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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朋友的名义 葫禄 34913 字 1个月前

简然惊讶地捂住嘴巴,眼睛几乎舍不得眨一下。

一直到烟火结束,她才把目光缓缓挪到徐陈砚身上,看着他从身后托出一块小小的巧克力蛋糕。

比不上蒋云程刚才推出来的生日蛋糕壮观,也比不上他的精致,但是这一块,是专属于简然,不用和任何人分享的。

他用打火机点燃小蛋糕上唯一一根蜡烛,一手虚虚地拢住火苗,把蛋糕放到她眼前,低声说:“生日快乐,简嘤嘤同学。”

简然立刻双手合十,对着蛋糕许愿。

她双眼紧闭,嘴巴却是张开的。

因为她在笑。

与此同时的宴会厅里——

蒋云程许下了他的十八岁生日愿望,和在场的所有人一起吹了蜡烛,有服务生专门走上来,把蛋糕规规整整地切成小块。

服务生一边切,一边想到了另一个蛋糕,毕恭毕敬地询问:“您的朋友今天也给您带了蛋糕,要一起切吗?还是只切这一个就够了?”

“带蛋糕?”蒋云程觉得奇怪,他的生日会上,从来没人带蛋糕,他一边吃了一口自己的蛋糕,一边囫囵问道,“谁啊?”

服务生想了想蛋糕上写的字说:“应该是叫简然。”

蒋云程顿了一下:“为什么是应该?”

“因为蛋糕上写着祝您和简然生日快乐。”

祝他?和简然?

蒋云程没听懂,放下手里的蛋糕,和宴会厅里的满堂宾客,跟着服务生一起去看他说的那个蛋糕。

亲眼看到蛋糕上写的字,结合昨晚简然问他的问题,以及当时他跟蔺飞飞说今天来生日宴时她惊讶的语气,蒋云程忽然反应过来,今天,也是简然的生日。

蒋云程忽然往回跑,跑到宴会厅里简然坐的位置,只看到她的座位空空如也。

蒋云程的心跟着空着一瞬。

他问蔺飞飞:“二五仔呢?”

“不知道啊。”蔺飞飞吃着刚拿到的蛋糕说,“刚好像被躺躺猫叫出去了。”

去找简然之前,蒋云程跟蔺飞飞确认:“今天也是二五仔的生日?”

蔺飞飞咽下嘴里的蛋糕,一副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是啊,本来我还以为今天你俩会一起过呢。”

今天是简然的生日,但他不知情,并且让她和所有人一起坐在台下?

反应过来事情原委的蒋云程懊悔到直跺脚,他像疯了一样跑出去,不管周围有谁过来想跟他说任何事,都一句“让开”,脚步甚至都不肯停一下。

他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看到简然的身影。

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蒋云程找人去翻看摄像头。

蒋云程是晚上九点十分生的,所以每年这个时间的九点十分,外面都会为他放一场烟火。

看着徐陈砚带着她去顶楼,蒋云程才想到这件事,他顾不得去想徐陈砚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拔腿跟到顶楼。

拧开顶楼小门的瞬间,冷空气铺面而来。

蒋云程看见,站在雪地里的简然闭着眼,双手交握,正一脸幸福虔诚地许愿。

他还看见,徐陈砚站在她对面,低头帮她拢着火光,静静地看着她。

第56章 源源不断此时情绪此时天,一群无事小……

过完年,高三下学期正式开始。

严寒刚过,春困来袭,却又不得写完一张又一张卷子,听一次又一次讲卷子。

春末夏初,在弥漫着汗味的班级里,面对一轮又一轮复习,特长班的学生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炼狱。

简然这种坐不住的性格,感觉高三下学期过得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人脑袋学成猪脑袋,才终于等来高考。

高考为期四天,简然第四天上午考完,走出考场,看见了魏冉的父亲。

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辆纯黑色的宝马车,车窗降到一半,一边看手机,一边时不时往考场的方向看一眼。

简然拿着自己的笔袋往外走,心想没听说过魏冉还有个弟弟妹妹之类的今天高考啊。

“闺女!恭喜毕业!”

简然的思绪被岑惜高亢的声音打断,与此同时,一束硕大的鲜花出现在她眼前。

不知道父母抱着这束花在烈日下等了多久,简然看到的时候,已经有几朵花的边缘被氧化到发黑。

她鼻子发酸,接过花,本想和岑惜拥抱,可当时简珂和简微也张开双臂了,简然的拥抱因此跑偏,把爸爸妈妈妹妹一起抱住。

高考结束,全家拥抱庆祝,本该是一个温情的场面。

可是由于简然一下抱仨,从远处看,他们四个像在一起热泪盈眶地拜把子。

这时有人叫卖着“帮忙拍照,立等可取”,简微听见立刻把人家叫住,帮忙拍照。

一家四口站在考场门前郁郁葱葱的榕树下,拍了一张全家合影。

拿到了拍立得,大家一边关心着简然,一起往停车的方向走。

身边有个身影屁颠颠地越过简然,简然一回头,才发现这道小跑的身影是周游。

两人打了个招呼,周游拿着笔袋,跑到刚才看见的那辆纯黑色宝马前,她上了车,对着开车的人叫了声:“爸爸。”

简然愣了一下才反

应过来,那个和魏冉长得很像的男人,竟然是周游的父亲?

她不是一直说她很讨厌自己父亲的吗?可是看刚才周游兴高采烈往车里跑的样子,简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她的讨厌。

简然家的车离开考场,慢慢汇入车流,简然回过头,看见周游拽着她父母去拍刚才他们家拍过的拍立得。

和他家的亲子关系不同,周游和父亲的相处看上去非常生疏,是周游努力往她爸爸身边凑,她爸爸才勉强伸手搂住她一起拍照。

她对她爸爸这种主动,让简然想起周游曾经对魏冉做出来的种种她所不理解的行为。

她忽然在想,会不会,在周游内心的投射中,那个人并不是魏冉,而是她幻想中的父爱?

如果是这样的话,简然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当时魏冉那么渣,脚踏两条船,周游却还那么喜欢他的原因。

因为在她家里,她就一直在无意识和她妈妈争她父亲为数不多的爱。

在和魏冉那样畸形的虐恋里,周游得到了安全感。

汽车拐进主路,教学楼挡住了周游一家的身影。

简然又想起,周游喜欢的那个叫裴肆周的明星,其实和她爸爸的感觉也有一点像,皮肤很白,身形偏瘦,带有一点阴柔美,只不过裴肆周的长相更精致一点。

所以,在成长中缺失父爱的人,喜欢的人,甚至喜欢明星,都会和她们的父亲很像吗?

“嘤嘤?”岑惜忽然叫她,打断了简然的思考。

简然抬头:“怎么了?”

岑惜笑道:“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倒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简然摇头:“没什么。”

岑惜:“咱们现在去姥姥家,姥姥问你,是想吃她做的饭,还是想出去吃?”

简然不假思索:“吃姥姥做的饭!”

高考结束的中午,盛夏天空一碧如洗,阳光强烈到天上地下一片耀眼的明晃晃。

属于他们高三,就此落下帷幕。

根据学校的老规矩,毕业生会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返校,参加学校为他们举办的毕业典礼。

前两年的毕业典礼,都是周游领唱的,今年他们坐在台下,看着陌生青涩的面孔,为他们演唱《凤凰花开的路口》,像是标志着某个阶段,正在浩浩荡荡地结束。

附中没有凤凰花,只在校门口有大片大片的紫藤萝。

可他们听着这首歌,仍然哭成了泪人。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

高中这三年,无数次结伴而行的厕所,以后再想进来,可就遥遥无期了。

这些一起接班军训,做操的同学们,未来大概,再也,再也聚不齐了。

“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不过,还好,至少,简然和躺躺猫还有宝盖头,他们还在一起。

周游靠着简然的肩膀,哭的不能自已,擤过鼻子的卫生纸攥了满满一手:“简然,你上了大学以后,我们也还是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简然拍着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不再是高中刚入学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简然了,她开始意识到,人是要为自己说出话负责的。

她不能确定,她上了大学以后,不会有比和周游关系更好的朋友,所以她不敢保证。

周游哭的不能自已,没察觉到简然没回应她,一边哭一边哽咽:“我以后肯定又是去女生扎堆的地方,大学还得住宿,完了,我都觉得我要被搞死了。”

这奇怪的逻辑听的简然一边哭一边笑:“不至于,也有好的女孩子的,就像你也是很好的女孩子啊。”

周游愣了一下,觉得简然说的好像也没毛病,然后又呜呜呜哭起来了。

周游太喜欢简然了。

虽然简然在感情方面很钝,但在其他方面,她完美到无可挑剔。

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有一套很明确的标准,不会被其他情绪所影响,这对周游来说太重要了。

所以一想到要和简然分开,周游就难过的不行不行的。

看周游哭的这么难过,高锐生一开始在笑她,笑着笑着,他也哭了。

虽然以前每天都在想让高中快点毕业,但真到了毕业这天,高锐生也很舍不得。

在一片不舍的悲伤气氛里,只有徐陈砚一个人,面无表情,冷静到仿佛格格不入。

毕竟他从高二起就很少来上课,对班上的同学自然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

他周围源源不断有人过来,有的是来要合影,有的是来要联系方式。

虽然他同意合影要求,但因为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表情,看上去就像心情不好一样,久而久之,敢过来跟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简然叫他过来一起拍合影,看见这一幕,想到三年前,他们刚重逢的时候。

那时候简然和其他人一样怕他。

三年过去了,好像只有简然知道,徐陈砚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不近人情。

他只是习惯了面无表情而已。

视线里看见简然,徐陈砚笑了一下,等简然走近,他托起一只不存在的皇冠,戴到简然头上:“小花猫。”

简然意识到自己哭花脸,一边擦掉眼泪,一边拼命摇头甩掉头顶上那个不存在的皇冠:“我不是小花猫!”

