闻山:“你洗澡了?”
顾闻山说:“没有。”
香栀嘀咕着:“那怎么还没味道。”
顾闻山本想把菜刀拿出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可见到她天真娇美的样貌,白皙的后颈处发丝下还藏着他揉捏过不经意留下的指痕。
尤秀有句话说的对,她是个漂亮的小傻瓜,你跟她能怎么生气?
香栀见他不进去,主动伸手揽着他脖颈掂着脚索吻。
顾闻山飞快在她唇上亲了口,拿下她的胳膊:“我走了。”
香栀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的,而且都没有笑容。
顾闻山不等香栀回答,控制自己及时抽身离开。
“再见。”
香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感觉心窝窝里有点不舒服。
怎么形容呢?
就是酸溜溜的,看着他却闻不到他的气味。看着背影,总觉得不会回来了。
***
后来几天,下了两三场春雨。
天气逐渐暖起来,春风催着树梢的芽儿往外冒。
听尤秀说,海岸那边再有个把月就要开海,到时候城里到处都是鲜灵的海鲜。
即便目前还没开海,还是会有些渔民乘着小渔船打来小船海鲜,只不过价格会比开海后贵上一倍。
香栀和尤秀买过一次大对虾,两只掌心大的大对虾花了三元巨款!小姐妹心肝都揪在一起,虾壳都给嗦干净了。
顾闻山忙得见不到人,反正他告诉香栀自己忙。
新兵入伍要他管,老兵春季拉练也要管,还有年中的南北军演需要准备。另外日常训练和任务,他也得抓。
香栀和顾闻山见了三四次面,觉得他一切如常中又有些不寻常。
很快结婚报告批下来后,婚事被推上正轨,事情推着人往前走。
尤秀一个月的军训已经到期了,昨天是最后一天。
在顾团长的“狠练、严练”要求下,胖乎乎的尤秀同志掉了八两称,再多就没了。另外还有个高兴事,她拿到训练标兵啦。
“我为大队挣光彩,等我回去肯定要吴大哥请我吃饭,把李婶子过年腌的腊肉给消灭掉!”
尤秀在屋里欣赏着得来的标兵奖状,香栀抱着一摞新时装画册放在茶几上喊她:“你来呀,帮我看看结婚穿哪套好看。”
香栀已经开始着手结婚准备,秦阿姨从京市寄了不少好面料,其中缎子面颜色厚重多彩,香栀很喜欢。
这次她要挑好服装款式,秦芝心在京市找老师傅直接给她做好。
尤秀把奖状夹在日记本里,珍惜地放在解放包装好,过来坐在香栀边上帮她仔细挑选。
“听说还要看黄历呢。”
香栀翻着画册,看着上面靓丽苗条的模特儿烫着大波浪,动心地说:“我选好日子也想烫个头。”
尤秀说:“那得找理发室的厉害师傅烫。咱们知青点刘春雪为了省钱,找熟人用铁嘴钳卷的,头发一股烧猪皮味儿。”
香栀挽着柔顺及腰的长发,不舍得
说:“那还是算了。顾闻山还说结婚以后带我去沪市玩,去了那边我再烫。”
尤秀这几天没见到顾闻山,只在军训结束发标兵奖状的时候,顾闻山站在领导代表里露了个脸,也没说上话。
这人在香栀面前愿意伏小做低,在外面恨不得看所有人都是孙子。啧。
沈连长说顾团长最近工作忙,压力大,气压低。
尤秀没往香栀身上想,自己厚道地琢磨着,高处不胜寒啊,开年工作任务重,可以理解。
俩人挑选半天,选定一套淡粉色百褶裙。这一套没有模特穿,尤秀觉得是腰身太纤细的缘故。
但香栀娇小玲珑,腰似得能用手掐,肯定穿得下。而且百褶裙摆还设计有绸缎的花卉刺绣,与领口的莹润珍珠相得益彰。
“我要把兰花草改成栀子花,其他的没有别的了。”香栀往花房路上去说道。
尤秀今天没有跟卡车离开,香栀非要她多住两天。大后天顺部队的车回去。
尤秀没事做,被香栀拉着一起去花房。
她们往花房走去,经过小食堂。
小食堂门口停着两台吉普车,香栀看了尤秀一眼,狡黠地笑着说:“又有地方干部过来联络工作?”
小食堂的李师傅认得她,他站在外头抽烟,知道里面的情况说:“这不是心连心小学要开学了吗?外地提前过来的教师被安排吃顿饭。”
尤秀知道这件事,军训的职工操场外面就是军民心连心小学,这些天院墙外面不停的广播欢迎新教师。
“规模还不小呢,这几天天天小食堂都有安排。要说起来,里面不少初中生,学历都没你高呢。”
“学历代表不了什么。”尤秀挠挠头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在农村一样会干得很好。”
“对,你肯定能干得好。”
香栀挽着尤秀的胳膊往花房继续走,注意到尤秀望着里面意气风发的新教师们羡慕的眼神。
她忍住笑,拉着尤秀快步到了花房。
周先生正在打电话,小姐妹俩个钻到温室里看看培育的花苗。逛了一圈,香栀没发现肥料,肯定又被锁起来了。
周先生挂掉电话,听到尤秀客客气气地感谢这些天的照顾,非常知书达理地跟周先生告别。
周先生笑呵呵地说:“你要是就这样走了,小花儿肯定舍不得。你不如多待一段时间,大队那边我帮你打个招呼。”
尤秀却拒绝了周先生的好意,单手握拳积极地说:“大队已经把今年养集体猪的任务交给了我。我晚回去一天,它们就饿一天。它们饿一天,就瘦一天。为了让同志们都吃到肉,更加健壮的为祖国做贡献,我必须要走。”
“说得好,你这嘴皮子呀,就是能说会道。要是让你养猪是委屈了你的才能。”
周先生拉开抽屉,掏出蜡黄色信封放在桌面上,笑呵呵地说:“你们的吴队长很不错,跟我极力推荐你,说你是高中二年级的学历,不光在村子里是高材生,放在部队也少有啊。”
尤秀不知道周先生是什么意思,扭头看着香栀,见香栀眉眼笑的弯弯的,忍不住说:“你背着我干什么了?”
香栀拿起蜡黄色信封,递给她说:“你拆开看看?并不是我干什么了,是你自己的能力。我只不过跟吴大哥透漏了这边心连心小学招教师的事情,剩下的全是他和其他同志们张罗的。”
周先生不居功,有意给顾闻山卖个好,让“第一娘家人”对他多点好印象:“小顾也帮着给市里打了个电话,催着办户口调动呢。”
尤秀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工作调任书,让她‘于1977年4月2日在114军民心连心小学报道,并任教’。
尤秀整个人愣在原地。利索的嘴皮子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先生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倒了杯茶水给尤秀说:“教育停滞多年,人才缺口甚大。我与小花儿并不是帮你,而是——”
“我知道你们就是在帮我。”
尤秀终于缓过来。她哭起来无声无息,眼泪哗哗往下流。她坚强地抹掉眼泪,吸吸鼻子说:“我还说不让你托人情,到底还是——”
“没有托人情,真的。”
香栀拉着肉乎乎的手晃了晃说:“那边的校长是个留洋派,手上没人,国内没关系,正因为教师不够发愁。我也就问了一句,他马上求着我说‘香栀同志啊,请你务必把尤秀同志介绍过来吧,我给她开工资,足足三十元呢,别逼我跪下来求你噢’。”
尤秀破涕而笑,知道其中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能当教师,还是在城里部队与地方联合办的学校当教师,多体面出息啊,不知道多少人挤不进去。
而且这意味着她从此户口也调配到城里,有了城市的粮本,也不需要一辈子起早贪黑喂猪,收拾臭乎乎的猪圈了。
她嗓子眼像是堵了东西,再多感谢的话说不出来。
香栀掏出香帕子给她擦了把脸说:“走,郭校长还等着咱们报道呢。明天你就可以进小食堂吃饭去啦。”
尤秀有点抹不开面子,周先生给她开了门,香栀推着她半推半就地往学校去。
路上,尤秀回过神儿,站在路边把调动信仔仔细细看两遍,确定是真的飞扑抱住香栀:“呜呜呜——”
香栀不想跟她分开,也替她高兴。
尤秀拉着香栀的手放在脸蛋上:“你掐我一把,看看是真的吗?”
香栀傻乎乎真掐了一把,尤秀龇牙咧嘴地说:“哎哟哟,是真的,是真的!”
香栀推搡着她说:“别管你之前的豪情壮志了,有更好的生活何必非要把自己扎在淤泥里。不光是吴大哥还是其他知青朋友们,还有我和我便宜爹,都希望你能好。”
她拉着尤秀的手说:“我们之间但凡有个不愿意你好的,你也当不成教师。这都是应得的,是你自己种子好,种出的花儿也美。”
事情来得太突然,尤秀闷不吭声地往前走了半天。
到了学校门口,亲手摸着学校的牌子,猛地转身跟香栀说:“如果机会抛弃我,我不会自怨自艾。如果机会走向我,我也必定会抓住机会。人生没有那么多矫情,也许对你和顾闻山来说,只是一句话一通电话的事,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头的。”
香栀知道尤秀是个积极的性子,笑盈盈地说:“要是机会来了还往外面推,那不就是犯病嘛。”
尤秀挺起胸膛说:“明天我要把那身精品春装穿上,体面气派。”说着她点了点香栀的鼻尖:“果然你早就打算好的。”
香栀咯咯笑:“等你发工资要请客呀。”
“足足三十元呢,搓,必须狠狠搓一顿!”尤秀大手一挥:
“对,我要接受你们的好意,我要发挥我的优势,我要报效祖国,我要教育好更多的小种子们!”
香栀“啪啪啪”鼓掌:“尤秀真优秀!!”
尤秀笑着笑着忽然发现掌声多了一层,陡然转身发现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跟她打招呼:“你好,尤秀同志。我姓郭。”
香栀见过他,跟尤秀介绍说:“这位是郭校长,你未来领导。”
尤秀激动归激动,忍着紧张,见到领导表现的进退有度。
郭校长要跟尤秀聊一聊开学后的工作,他跟香栀聊过几次,香栀对他印象不错,放心让尤秀跟他接触,自告奋勇在学生操场上转悠着玩。
她先闻了闻刚刚郭校长站着的方向,留恋了一下,随后蹲在花坛前,研究里面会长出什么来。
忽然有人拍拍她的头顶。
香栀昂头看到顾闻山换上春季新军装,笔直的身段,气场十足。英俊极了的脸上神色温和地说:“刚才看你傻站着闻什么呢?”
顾闻山过来找香栀,远远见着她跟小狗崽子一样嗅来嗅去,忍俊不禁地过来。
香栀脱口而出:“郭校长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清淡的洋槐花的香味,我觉得跟他很相配。”
而且洋槐花像是飘荡开的花露的味道,她很怀念。闻到这个味道,就像是顾闻山站在她面前般。
可顾闻山听到她闻到别的男人身上的味道,表情一下变了。
上次她还说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怎么一下就闻到别的男人的味道?
他跟郭校长打过交道,建校的选址还是顾闻山研
究批准的。
几次交道下来,郭校长把西方派的腔调学了个十足十,桃花眼见谁都带着笑,看起来不像文化工作者,反而像花花公子。
顾闻山低声问:“他好闻?”
“好闻。”香栀点点头,放下手里抚摸的幼苗,站起来说:“我喜欢。”
顾闻山眼底浮现冷色,风纪扣紧紧抵在喉结上,宽厚的肩膀遮挡住身后的风浪,低下头问:“你懂什么是喜欢?”
他想问问这种喜欢,是要拆之入腹的喜欢,还是同睡一张床的喜欢。可他忍住了,艰涩地说:“相处这么久,你还没说过喜欢我。”
香栀一时哑然。
操场上,远处还有几名女教师看向这边窃窃私语。香栀本应该很享受和顾闻山在一起的时间,头一次无言以对。
风吹乱香栀的发丝,碎发扫进眼眸里,让香栀眼睛发酸。她揉了揉眼睛,无助的像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的孩童。
见她不说话,顾闻山薄唇淡淡地说:“他配洋槐花的香味,那你觉得我配什么香味?”
香栀从前觉得顾闻山适合冷冽的味道,后来有了花露,他身上一直都是花露的味道。
再后来,她好些天没能嗅到他身上的花露味道,要不然她也不会傻乎乎闻别人的味道。
小花妖有点委屈,小声说:“我形容不出来你的味道。”
顾闻山嗤笑一声,仿佛在笑话自己:“我知道我配什么味道。”
香栀惊讶地说:“什么味道?”