把徐陈砚逗得笑出了声,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地揉了两下。

拍完合影老师们回到教学楼,给毕业生们一些自由活动的时间,好多同学在校服上收集其他人的签名,他们几个没去,坐在操场上,说着对未来的想法。

简然想传播中华武术,让更多人了解到武术的魅力;

高锐生没有具体的想法,大概是去打比赛,当职业选手;

周游会走唱歌这条路,以后没准会去参加选秀,如果选秀不成,留在学校里当老师也不错;

徐陈砚会下围棋,他想等到拿了世界第一就隐退,他对物质的要求不高,光是这两年赚到的钱,都够他花一辈子的了。

简然躺在塑胶跑道上,用手遮了个小凉棚挡住阳光,她看着徐陈砚的背影问:“那如果你没拿到世界第一怎么办?”

徐陈砚跟着躺下来,他看着简然,认真道:“那就等拿到的时候再隐退。”

“真不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关系这么好。”周游第三个躺下,听着他们的对话感慨道,“我真觉得你俩一点都不一样,徐陈砚什么都要争第一,简然分明就是个超级乐天派的躺平咸鱼!你俩这么相处,真的不会打架吗?”

徐陈砚:“打乐天派?”

简然:“可我又不想当第一,有什么好打的。”

两个人同时反问周游,问完他们看了彼此一眼,一起笑出来。

周游看的一头雾水。

高锐生最后一个躺下来,他见怪不怪地告诉周游:“你别看外面把徐陈砚夸的好像智商高到好像百年一遇的天才似的,那是因为他们没看见跟简然在一起的徐陈砚。”

周游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跟简然在一起的徐陈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她从没见过的徐陈砚。

四个人说完了对未来的畅想,躺在橡胶操场上看着明媚的天空,听着耳边同学们熟悉的声音和学校里特有的蝉鸣声,竟然有点犯困。

几个当事人并没觉得这样的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只觉得后背有点烫,以及躺下来以后塑胶的味道更重了。

一直到几天后,高锐生收到了一张郑以寒发给他的照片,拍得就是他们四个人躺在操场上这一幕。

明亮的天空下,穿着校服的四个人,齐齐地伸手挡住太阳,阳光把他们身上的蓝色校服照出明媚的颜色。

以及照片里,他们四个都在笑。

郑以寒说:

盛窈拍的。

她还说:

盛窈很羡慕简然。

最后郑以寒说:

我也很羡慕你们。

此时情绪此时天,一群无事小神仙。

高考结束,高中课程结束,附中的学生们放假。

与此同时,对于在武校的简然和高锐生来说,他们即将面临另一场更严峻的考验。

如果不去体校,而是选择以特长生的身份高考进入大学,他们就必须要参加这场武术届的“高考”。

通过比赛的成绩,决定他们最后的分数。

如果武术比赛成绩好,高考成绩只要不出大错,一流学府基本认简然挑。

由于比赛的意义重大,结果非比寻常,所以连一向不紧张的简然,在训练时都会紧张到频频出错。

“能不能练了?”教练接住从梅花桩上掉下来的简然,脸色极差,“你高三学业紧武术本来练的就少,要是心态都差成这样,我劝你趁早别去比赛,不够丢人的。”

简然自己也急,原地直跺脚:“教练你别这么说了,你这么说我更紧张了。”

五大三粗的教练,只知道来硬的:“那怎么说?哄着你玩?然后等到比赛场上再丢人去?”

简然不想听,早跳上梅花桩,但她重心不稳,又一次摔下来。

简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听着教练劈头盖脸的痛骂。

从早上练到下午,不论是单练还是对打,简然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阳渐渐收敛起炽热的光芒,沉入远方的地平线。

简然坐在训练场上,仰头喝完瓶子里水,垂头丧气地看着地上的影子,和滴到影子上的汗。

练武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跟她一起练习的蒋云程劝道:“二五仔,不至于难过成这样吧?你就是高三一直没练,练练就好了。”

简然没说话。

她放空了很久,扔下手里的水瓶,扔下还是休息的其他人,又一次跳上梅花桩。

“哎,简然。”

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简然回头看过去,是霍教练。

他一脸乐呵呵的过来,看的正处于低谷期的简然很不爽。

简然不再看他,右脚猛的往前蹬,跃上桩顶。

霍教练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啧,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啊?”

简然不看他,下盘蓄力:“你要说什么?”

“刚你们教练过来跟我说了,你最近心态不行啊。”霍教练说,“我师父你知道吧?少林寺出来的那个,你去找他呗,他稍微教你一点,够你吃一辈子的了。”

听到前半句简然差点以为他在幸灾乐祸要骂他,听到后面,简然眼神倏地亮起来,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真的?你师父在哪?”

霍教练口述了一个地址,转过头跟高锐生说:“你也一起去呗,反正在哪不是练。”

在场总共四个人,两个人被点到名字,眼看着即将得到特殊训练,剩下的两个人肯定也不干了,说什么都要去!

霍教练心说蔺飞飞去也就算了,你蒋云程去个什么,你压根就用不上这么高级的教学,但是碍于蒋云程的身份,霍教练也就是想想,他要去就让他去。

霍教练的师父叫杨丰久,师承少林,在武术届颇负盛名,出手速度迅雷不及掩耳,以快、准、狠闻名。同时,他也是这次武术比赛的裁判。

能去见他,得到他的指点,简然自然兴奋。

当天晚上,简然便把行李收拾好了,准备第二天就出发。

收拾好之后,她没忘记去找徐陈砚。

和以前无数次简然不请自来的情景一样,她输入了密码锁,一推开门,便看见徐陈砚独自坐在棋桌前。

但今天徐陈砚罕见的注意力没那么集中,可能是刚坐下来还没进入状态,听见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先开口:“来吃东西?”

“不是。”简然拿起阿姨给徐陈砚洗的阳光玫瑰,一边往嘴里送一边说,“我是来跟你说,我要离开燕城一段时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记得不要跟徐伯伯吵架哦。”

徐陈砚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高考都考完了,我俩还有什么可吵的?不过你要出去?比赛吗?”

“不是。”简然说,“去训练,杨丰久大师那边。”

杨丰久是享誉亚洲的武术泰斗,徐陈砚自然也听过他的名字,他点了点头,问道:“你要去多久?”

简然:“最多也就一周,回来就得比赛了。”

……

第二天早上,简然、高锐生和蔺飞飞,三托一带着蒋云程出发去找杨丰久大师。

出发之前高锐生本来还担心蒋云程会觉得无聊,结果蒋云程根本没觉得自己被拖带的那个,哼哼哈哈的,还挺开心。

下了高铁,他们四个本来想跟杨丰久大师说一下自己到了,才四脸懵逼地意识到,他们四个只有人家地址,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

“那什么。”高锐生挠了挠脑袋,“要不然问问霍教练?他应该告诉他了吧?”

简然觉得高锐生说的有道理,逃出手机给霍教练打电话,结果霍教练也没接他们电话……

这么耽误了一会儿时间,蒋云程已经汗流浃背了,他擦了把脑门的汗,建议道:“那别管了,咱们直接打车过去吧,到那再说。”

看样子也没办法了,高锐生往打车软件上输入杨丰久大师家的地址,发现地图上根本定位不到,等到问当地的出租车司机才知道,杨丰久家的这个地址是在山上,正常的车都不过去。

“行吧……”简然谢过热心地出租车司机,感慨道,“大师就是大师,估计平时都隐居了,他下不来,别人也上不去。”

蒋云程人都快麻了。

小少爷平时到哪不是车接车送,今天要自己打车也就算了,竟然打车都打不到?!

蒋云程双手环在胸前,整个人懒洋洋地倚着高铁站的石柱,一脸少爷样地指点江山:“那怎么办?咱们等小霍接电话?”

简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就是我们修炼的第一步!看来大师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走上山去!”

她说完背起包就要出发,高锐生和蔺飞飞紧跟其后,蒋云程都看傻了,放下少爷架子赶紧追上去:“不是,你们来真的假的啊?咱们就不能给路人点钱,让他开私家车把咱们送上去吗?再不济,咱们在旁边买个电瓶车,自己骑上去?”

说到最后一句,蒋云程抬手指了一下高铁站旁边的一排电动车门店,说真的,这已经是小少爷能想到的,最狼狈的上山办法了。

“你是来修炼的,又不是来花钱的。”简然不同意他这个方案,她脚步不停,“你今天能花钱找人把我们送上山,难道明天你还能花钱买个武术比赛第一?”

蒋云程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面色凝重,看上去陷入了思考,就在简然以为他在思考如何修炼的时候,听见蒋云程弱弱的回应:“买第一……只要不犯法,应该就可以?”

简然&高锐生&蔺飞飞:“……”

大家停下来,商量了一下。

因为这次的比赛成绩对于简然和高锐生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他们两个肯定是要接受考验。

蒋云程和蔺飞飞算是陪同训练,所以他们可以自行斟酌如何上山。

方案一出,蔺飞飞选择跟简然一起接受考验。

蒋云程:“……”

他好像没得选。

顶着六月正午的酷暑,他们四个根据导航的指示,一路往山上走。

刚开始,道路还算平坦,山路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时不时有鸟在丛林里“吱”一声,他们几个看花看鸟,也还算有趣。

这样的路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导航再也定位不到位置,他们只能沿途和住在山上的人问路,路面也愈发崎岖不平。

蒋云程感觉以前玩过的攀岩跟这种山路比起来简直他妈的小儿科,他怕自己今天命都交代在这,一屁股坐在狭小的台阶上不走了:“小霍回电话没有啊?让他给他师父打电话,让他师父来接我们不行吗?”

越挫越勇的简然斗志已经燃起来了,她眼神坚定地看着山顶,决定把这一条路走到黑:“没事,就快到了。”

快到了?

蒋云程仰头——仰头——再仰头——把头仰到将近九十度,终于看到在云雾间冒出来的那一点点山峰。

二五仔我信你个邪!

后面的山路崎岖陡峭,不适合再背沉重的物品,他们几个整理了一下背包,决定现在把水都喝完。

蒋云程一边

喝,一边表示当事人十分后悔。

如果可以,他真想掐死昨天那个提议要跟出来修炼的自己。

杨丰久大师的住所很好认,因为旁边有一座武馆。

简然一行人抵达时,武馆的灯已经灭了,整座山黑漆漆的一片,远处的山峦隐没在黝黑的天际线里,只剩下一轮新月,在云朵漂浮的夜空中轻轻颤动。

第57章 云朵漂浮“……我也……”……

一位身披素衣,身形瘦削的老者坐在竹台上,任山风拂面,吹起他如瀑垂至肩膀的白发。

四人对视,看这如云般飘逸的世外高人,心里不约而同蹦出三个字:就是他!

简然噔噔噔跑过去,迫不及待自报家门,说话声呼哧带喘的:“您好,请问您是杨丰久大师吗?我们是霍宇的学生……”

她话还没说完,被老者打断:“我不是杨丰久。”

简然:“啊?”

老者说:“我是杨丰久他爸。”

简然:“啊……”

话音刚落,从房间里面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诶,有人找我啊?”

一个梳着丸子头,身穿洗得发黄的普通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的男人冒出头,看了一眼简然一行人:“哦!霍宇的徒弟是吧?怎么这么晚才到?”

简然顺着声音看过去,整个人呆滞了一瞬间。

也实在是怪不上她呆滞,主要是,这位自称是杨丰久大师的人,跟之前这位老者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他不仅穿着随意,而且身材矮小,甚至还有一点点发福,让人很难不怀疑,这人真的是武术大师杨丰久吗?

秉承着人不可貌相的原则,简然艰难地收起自对外貌的偏见,诚实地回答道:“我们爬上了半山腰以后就没遇到人,所以迷路了,多浪费了一些时间。”

杨丰久扔掉手里不知道是什么的乌漆嘛黑的一坨东西,两手手掌蹭着裤子两侧裤缝,蹭出两坨油亮的神色痕迹:“爬山?你们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高铁站接你们?”

蒋云程:“!”

一口老血在蒋云程身体里四溅,刀呢,刀呢,他现在必须刀了第一个提议要爬山的那个!!!

据说他们到的太临时,当天晚上没有收拾出来床铺,杨丰久丢给他们一人一个凉席,让他们打地铺,跟他们说随意找地方,睡在哪都行。

拎着凉席的四个人:“……”

简然双手握拳,她坚信这一定是杨丰久大师的策略,目的可能是为了让他们锻炼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和百折不挠的意志。

她应下来,在客厅找了个块空地,就地铺开凉席。

蒋云程要哭了。

少爷这辈子没吃过这种苦。

在今天以前,少爷吃过最苦的苦是苦瓜。

要不是在简然面前,他还想有点面子,他现在就要原地打滚哭出声。

可他们是真的累了,这一路风尘仆仆,爬了一整天的山,闻着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夹杂着树木的芬芳,四个人里就算有人心有不甘,也还是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四点,山上天还没亮,一群人杨丰久爸爸叮叮当当做早饭的声音吵醒。

蒋云程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吃过早饭也还不到五点,厚重的雾气笼罩在山谷之间,谁能想到,六月大夏天,能把人冻的瑟瑟发抖,本来那点困意都给冻没了。

杨丰久把他们四个领到武馆,这座依山而建的武馆墙上写着“修身养性”四个大字,不仅有宽敞明亮的练功区,墙上的刀枪剑棍鞭一样不少,而且能看得出来都已经用的有些年头了。

就在简然全神贯注,等着杨丰久下命令开始训练的时候,只听他说:“那什么,你们自己看看这些器械,自己准备练比赛用的项目吧。”

简然张大嘴巴,彻底不理解:“啊?”

杨丰久说完就走,走到一半,听见简然的声音,他像被提醒到忘记了什么事,于是他停下脚步:“哦,对了。”

简然闭上嘴巴,聚精会神听指令。

杨丰久:“我十二点左右来验收。”

简然:“……”

算了,大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简然这次的比赛项目是梅花桩,等杨丰久走后,她再度三两步跨上梅花桩。

从第一缕阳光照进武馆开始,房间里就没再凉快过。

防滑垫的胶皮味道随着气温升高一点点渗出来,燥的人头昏脑涨。

但简然没有停,高锐生、蔺飞飞和蒋云程也没停。

从早上不到五点,到中午十二点,他们练了七个多小时的时间,每个人都累到汗流浃背。

蔺飞飞短发的下沿像被泼了水似的,发梢根根分明的粘在脖子上。

简然的长发虽然梳起来了,但是剩下的那点碎发,全都被汗水打湿,汗滴顺着发梢,流到后背里。

但是为了训练,她们没有一句怨言。

十二点大概过了一刻还多,杨丰久抵达武馆。

他前脚刚踏进来,表情夸张的“嚯!”了一声,立马转身出去。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手里拿了个扇子,悠哉悠哉地走进来:“有空调你们几个不开啊?”

蔺飞飞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高锐生低声跟简然嘀咕:“话说……这个大师真的靠谱吗?不会是霍教练为了安慰咱们随便找的一个人吧?我在网上也没找到真正的杨丰久的照片。”

简然看着这个小胖土豆,心里也有点犹豫,她吞吞吐吐道:“那个……实不相瞒,我也……”

蒋云程:“……我也……”

落水狗般的四个人,在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从武馆出来,回家吃饭。

他们刚走到院子,有个人弯腰掀了下门帘,迈着长腿从门里走出来。

简然和刚出来的这个人四目相对,她闭了闭眼说:“我感觉,我好像累出幻觉了。”

高锐生见怪不怪的语气:“嗯,正常,我也这样。”

蔺飞飞看着那个人,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是可以长得这么像的”

蒋云程累到不行,在武馆歇了好久,才呼哧带喘地回来。

他最后一个进门,看见站在门里的这个人,他的反应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阵生理上的排斥。

少年一身白衣白裤,衣袂由山峰吹起一片自然褶皱,单手持一柄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众人,像是早料到了他们的反应。

简然呆滞了好久,尝试性喊了一下那个熟悉的名字:“躺躺猫?”

徐陈砚像在家里看见简然那样,淡淡地应下:“嗯,回来吃饭了。”

简然:“?”

高锐生往前走了一步,丈二的和尚努力摸头脑:“你怎么在这啊???”