顾闻山笑了,笑意没到眼眸:“香油的味道,三斤香油味道正正好。”
***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过去了两周。
香栀在尤秀入职小学后,一起吃了庆功饭,吃完饭她琢磨着去顾闻山宿舍找他。
这些天没见着他,香栀想他。也不是流哈喇子那种想,是心里空荡荡的想,想把他捧在心里把心填上。
结果宿舍里没见到顾闻山,撞见石志兵。
石志兵看她在楼下晃悠,风把碎头发吹得满脸飞,也不知道晃荡多久了。
“老顾他不在。”
石志兵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欲言又止地说:“他这次任务有点重,可能没办法每天给你报备。”
从前出任务有空能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电报,这次一个礼拜一个动静都没有,香栀心里堵着慌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石志兵摘下军帽挠挠头又重新戴上。
其实他不想在他们要结婚的节骨眼吓唬顾闻山的未婚妻,但是这次情况紧急,顾闻山八成没来得及交代,惹得小对象担惊受怕。
石志兵往边上看了看,走到人少的墙根下面说:“这次任务比较危险,说不好要多久但是你放心他命硬,上次挨了三枪都没事呢。”
香栀心想着,当然他没事,自己修炼百年凝结出来的一滴花露给他喝了,他能有什么事。
这次没有花露就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了。
香栀又蔫儿了。
她化成原形蹲在部队院墙不起眼的角落里十来天,愣是没看到顾闻山的车回来。
周先生怕她被风吹秃了叶片,还一天到晚唉声叹气。劝她主动过来问问。
石志兵其实也觉得顾闻山忽然离开一个口信都没给感到奇怪,但还是把袋子里的铁柄大菜刀拿出来给香栀看:“上次我问他,他说是他的。我给他拿衣服掉下来差点没把我脚丫子给剁了。马上要查内务,正好你看怎么处理?”
香栀小脸刷地白了,她当时花了全部身家买的大菜刀啊,磨刀石还在平房厨房里放着呢。她那次整整磨了半晚上的菜刀。
“他说是他的?”香栀又问了一遍。她的小手抖得厉害,她捏着拳头塞到兜里。
石志兵说:“是啊。”
香栀说:“你给我吧,是是我的。”
石志兵诧异地说:“你要这么大的菜刀做什么?”
香栀喃喃地说:“吃肉。”
石志兵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要剁肉啊,你以后要吃什么肉,提前跟司务长说,保管给你收拾的妥妥的。”
香栀“哦”了声,接过铁柄大菜刀说:“那我先回去了。”
石志兵走了两步,站住脚喊住香栀说:“对了,你们结婚家具有什么要求没?老顾让我问你。”
香栀也站住脚,耷拉着肩膀说:“不知道。”
顾闻山原来知道了。
说不定这婚也结不成了。
石志兵以为香栀是担心顾闻山出任务,想了想说:“那行,等他回来你们商量好了再跟我说。我下午要跟车队到他那边去,你有什么话要传达的?”
香栀可怜巴巴地说:“叫他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要他千万要回来。”
石志兵抿着唇,重重点头:“好,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香栀回到平房,铁柄大菜刀摆在茶几上,她默默地看着菜刀,一动不动不知道待了多久。
周先生见下午她没去上班,找了过来,进屋看到她委委屈屈地坐在茶几对面的小马扎上,沙发也没坐,不知道脑袋瓜想什么,一脸的苦涩。
“怎么了?谁欺负了你了?”
周先生先一步按住铁柄大菜刀,把刀夺到手里紧握住才松口气说:“爸爸给你出气去。”
香栀正愁没人商量,犹犹豫豫地起来,把门关上拉着周先生坐下说:“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帮我分析分析。”
周先生说:“帮闺女分析什么问题?你跟顾团长感情出问题了?”
闺女看好对方的时候,那叫小顾。
闺女跟对方闹矛盾的时候,那得叫顾团长。
周先生一向拎得清。
香栀就把从前的所有事一股脑都跟周先生说了,周先生听到一半忍不住道:“可以把你们亲亲蜜蜜的事跳过去吗?你就说重点,知道什么叫重点吗?”
香栀撅着嘴,又把事情梳理了一遍。
“小顾这样也能理解,他从前以为你跟他开玩笑呢。”
事情错不在顾闻山,那他还是小顾。谁让自己的闺女要吃了人家呢。人家知道了还不允许人家生气?
知道香栀还没开窍,周先生仔仔细细地把事情掰开了跟她说:“你这样做,应该是让他伤心了。他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回避事情的人,给他点时间他会想好的。”
“想好什么?”
香栀蹲在周先生面前,抱着头说:“是不想跟我结婚了吗?我政审都过了,我不是黑户了。”
周先生拍拍她的头说:“不是这个问题。是你们之间做了许多亲密行为,这些只有伴侣才可以,他本来可以自己走完一段路,你挤进来硬要了位置,却让他准备起航的时候发觉你们并不在同一个路线上,要抵达的终点也不是同一个。有伤心,更多的会是失望吧。会怀疑自己,会怀疑你和他之间的感情这也正常。”
香栀没想过如此深刻的问题,她老实回到沙发上坐好,小嘴干的起皮了,又听周先生说:“你问问你自己,你是真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吗?你舍得他疼、舍得他死亡吗?”
香栀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周先生也不打扰她,静静地坐在餐桌边看着她,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先生听到沙发那边传来细小的哭泣声。
他记得他的妻子跟他说过,妖精是没有心的。
能否在躯体上长出心芽,这不光靠一方努力能达成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周先生留下这句话,慢悠悠地走了。
***
边境,南部沙坦站乱地区。
一支分队执行任务归来,轻伤人员被随行军医治疗。
这次任务艰难程度比以往都高,顾闻山虽然萦绕着低气压,还是冷静克制地指挥了整场跨国救援行动。
无一人死亡,堪称完美。
这比预计的好上太多,上级领导给出
的死亡名额一个都没用上。
任务顺利完成,天上下起倾盆大雨,顾闻山带人进入雨林的隐蔽帐篷里。
他越野战经验丰富,在帐篷里安排完撤退后,整个人又恢复成气压沉沉的状态。
因为卫星信号问题,石志兵到二十公里外报告完,回到指挥帐篷里见到他这副尊荣,忍不住调侃道:“干嘛死气沉沉的?”
顾闻山低声说:“我在思考。”
石志兵脱下雨衣,把灌进水汤的雨鞋脱下来站在帐篷门口倒了倒:“你这个样子也太唬人了,我前些天过来都不敢跟你说话。你说咱们搭档这些年,头一次见你这样,我还以为你要举着炸药包亲手炸碉堡呢。”
顾闻山不抽烟,此刻却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磨牙,他靠在折叠椅上,面前是用过的局势地图,他低声说:“倒也不至于玩命不对,我这就是在玩命。”
石志兵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说:“回去你们就该结婚了吧?你家小对象让你平平安安的回去,你这样凶了吧唧的回去,小心把人家小姑娘吓跑了。”
“跑?”顾闻山短促地笑了笑:“我看上的,跑不了也跑不掉。”
香栀收到秦芝心寄来的新婚衣服,试着衣服,心里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穿上。
顾闻山这次离开,走了一个半月,一点消息没有。
她忐忑,她想念,有颗思想上无法控制的小种子扎在胸腔里让她很难受。
周先生让她想,她就想。
有种从没在栀子花身上有过的想法开始萌芽,她想要抓,却嗖地滑过去,让她抓不住。
她为此很难过,仿佛抓不到那个,也就抓不到顾闻山了。
其实顾闻山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她想明白了她其实舍不得吃掉顾闻山。
经常脱口而出的馋,尤秀昨天跟她说,会不会是“想要得到”,让心里难耐,所以理解成了“馋”。
香栀觉得有这方面的可能。
她心里对顾闻山又馋又想。
但想到顾闻山再也不理她,那她怎么办啊。
她以为他知道的。
都是得到一个人的方法,原来天差地别。
她一直想要伤害他,他却用爱来得到她。
香栀想着想着又要流眼泪了。
她没有尤秀坚强,流下的眼泪用手一抹就不哭了。她越抹眼泪越多,抽抽搭搭眼睛都哭肿了。
好在领导是她爸,这时候不得不走个后门,给她批了假条,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的天啊,你怎么又哭啦?”
尤秀的胖脸蛋忽然贴在窗户上,大大的眼睛瞪着沙发里窝着的香栀,吓得香栀叫唤了一声。
“快给我开门!你家顾团长有消息了,他给你打电话了,赶紧过去接!”
原本是周先生过来找香栀,走到路上遇到尤秀,尤秀胖归胖,小胖腿跑得可快了,一口气不带喘的过来找她。
“真的?!”
香栀这下也是一抹脸眼泪就没了,抓着灯芯绒的春装外套套在身上,哒哒哒冲到外面去,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尤秀站在院子里歇口气,扭头看到隔壁新搬来的临时工往这边看,还询问着说:“你们屋里有怪动静吗?大半夜老有个女鬼呜呜呜哭,可吓人了。”
尤秀知道她明知故问想要套话,嗤笑着说:“当然知道了,那个女鬼今天半夜要到你床头哭给你看呢,你等好吧!”
“你”对方找个没趣儿,气得跺个脚扭头进到屋里狠狠摔上门。
尤秀双手插袋,溜溜达达地往花房走去。与刚来时候不同,俨然一副部队是她家的惬意了。
香栀推开门,冲到座机前面:“喂喂——顾闻山!”
电话那边信号不好,她喂了好半天,以为顾闻山已经不在那边了,陡然听到那边传来他的声音:“我在。”
这个“我在”,让香栀一下哽咽了。
她吸吸鼻子,撒娇地说:“你好久不在了。”
顾闻山似乎在那边笑了一声,气息吐在话筒上,夹杂着电流声滋滋啦啦。
他安静片刻,等到电流声没了,才开口:“是不是想我了?”
香栀抹了把眼泪,闷闷地说:“想了。”
顾闻山又笑了:“我是谁?”
香栀说:“你是顾闻山。”是舍不得吃的顾闻山。
顾闻山弹了下话筒,像是在她对面弹她脑门似得,不满意地说:“重新说。”
香栀想了想,甜着嘴巴哄着他说:“你就是顾闻山,唯一的顾闻山。”
“你说过,我是你男人。记得吗?”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我记得。”
“真乖。”
顾闻山声线里带着笑意:
“我不光是顾闻山,我还是你男人。你不要胡思乱想,等你男人明天回来娶你回家,记住了吗?”
第27章 第27章拿证、诱哄、浴缸加满水……
顾闻山离开部队那天,香栀还穿着羊毛绒坎肩。
那时接受任务离开,悄无声息的车队如滴水流入大海。每个人都便装离开,除了手头上熟悉的真枪实弹,所有人的脸孔都是陌生的。
海城市,北面有一条百公里的海岸线,继续往北追溯百余公里,便可见黄河入海口之一。
当地人称之为老黄河口,颇为隐蔽,鲜少有人知道。
而今天,五月节也就是端午节当天,五台军用重卡载着满是重武的战士们,经过老黄河口,向114部队方向缓缓驶来。
最前边的吉普车头端系着大红花,里面坐着香栀又想又馋的男人——顾闻山。
顾闻山眼底泛着青,抿着薄唇与窗外夹道欢迎的人群致敬。车队进到大礼堂前,刘师长站在礼堂前面,军乐队马上奏起威武的军歌。
“兵贵神速,这次你真立大功了!”
刘师长见顾闻山毫发无损地从吉普车上来,使劲拍拍他的后背,把他往大礼堂带。
顾闻山下车时扫过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
进到大礼堂再次扫过一圈,在一排排木质长椅上,发现满心满眼都是期待和渴望的漂亮眼眸。
香栀今天精心打扮过,头发盘在脑后精巧雅致的用天蓝色绸带系着。随着窗外初夏的风吹过,飘带飘飘荡荡,还没摸上手,就让顾团长的心软了。
她身上穿着长袖双排扣布拉吉,的确良的质地,是京市老师傅的手艺。
才从边境回来的顾团长身上煞气尚未收敛,与战士们从门外进来,虽卸下武装,余威尚存。
能够容纳千人观看演讲演出的大型场地,最前方还有四五名军报记者,端着照相机时刻准备抓拍这位戎装之星。
经过窄走道,两旁的人不禁收敛脸上的表情,具是钦慕崇拜之情。
这次表彰大会是刘师长执意举办的。
后生可畏,他也要及时把手里的工作与责任交接给顾闻山。这次也是让大家明白他的态度。
香栀不知道里面的沟沟道道,她乖巧地坐在周先生旁边,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
周先生侧头看向她,忍不住说:“小顾回来你这么高兴?”
岂止呢。
花露的味道也回来了,芬芳馥郁,是她心心念念的味道。
如画的眉眼凝望着台上发表讲话的男人,秋波流转、艳如春花,在发现顾闻山也向她这边看过来时,白皙的脸颊上透出绯红的微晕,难掩激动地与他对视。
顾闻山在台上不经意地轻笑了下,目光之柔和,与刚才发表讲话时的冷冽截然不同,让人们把目光悄悄地落在香栀身上。
香栀细软的腰肢挺直着坐着,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视线是羡慕还是嫉妒,她眼里只有顾闻山。
顾闻山看过来时,香栀觉得自己胸口又漏跳了几拍,这种失重的感觉让她不舒服,又想让顾闻山给她揉揉。
顾闻山在台上意气风发,接受了京区来的领导表彰,又在刘师长的讲话下,决定一部分的工作事宜暗示给他来接手。
周先生在下面笑呵呵的,心里却知道,顾闻山还没到三十岁便有如此成就,以后的青云路铺就妥当了。
他看了眼甜兮兮笑着的香栀,只得感叹一声,傻花儿有傻福。顾闻山这小子的性子烈,叼上嘴肯定不会撒口。
年轻人在一起就得慢慢磨合,有点小别扭可以理解。当然这是建立在闺女欺负人家的条件下。
若是顾团长欺负闺女了,那就不可以理解了。
得施以一定手段,进行干涉。
表彰大会从刘师长的讲话开始,又从他的讲话结束。掌声雷动,在大家的注视下,顾闻山自然而然地走到香栀身边,居高临下地就看着心心念念的小花妖。
在人前,他还有点人样。伸出大手拍拍香栀的脑袋,边上有其他干部要请他参加庆功宴,顾闻山拒绝道:“婚期逼近,我和对象约好去看婚房,等到酒宴那天请诸位赏脸。”
香栀感受到掌心的炙热,烫的她想一头栽进顾闻山的怀抱里使劲的闻、使劲的亲。
她听不到顾闻山后面说了什么,面前人来人往许多陌生面孔,直到顾闻山接过石志兵手里的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香栀马上站起来:“现在就去。”
到膝盖长的百褶裙摆下是一截匀称瓷白的小腿,莹白细腻的腿部肌肤露在外面,一路向下,是干净清爽的白袜子边。单搭带的丁字黑皮鞋是过年时候他给她挑选的,亲手给她穿过。
顾闻山摩挲下指尖,与旁人客套几句,随后望着香栀未语先笑。香栀跟周先生招呼一声,哒哒哒踩着皮鞋走在顾闻山旁边,与他一起去看婚房。
石志兵在后面喊顾闻山:“真不去吃饭啊?”
顾闻山摆摆手,头也没回。
他哪有功夫吃饭,小花妖如今乖乖的,不得抓紧时间诱哄到手再说。
不管她的目的如何,顾闻山想明白了,她是自己的命中注定,那一切自有天意。关键时候若是退缩了,那太不像话,活该得不到心爱的女人。
再说,小花妖口口声声说过“吃了你”,是他自己领会错误,这种失误要是写在传记话本里,他都得骂自己一句死有余辜。
礼堂外面摆满了花房送来的娇艳月季,红艳艳的月季衬得顾闻山的心也亮堂了。
小郭把长江750摩托骑过来,正在擦着侧面边斗,干干净净给未来嫂子坐。
“一共有三套住房,一间一套三,两间一套二。我先带你去看一套三的。”
顾闻山骑着摩托车从大礼堂开往家属大院。
家属大院也有一道岗亭,值班的战士见到是顾团长摩托过来,小跑着把铁门拉开。
香栀坐在边斗里,一路笑着看着顾闻山。颇有种珍贵宝物失而复得的侥幸感。
不苟言笑的顾闻山在她面前是那么的体贴近人,让她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特殊的。
三室一厅的房子在家属院北面最后一栋红砖楼上。
顾闻山扶着香栀的手臂,等她跨出边斗,刚迈出一条腿,顾闻山俯身双手勾住她的腿弯:“抱住我。”
香栀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随即视线转换,顾闻山快步将人抵在无人的墙边狠狠地亲了上去。
“啊!”香栀惊呼一声,顾闻山将她的腿盘在腰上,背后靠着冰冷的墙面。
“张开嘴。”温热的指尖摁着她的小尖牙,迫使她张开嘴露出滑嫩的舌尖。
他注视她的眼神很温柔,可吻起来太凶。
口腔陡然被一寸寸侵占,香栀说不住话,呜咽着使劲推开他。
顾闻山结实的臂膀和胸肌挡在她面前,像一座沉重的高山。他探索着甜蜜的滋味,享受着耳边的气喘声。
他单手托着香栀的屁股,另一只手不老实,从泛粉的膝盖摩挲到小腿再攥着纤细的脚腕,勾着白袜子的边缘挑逗地挠了挠小巧的踝骨。
香栀曲起膝盖,口中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声音:“啊嗯”
单元楼外面,有买菜回来的婶子与别人说话声。
对方的脚步越来越近,顾闻山却无动于衷,仿佛要把这些天的思念全都付诸于行动。不管香栀如何用脚蹬着他,他大手稳稳的托起她,顶在墙边一个又一个吻落在她的唇上、脸颊和脖颈……
“下次不许穿这么短的裙子。”
顾闻山呼吸低沉,鼻尖贴着香栀的颈侧闻了闻她的栀香。垂下眼眸能清晰看到瓷白肌肤下的血管以及被亲吻过后的泛粉的痕迹。
“老封建”香栀无力反抗了,额头搭在宽厚的肩膀上,胳膊松懈,让他放肆的亲吻颈侧,酥酥麻麻的让她脊背不由得拱起来,嘴里嘀咕着说:“你妈给的。”
“那也不行。我不在这些天,有没有闻别的男人的气味?”
顾闻山总算抬起头,抱着香栀还不放下,精悍有力的腰身与裙底紧密接触,甚至还不满意,又往前走了逼近半步。
香栀被贴在墙面与他腰身之间,一点空隙没有,小声说:“没有了,我不是喜欢郭校长的味道,是他的味道有点像你。”
香栀想起那时候顾闻山的表情,还是觉得委屈:“花露都是因为像你身上的花露。我后来突然闻不到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顾闻山拇指抵在她的眼底,接着吻着呼之欲出的金贵泪珠,放柔声音说:“我爱你,我把我的命给你都行。”
香栀抬头捧着他的脸:“真的?”
顾闻山俊美逼人的脸孔上全是充满真诚的做派:“真的。你现在还闻不到吗?”
香栀紧了紧胳膊,搂着他说:“闻到了。你是爱我的。”
顾闻山诱哄着说:“记得我说过等我回来要做什么吗?”
香栀当然记得,小声说:“要娶我回家。”
“老石问你家具的事,你怎么不说喜欢什么样的?”
顾闻山明知故问:“那时候不想跟我结婚了?”
是觉得结不成了。
香栀不敢看他的眼睛,正想着怎么说才好,不然说错话又让他离开了怎么办。
顾闻山却先开口:“不怪你,是我需要点时间。错在我,我跟你道歉。”
“你也有任务在其实我也——”香栀拽着他的袖子,想说自己其实也有错。
“你没错。”顾闻山亲了亲她的额头,继续说:“咱们明天就去拿结婚证,拿了结婚证我就是你的了。”
香栀喃喃地说:“我可以忍一忍的,不一定非要吃了你。”
“我知道的,要吃你早就吃了。”
顾闻山眼神深邃,看着她一副我见犹怜的小表情,低声说:“不过你已经招惹我了,就该负责。而且——”现在不是你吃我的问题了。
外面的嫂子走到隔壁单元楼里,上楼的声音很重。不等掏钥匙,就喊着家里人给她开门。
香栀总算被放下来,还没站稳,顾闻山帮她抻了抻裙摆又哄着香栀说:“明天记得请假。”
香栀乖巧点头:“知道的,我们要拿结婚证的。”说着,昂起头对着顾闻山甜滋滋的笑着:“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了。”
顾闻山对此很满意:“对,你永远都得是我的。”
远处的脚步声逐渐走近,顾闻山牵着香栀的手领着她往楼上去。
三套一在顶楼六楼靠西边,一层两户,西边采光不如东边好。
原本住在这里的是一对老夫妻,碍于楼层高,申请换了套三楼的二套一,把大房子让给年轻人。
可年轻人不知道喜不喜欢,年轻的小妖精香栀不喜欢。
楼层高,爬着累,撅着小嘴站在门口屋子都不愿意看。
知道顾闻山还要娶她,小架子又端起来,娇娇气气的。偏顾闻山吃她这套。要他的命他都觉得小花妖没错,不想爬楼梯有错吗?是楼梯的错。
顾闻山本想着面积够大,120平的三套一,在114也不多见。六层楼对他而言轻轻松松,可抵不过香栀不喜欢。
“这边二楼有一间。”
顾闻山骑着750载着香栀到了家属院的另一个区域,这里最高是四层的洋房。入住的人比刚才的红砖房要少。
顾闻山拧下钥匙正要往二楼去,迎面来了位倒垃圾的男人,见到顾闻山往他那边走很诧异。
当即走过来点头哈腰地说:“顾团长!您这是要搬
到这边来了?我知道我家楼上有个空房,哎哟,这可不就方便了啊。”
顾闻山蹙眉说:“方便什么?”
对方怔愣了下,挤着讨好的笑意说:“这不是成了邻居,我家娘们爱做饭,收拾家务也是一把好手,让她没事可以多帮衬着你家那位”
香栀觉得这人说的方便,方便来方便去是方便他自己。惹了顾闻山的烦,劳了他媳妇的累,她遭了懒惰欺负人的坏名声,好处都让他得去了。
这样攀附的人,顾闻山不愿意给香栀介绍。
来到二楼,推开门,可以看到光束里浮动的灰尘。
“光线比那边好。”香栀拿出绣着栀子花的小手帕挡在鼻子前面,进到房间里。
这件二套一是标准的格局,进门是客厅,客厅对面是厨房。客厅右边有个走廊两间卧室门对门。
香栀没看到厕所,走了几步看到厕所就在入户门旁边。
进到主卧,里面有个小阳台。
香栀准备到小阳台看看,走过去忽然听到楼下刚才那个男人在家和女人吵架的声音。
应该是女人听到他要把自己当做讨好人的工具,破口大骂男人,俩人开始声音很小,接着很大,伴随着小孩哇哇大哭声。
香栀为难地看向顾闻山,顾闻山失笑着说:“那再看下一间,要是还不喜欢就另想办法。”
另想办法的意思是,婚必须结,婚房他哪怕另建一栋都行,决不能把婚期往后拖。
“秦阿姨说的黄道吉日还有一个月呢。”
香栀小声嘀咕,没想到顾闻山耳聪目明,当即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说:“明天也是个黄道吉日。”
香栀抿唇推了他一下:“拿证!天上下刀子明天也跟你去拿证。”
这下顾闻山放心了。
他劳心劳力地继续带着香栀去最后一间房,下到一楼时看到那位吵架的妇女冲出门,看样子是要离家冷静冷静。
她突然撞见香栀和顾闻山,神色尴尬,唇角挤出笑说:“顾团长好这是看、看完啦?怎么样?”
顾闻山低声说:“不怎么样。”
妇女往裤子上擦了擦手,她丈夫追出来又看到顾闻山,陪着笑脸说:“我俩说话嗓门大了点,没吵架。她挺乐意帮邻里做家务了。”
妇女看了男人一眼,也笑着说:“对,我干活可麻利了,特别爱干净。”
香栀看出他们明明不友爱,还要装出热心帮助邻居的样子,哪怕妇女见到她也热切的打招呼,香栀还是不喜欢这里。
离开以后,到了最后一间房,香栀坐在边斗里看着杂草丛生的院子,一动不动。
顾闻山以为把她吓到了,下了车推开院门说:“一楼地基垫高了些,从前住人的时候不潮。开春以后院子无人打扫杂草就多,明天我叫人给收拾了。”
正说着话,院子门口的樟树上落下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快到小腿高的野草丛生,富有勃勃生机。偶尔会有蚱蜢从里面跳过,留下一道青色的剪影。
天空、飞鸟、土壤、生命!
香栀雀跃地下了车,小跑到院子里展开双臂说:“我喜欢这里!土地,我喜欢双脚踩着土地上。”
顾闻山恍然大悟,小花妖到底是花儿,还是更喜欢接触土壤的地方。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一楼的格局跟刚才的差不多,也是客厅与厨房一起,侧面的走廊对面两间卧室。面积不小,能有八十多平,新婚夫妻两人住是足够的。
他们楼上是一位老知识分子,因为学历高,被郭校长请到小学里抓教育,还给了套宿舍。平时不会过来住。
房子是把边的,左边没有邻居,是条上下班行人通勤的石砖路。
右边的邻居没回来,不过应该是勤快人住着,院子收拾的干净利落,葡萄架上已经爬上葡萄藤,长出一串串花序,应该很快要开花了。
顾闻山观察着香栀的眉眼,看她是真喜欢,心里松口气。
“要这里?”
“要!”
“行,就定了。”他仔细把门锁好,带着香栀马不停蹄地到后勤部看家具。
小郭已经提早把成套的家具摆好,顾闻山看了眼不满意,扭头和香栀说:“明天去家具厂看?我这里有足够的工业券。”
香栀不想要新家具,反而喜欢年岁感的老家具,她围着樟木和榆木制作的桌椅,想了想说:“我可以先在这里挑挑吗?”