“他是我请来的客人。”杨丰久从锅里端出一盆煮好的面条,到水池边过凉水,“怎么呀,你们也认识他?”

看着徐陈砚出现在这,简然忽然有种,这个世界,好像在卡bug。

杨丰久从房间里拿了四把高凳子,从院子里找了个木板盖在上面当临时的桌子,连带着杨丰久他父亲,那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坐在院子里,就着这张临时搭成的桌子,就这么一起把午饭将就了。

说实话,蒋云程家里那两只小柴犬吃饭的环境都比他们现在吃饭的环境好,但是没办法,他们几个练了七个多小时,都饿坏了,什么都顾不上,捧着碗唏哩呼噜地吃面条。

徐陈砚的画风和他们四个完全不一样。

他们四个早已迫不及待,看见面条像山猪看见粮仓一样,不顾形象地扑向碗里,吃的面条飞溅,汤汁横流,碗筷碰撞的声音如雨打芭蕉,仓促又喧闹。

然而,在这一片狼吞虎咽的混乱之中,徐陈砚却依旧闲然自得,连手中的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等到他们四个人已经把脸埋进碗里,呼吸间充满了热气,徐陈砚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了一点面。

面条滑入碗中,躁动的声音仿佛在他周围自动消

弭成了一片寂静。

他的动作从容,仿佛每一秒,都被他拉得长长的。

等人家都吃完半碗了,他才终于浅尝上第一口。

大概是这一口他觉得烫,徐陈砚漫不经心打开折扇,轻轻扇着扇子,偶尔抬眸,淡淡地看着他们,只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把扇子的角度往简然的方向偏了一点。

吃完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到了下午杨丰久终于动了真格的,跟着他们一起去武馆训练。

他对简然做了一些有针对性的练习,尤其是锻炼髋关节的灵活性去适应梅花桩,看着杨丰久演示时每个流畅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听着他拳脚颇风的声音,简然心里的疑虑一点点在消除。

她想,杨丰久之前的那些行为,大概就是在调整她的心性,或者说,调整所有人的心性。

毕竟,如果他没有一点真才实学的话,凌晨上山他们几个少年都被冻的瑟瑟发抖,他只穿一个破背心,衣衫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怎么可能走的昂首挺胸。

杨丰久跟他们一起在武馆练到天黑,晚上,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武馆回家,这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才终于洗上上山以来的第一次澡。

以前在家天天洗澡,从不觉得洗澡是多么难得,然而,自从来到这座莫名其妙的山上,一天当两天用,但是两天却只能洗一次澡,连洗澡都成了一件不再简单的事。

只不过洗个热水澡,感觉生命好像都升华了。

水流带走了黏腻的疲倦,从石头搭的简陋浴室里走出来,简然的脚步都轻盈了不少。

洗完澡正在院子里晾头发聊天的时候,杨丰久大师又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床铺收拾出来了,今晚不用打地铺了!

就在他们四个满怀期待,准备今晚睡一个肩不酸腰不疼的觉,兴高采烈冲到床铺去,眼前的真相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泼到他们的热切上。

床铺确实是“收拾好了”,但这个收拾好的床铺,跟昨天打的地铺区别也不大。

一个大通铺,和高锐生姥姥家的炕很像,但是是薄木板搭成的,还没炕结实,甚至都不确定高锐生躺上去会不会塌。

他们四个站在床边,面面相觑,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刚才期待的尖叫声,弥漫在空气里,化成无声的嘲弄。

山间天幕低垂,星辰闪烁着微弱却凌冽的光,像一双双深邃的眼睛,俯瞰着呆滞的四个人,以及后来的徐陈砚。

直到一阵山风吹起,他们五个才慢慢接受了现实。

而另一个问题又摆上了台面:两个女生,三个男生,在大通铺上,怎么睡?

“嘤嘤你从小和我们一起睡过,你睡外面吧,让你朋友睡里面。”徐陈砚看着简然,“可以吗?”

简然还没说话,蔺飞飞弱弱举起手:“大国手,我叫蔺飞飞,咱们以前见过的。”

蔺飞飞这么一打岔,不用简然回复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由于床板太薄,出于稳定性考虑,徐陈砚把高锐生安排在最外面,床板下有大片铁架的位置。

等他准备上床的时候,看见蒋云程已经睡在简然旁边的床铺上了。

虽然闭着眼,但是他的眼皮一动一动的,还没睡着。

徐陈砚脱了鞋,不动声色上床,等下一阵山风彿起的时候,他忽然冲着蒋云程的背影问:“你是不是没洗头?”

蒋云程:“我洗了呀!”

“哦。”徐陈砚说,“还是有味道。”

蒋云程被他说的有点自我怀疑,主要是他感觉今天用的那瓶洗发露很旧,当时他就怀疑那瓶洗发露是过期的,只是当时洗完澡的大家都没说话,他才按下不表的。

现在被徐陈砚这么一说,蒋云程更觉得不对劲了,甚至开始觉得头痒。

蒋云程翻身下床,决定得去看一眼究竟。

他拿出手机,发现平时根本放不下的手机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他放下手机,换成床头的手电筒。

洗发露距离生产日期才过一年半,还没过期。

蒋云程又对着镜子看了一下有没有头皮屑,结果被镜子里乌漆嘛黑只带有一点手电筒光的自己吓到,倒抽一口凉气跑回房间。

安静的房间里,大家好像都睡着了。

而刚才说他头发有味道的徐陈砚,现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熟睡的简然身边。

蒋云程:“!”

不愧是步步为营的国手,这么有心机啊你小子!

他忍着心底的怒气爬上床,睡在刚才徐陈砚睡过,还有热气的床铺上,等了一会儿,如法炮制地问:“你是不是没洗澡?”

徐陈砚怎么可能吃这一套,他像是已经很困了,嗓音沙哑的不行:“洗了。”

蒋云程:“可你身上还是有味道。”

回应他的,只有徐陈砚轻浅的呼吸声。

气死蒋云程了。

气死蒋云程了。

气死蒋云程了啊啊啊啊!

蒋云程气成一只河豚,瞪着两只圆卜隆冬的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但没想到翻着翻着,还真被他翻出了机会。

夜深人静,徐陈砚出去上了个厕所。

等徐陈砚一回来,躺在简然旁边的蒋云程立刻夸张地捂鼻子,嘴角的笑意比过年的猪还难压:“啊!好臭!”

徐陈砚:“……”

这俩人大半夜不睡觉,一会儿说一个臭,简然本来没觉得他俩身上有味道,听着听着,真觉得空气里好像是有点味。

“要不然你俩打地铺吧。”简然声音惺忪地说,“太臭了。”

蒋云程呲着乐的大牙瞬间就收回来了。

在简然真心实意的嫌弃下,他俩真就打了地铺,这才总算是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一夜。

早上起床,高锐生差点踩在蒋云程肚子上,他怎么也没想明白,一个万众瞩目的国手,一个财大气粗的富二代,怎么好好的有床不睡,偏要睡地上?

什么爱好这是?

这一天,已经是他们来到山上的第三天。

洗漱完毕,他们站在院子里,等待着杨丰久大师带他们进行今天的训练。

等杨丰久从房间里出来,他们蓄势待发准备去武馆,却听见杨丰久不急不忙地吩咐,让他们山上打水。

“就在山顶上,你们顺着往上爬。”杨丰久从院子里往外一指,“那上面有一口井,那井里那水,别提了,清甜解渴,跟别处的水都不一样!”

正在认真梳头发,准备迎接一天苦战的简然唇角抽了抽。

念在昨天下午大师对他们的训练确实有用,那既然人家有了这样的要求,他们几个也没有不满足的道理,反正打个水么,最多也就耽误一小时的时间,四个人二话没说,噔噔噔跑上山。

清晨的山路在第一缕曙光的映照下,逐渐从黑暗中苏醒。

和城市里大家休闲时爬的山不同,这里的山更为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他们作伴。

脚下未经人工修缮的山道在晨雾中显得朦胧,布满湿润的泥土和青苔,脚步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每一步都带着阻力,因此刚爬几百米,腿就已经微微打颤了。

山石表面留着昨夜露水的痕迹,简然抓着它往上爬,冰凉的感觉霎时在手指间打滑,让人爬山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

就这样,看着不高的山,他们足足爬了一个半小时,才看到杨丰久说的井。

不是预想中修缮整齐的水井,而像是历史遗留下来,荒废多年的古井。

井口四周被苔藓和野草包围,岁月的痕迹已深深刻进了石砖的纹理,井沿有些地方甚至微微塌陷。

感觉现在已经不是清不清甜,解不解渴的问题了,简然真心怀疑,这口井里的水,还能喝吗?

蒋云程蹲在地上,仰头指着水井,声音里夹杂着沉重的喘气:“我说,大师不会是让我们把水打回去,然后让我们自己喝吧?为了训练我们的耐力?还是如果比赛的时候有人给我们投毒,提前产生抗体?”

蔺飞飞:“……那个,我觉得吧,杨大师的脑洞,应该没有你的脑洞这么大。”

蒋云程转头看向高锐生:“那你觉得呢?”

高锐生盯着古井,撸起袖子:“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打水吧!”

蒋云程:“……”喂!!!

由于上山之前,他们心中的预想太过于乐观,以为上山就只有打水这一个步骤,全都在脑海里把水井美化成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井口干净,水质清澈,井旁摆放着早已打理妥当的水桶,只要他们轻轻拉动绳索,便能打上一桶甘甜的井水。

所以他们一个个轻装上阵,只拿了个空水瓶就来了。

然而,这口井的真实情况,把拿着水瓶的他们衬的甚至有点滑稽,

能不能喝是其次,这口水井,连能把水打上来的桶都没有!

四个人在分头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被人遗忘的水桶,也没找到可以当成水桶代替品的东西。

简然看着失落的大家,自告奋勇道:“这样吧,我下去回大师家把水桶拿上来,你们再在这找找,看看有没有能临时打水的东西,如果找到了,你们把水打好,跟我汇合。”

高锐生本来想说陪她一起下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看着蒋云程慢慢悠悠地站起来。

蒋云程站在高出一节的石头上,自上而下俯视简然,看了她很久,最终叹了声气,像无可奈何似的:“走吧,我陪你一起。”

多一个人陪她自然好,简然立刻应下:“好。”

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

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消散,如同一层薄薄的纱,依旧顽固地笼罩着整座山峦。

山路在雾中显得愈发朦胧,路旁的草叶与树干还挂着夜里留下的露珠,湿漉漉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

地面因为湿滑而暗淡,原本坚硬的石板如今变得湿润而滑腻,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薄冰覆盖着,稍微走快一点,脚下便会不留意打滑。

感觉到脚下的石头在下山时会悄无声息地松动,蒋云程朝前面着急往下跑的简然大喊:“二五仔你慢点!”

简然没事,倒是提醒她注意的蒋云程,脚下一滑,身体的重心再也把握不稳,想抓住石壁,却抓住了一把滑腻苔藓。

被他叫到的简然回过身,连忙要扶住他。

也许她的动作快了一些,又或许是那一瞬间,重心不稳的蒋云程太想抓住什么,没控制好动作的服务。

简然脚步微微一错,身体朝前倾,蒋云程的手臂不由自主地伸出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刚好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第58章 水墨丹青“我来。”

山顶的阳光犹倾泻的瀑布一样洒进蒋云程的眼里,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被过分的光芒吞噬了,他眯着眼,还来不及分辨眼前的轮廓,怀里的重量却突然一轻,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

简然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他的胸膛,她“哎呦”一声捂着额头站直,语气一如既往的豪迈:“我去,这石头可太滑了,没撞疼你吧?”

蒋云程的目光还没从那刺眼的阳光里回过神,眼神无意识的追随着那一抹刚刚从他怀里离开的身影。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压抑着某种说不出口的情绪,呼吸变得微微急促。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有。”

话语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压抑。

不疼,他在心里默念。

只是心跳不受控制,疯狂加速,噗通噗通,重重地撞击着每一根神经。

他垂下眼,手指微微握紧,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刚才带来的温热触碰,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乱得他几乎难以掩饰。

简然放心地“哦”了一声,扭头三步并作两步继续往山下跑,一心想着找水桶,只有偶尔蒋云程落远了,她会回头喊一声:“需要帮忙吗?”

蒋云程偶尔需要,但是简然这么问太伤人自尊了,他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抓着树杈的手指发白,还嘴硬说:“不用。”

一路跑到山下,回到杨丰久家,简然把他们在山上遇到的问题告诉要杨丰久,杨丰久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是,简然心说,我告诉你的目的,是为了让你知道的吗?是为了让你给我找水桶啊!

而对此,杨丰久的回答是,他家也没有水桶,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简然真就服气了。

昨天以为只是上山打个水就能开始训练的事,没想到竟然拖拖拉拉这么久都没完成。

她郁闷地在院子地上坐了两分钟,两分钟后原地复活,撸起袖子就是干活!

不就是没水桶吗?自己做!

她冲进房间里,给手机充上电,搜怎么自己做水桶!

高锐生和蔺飞飞在山上一边等一边聊天,都已经聊完班上同学,又聊完彼此的亲戚,简然和蒋云程竟然还没上来。

山上信号不好,他们俩的手机早没电了也懒得充,谁都没带,只是凭日照的高度和体感,推测他俩似乎已经下山两个多小时了,话题渐渐往他们刻意避开的那个人转去,就在那三个字呼之欲出的时候,蔺飞飞及时转移话题,她提议说:“咱们下去找找他们吧!”

“嗯。”

高锐生和蔺飞飞下山的速度慢一点,因为他俩一边下山,一边沿途看简然和蒋云程会不会摔在哪里,耽误了一些时间。

等他们到杨丰久家,简然和蒋云程已经锯完好两块木板了。

简然一条腿撑着地,另一条腿弯着踩着凳子上的木板,“唰啦唰啦”锯的满院子飞木头渣子,把高锐生和蔺飞飞看的目瞪口呆。

简然余光早看见他俩了,她锯了一会儿,看门口那俩还没动,这才抬头说,擦了把汗:“还愣着干嘛?帮忙啊!”

高锐生和蔺飞飞这才大梦初醒似的跑过来,蔺飞飞负责用砂纸磨木头,高锐生给蒋云程帮忙缠固定铁箍的铁箍。

太阳一点点升至头顶,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小院里,把漫天飞舞的木头渣子映照的像恣意飞扬的雪花。

因为需要把铁丝加热到柔软的状态把木板装进去,等铁箍做完,因为需要把铁丝加热到柔软的状态,高锐生和蒋云程在院子里开始点火。

柴火是从他们四处捡来的玉米皮,表皮带着露水的潮湿,不易燃但极易升烟,四个人咳的涕泗横流。

“小……小心点吧。”简然弯着腰咳,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一会儿,咳咳咳,杨师父该不让咱们弄了。”

蒋云程一回头,一脸炭黑,简然指给蔺飞飞看,两个人一起笑到不行,越笑咳的越厉害,根本听不见蒋云程说话,只好去外面笑了个够再回来。

等他回来,烧得跟个小熊猫似的蒋云程一脸懵逼地问:“干嘛去了?”

简然和蔺飞飞憋着笑,憋着笑,还是没忍住,又笑了好会儿。

笑完的简然说:“没事,你刚说什么?”

小熊猫说:“我说,你杨师父不会怪你的,你刚才噶木头的声音快能顶上一百头牛了,他都没出来怪你。”

简然愣了一下,喃喃道:“也对。”

那这次他又是想锻炼他们什么呢?动手能力?团队协作能力?可是这和武术比赛有什么关系?

简然一时想不通,想不通的时候她决定继续做。

因为从见识过杨丰久梅花桩的功夫以后,简然就对他的实力深信不疑。

火升起来了,高锐生把铁箍烧好,套在切好的木板外面,套到一半的时候,他动作停了一下,说:“这不行啊,嘤嘤你这木板切的太糙了。”

“不应该啊,我每块都是量好了锯的啊。”简然本来在旁边跟蔺飞飞聊天,听见这话她走到木桶边,低头查看了一下,发现真有一块木头多出来了箍不进去。

但那块木头多出来的面积不多,锯的话很难那么精准的只锯掉那一小块,如果锯多了,水桶就要漏了。

蒋云程把脑袋贴过来一起看,他语气轻松地“嗨

“了一声:“这简单,就使劲儿压着木板,把桶压小一点,把铁丝箍上去不就行了吗?”

听起来确实挺简单的,简然跟蒋云程一起用力压着木桶,高锐生抓紧套铁丝。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但意外的发生往往猝不及防——

就在高锐生以为自己把铁丝拧紧不会再松开的时候。简然和蒋云程松开手,被烧到通红的铁丝忽然像吐着信子的火蛇一般朝着简然冲过去!

蒋云程一把推开简然,自己却忘了躲,穿着短裤的小腿被滚烫的铁丝烫出一道刺眼的痕迹。

震惊之下反应过来的简然赶紧把蒋云程拉到水池边,一边拿水龙里的凉水给他冲腿,一边焦急的语无伦次:“怎么自己忘了躲呢!”

被烫到的那个瞬间其实蒋云程还觉得自己英雄救美挺帅的,但这种想法只持续到被烫到一秒后,因为实在是太他妈疼了!

他毫无形象地抱着腿,疼到龇牙咧嘴:“水关小点!!小点!!太疼了!!”