“咱们家你说得算。”顾闻山示意小郭把后面两个仓库也打开,任由香栀挑选。
小郭跟在顾闻山后面偷偷笑,原来首长对别的女同志冷情冷脸,结婚了也是个妻管严呀。
香栀独具慧眼,在乱七八糟摞成小山高的家具堆里,看中一张黄花梨的桌面,桌子腿已经被头几年锯掉当柴火烧了。还有一张樱桃木的床。
另外拼凑着榉木的书桌和衣柜,还有黑胡桃的餐桌。杂乱的款式中竟有一种混搭的美感,繁复而散漫华丽。
家具搬在空地上,小郭带人紧急修缮。顾闻山觉得香栀的眼光不错,选择的木头都比较好,品相也还不错。
“明天保管跟新的一样!”小郭揽下大活,拍着胸脯跟嫂子保证。
嫂子高兴了,把兜里的大虾酥全塞给小郭。
小郭吃了一颗眉开眼笑的。边上帮忙的也要抢,小郭谁都不给,捂着兜跑。
挑好家具,顾闻山先送香栀回去休息,自己到办公室把明天需要的结婚证明材料准备好。
谁都不知道他出任务时度日如年,恨不得马上回来。总算能拿证,他不许出一点差错。
傍晚时分,顾闻山带人把屋子里外和院子全都收拾一遍,地板缝都清理的一层不染。
秦芝心女士从京市寄来的大包小卷的东西,还有托运来的物件全都安排妥当。
上到灯泡与开关,下到厨房煤气坛和门口鞋柜的合叶片,必须全都好使。
别人用来装书的书柜,一半是顾闻山的军事书籍,另一半满满当当放着给小花妖解馋的小零食。
院前的土壤被翻垦一遍,留下几丛小野花,回头要种什么,让香栀自己拿主意。
小郭尽心尽力漆完家具,又特地跑过来帮着打扫。此时拉着钢丝走过来问:“首长,晒衣服的杆子为什么要牵到侧面,在院子正面多好啊。”
“让你牵那边就牵那边。”顾闻山说。
领导办事有领导的考量。
小郭想了想说:“那肯定是那边人少没有多少灰。”
顾闻山没搭理他,心想着,正院子阳光是好,但每天上下班的同僚与下级们路过院子见他洗衣服晒衣服,多少有点没面子。媳妇需要疼,面子也得有,晾到侧面两全其美。
花了大力气收拾好新房,亲手给墙面上贴上大红的喜字,顾闻山这才有种即将得到香栀的实感。
第二天大清早他提着灌汤包在平房门口出现,香栀还迷糊糊的,就已经坐在吉普车上。
灌汤包嘬完,民政局也就到了。
工作人员刚开门见到一对璧人进来,只觉得今天是个顶好的日子。
检查完俩位年轻同志的资料,民政局的人深深地看了眼他们。
怪不得长相气质都出类拔萃,原来身家背景很不一般。女方比电影明星都漂亮,男方更是了不得的高级军官,真是绝配啊。
“在这里签字。”顾闻山说话的嗓音柔得能出水,他温和地指着签字的地方,喉结滚了滚,像是诱拐良家妇女的坏家伙,在签字这一刻,紧张得不行。
香栀没想那么多,唰唰唰签上大名:香栀。
顾闻山严谨地说:“周。”
香栀“啊”,后来反应过来,又在香栀前面加了个“周”。
结婚证是两张打了钢印的纸,俩人进来时在门口并肩照的照片成为结婚登记照。傻乎乎的俩人其实都有点紧张。
“咱们成两口子了?”香栀坐在车上,翻来覆去看着结婚证。
顾闻山没着急启动车:“看够了把结婚证给我。”
香栀拍拍身侧说:“我带包了。”
顾闻山哄着说:“我办公室抽屉有大锁头,谁都打不开。这样我一直是你的人,不会被人骗走。”
香栀信以为真,把两张结婚证全都递给顾闻山了。
顾闻山把结婚证拿到手里,吁了口气,脸上这才放松下来:“你那个香油还没满吧?”
香栀小声说:“还差一斤呢。”
顾闻山闻言更加轻松愉悦了。
拿了结婚证,俩人成了夫妻,顾闻山带着香栀搬家。
小郭已经提前把家具摆放进去,站在院子门口挑着鞭准备放。
香栀在平房的东西并不多,后来陆陆续续顾闻山买了不少,一趟车赶着午休的时间也就搬完了。
他们预定的婚宴是在三天后,香栀不管繁杂琐事,只管那天美美的出现。
“收拾的怎么样?”顾闻山带着香栀进到新房里,大红喜字跃入眼底,引得香栀喜气洋洋的。
“收拾的真干净,添置了不少东西呢。”
香栀换上成双成对的新拖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听顾闻山说:“还有些小东西,等我休息咱们一起去买。在这之前,有件事我想做一下。”
香栀转过身:“是什么事?”
顾闻山已经反锁上门,没着急回答,先去卫生间把浴缸放满水。
香栀跟在后面看个稀奇,以为他说的就是给浴缸放水。傻乎乎地感叹道:“浴缸好大,要这么大做什么?”
顾闻山走到她面前,拦腰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往卫生间去:“待会你就知道了。”
“顾闻山,你要跟我一起洗、洗澡?”陡然被放进温热的水中,香栀手撑在浴缸边缘,腿挂在他的臂弯里。
香栀浑身浸泡在温水中,湿掉的外套被扔在浴缸外面,被漫出来的热水一阵阵的冲打。
修身的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明显的轮廓。透出纯白蕾丝的内里,捧着能把顾闻山燃烧殆尽的绯色果实。
顾闻山欣赏着她的懵懂与紧张,不急不缓地解开风纪扣。灵活的指尖顺着衣襟往下,露出勤于训练的宽厚胸肌与沟壑分明的八块腹肌。
“来,帮我解开。”顾闻山拉着她的手腕往腰身上放,挺了挺冰凉的棕色腰带,轻声细语地诱惑着小花妖让她亲手斩断紧束着他的最后理智。
“不是想吃么?我好好教你。”
第28章 第28章可以吃了(二版)
香栀觉得自己并不在浴缸里,像是在大海里几次要将她溺毙。
顾闻山与她耳鬓厮磨之际,又托起她,全身酥麻着享受着一波波让她大脑空白的刺激,任由他摆弄着抬高腿,越发放肆。
“比你上面这张还要甜。”顾闻山抬头揩掉唇边的潮湿,发红的眉眼,探身索吻。
香栀受不了了,她想躲,又惹着顾闻山扣住她的腰窝。
直到顾闻山拉着她的手,扣住强大的蓬勃,又硬又烫的触感,香栀不由得害怕。
等了好久手腕发酸,顾闻山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享受过一次,意犹未尽地将人往床上抱去。
香栀红着脸扯着绣着红绿鸳鸯的绸缎被子,抗议地说:“这样不对劲。”
顾闻山光着膀子遮挡住她的视线,让她抬头露出控诉的表情。然而嫣红的眼尾和舒爽过后的餍足,叫顾闻山眼眸又沉了沉:“刚热身,我先关灯,你还有力气就慢慢说。”
灯绳就在床边,关上灯,顾闻山又跟香栀纠缠起来,聆听着她的喘,保证道:“放松,不做到最后。”
“啊”娇滴滴的叫声,紧抠着床单的手,被顾闻山放在他的肩膀上
品尝过甘甜的嫩芽,顾闻山的理智回来了些,知道要慢慢来,不能吓到小花妖。
刚才在浴缸里要不是哄着她,她都想变成原形逃避侍弄。
卧室里栀香汹涌澎湃,亲密接触的主导权被顾闻山拿到,香栀后知后觉地说:“不应该这样吃。”
顾闻山把人搂在怀里,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心情大好,他的手越来越大胆,嘴上打着马虎眼:“你吃到好吃的,心里舒服吗?”
香栀羞臊地夹着腿说:“舒服。”
顾闻山感受到凝脂般的内侧触感,低声说:“你刚才把我的脑袋抱的那么紧,难道不是舒服吗?”
香栀小声说:“也舒服。”
其实是舒服的快要死了。
顾闻山下了定论:“既然都舒服,那就是一样的,应该这样吃。”
香栀无话可说,扭动着腰找了个契合的姿势,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他的心跳:“我累了,快、快睡吧。”
顾闻山脖颈上的青筋随着她的动作再次凸起,他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小花妖,摩挲着唇瓣说:“这里累吗?”
色字当头,顾闻山也不怕被咬了。他凝视着眼神迷离的香栀,看似心疼地探手往下说:“我舍不得马上用这里,你夹紧点试试?”
香栀羞臊欲绝,顾闻山要将她翻过去,她抱着枕头死也不翻,又是撒娇又是耍横:“我没力气了,我刚才帮过你的!”
那算什么帮?火上浇油吧。
顾闻山舔舔唇,嗓音缱绻地说:“宁愿我吃你,你也不吃我了?”
香栀感受到危险,拿着枕头吓唬他:“不吃了。”
“你到了那么多次,我才一次。”
“欠着。”小花妖冷酷无情地说。
顾闻山炙热的气息呼在香栀的锁骨下,果实就在眼前,小花妖还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说:“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帮你摸了的,今天不可以了。”
结婚第一天,酒席还没办。顾闻山晃了下床,晃荡的咯吱声音很羞人。
这床禁不住,跟她一样。
顾闻山大发慈悲地起身打开灯,灯照之下,俩人坦诚相见。他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毫不介意地让小妻子欣赏健硕的躯体。
“你要干嘛?”
“洗澡。”
香栀捂着眼睛,从指缝中看得一清二楚。她觉得自己倾家荡产买的铁柄大菜刀造作了,根本是白花钱了。
仿若金刚铁骨的身体,那处格外显眼的特征,而且又大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阉的
他舍不得她疼,得下点功夫。
香栀看他进到浴室,里面许久没有水声。
她把自己埋在被褥里,脸红的烫手。下次会乖的,这次他太磨人,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可心里这样想,又不敢真的放手让他为所欲为,她觉得一定会放肆到让她说不出话、叫不出声音。
顾闻山是个厚脸皮的坏家伙。
小花妖在拿结婚证的第一晚给丈夫定性了。
***
清早。
窗户缝隙里钻进清新的空气味道,香栀是热醒的。
顾闻山光着膀子抱着她彻夜不撒手,贴着胸膛的后脊背出了层薄汗。
她迷糊地睁开眼,扭头对上笑意绵绵的俊脸,香栀的脸倏地红了。
顾闻山再不舍香软怀抱也要起来了,他在弹软的屁股上拍了拍:“还往后顶?”
香栀扭着腰肢要往前,又被他掐住,硬让她反手摸上那里,没羞没臊地讲着:“昨天放过你了,今天晚上我不闹你,我去换张床。明天你做好准备,我都给你攒着。”
香栀想捂上他的嘴,被他在掌心上亲了亲。
顾闻山随即起来,揉了揉小花妖乱蓬蓬的头发,先一步去洗漱。小麦色的肌肤沐浴在初夏的朝阳里,很有朝气,很蓬勃蓬勃蓬勃
香栀慢吞吞地起来,对着梳妆台的镜子看了眼自己。桃红色的脸蛋,眼里漫着春水。嘴巴被亲的饱满,也更红了。
穿上内衣,那两处羞人的小果儿稍微触碰敏感的发疼。
罪魁祸首洗完澡出来,精神抖擞地穿上制服,吻了吻小妻子:“我去上班了,中午没时间一起吃饭,晚上我接你下班。”
“知道了。”香栀娇气又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套上连衣裙。
顾闻山走到门口又转回来,把裙摆大大掀开,露出可爱的粉格三角内/裤,惊得小花妖忙按住:“你干什么呀!”
顾闻山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四角裤给她:“裙子太短,外头风大你穿着。”
香栀抓起宽大的四角裤往他头上扔:“就你看!流氓!”
“早餐——”
“我自
己有数。”
顾闻山只好作罢,逗完小妻子,心满意足地去出操了。出门遇到下级打招呼,板着脸肃穆的神态仿佛处理了一夜公务。
香栀觉得腰酸腿酸,吃了两块钙奶饼干草草的往花房去。
路上遇到骑着自行车的尤秀,她着急还自行车,往花房值班室指了指说:“给你和你爸带了酥脆的芝麻锅盔!刚出锅的,你快去吃!我来不及了,先走一步。”
她要带着学生晨读,与香栀每天八点上班不一样,每天要七点半到班上。有时候要检查背诵,还得提前到、加班走。
今天也是这样,尤秀把学校门口那家锅盔买来挂在门上,就风风火火的往学校去,那点锅盔也不知道够不够她来回消耗的。
不过香栀的口味是被尤秀教导过的,俩人能吃到一处去。尤秀说好吃的东西,香栀绝对喜欢吃。
尤秀知道这一点后,每次在学校遇到好吃的,都会想办法给香栀投喂。
周先生进到值班室,看着闺女的脸被巨大的锅盔挡住,她还在使劲啃。
“这是粮油站增产经营的锅盔吗?”周先生也抱起一个,咬了一口,酥脆香浓适合老人家口味。
“对,你快吃,凉了就梗啾啾你咬不动了。”香栀起来给周先生倒了茶水:“烫哦。”
“这成了家就是不一样。”周先生慢慢咬着吃,顺手把工作本拿出来,准备给闺女安排工作。
碍于她明天就要办婚宴,周先生也没给她许多任务,工作半日也就差不多了。
快下班时,秦芝心的电话打过来。
“女儿呀,我明天早上就到!”