简然一边心疼他,一边看他这个样子又不禁觉得好笑。

蔺飞飞从杨丰久父亲他老人家那里要来烫伤膏,简然把蒋云程搀到刚才她锯木板踩着的椅子上。

蔺飞飞打开药膏挤到手上,只听蒋云程略带不满的语气说:“你不给我上药啊?”

蔺飞飞抬头,看见他正在对着简然说话。

简然一想也对,毕竟蒋云程是因为她才受伤的,她刚要接过蔺飞飞手里的烫伤膏,烫伤膏却已经到另一个人手上了。

一直陪杨丰久大师下棋的徐陈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蒋云程坐着,仰头看着徐陈砚。

即使身后披着那么强劲的日光,却仍然盖不过他冷漠的眼神,像结了层霜。

他说:“我来。”

“不用啦。”简然拿过他手里的药,蹲下来挤到手上,“他是因为我受伤的,我理所应当给他上药。”

蒋云程低头,看着正在挤药的简然,忽然很想摸一摸她的头顶。

他手还没伸出去,已经有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做了这个动作。

徐陈砚蹲在她身边,摸了摸她蓬松的头顶,顺手把她挤到手指尖上的药蹭到自己手上,他说:“你手一直在锯木头,脏,别把他的伤口感染了。”

简然觉得他说得对,听话地收回手,两只手一起搭在膝盖上。

蒋云程拼命把腿往后缩,挣扎道:“没事,我皮糙肉厚,我不怕感染!”

简然笑着说:“得了吧你,就你最细皮嫩肉了,还是听躺躺猫的话吧,他不会害你的。”

徐陈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淡淡重复道:“听到了吗?听我的吧。”

蒋云程:“……”

徐陈砚倒是没公报私仇,给蒋云程上药的力度还是很轻的。

但越是这样,蒋小少爷却觉得屈辱。

他屈辱地打开手机,开始搜:燕城哪座庙转运最灵…………

在他们上药的时候,蔺飞飞和高锐生已经重新把水桶做好了。

之前他们已经做出了大概的形状,这次高锐生只是把铁丝多拧了几圈,使铁丝网更加牢固。

蒋云程即使腿受伤,却也停下脚步休息,跟着他们一起上山,希望能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

简然拿着他们做好的水桶,走在最前面,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辉。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简然站在井边,背对着阳光,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影中。

终于要来了!

累了两天,终于要看见最后的结果了!

但只见简然拿着水桶,却没急着放下去,在水井边绕了又绕。

蒋云程不理解,看了一会儿问:“简大仙儿怎么了?是没有你喜欢的角度吗?”

简然停下绕圈的脚步,冲着他们眨了眨眼,说了一句什么,正好一道山风吹过,他们仨谁都没听清简然说了什么。

等他们三个走过去,明白简然在绕什么了。

之前只注意到没有水桶,现在有了水桶,才发现连绳子的绳子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吹日晒,脆的像纸一样,而他们事先全都忘记检查。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为自己的智商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尴尬。

“是不是又得下山了?”

蔺飞飞问了这么一句,谁都没接话。

杨丰久家本来就住在山顶,从他家到这直上直下的山尖起码三万步,他们就算耐力再好,也禁不住一天里来回折腾。

高锐生提议休息一会儿,大家一坐下,竟然就在山上稍微眯了一觉,本来还说下山之后再想想办法,没想到合着山风和泥土气息,这一觉一眯就眯到了天黑。

原以为打个水只要耽误一小时的事,却不知不觉浪费了一天的时间还没有个结果,回到住处大家兴致都不高,没再商量办法,在大通铺上和衣而睡。

等第二天早上,简然身上披着毛巾被,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清晨浓到像水墨丹青一般的大雾,睡眼惺忪地发呆。

把毛巾被从身上拿起来,准备先不吵醒其他人,悄声下床去吃点东西的时候,简然忽然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的毛巾被,又看向其他熟睡的四个人身上的毛巾被,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发现这毛巾都系起来不就是一条长绳子吗!

简然把毛巾被裹到自己头上,眼神发亮,大吼一声:“诶!我想到了!”

被吵醒的蔺飞飞困的迷迷瞪瞪的,没搭理简然,把毛巾被裹在脑袋上,翻了个身,接着睡过去。

徐陈砚昨晚和杨丰久下棋下到凌晨两点,现在才睡四个多小时,被简然一嗓子喊醒之后,他半睁开迷离的双眼,哑声问:“想到什么了?”

简然叽里咕噜给他讲了昨天他们打水的过程,徐陈砚花了十分钟时间听明白了,但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让你们去山上打水?”

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的简然顿住。

睡醒了的蒋云程一边下床穿鞋一边疲倦地回:“不知道,想喝吧,走吧,二五仔一起去吃饭。”

话题顺便被转移走,有人陪简然吃饭她自然开心,蹦蹦跳跳地出去:“哦,好!”

他俩吃了万饭,高锐生和蔺飞飞多睡了二十多分钟后,四个人带着五条毛巾被和一个水桶,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山。

到了山顶,简然蔺飞飞和高锐生负责把五条毛巾被卷好系在一起,蒋云程拿着最前面的一头,把毛巾被系在水桶的扶手上。

四个头一起围在古井边,看着蒋云程慢慢把水桶顺着井壁放进井里,直到桶底接触到水声,发出清脆而幽深“啪”的一声。

“耶!”简然双手撑着井边,看着跃出地平线的橙红色太阳,眼睛亮闪闪的。

一开始蒋云程的水桶在井水上浮动接不到水,后来他摇晃了几下,水桶接到水的同时染湿了毛巾被,整条绳子再加上水,瞬间重了将近五斤!

毛巾被绳差点因此脱手,蒋云程一边用力往上拉,一边说:“别耶了,赶紧帮忙啊!”

剩下的三个人这才手忙脚乱的过来,高锐生拉毛巾被,简然和高锐生像拔萝卜似的抱住蒋云程的腰。

简然跑的更快,是她先抱住的蒋云程。

这几天,是蒋云程和简然朝夕相处时间最多的几天,多到她已经能分辨出来她身上的味道。

很轻很淡,像是花香,也像是果木香。

大脑空白了几秒,蒋云程无意识松开了抓绳子手。

与此同时,他也被简然松开。

因为她的视线自始至终在毛巾被绳上,抓着他是为了那根绳,松开他也是。

简然和蔺飞飞帮着高锐生一起,三个人把绳子拉上来,水桶里剩下的水虽然不多,但足够装满满当当的一瓶矿泉水瓶。

简然以为蒋云程没过来的原因是因为刚才腿受伤了,水刚一装好,她立刻摇着冰凉清澈的矿泉水瓶给蒋云程看。

但不

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简然竟然看见坐在旁边的蒋云程,眼底流露出落寞的神色。

她跑到蒋云程身边,拿淌着水珠的水瓶冰了一下他没受伤的地方:“你怎么啦?很疼吗?”

蒋云程掌心抹了一下被碰湿的地方,蹭到简然后背,在简然刚要伸手打她的时候,他说了两个字:“很疼。”

“那怎么办诶?”简然停下打人的手,看着他的伤口,认真说,“那你下山慢点吧,咱们到时候去问问杨丰久的爸爸有没有止痛药什么的。”

蒋云程:“嗯。”

为了不耽误蒋云程下山看腿,后来他们没再聊天,哼哧哼哧接了三个矿泉水瓶的井水,拉着蒋云程一起下山。

然而下山之后蒋云程却没跟他们一起去找杨丰久的父亲,他松开高锐生牵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回到睡觉的房间。

简然手里拎着矿泉水,盯着他的背影疑惑道:“怎么了他这是?”

“不知道。”高锐生说,“下山这一路感觉他都有点不高兴。”

“累了吧?”蔺飞飞猜,“因为受伤了所以没睡好?”

简然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谁都没进去,拿着打好的井水,昂首挺胸地送到杨丰久面前,就差把“夸我”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简然都想好如果杨丰久问他们打水的细节他该怎么说了,可杨丰久拿到水瓶之后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没发表任何评价,便放下水瓶,和徐陈砚继续下棋。

三个人站在棋盘外面,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等杨丰久把这一盘棋下完,带着他们四个再次去到武馆训练。

今天武馆里的人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多很多,穿着或黑或白的长裤和长袖衫,都是杨丰久的学生。

由于蒋云程受伤了,所以他有特权在一旁休息,其余的三个人,在简单的集训后,被安排和杨丰久的亲传子弟单练。

和这些师兄师姐们单练的强度比想象中的还要高,马步,弓步,虚步,任何一个步伐不稳,被他们看到都会被看出破绽;

直拳,勾拳,摆拳,任何一拳不够有力,都会迎来对方更有力的回击,直到被击败。

一个下午练完,简然觉得这样的强度已经突破了自己的极限,甚至到了锤炼意志的地步。

虽然累,但是很爽!

快速成长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天黑,回家,吃饭,洗澡,她内心仍然期待着明天还能有这样的练习!

简然躺在床上复盘了一遍今天自己的表现,越复盘越冷,伸手想找被子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的被子都被井水打湿了,现在正在院子里晾着。

简然下床,到院子的晾衣杆上摸到他们的毛巾被时,心里“咯噔”一下。

——全都是湿的。

山里和高楼林立城市不同,当太阳落山后,白天的炎热就像被一缕山风席卷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山间特有的冰凉。

简然躺回到床上,和蔺飞飞背靠背挨在一起,互相取暖。

蒋云程和高锐生也冷,他俩醒着的时候不好意思像她俩这么亲密,但是睡着以后,冰冷的身体会趋向于寻找温暖,于是两个温暖的身体不知不觉越靠越近。

半梦半醒之间,简然感到一股温暖突然覆盖在身上。

她轻轻动了动身体,意识还徘徊在梦与现实的边缘,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这片柔和的温度在她的周围蔓延开来。

她缓缓睁开眼,迷蒙的视线里,夜色已然深沉。

那时候的夜,寂静得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空气中只剩下一种静谧的厚重感。

月光被浓厚的云层遮住,留下淡淡的星光穿过树梢,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斑驳地落在徐陈砚脸上。

他本就深邃的五官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夜色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分明,脸上干净的线条也因此显得清冷。

他抬起手,像是早已预料到她会开口,在简然的声音还未从喉咙里发出之前,他轻轻伸出了食指,指尖稳稳地抵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食指有一层薄茧,贴在柔软的嘴唇上,柔软与微凉的触感交织成一种细微的电流,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开来。

当时太晚了,累了一天的简然又太困,加之被子盖在身上的温度确实舒服,她竟然像被那根手指蛊惑了似的,竟然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悄无声息地洒满山间,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薄雾,仿佛一切都被重新洗涤过。

简然睁开眼时,昨晚那幕突如其来的画面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当她下意识地摸向身旁,身上的被子已经不见了。

山上的早晨随着太阳的升起而迅速升温。明亮的光线顷刻间铺满了整个山谷,带走了夜晚的寒意。

徐陈砚不知去向,高锐生和蒋云程则睡得松松散散,毫无章法,昨晚他们挤成一团取暖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

简然想,她大概是做梦了吧。

第59章 日升月落“你笑什么?”

到达山上的第四天,距离比赛的日子又进了一天。

山上日升月落,晨雾轻拂,白天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洒在地上,夜晚则笼罩在月光的薄纱下,一切看似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一天,杨丰久依然没有带他们去武馆。

四天的时间,简然习惯了山路的崎岖与清晨的寒凉,但内心的疑问与焦躁却日益增长。

他们几个人都一样,每天都在心里揣测着杨丰久的下一步。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杨丰久站在水池前像洒水车一样刷拉拉洗着碗,水流拍打陶瓷碗的边缘四处飞溅。

忽然间,他仿佛是随口问出:“你们在古井那边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简然想了一下说:“看见水了。”

高锐生:“还有苔藓。”

蒋云程:“野草算吗?”

横排说过来,说到蔺飞飞这没词了,因为蔺飞飞本来想说的也是野草,以至于到她这卡了半天才说:“石头。”

杨丰久的微笑尬在嘴角,他转过来,声音带着耐心被磨掉的无语:“还有呢?”

只可惜这几个人都没听出来他的潜台词,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圈他们的所见所闻,什么鸟、露水,能说的全都说了,仿佛这座山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搬出来供杨丰久检视。

“你们怎么就不说跟井在一起的建筑?”杨丰久像是从没见过这么愚钝的徒弟,耐心耗尽的他忍无可忍,“比如古灯?”

简然:“?”

高锐生:“?”

蒋云程:“?”

蔺飞飞:“?”

还有古灯呢?

杨丰久深吸了一口气,背朝着四个熊瞎子,弯腰抄起棍子。

“啊!”简然、高锐生、蒋云程和蔺飞飞瞬间如受惊的鸟兽般在院子里四散开来,尖叫着慌乱得不成样子,“使不得,使不得啊师父!!”

杨丰久没追上去,他拿棍子甩了一道漂亮的剑花,收回到手里。

“那是一盏长明夜灯,”他说棍子轻轻一撑,站直了身体,缓慢道,“是因为积尘,它才变得如此暗淡无光。今天,交给你们的任务,是让它重

新亮起来。”

领了任务,四个人齐齐出门,直到踏出门的时候,简然还是很疑惑:“真有灯?”

杨丰久的棍子猛地又抄了起来,空气中带着木头划破寂静的呼啸声。

蒋云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简然的胳膊,低声急促道:“跑!”

他几乎不等简然反应,便猛地拉着她转身,撒腿就跑。

简然被拽得踉跄了一下,随后便紧紧跟上了他的步伐,然而跑得并不安静。她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发出尖叫,笑声和惊叫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只放飞了的风筝在空中乱舞,毫无顾忌。

声音在山谷间悠悠回荡,显得格外轻快而又透着几分疯狂,仿佛这宁静的山间瞬间被她的欢乐打破。

停下来等蔺飞飞和高锐生,简然看向蒋云程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还有点兴奋:“我们好像在流浪!”

蒋云程踩着石头晃来晃去的脚一顿,他隔着雾气看她,眼睛里是她看不到的认真:“你想和我一起流浪吗?”

简然指着赶上来的蔺飞飞和高锐生,笑着反问:“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吗?”

蒋云程别开眼睛,在白雾里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嗯。”

蔺飞飞追上来,眼睛里带着疑惑:“你俩说什么呢?”

简然笑意还没从脸上褪去,语气轻快:“蒋云程说我们要一起去流浪!”

“流浪?”蔺飞飞没能马上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突然之间从山间的追逐到流浪,这个话题的转变让她有点跟不上节奏。“怎么忽然就要流浪了?”

没等简然和蔺飞飞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讨论,走在他们后面蒋云程再度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淡淡的认真:“如果,徐陈砚说,要和你一起去流浪,你会去吗?”

简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重复了一遍:“徐陈砚?”

蒋云程:“嗯。”

简然想了想说:“他不会说的啦,他还要比赛,哪有空流浪。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蒋云程:“没什么。”

再后来上山这一路,蒋云程的话不太多,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少了平日里的随意。

简然几次瞥向他,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比平常要沉重些,问他他只说没什么,简然也就没多怀疑。

再度跑到山顶,视野豁然开朗。

蒋云程站在山顶边缘,微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吹乱了额前的几缕发丝。

他静静地看着远方,眼前的山峦层叠起伏,云雾缭绕在山谷间,天际线被晨光渲染出一片温柔的金色。

他的眼神深邃而安静,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最终,把一切抛在了脑后,和所有人一起,回来看井上的古灯。

眼前的古井上,那盏曾被岁月尘封的古灯赫然伫立,静默而古老。

小小的一盏,由四根铁链固定,之前没有被注意到,是因为这盏灯确实积了很多灰尘,他们就算看到了也完全没想过这是一盏灯,还以为只是一颗大石头,完全看不出灯的痕迹。

“这个灯真能擦到么?”蔺飞飞看着那盏既小,离井边又远的灯,她手撑着井边,弯腰踮脚用力够,上半身倾斜到四五十度,距离灯还起码有她两条胳膊那么长。

蒋云程单手折了一节树杈,站在井边试了下长度,感觉差不多,他回头问:“你们带抹布了吗?”

“还真忘了!”蔺飞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作利索地准备脱鞋,“要不我把袜子脱给你?正好湿了我穿着不舒服。”

蒋云程连忙打住:“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蒋云程放下树枝,在其余三个人的注视下把手放在衣服下摆,等了一会儿,却发现简然和蔺飞飞依旧盯着他,毫无转身的意思。她们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与玩味,显然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尴尬。高锐生倒是机灵,已经迅速把头别过去了,但这有什么用呢?!

蒋云程忍无可忍地咳了两声:“你们倒是把头转过去啊!”

蔺飞飞仍然一动没动,语气里带着不解:“这有什么好转的?我见得多了呀。”

虽然武校规定不准赤裸上身,但是蔺飞飞常年住校,周末和寒暑假难免会看见打赤膊的,因此她确实见得很多,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避嫌的事。

但是蒋云程脸皮可就薄多了,他郁结了半天,最后用弱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威胁:“你俩要是再不转过去,我可就下山去拿抹布了!到时候我一上一下要浪费多少时间,你们自己想吧!”

他说着就往山下的方向看了一下,简然见状眨了眨眼睛,接受了他的威胁,选择转过身。

蔺飞飞见状,只好也不情不愿地转过去,但她嘴上可没绕过蒋云程,小声嘀咕着:“小气……”

蒋云程都给气笑了,这能用小气形容吗!