秦芝心真心喜欢香栀,见她与顾闻山修成正果,高兴不已。要不是大女儿那边事情分不开身,她早就应该过来帮忙的。
香栀跟秦芝心聊着电话,心里分心地想,秦阿姨也不是无所不知嘛,至少阉人这套办法在顾闻山身上是行不通的。
香栀在花房里播种花种,最近要抓紧病虫害的问题。听说市里下半年还要搞花卉展览,花房这边种植的花卉品种增加了几种观赏型的。
香栀拿着小铲子分好花苗,将水浇透。
下班时间一到,顾闻山准时准点守在门口接人。俩人在食堂里吃的饭,跟司务长核对了明天宴请的菜单和酒水。
烟和糖都是烟厂和糖厂直接弄过来的,小郭带着人正在按桌分配。
吃了饭回到家,尤秀过来给她盘了遍头发,试了造型。确定好以后,尤秀就在客房里休息的,打算明天四点起来给香栀穿戴新娘妆。
小姐妹俩叽叽喳喳,脸上全是雀跃。顾闻山给她们一人泡了杯麦乳精,然后出门继续做安排去了。
这次的婚礼是他百忙之中一手操办,香栀倒是傻花有傻福,操心的不多。
晚上顾闻山果然没有弄香栀,让她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天还没亮,卧室里传来声响。
窗外院子里一片漆黑,凌晨三点,夜深人静。
114军区大院的一隅,已经忙碌起来。
顾闻山先去了大食堂做最后的准备,他到的时候,石志兵俩眼冒着红血丝,从后厨探出头。
家委会的嫂子们已经开始帮着张罗,外来媳妇嫁到部队的婚礼流程她们再熟悉不过了。
尤秀过来给香栀梳头、涂红嘴唇,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不免紧张。好在大姐出嫁她在一边看过,忙中不乱。
不大会儿功夫,汽车班的人从火车站把秦芝心接过来。秦芝心把她当闺女看,亲手给她穿上婚服。
“好孩子,我应该早早的来”秦芝心刚要道歉,香栀却抱着她说:“你来就好了,你知道的,我很感谢你,也很爱你。”
尤秀在一边说:“都是一家人啦,客气个什么。待会上台改口,答应的快点就好啦。”
秦芝心笑着说:“放心吧,大红包早就准备好了。”
不光是大红包,还有娘家带来的首饰,她也要传给香栀。只是这是不好宣扬的。
她听到一点消息,明年政策会大好,人民的生活会更加宽松,到时候穿戴起来也就不打眼了。
香栀好久没见到秦芝心,亲亲热热地说了好多话。换上新婚服装后,细腻的珍珠花蕊和裙摆的蜀绣栀子花,让她跟家娇艳欲滴。
站在镜子前,扭扭腰摆摆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不大会儿功夫,家委会的会长,也就是刘师长的妻子带着人到了。她与秦芝心俩人关系亲密,顾闻山的婚事上她帮了不少忙。
秦芝心翻来覆去叮嘱着老姐妹,自己不在这里请她多关照香栀。
嫂子们过来时还在猜测顾闻山的妻子会是什么形象的人,从前有过不少传闻,她们因为在家属院里,没能见过本尊。
这下见到了,无一不夸赞顾团长眼光好。这么个天仙美人,也难怪顾团长相识不久就要把人娶回家。
顾闻山这样的干部,婚礼不能大操大办。食堂布置好以后,掐着吉时,组着十二辆750摩托车,到了婚房前。
一群年轻帅气的军官出现在家门口,着实养眼。其中要数今天的新郎最为出众。
他今天帅得人神公愤,穿的军礼服挺括帅气,常年冷情的脸上毫不吝啬出笑意。
笔挺地站在卧室前,气势与旁人决然不同,宛如青松,宽厚有力的臂膀能抵住一切风浪,面对着香栀,满眼都是深情与宠溺。
家属院里不少孩童在人群里穿梭,小脸上仿佛过节。三五成群地跑来跑去,小战士们手里抓着糖和气球给他们。兴许有大人教导过,倒没有熊孩子惹是生非。
鞭炮声响了很长时间,屋里屋外的人都捂着耳朵注视着炸开的红花。
孩子们守在鞭炮边跃跃欲试,等到鞭炮停下后,马上冲上前寻找哑炮,等着捻出药粉呲花玩。
顾团长的婚礼有许多人参加,请了没请的都聚集在院子外面想看看新娘子是什么模样,能把鼎鼎大名不近女色的顾团长拿下。
香栀头上戴着薄薄的红纱,从人群里缓缓走了出来。娇艳绝美的容颜,凝脂如画的美人,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我来娶你了。”顾闻山在香栀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很高兴。”香栀抓着他的手臂,小花妖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顺从地让他抱着上了摩托车。
石志兵点上挂在摩托车后面的鞭炮,在摩托车浩浩荡荡往食堂去时,鞭炮雷鸣,后面跟着一群跑着欢呼的孩童们。
婚礼现场先由刘师长作为证婚人讲话,新婚夫妻要拿着语录,发誓共同携手走向革命之路,成为一生的革命伴侣。
偌大的婚礼现场,弥漫着浓郁芳菲的香气,与香栀甜美笑容一起,传递到每一个角落。
石志兵面前源源不断有人过来上礼。
搪瓷脸盆、暖水壶、成对的枕巾等等,还有红糖、鸡蛋与各色股的棉线、细棉布等等,在他面前摞成小山。
香栀站在台上,数不清面前有多少张桌子,多少张笑脸。
每张桌面上摆着一碟花生瓜子的拼盘、一碟大白兔奶糖和花生牛轧糖的拼盘、一碟香烟与核桃饼干的拼盘,另外一大碗是黄桃罐头。
在桌子边还放着北冰洋汽水与压盖的黄鹤楼白酒。
香栀不知道市价,尤秀知道。她扫过一眼直咂舌。顾团长娶媳妇真是下了老本了。
尤秀跟在他们身后,主要任务帮着香栀挡酒,挡闹。
其实敢到这里婚闹的人根本没有,每个人面对香栀都是和蔼可亲的面孔,说一大堆香栀根本记不住谁说的吉祥话。
酒过三巡,壮了怂人的胆子。
在石志兵等战友的起哄下,大家簇拥着香栀和顾闻山站在板凳上一起咬苹果。
羞臊的小花妖掂着脚够不到,就算够到了,也被提着线的人把苹果抽走,让她三番五次地亲在顾闻山的唇角上。
顾闻山绅士地咬着苹果喂到香栀的嘴边,她在无数起哄中,羞答答地咬上一小口,这才被顾闻山从凳子上抱下来。
顾闻山今天眼见着高兴,唇角就没下来过。对敬酒也是来者不拒,看得小花妖眼皮子直跳。
她还欠着呢,他说了都攒着今晚上要还。
香栀欲言又止,想让顾闻山少喝点,晚上别趁机胡闹。
刚凑到他耳边,就被顾闻山往脸上亲了一口,大大方方的也不怕被人指指点点了。
尤秀站在后面,第一娘家人对顾团长新婚表现很满意。
她见着不远处有坐在一起的单身女青年,这帮人巴不得顾团长对香栀也是冷冷淡淡的态度。
现在见着香栀惊人的容貌还有顾团长对她的疼惜,一个个不得不承认香栀是特殊的,是顾闻山捧在心尖上的。
香栀在顾闻山的带领下,每桌敬酒,喝了一肚子的甜汽水。抽空尤秀就会在她后面捅咕一下,香栀马上转过头张着小嘴被塞一口饭菜,接着继续扭身敬酒。
顾团长没那么好的福利,幸而他机灵。在凌晨过来时,啃了两个老面馒头垫肚子,此刻喝酒也不怕了。
最让香栀惊喜的是,快到婚礼结束时,野山樱居然到了!
她徐娘未老,风韵犹存地款款而来,又把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在场的宾客都琢磨着,怪不得能生出香栀这么漂亮的美人,原来当妈的就是个大美人。
“这是小冤家给你的新婚贺礼,你回去再打开看。”野山樱嘴里说的小冤家,除了小狐狸没别人。
香栀怕她扔个死耗子在里头破坏当前的气氛,把木匣子递给尤秀让她帮忙收好。
野山樱穿着古典韵味十足的旗袍,又从腕包里掏出一块精美华贵的手表亲自戴在香栀的手腕上:“妈妈虽然舍不得你,总有一天你也要长大。好好跟小顾生活,你好妈妈才好。”
真的吗?香栀唇角抽搐。
野山樱便宜占够,一口一个妈说的很尽兴。秦芝心过来招待她,她施施然地跟着一起坐过去了。
周先生短短时间妻女重逢,老眼热泪盈眶,顾不上跟女婿交代太多,寸步不离地守在野山樱身边。
顾闻山眸子里缀着星光,闪着温润的光泽。明明喝了许多酒,也没见醉意,稳稳地在酒席最后将小妻子护到新房门口。
帮着迎来送往的石志兵等人,跟在后面将随礼的物品放置在客厅里。
一扭头,见着顾闻山站在门口,一副送客的架势。
原本石志兵等人还有闹洞房的心思,见状郑重地拍了拍顾闻山的肩膀:“三天婚假,稳扎稳打啊。”
那样的小娇妻在怀,石志兵不敢想象开荤的兄弟三天后是什么模样。
其他要凑热闹的也都被石志兵撵到外面去,与他一起撵人的还有小郭等小战士和尤秀。
石志兵站在屋外看着孤苦伶仃的尤秀,再看看孤苦伶仃的自己与小郭,三人成伙,又去找地方吃喝了。
明明走了过场,应该尽夫妻之实了,顾闻山居然不急了。
他先把屋里碎红纸和其他杂物收拾了一番,又给香栀喂了半杯温开水。
“我不渴。”香栀坐在床边,刚从婚宴上回来,哪里会渴。
顾闻山不为所动,哄着她把半杯温开水喝下,嘴上还跟她说着周先生与野山樱的事。
香栀能想到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她有点紧张拘束,另外还有点突破禁忌的刺激感,让她蠢蠢欲动的想要逾越那条河,正式与顾闻山融为一体。
就在浓情蜜意的此刻,卧室窗外忽然传来小男孩的喊声:“顾爸爸——顾爸爸——爸爸——”
顾闻山右眼皮抽动,温声和香栀说:“媳妇,等我一下我不能让他这样叫。”
香栀说:“‘爸爸’?”
顾闻山无可奈何地说:“是去世战友的儿子,平时他不这样叫。”
香栀说:“因为结婚,这样叫好恭喜你吗?”
顾闻山拍拍她的头:“没有这样的道理,除非咱们的孩子,我不可能是他父亲。他父亲躺在烈士碑下,这样不光对不起他亲生父亲,对你我感情也不好。”
香栀想了想,揶揄地说:“我不觉得咱们感情不好,反而觉得他们娘俩挺不好的。”
顾闻山多精明的人,笑了笑说:“你没必要出去见,等我几分钟。”
“好。”香栀看他不需要自己出去见客,坐在梳妆台前懒懒散散地解头上的发卡。
为了她结婚发型好看,尤秀在外面学了新头型,要不是给了师傅两元钱,人家都不乐意教。
盘着的发髻上缀着红娟花,红绢花的花蕊是用米粒大的珍珠制作的。与婚服上的珠绣相得益彰。
她慢慢解开缠绕的秀发,隐约听到外面有女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偶尔出现顾闻山冷峻的声音,与和自己说话的柔声细语截然不同。
香栀散开头发,发现梳妆台上的小木匣,她曲着食指勾开盖,俯身仔细看了看,连忙把盖子合上。!!
这个冤家,果然没好东西给她。
香栀气呼呼地坐了一会儿,左右顾闻山还没回来,又把盖子打开,把里面做成丝儿缀着花瓣的内衣拿出来,一时分不清上下左右。研究着比划在身上,发现胸脯居然没兜进去!
“我回来了。”外面传来顾闻山开门声,等到他进来发现小妻子脸蛋嫣红,眼神慌张。
“你干什么了?”顾闻山笑着问。
香栀下意识地往木匣子看了眼,马上调整视线说:“什么也没干,等你呢。”
短短瞬间被顾闻山敏锐捕捉到,他伸手拿起木匣子,被香栀半空抓住,烫红着脸说:“别打开。”
看来是非开不可了,顾闻山心想。
香栀两条细白的胳膊挂在顾闻山右手臂上,几乎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上,还是被他拿到面前挑开盖子。
“这是什么?”顾闻山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香栀分不清,恼火地说:“她就是个骚气包,你别动,我叫野山樱还回去,我不要。”
“别人的新婚贺礼怎么能还回去,太不合礼数了。”
顾闻山取出“礼物”,另一只手夹着香栀抱起来稳稳妥妥地放在床上给她选择:“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或者一起洗?”
香栀盯着他手里的坏东西说:“你先洗。”
顾闻山转身往外走,还不忘把小狐狸的“礼物”带走。
香栀本想着等他洗澡时候把东西偷着扔掉,竟被预判了,气急败坏地说:“那么喜欢她送的东西,你自己穿呀!”
顾闻山摇摇手,恬不知耻地说:“我帮你穿,媳妇,咱俩就别含蓄了,这样对夫妻感情不好。”
香栀气得小手发抖,冲过去要把门锁上,结果发现卧室的门居然没有锁!它没有锁!
顾闻山吹着口哨,贱不漏搜地洗澡去了,留下香栀坐在床上大喜的日子气得翻白眼。
等到顾闻山一身水汽的出来,短茬头上的水珠没擦干,从后颈上的挠痕滚到肩甲骨,顺着漂亮结实的线条一路透进腰上的浴巾里。
香栀气鼓鼓的小脸红了,脑仁黄了。
顾闻山悠悠地说:“我帮你洗?”
香栀说:“不用了,我自己去。”
总而言之,怕归怕,可是想到能跟顾闻山更加亲近她是愿意的。而且顾闻山花活儿多,前天没到最后一步就让她舒爽的不行,免不得今天又馋上了。
顾闻山于是站在门口,本想亲眼欣赏美人洗浴,可惜卫生间的门有锁,擦着鼻子关上门锁上了。
香栀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
肩头肌肤粉润,出水芙蓉还带着露水,脸上露出期待又忐忑的神情。
顾闻山呼吸一滞,快步上前,把人拥在怀里,轻轻地放在鸳鸯戏水的床单上。
第29章 第29章没羞没臊过三天(二版)……
香栀被他
的亲吻弄得眼神迷离,在耐心的安抚下,逐渐敞开怀抱容纳顾闻山。
“抬起腰。”
顾闻山在耳鬓边亲吻,他克制着自己不想让她疼。
他在香栀腰下垫上枕头,一点点煎熬着向前。
如绸缎般的秀发摊在床单上,像一朵盛开的妖冶之花。
从细腻的肌肤中侵染出的馥郁栀香,让顾闻山沉醉其中。
他咬紧牙关,面上显得游刃有余。
可额角上蒙着层难耐的汗珠。
汹涌澎湃的性感,让香栀着迷。
不断地摩挲着俊美的脸颊,用牙齿啃咬着上方的下颌
漫长的交融终于在顾闻山的怀抱中结束,没等她吁出一口气,又被他翻过身,欺身上前:“继续抬起来。”
香栀揪着床单,手腕被他狠狠攥住,明明人是好的,泪珠却砸落在鸳鸯戏水的花纹上晕染开,炙热的仿佛马上要融化了
顾闻山扶着眼神湿漉的小妻子饮下半杯温水,他把人放到浴缸里清洗,转头先把潮湿的床单换掉。
再进到浴室里,绝美诱人的春色在正在水中楚楚可怜地凝视着他。
顾闻山坐在浴缸边,与刚才的两次急切不同,握着她的脚踝亲了亲小腿侧,又将视线放在那里,想知道接下来是否还能应付得了。
香栀怀上强悍的腰身,蹭了蹭脸颊,不管自己的姿势与露出水面的身段多么诱人,斑斑点点宛如桃花瓣落在身上,羞涩地试探着:“洗完澡,是不是可以睡觉了?”
顾闻山笑了笑,勾起她的下巴说:“现在不就在睡觉?”
香栀知道他最喜欢撩拨自己,结婚以后把正人君子的表皮剥了个一干二净,还要把她剥个一干二净。
顾闻山对一览无余的景色颇有兴致,打湿的秀发贴在脸颊与颈侧,他一边抚弄着一边挑开:“怎么不说话?让我看看,肿了没有?”
香栀抱着膝盖,不给他看。
对于力气强大的人来说,她这样的行为是可爱的。
顾闻山就着这样的姿势,把她抱在身上,低头要看。在他这里,相互身体没有任何藏匿没见过的地方了。
香栀蹬着腿就是不给,她浑身绯红,羞得要爆炸。
“我有三天婚假。”顾闻山跟香栀说了一遍。
“我知道。”香栀眼神防备地看着他。
顾闻山又说:“现在是第一天晚上八点半。从进婚房开始,刚过去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很短吗?!香栀瞪向他。
顾闻山轻轻笑了笑,心情非常好。抱着小花妖往卧室里去,刚洗好的香栀楚楚动人,让他的视线更加热烈。
顾闻山哄着她说:“不愿意的话,用我教你的办法,帮我。”
香栀的腰身被大手控制住,她无法往后退,只得讨好地立起上身抱着顾闻山,胡乱的舔舐着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说:“我手酸刚刚到一半,你就挤进去了。我不想上当了。”
不想上当,还得警惕被强制上当,小花妖饱满的身体贴合着他的胸膛,亲了亲,试着商量着说:“还有两天呢,我、我——”
“我看你精神很好。”
顾闻山检查过那里,知道她还能承住,压下身把人囚在身下,**低声说:“你不馋我馋,你把我馋坏了,你要负责的。”
小花妖无力的控诉着,可顾闻山手段多,香栀被拆骨入腹
新婚第二天她昏睡到中午才醒。
顾闻山今日没出操,独自买了早餐回来,等新婚小妻子醒过来。
香栀披头散发地醒来,觉得腰酸的厉害,还有那处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蹑手蹑脚地站在卧室门边,趴着门框往客厅看去。罪魁祸首又恢复成人模狗样,坐在茶几前翘着二郎腿看书。
见到卧室有动静,顾闻山放下书,温和地说:“给你晾了温水,先喝点?”
香栀受够动不动给她喝水了,还不如让她嗓子冒烟,再不跟王八蛋说话了。
然后抵不住顾闻山今天容光焕发、秀色可餐,穿着居家白衬衫,扣子解开三颗,衣袖整整齐齐挽在臂窝上,露出富有力量感的小臂。浑身上下,吃过禁果后,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舒爽过后,懒散松懈的荷尔蒙。
尝过滋味的小花妖不由自主地被他勾引,三步两步走到客厅。没发现顾闻山眼眸微微沉下来,张开手要抱着她。
她感觉身上凉爽,肌肤被搔得痒。低头看到自己穿的居然是小狐狸送的线条裙,身上顾闻山失去理智掐弄的指痕若隐若现,羞愤欲绝地往卧室跑!
她反手关上门,想锁。
它没锁!
“不许进来!”
“好。”
顾闻山推开门,抱臂在门边欣赏着小妻子羞恼换装,津津有味。
冤家小狐狸知己知彼,选得新婚礼物深得顾闻山的心。
缀着花朵的裙摆,极大展现出酮体的曲线美。随着走动,红色线条衬得肌肤更加妩媚,让他流连忘返的花蕊若隐若现。
他深刻认识到,三天的假期绝对不够。
香栀随手捞上一件衣服穿上,低头发现是顾闻山的白衬衫。她再往衣柜里翻,居然没有自己的衣服!
“我的衣服呢?”香栀被气的气若游丝。
感觉自己上了贼床。
顾闻山笑了笑指着客房说:“我去给你拿?”嘴上说,他还不动弹。
香栀闭了闭眼:“我谢谢你。”
见小花妖如此,顾闻山不想把人真欺负恼了。反正还有时间,到底在床上想要解馋的她是乖巧投入的。
顾闻山去了又回,递给香栀一条内裤。
香栀惊呆了:“衣服呢?”
顾闻山恬不知耻:“在家里你穿我的就够了。”
香栀没说话,这让顾闻山觉得诧异。
穿好内裤,顾闻山看到香栀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去,到了厨房柜子前蹲下来撅着屁股从里面掏出一个眼熟的罐子。
顾闻山:“”
他已经在搬家的时候特意将它“遗忘”在平房里了。
“咱俩搬家差点把这个忘记了。”
香栀拍了拍香油罐罐说:“多亏你岳父看到亲手给我。他说了,你要是欺负我,他支持我往里面加香油!”
便宜没好货。
便宜岳父糊涂啊!
顾闻山眼睁睁看着小花妖从一瓶香油里倒出三分之一加进香油罐罐。
顾闻山僵硬在一旁又问:“那你的香油又从哪里来的?”照理说,花房没有香油票这项福利啊。
香栀如今大大方方地说:“尤秀呀,她发工资给我换了半斤呢!谁让我馋你呢?”
这下轮到顾闻山闭眼了。
幻想的三天没羞没臊的新婚生活,真不会中道崩殂吧
香栀不看他,光着两条长腿坐在餐桌边,晃荡着吃着饭。
被顾闻山热过的饭菜还有余温,他早早把清蒸鲈鱼的刺儿剔出来,给小妻子吃。
顾闻山坐在餐桌边看着她吃饭,猫似得的一个人,不,应该是一朵小娇花。在他的一夜滋养下,眼眸流转越发的明媚动情。
香栀得“尚方宝罐”在手,顾闻山老老实实拄着胳膊看她吃饭。本想着把人哄着吃完饭在餐桌上消消食,试试餐桌结实不结实,现在也只能放后放一放了。
香栀吃完饭歪在沙发上懒懒散散地编着辫子,顾闻山腰身上不再挂着小花妖的腿,系上围裙端着碗筷贤良淑德地进到厨房刷碗。
门外传来小郭的敲门说:“首长,在家吗?”
顾闻山拉开厨房窗户:“到了?”
小郭兴奋地说:“对,知名品牌金星牌!大号14寸的!”
顾闻山闻言从厨房出来,先把小祖宗抱到客房关上门,再去打开大门让小郭把抢到手的电视机抬进屋里。
“还有个12寸的,被隔壁孟副营长抢走了。”
小郭擦着汗说:“幸好你提前打了招呼,要不然14寸的保准被他抢走。他媳妇太厉害了,跟嫂子差不多的年纪,泼辣极了。”
孟副营长这人是年初刚调过来的干部,文质彬
彬、机械操作水平高,还有一定的俄语水平。
就是没想到他能住到隔壁,还让妻子这么快随军过来。
顾闻山不会在背后说别的军嫂,指挥着小郭和别的战士把电视机放在柜子上,客房里找到裙子的香栀推门出来。
她穿着荷叶领鹅黄色细棉居家连衣裙,光着脚哒哒哒跑过来看个新鲜。早就听说有电视机,里面能看到奇奇怪怪的景象。
顾闻山忙把拖鞋拿给她,蹲下来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掌心擦了擦脚心,再套上拖鞋,也不嫌弃什么。
小郭用胳膊肘怼了怼边上的小战士,朗声给香栀打招呼:“嫂子好!嫂子辛苦了!”
顾闻山瞪眼过去,小郭忙说:“不是不是,结婚繁忙,嫂子受累了。”
香栀红着小脸,礼貌地从柜子上取出核桃酥,递给小郭和另外的小战士:“谢谢你们帮忙拿电视机,先吃饼干,我去给你们倒杯麦乳精。”
小郭喜笑颜开地说:“别人都说有了嫂子好,一来嫂子家,嫂子给吃又给喝,有嫂子真好!”
顾闻山失笑着说:“我看你嘴皮子也挺好。”
“再好没有首长眼光好!”一句话赞美了两口子。
小郭身材矮小偏瘦,人却机灵。跟在顾闻山身边三年,上刀山下火海,哪儿都闯荡过,说几句讨喜的话手到拈来。
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小郭带着他的小徒弟京儿跟香栀告别,随便把他首长带走了。
顾闻山走在门口跟香栀说:“我很快回来。”
香栀理解嘛。军务轻重缓急,不能说你休婚假,局势就能安宁。
她正好坐着电视机前面摆弄着电线和开关,摆摆手让他走。
顾闻山关门时深深地看了眼她,随后好生生地把门锁上。
香栀把说明书展开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听到关上门了,吁出一口气。
她腰是真的酸啊。
男人结婚都这么磨人吗?她刚才拿核桃酥,小腿肚子都在抖!
顾闻山是厉害,他怎么能如此厉害
小花妖对后面两天如何度过陷入沉思。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香栀喃喃念叨着,这是昨天酒席上,老嫂子们跟她开的玩笑,叫她悠着点。
她悠着?
香栀干笑一声。回想到昨天没羞没臊的运动,咽了咽吐沫。
解馋呐,一顿顶饱。
她正在胡思乱想,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她还以为顾闻山忘带东西,哒哒哒跑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女子,看样子有二十七八,或者还能再大一点。
碎刘海在眉毛上面,麻花辫搭在肩膀两侧,挺会捯饬自己的,穿着红白格子连衣裙,领口也是个流行的荷叶边。
不等香栀问她找谁,女子身边的十岁冒头的男孩忽然冲出来要往屋子里跑:“爸爸,爸爸!!”
香栀飞快地堵着他,不让他穿着满是泥泞的鞋在屋里乱跑。家里地板都是顾闻山收拾出来的,干净着呢。
她被养的娇气,虽然不会做卫生,也晓得维护顾闻山的劳动成果。
“你们找谁?”
香栀想到昨天顾闻山也是听到有人喊“爸爸”,估摸着是昨天的母子,顾闻山已经不让他叫爸爸,还这样叫着上门,不知想做什么。
“你好,同志。我叫杜小鹃。是过来给你送新婚贺礼的。”
杜小鹃提着从湖南带过来的臭豆腐,看到香栀捂着鼻子往后让了让,笑着说:“这东西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你不懂这个,顾团长知道,他最爱这一口。”
“那你放鞋柜上吧。”
香栀被臭气熏得闻不到女人身上的味道,既然人家来送贺礼,她拿出待客的拖鞋给他们换上:“进来坐坐?”
杜小鹃也不客气,圆蛋的脸上像是没有下巴,笑起来像一块月饼。也许是带孩子不方便,碎刘海略有点油。
男孩换上拖鞋,露出脏兮兮的脚指头。
香栀看了眼,没说话。
杜小鹃反而瞥过香栀,果然如传闻的一样是个美人胚子,不过听说文化程度不高,素质也一般般。
这也最好不过了。
她坐在沙发上,任由男孩大口大口吃着核桃酥。碎渣落在地面上,被脚碾过,一楼住房也不知道会招来多少蚂蚁。
香栀最讨厌蚂蚁,特别是红蚂蚁。
“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男孩又盯上黄元帅苹果,也不顾没洗,用前面的大板牙磕着果皮,想要往地上吐,香栀伸腿把垃圾桶踢过去接着。
“谁是你爸爸?”香栀问他。
“顾团长是我爸爸啊。”男孩理所当然地说。
他妈来之前交代过,让他多在新娘子面前叫顾团长爸爸,男孩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却愿意听从他妈的教导,在香栀面前,一口一个的叫顾闻山爸爸。
杜小鹃在一旁静静地观察香栀的脸色,见她对此无动于衷,没有她想象的气急败坏,或者将他们扫地出门,顿时有些纳闷。
香栀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话?
顾闻山干净体面又漂亮,是个卓越的雄性伴侣。他要是种下小种子,怎么可能会长出个瓜儿苗来。
嘁。
“你乐意叫你就叫吧。”香栀素然无味地说:“反正我知道不会是他的种。”
杜小鹃一怔,没想到香栀能马上戳破,还当着她和苕儿的面说出来。
她也曾在家属区待过,过来时听到不少赞扬顾闻山新婚妻子美貌的声音。在她看来不过是空有皮囊。
她此刻眼泪忽然涌在眼眶里,掏出手绢象征性地擦了擦眼尾说:“苕儿他爸死的早,当初为了给顾团长挡刀,躺在医院里把病床都染红了。后来顾团长——”
“他给顾闻山挡刀?”
香栀扫视着瓜儿苗,不相信产出劣等种子的雄性能比得上卓越的顾闻山。
“是啊,挡了三刀,全在要害位置上。可惜孩子爸英年早逝。”
提到丈夫,杜小鹃当真流了两滴眼泪出来:“没了他在前面流血,哪有如今风风光光的顾团长。娶了个漂亮妻子跟着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顾闻山用他挡刀?”
香栀又说了一遍,板着小脸说:“你丈夫平时训练成绩如何?全军比武排第几?带过几个徒弟?有多少功勋在身上?”
“这他”杜小鹃又愣住了,没想到她如此犀利,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章程。
香栀在亲近的人们面前是傻乎乎的,奈不住一圈人都是人精,尤为突出的是顾闻山。他们乐意教导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小花妖耳濡目染学到不少精髓。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麦乳精,也不着急表态。
对于上门找事的,没必要给对方递台阶。
杜小鹃想来想去,瞪着眼珠子仿佛亲眼见到:“当时就一个寸劲儿!谁让他比顾团长岁数大呢。”
香栀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想顾闻山更多的是死者为大。”
她听过广播里说书人,说到过去有些兵卒为了抢功劳,命都可以不要。
抢到了功劳,那就是一生的荣华富贵。拿命拼虽然蛮横,但总有人存有侥幸的心里。
见她不信,杜小鹃眼珠子一转,又说:“抚恤金还是顾团长帮忙申请的,他每个月给我们娘俩汇二十元钱呢。他还让我儿子读书,你别介意我儿子叫他爸爸,他尽到了父亲的责任啊。你别跟顾团长生气啊,孩子没有爸爸太可怜了。”
香栀往沙发上一靠,也不在乎形象了,嗤笑着说:“孩子已经有爸爸叫了,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你可以叫我妈妈。你们娘俩这样谁都不委屈。”
“哎呀妹子呀,你说话也太逗乐了。”杜小鹃
哭不出来了,她心里很复杂。
在香栀没出现之前,顾闻山对他们娘俩无疑是特殊的。他身边没有任何异性,唯有对她们娘俩关照许多。她明摆着自己配不上顾闻山,可控制不了有种想法蔓延。
特别是顾闻山顶替原来丈夫的责任,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甚至比原来的丈夫做得更好。一连六年,让她产生一种优越的幻觉。
陡然间,顾团长要结婚了。杜小鹃仿佛被人从梦境里拖拽出来,面前摆放着血淋淋的事实。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一定要来。
可能再舒服的鞋壳里若是有粒沙子,走起远路来总会让人觉得膈应不适吧。
她做不了顾闻山的妻子,那就做粒沙子。
她环视着二套一的新婚房屋,过日子的人看得出来是费了心思的。不说别的,光是书柜里半柜子的零食能跟顾团长的珍藏书籍放在一块,她其实能明白些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
还有新型号的金星电视机,那么大。她只听说过,没见过。
顾闻山会是个爱看电视的人吗?不是。
那是给谁准备的也不用说。更何况电视机上面的柜子上还放着一台九成新的半导体收音机。
“谢谢你们过来祝贺我们。”
香栀摸着手边的电视说明书,里面有几个字不认得,还得等顾闻山回来告诉她什么意思呢。
她站起来脸色如常地说:“待会我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们了。”
杜小鹃坐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看着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她脖颈领口的掩盖下,还有半截朱红色的吻/痕露在外面,若隐若现。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落下这个吻的男人是多么动情和炙热。
她刚起了偃旗息鼓的心,又一次嫉妒起来。
“爸爸还没给我妈生活费呢,我不走!每个月爸爸都会给,还会问我学习呢。”
男孩愣头愣脑中有一丝狡猾,他用手背胡乱擦了下嘴说:“我得等我爸回来说说话,隔三差五我们都要过来找爸爸玩。”
“每个月都要来呀?行。”香栀笑着说:“他人都是我的了,生活费自然要我给。你们等着,我进屋拿。”
说着,她还真进到卧室里去拿钱了。
男孩转头问杜小鹃:“妈,她怎么不生气啊?”
杜小鹃牙齿要咬碎了,她不想登堂入室,只想着哪怕维持表面的虚假的幻觉也好,可香栀的表现,让她觉得自己很可笑,演着一场连男主角都没有的独角戏。
“给你们,拿着吧。”
香栀从里面出来,年轻貌美的脸蛋笑颜如花,两指夹着一张钱递给男孩:“大老远不容易,别跟我客气啊。”
杜小鹃一把扯过两角钱,忍不住失声说道:“两角钱?你把我们娘俩当叫花子?”
香栀挥挥手,一脸无奈地说:“什么叫花子呀。上次有个老头在商业大楼门口硬是要了五角钱才走呢。”
“你别想挤兑走我,我儿子说得对,我们每个月都要过来一趟。你当家的不吱声,你也别想撵我们走。”
杜小鹃站起来阴阳怪气地说:“我认识顾团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跟他结婚算什么?谁没结过。”
香栀说:“可我不像你,你还能再结一次呢。”
“你我守寡容易吗?”
“我看也不难。单身母亲带着孩子,走到哪里都是弱势,走到哪里都有人照顾。这些年,理所当然享受不少好处吧。你丈夫在的时候你也能这么舒服?”
杜小鹃眼神畏缩了下。她丈夫在的时候,她没随军,不让她随军。每个月的钱到不了她手里,得伸手向公婆要。
平日伺候公婆拉扯孩子洗衣做饭,还在田间地头忙碌,衣服补丁摞补丁。就这样,公婆逢人说她是享福的命。
那是享福命吗?那是牲口命。
丈夫死了,公婆没熬两年也走了。
她不用下地干活,整日只管带孩子,每个月粮票抚恤金按时到。顾团长看孩子还小,还会另外找人给她娘俩送衣服、奶粉和钱。一送就是六年。
村子里谁见了都眼红她,背后又说她享福的命。还有多嘴多舌的婆娘在背后说她和顾团长的闲话。
她表面是抗拒讨厌的,背地里记得自己多高兴。生活在谣言编织的美好幻觉里。时常想着,要是苕儿真是顾团长的孩子该多好。
她觉得自己六年日子过得极好,算是养尊处优。
直到今天看到了顾团长的新婚妻子。天差地别不过如此,她见面第一眼傻在门口,自惭形秽。
怎么会有人活得这么光彩耀人,像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精心呵护出来的娇花,成长过程中仿佛没遭过一点风吹日晒。
就连客气的笑容也比她的要高级许多。
她在开门的那一刻,嫉妒蔓延了。
香栀走到鞋柜,嫌弃地提着臭豆腐推开大门:“下次来带个酱板鸭,你这臭豆腐放了几天,实在拿不出手。再说把我家顾闻山吃坏了,你又没个男人赔我。你还是拿走吧。”
杜小鹃气得哆嗦,走到门口扯过臭豆腐说:“我是来祝贺你跟他结婚的,不是被你挤兑的。”
香栀说:“你祝贺的很好,我俩一定会白头偕老。”说着看着苕儿,强调说:“还会早生贵子,用好种子生贵子呢。”
杜小鹃一把拉住儿子,推搡着他往门口走:“走走,我们去找王会长,让她给咱们评评理。”
香栀笑盈盈地说:“那赶紧去吧,不用守着墙根等刘师长走了再进屋,你带着孩子大大方方地去啊。抓紧噢,再晚她该开会去了。”
香栀正要关上门,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往外跑。
小郭怎么在这里?
第30章 第30章什么东西
家委会会长是个繁琐又具有重任的工作。
114属于师级军区,常年处于备战状态。
军纪教育、思想宣传、政策解读、育儿教育等等,其中重中之重是军嫂们的表现出来的个人素养,也间接地表现出军区面貌和风纪。
部队常年有军务,出去执行任务短则几日、长则几年。有的甚至刚结婚,丈夫在外面光荣牺牲留下孤零零的妻子。
遗留下来的伴侣与子女部队都有优待政策会负责到底,让冲锋陷阵的英雄们没有后顾之忧。
而在家属院的军属们,自然要互相扶持,守好后方的小家庭。
而随军家属们数量大,素质参差不齐。每次有口角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到家委会找干部们评说。
“她也太不尊重我们娘俩了。自从孩子爹死了以后,我们娘俩从没没遭过这样的委屈。”
杜小鹃到了家委会会长办公室,坐在沙发上。
把两角钱放在腿上,新做的的确良手帕擦着眼泪,怎么也不吸水。真真假假的委屈,确确实实的嫉妒,眼角发红、眼睛也是红的。
王会长掏出玫红色皱纹纸给她擦:“给你,你慢慢说。”
杜小鹃看了眼皱纹纸,小声地说:“您怎么用春风纸,我用的都是白卫生纸。”
王会长向来节省,也不在意:“用完就扔,比手帕方便。”
杜小鹃曾经在农村用的都是这样的纸,还得叠成月事带用。见王会长就这样掏出来用,她觉得丢人。
她胡乱擦了下就扔到一边,把刚才的经过说了遍:“臭豆腐是顾团长最喜欢吃的,每次我来找他都给他带。我大老远从老家过来恭喜他结婚,哪知道被人当成乞丐赶出来,东西也扔了出来。”
苕儿在边上嚷嚷着说:“我没爸爸了,我喊一声爸爸怎么了?”
王会长颔首说:“她和小顾刚结婚正热乎着,贸然有半大小子叫小顾爸爸,换成谁心里都不得劲。”
“孩子还小,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杜小鹃耷拉着唇角说:“我看就是嫁给顾团长,她觉得光宗耀祖了,看我们都是高人一等的样子,还挤兑我能再嫁,我守寡这么些年要是有再嫁的心思早就嫁了。还用得着一个人苦苦拉扯孩子么。”
要王会长说,这件事两边都不对。
小顾的妻子挤兑人、撵人走,的确不像话。
杜小鹃让孩子给刚结婚的男子叫爸爸,这、这也有点过了。
苕儿感知到杜小鹃缺点道理,学着农村婆子的样子,坐在地上双手蹭着眼睛说:“呜呜,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王会长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她最近安顿新随军家属的事情,已经三四天没好好睡过觉。
被他这样闹腾,不免心烦:“好了,都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犯不上这么大的孩子坐在地上哭闹。艳儿,你来,带他去买个冰棍。”
家委会干事冯艳从门外进来,眼睛不大,笑得弯弯的:“走啊,阿姨给你买冰棍,你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
“我就哭,我偏哭。”苕儿打掉她的手,在地上蹬着腿说:“我妈是寡妇,她带我不容易,你们必须给她出气。”
艳儿捂着手背,她对香栀记忆深刻。昨天婚宴她也在现场,感受得到两位新人相互的爱慕与眷恋。
人家刚新婚第二天,这位忙不迭地过去找存在感,图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艳儿问了一嘴也就不再多说,离得老远站着,想听王会长怎么办。
王会长跟艳儿说:“你去找香栀同志了解一下情况,这件事情她也不占理,要是可以——”
杜小鹃在一边插嘴说:“让她给我道歉。”
艳儿皱眉说:“刚才那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苕儿又在地上喊道:“我爸爸死了,你们就都欺负我们!我要爸爸,我要顾闻山做我爸爸。”
杜小鹃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睛也哭起来,这次用的是她自己的的确良手帕。的确良的衣服做不起,铰块碎布做手帕还是有的。
这些年,她别的没练出来,把单身母亲带孩子的弱势姿态练了个一等一。
门口逐渐聚集了一些家属,她们听着顾团长的新婚妻子把杜小鹃给欺负了,好奇的不行。
她们听过花房西施的称谓,还有的人说,花房西施脾气坏,素质低,爱翻别人白眼。
虽然是周老的女儿,那也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少不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举动,可顾团长求娶她可谓是尽心尽力,跌破不少人眼镜。
但也有的在家属区待得久的军属,一般伴侣级别比较高。她们也不说话,相互递着眼神,彼此自己品味。
王会长对香栀没多少印象,但结婚那天秦芝心叫她多关照过。
但话怎么说呢,老姐妹一场的确是该多关照,然而哭泣着离开的小颖,是她侄女。还有被开除的吴莉莉与吴招娣,让她先入为主觉得小丫头片子有些手段在身上。
杜小鹃是有些心思在身上,她一眼能看穿。但这次不免要委屈下香栀,毕竟死者为大。不能让人寒心。
王会长想到顾闻山对香栀的呵护,还有周老这座大山在后面镇着。想到个折中不失颜面的做法,再次叫来艳儿说:“我这里事情忙,你去顾团长家里把军属思想学习的内容跟她解读一下,再告诉她写封检讨给我。”
杜小鹃听了满意,写检讨就是对方错了,她在理!
艳儿也很想翻个白眼,这岂不是坏人让她来做。
她屁颠颠过去批评教育人家,得罪了人。转头王会长会不会继续追要检讨都得两说。
艳儿没办法,望着地上滚了一身灰的苕儿说:“多大的人了,有本事战壕里打滚去,在娘们堆里打滚算什么好汉。”
她也是带着气,说完走出会长室,从自己抽屉里拿出资料,打算去顾团长家。
她听到隔壁杜小鹃和苕儿因为她刚才的话又哭闹起来,嗤笑一声。正好跟她一个办公室的洪旭过来,压低声音说:“冯姐,这母子俩眼皮子够浅的。”
洪旭是家属区里为数不多的男军属,他三十出头,主要在家委会负责书写工作。也就是帮不认得字的家属们写家书、念家书、写美化字美化宣传栏和墙体。
冯艳面无表情地说:“贪心不够早晚有报应,可惜顾团长照应多年,养出俩白眼狼。看她家孩子,用我们湖北方言说,‘苕儿’就是个大傻瓜。”
洪旭跟她相视一笑,冯艳心里舒坦了些,出了门心里琢磨着怎么婉转地让香栀同志写检讨呢。
她刚下楼,天有点阴。
空气里弥漫着食堂传来的粽子香气。
自行车车座上有了浮灰,抽出抹布掸了两下,塞回到车座下面,正要骑车看到一个毛头小子往这边走。
“京儿?”冯艳记得这是小郭的徒弟,顾团长身边的小警卫员。
京儿是个方脸,额头上有道疤。据说十四五岁的时候为了不饿死想当兵,在后面追顾团长的吉普车磕的。血溅当场,被随队军医缝了五针。拆了线下了病床便站到了顾团长身边。
重要的活儿干不了,跑腿送信一点不偷懒。
这样想来比楼上在地上打滚的大不了两岁,但勤快多了。
“冯姨好。”京儿最近经常往这边跑,军属安排要跟前面部队有沟通,还有一些别的杂事接洽。这种事小郭是不干的,都分配到他头上,他也乐得东奔西跑。
“你要做什么去?”冯艳掏出手纸递给他:“出汗了别着急脱衣服啊。”
“我会注意军容军貌。”京儿接过来擦擦汗,憨憨着说:“是去找首长报告事情。”
冯艳眼珠子一转说:“那我交代你个事儿,你顺道给我办了。”
京儿说:“行啊冯姨,顺路的事。”
顾闻山忙完公务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京儿跑得飞快,找到他把冯艳说的事一字不漏的跟他学了。
石志兵也在一边,无奈地说:“我就说让你不要揽这种事,别人倒还好,你肯定不行。”
玉树临风的气质、貌若潘安的长相、高级干部的身份。最关键的——单身。免不了遭人遐想。这不,结婚了就被找上门了。
小郭抱着重要资料,嘟囔着说:“但是我也在啊,是苕儿爹求着首长照顾他们娘俩的,还说他儿子三代单传。死之前都是求首长照应着呢。”
石志兵说:“可惜啊,孩子都叫别人爹了。”
顾闻山直接给家委会办公室打电话,点名要求见杜小鹃一面。
杜小鹃哭累了,正在小会议室里守着睡着的苕儿发呆。
王会长听说家委会接到顾闻山的电话,心想坏了。怎么这么快就兴师问罪了?
再一想,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也就叫人去通知杜小鹃到烈士广场等着顾团长。
六年来,杜小鹃除了因为孩子的事情跟顾闻山交流过,这次还是第一次顾团长主动要见她。
她拢了拢后脑勺的头发,又放下手把头发稍稍打乱了些,对着镜子把眼睛使劲揉了揉,做出刚痛苦完的悲痛表情。
烈士广场离家委会不远,在营区与家属区的交界处。前面有便民活动器材,还有个图书馆,平时也有不少人过来。
她听到消息就到烈士广场前面的花坛坐着,脑子里不断想着一会儿如何跟他哭诉。
另一边,吉普车停在石头小路上。
顾闻山从车后面下来,大步流星地往婚房里去。
他刚进院子,看到栅栏边扔着两双塑料拖鞋,是待客穿过的。
他不免急躁,拧开门听到一声娇滴滴的惊呼。
“怎么了?”
他赶紧往厨房去,一眼看到冒泡的锅底煮着一对露米的粽子。
铁锅边溅了水出来,小花妖正抬着胳膊吹着气。皮肤微微发红,应当不严重。但顾闻山心疼。
顾闻山托着胳膊放在水流下冲,失笑着说:“这一天尽跟你担惊受怕的。”
香栀无辜地眨眨眼,委屈地说:“还有什么事情能让顾团长担惊受怕的?”
这话腔调不对。
顾闻山关上水龙头仔细看了看胳膊,又在外面拿了小药箱给她涂烫伤药:“
细皮嫩肉的,怕你磕着碰着。“也怕被人欺负了。
香栀歪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颈蹭了蹭:“不疼了。”
顾闻山享受小妻子主动的亲昵,捏着下巴亲了下,不满意地说:“嘴张开。”
不等香栀自己张开嘴,已经被撬开,囫囵地吻了上来。
一吻过后,拇指擦掉小妻子唇边的湿润:“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香栀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说:“算什么客人,蒙我呢,说你有个儿子。我一眼就看穿了。”
顾闻山低声哄着说:“不跟我生气?”
香栀诧异地抬头,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要跟你生气?跟你生气不就中了她的圈套?”
顾闻山又笑了,在樱桃小嘴上啄了一口说:“对,栀栀英明。”
香栀又往他怀里挪了挪,绘声绘色地学了一遍,而后说:“我跟你是一家人,跟她又不是一家人。凭什么她说什么我就信呀?我看她脑壳里的种子都没发芽。”
脑子腐朽了。
顾闻山明白她的意思,解释给她说:“杜小鹃的丈夫为什么牺牲,我只能说责任不在我。从军十年多,我没必要让手下人给我挡枪。另外,我不喜欢吃臭豆腐,她送过来的我不好拒绝,都给石志兵吃了。他吃一次,闹一次肚子。”
香栀咯咯笑着说:“你吃了也没关系,但是闹肚子就不成了。对了,我还让她白拿了两角钱呢,本来想找个钢镚儿,咱家没有!”
抠抠搜搜的小模样融化了顾闻山的心,是他心尖尖的宝贝,他过后要去跟杜小鹃见面,这事得征求小妻子的同意。
香栀纳闷:“你见她做什么?”
顾闻山不好说王会长要人过来说教,冯艳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是个聪明人。
他于是把想法跟香栀说了:“不管结没结婚,我都不允许自己跟异性太接近。更何况她还放任自己的儿子叫我爸爸。这件事情触碰到我的底线,任何影响咱们夫妻感情的事情,我都要处理掉。”
香栀看到他眼中的情绪,明白就算自己不生气,顾闻山是真生气了。这是对伴侣的珍重与爱护,她没跟他吵架真是太对了。
“那你去吧,等你回来粽子就好了。”
顾闻山起身说:“好,半小时之内回来。”
他走到门口,又转到厨房拿起抹布说:“地上有水,我擦一下免得你滑到。”
香栀趴在沙发上看顾闻山干活。两条有力的大长腿在眼前晃荡来晃荡去,明明吃饱了,香栀又饿了。
她舔了舔唇,见顾闻山擦到橱柜下面动作顿了下,接着继续擦。
擦完以后洗好抹布放起来后,面不改色地走到门口说:“别碰开水,等我回来捞。”
香栀翘起小腿,来回晃荡地说:“知道啦。”
顾闻山出了门,坐在吉普车里往后一靠。
早上出门时,玻璃瓶里的香油还有三分之二。怎么见底了
小妖精嘴上说着不生气学会骗人了?
顾闻山哭笑不得,保准杜小鹃出门她就撅着屁股倒香油了。
顾闻山一路上琢磨着回去怎么诱哄着小祖宗,把香油罐罐倒出来些的好。
到了烈士广场,车停台阶下面。
平时在军区顾闻山都以750或步行,今日在小郭看来首长气急了。
王会长从图书馆出来,正巧遇到顾闻山下车。
她知道顾闻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没想到处理家务事,也是如此。
“王会长。”
顾闻山在昨天结婚典礼上,当着秦芝心的面还笑着叫王姨。
王爱华也就是王会长眼皮子跳了跳,抱着书走过去说:“杜小鹃这件事,你听说了?其实——”
顾闻山耷拉着眼梢问:“有人意图破坏军婚,家委会是要为虎作伥?”
王爱华一把岁数,也是伴随着刘师长一路上来,闻言吃惊地说:“她有这样的心思?”
“当我妻懵懂好欺。”
顾闻山半笑不笑地说:“今天这遭,我不出面日后免不了有人觉得可以随意拿捏她。我顾闻山的人,您觉得我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王爱华被他说的惭愧,无疑是戳破她的心思。她一面不想让杜小鹃这类军属心里不好想,又顾忌到顾闻山如日中天的势力。
他妻子自从到了部队传闻好坏参半,免不了担心往后在家属院内拉帮结派,做些违反纪律的事,无论今天对与错,都是提前敲打的好机会。
“这事的确是家委会处理不当——”
王会长今年四十八,比刘师长小十二岁。头发缝已经白了。她跟刘师长是二婚,也是因为这个跟顾闻山的母亲认识,平日里姐妹相称。
顾闻山不想听下去,走了两步回过头,淡淡地说:“刘师长打算两年后退下来。您知道的吧?”
王会长一怔,脸色不大好看。她笑了下说:“当然,我们两口子什么话都商量着来。他主外、我主内。他要退下去了,我也应该退下去。让你妻子来当——”
顾闻山又打断王会长的话,嗤笑着说:“她对此不屑一顾。”
顾闻山离开后,王会长还站在原地许久。半晌后,叹口气说
了句:“大浪淘沙,人要服老啊。”
杜小鹃站在广场前面,见顾闻山跟王会长说了好久的话,总算往她这边来了。
苕儿刚才过来找她要那两角钱买冰棍,她没给,刚闹完,正在单杠上气呼呼的坐着拿眼睛瞪着她。
杜小鹃赶忙教着苕儿说:“我和你说的话你记得,待会给你喝汽水。”
苕儿说:“顾团长真能成我爸爸吗?”
杜小鹃笑了笑说:“这次成不了全部的爸爸,半个爸爸总可以的。”
“好啊好啊,我要顾闻山当我爸爸!”
有了王会长的支持,还有儿子在手,她只要争取从县城住到军区来,时时刻刻带儿子到他家里转一圈,她就不信仙女似得新媳妇能受得了这样的膈应。
她给苕儿递了个眼神,苕儿从单杠上下来,往顾闻山那边跑过去。
顾闻山身形高大、气场十足。身穿军常服,大长腿一步两个台阶,出众俊美的眉眼,天之骄子的身份,都是她所幻想追求的。
“爸爸!爸爸!”苕儿要往顾闻山身上扑,顾闻山侧过身体让开,苕儿错劲儿摔在地上,滚下两节台阶。
他正要哭,陡然听到顾闻山厉声道:“不许哭。”当下把到嘴边的哭声憋了回去。
“我跟你说过的话,不记得了是吗?”
苕儿看看顾闻山,扭头看看杜小鹃,小声地说:“是妈要我喊的。”
杜小鹃上来抓着他的胳膊抽了他一嘴巴:“谁让你喊的?顾团长说过不让你喊,你把人家的话当放屁吗?”
苕儿捂着脸,脸蛋火辣辣的疼,心里委屈极了。
顾闻山一路往前走,杜小鹃眼睁睁看他从身边擦肩而过,赶紧跟在后面追上去。
从烈士广场一路往里走,人烟越来越稀少。
杜小鹃看到有人路过,腼腆地把头发耳后别了别。
这些年照顾他们娘俩,没有感情也有恩情,是她唯一见过负责人的男人。所谓的日久见人心就是这个道理吧?
“你们抬头看看。”
顾闻山指着前面,转过头说:“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杜小鹃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忽然脸色大变:“这、这是烈士碑。”
苕儿绕到顾闻山面前想要拉他的手,被顾闻山甩掉:“太久没过来扫墓,是不是觉得很陌生?”
“是、是太远了。”
“是吗?”
顾闻山眼神冷峻,望向苕儿,说话的声音阴沉:“你父亲躺在里面六年,你们只在他下葬的时候来过一次。我问你,你叫我爸爸,是要把你亲生父亲遗忘吗?男子汉为了三瓜两枣的好处,胡搅蛮缠不说,连带着你父亲身上的血和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吗?!”
苕儿顿时记起顾团长昨天已经告诫过他,不要叫爸爸。可他今天听了妈妈的话,不光叫了,还进到顾团长的家里对他媳妇叫了。
苕儿被顾闻山的样子吓到,跑回去抓着杜小鹃的手,把头躲在她后面,他不敢跟这样的顾团长对视,眼泪马上下来了。
杜小鹃讪讪地说:“你何必跟孩子计较,他还什
么都不懂。大不了,以后我们不叫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是个孩子。”顾闻山神情肃穆阴沉:
“那你呢,痛饮丈夫骨血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