等确认她俩都转过去了,蒋云程把衣服脱下来套在木棍上,尝试用衣服去擦古灯上的灰尘。

他一手按着井壁,身子努力往前倾斜,但还是差那么一点儿。

于是蒋云程换了个法子,他一手拿着木棍,另一只手扶着高锐生,站上井沿。

井壁很薄,尽管蒋云程全身大部分力气都压在高锐生身上,但他重心稍微偏了一下,脚下还是一不小心打了滑,差点摔进井里,吓出一脑门汗。

看出他目的的高锐生提醒道:“不行,你这样太危险了,我试试。”

高锐生比蒋云程高一点,胳膊自然也比蒋云程长,换他拿了棍子,蒋云程拽着他的手,真的够到灯了!

听到后面古灯晃动“吱呀吱呀”的声音,两个女生激动地转过头来,蒋云程下意识想护住自己,冷不丁松开抓着高锐生的手,以至于高锐生差点掉井里!

蒋云程赶紧把手拿下来,重新抓着高锐生。

高锐生脸都吓白了,松开蒋云程,沿着井壁坐到地上:“不用了。”

蒋云程怪不好意思的,跟着他一起坐下来,正好用井壁盖住另外两个女生的视线,询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松手,行不?”

“不是这个问题。”高锐生说,“那个灯是纯由铁链控制的,比想象中的还不稳,除非能固定住那盏灯,不然就算能够到,也擦不到。”

“啊?这么复杂?”两个女生闻言噔噔噔跑过来,蒋云程顾不得自己的衣服已经脏了一块,赶紧穿上,顺便深吸了口气,无语地看着她俩。

后来四个人一起,想办法固定那盏灯,但是灯可以三百六十度晃动,哪怕再多加四个人,也不可能把灯真正的固定住。

一招行不通换另一招,他们四个休息了一会儿,简然把一边的水桶拿起来,像昨天一样打了水之后,用力一泼——

当时她对面的井壁站着高锐生,高锐生没想到她会泼的那么猝不及防,刷拉拉,浇得他一片透心凉。

——井水全泼他身上了,一点没碰到灯。

高锐生当时就放了狠话,指着简然的鼻子:“我现在下山去换衣服,简然我警告你,要是我上山的时候灯还没干净,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吓得简然直缩脖子。

等高锐生走后,剩下的两个人老老实实躲开简然对面的位置,让简然自己去尝试。

她来来回回打了十几桶水,只有少数的一两次泼到了古灯上,等高锐生换好衣服上来的时候,灯不仅没干净,还因为沾了水,而变成了一盏泥灯。

高锐生站在石头上远远地看见这一幕,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们后来想了各种办法,尝试之后都没见效。

急得蒋云程恨不得想动用钞能力,叫来一辆高压水车,但想想高压水车根本上不来这样的荒山,才不得不作罢。

不知不觉,夕阳如一颗燃烧到疲惫的心,在天际换换尘落。

这一天又要过去了,而他们还困在这盏灯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四个人的脚步在山路上缓缓移动,他们不再像初次上山时那般意气风发,如今更像是四只战

败的公鸡,低垂着头,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沉重的呼吸和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打破原有的寂静。

在山边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之前,他们回到了住处。

门轻轻推开,屋内依旧温暖如初,倒映着老人家忙碌的背影,但此时此刻,这份温暖在他们看来却显得格外刺眼。

简然便停下脚步,跟其他人说:“你们进去吧,我想在外面透透气。”

蔺飞飞也跟着说:“我也不想进去,屋里闷。”

高锐生看着她俩,苦笑了一声,率先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星星说:“跟谁想进去似的。”

蒋云程没说话,站在他身边,一条腿站在台阶上,另一条腿懒懒地垂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台阶。

院子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山上不知名角落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这份宁静。

简然思绪纷乱如麻,训练的时间本就宝贵,而如今因为这个古灯的问题,又浪费了一天。

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时间紧迫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抱紧了自己的头,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头发。

她想不通为什么古灯会擦不亮,更想不通为什么要擦古灯。

她也知道,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知道他们同样焦急。

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来,谁都不想因为这样的问题而耽误了训练。

院子里安静像这个家空无一人,因此当杨丰久哼着小曲儿回到家的时候看见他们四个全在院子里眼皮不禁颤了一下:“你们几个怎么不弄出点动静啊!吓死老头儿也是要偿命的!”

半晌,没人接他这句话。

杨丰久笑了一下:“怎么了啊这是?累成哑巴了?灯亮了吗?还是……”

“师父。”简然忽然站起来,打断了杨丰久的话,大概是因为情绪低落,她的声音听上去罕见的严肃。

和之前刚来时不管杨丰久做什么简然都觉得他有他的道理的从容状态不同,眼看着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马上就要从这里离开,却好像什么都没学到,简然逐渐陷入焦虑中,觉得他让他们做的事都是没用的瞎闹。

她手心在身后微微握成拳,眼神定定地看着杨丰久:“我们不想去打水,也不想去弄什么灯,我们来这里,是因为想要学武术,想要在比赛里取得好成绩,不想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杨丰久抓着她的话头,忽然回看向她。

这是上山这么久,他们两个第一次对视,杨丰久眼神明亮而锐利,带着洞察一切的专注,的和他平时散漫的姿态大相径庭,让简然看了不由得一愣。

“你怎么知道是浪费时间?”杨丰久反问,“不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

简然的怔愣只持续了片刻,紧接着她的情绪如同火焰般爆发出来,她声音激动,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不满,像一股汹涌的潮水席卷而来:“那你告诉我,打水我学到什么了?擦灯我学到什么了?还是你打算告诉我,我们五天后的比赛是比赛打井水?比赛擦灯?”

简然从来不是一个会藏住情绪的人,但周围的人都没想到她会突然顶撞杨丰久。

毕竟,杨丰久在他们心中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师父,而简然在今天之前一直都对他充满尊敬。

突然的争吵,让周围的空气甚至都变得紧张。

蒋云程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把简然拉到院子堆放柴火的角落,他的语气中带着急切,让她少说两句。

他本来还有一堆话想劝简然,想让她尊师重道,想让她顾全大局,至少别得罪裁判,但就在这时,简然突然抬起头看他。

她眼底微红,委屈的情绪如潮水般涌现,看的他的心头一颤,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这时候高锐生已经走去劝杨丰久,把他拉回了房间,让空气中渐渐缓和了一些。

高锐生把杨丰久劝回房间里,回头叫蔺飞飞趁着水热先去洗澡。

院子里只剩下蒋云程和简然两个人,蒋云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的不行:“别委屈了,好不好?”

简然沮丧地“唰”地一下蹲在地上,两手托腮:“委屈的也不止是我,你不也委屈吗?大家来这一趟,都是想要学东西,现在倒可好,光来浪费时间了。”

简然越想越难受,心里急的像热锅上马上就要熟透了的蚂蚁,找不到出路,烦的不行。

蒋云程蹲下来,从柴火堆里随手抽了一根柴火棍,在地上划拉,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唇角好像还带着一点笑:“或许学到了一些呢?比如……多人合作?比如耐心?”

简然微微一怔,抬起头来,茫然的眼神渐渐聚焦在蒋云程的脸上。她的心中浮现出一丝疑惑,想要求证:“你觉得,他让我们学的是这个?”

“说不定啊。”蒋云程把柴火棍插进柴火堆里,眼神却没从简然脸上挪开,他微微倾身,“你怎么知道到时候会考什么?”

这一问似乎拨动了简然心中的某根弦,她的思绪开始飞扬,渐渐从眼前的迷茫中挣脱出来。

徐陈砚就在这时回来的。

他下午在武馆里和杨丰久下棋,后来杨丰久带着徒弟训练,他忽然开始思考手下棋子的走法,这一想,就想到了现在。

他的眼神和平时下完棋一样疲惫,如果不是这时候他在院子里看见蒋云程和简然,他本可以随时可以进入躺躺猫状态。

简然蹲得很实,两条腿蹲下去,身体重心稳稳地压低。相比于一条腿半撑着身体的蒋云程,她看上去小小的一个,一眼望过去,好像只有蒋云程一半高。

蒋云程的身影完全遮住小小的简然,他安慰地拍着简然的肩膀,正在思考的简然没躲。

徐陈砚远远看着这一幕,眼前的画面似乎产生了错觉——蒋云程的身影完全笼罩了简然,角度的重叠让人恍惚间觉得蒋云程正拥抱着她。

少年心口蓦地一酸,像从山里飘来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浸入了他的胸口。

他站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眨。

后知后觉意识到身后有人的简然回过头,看见是徐陈砚回来了,她立刻站起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徐陈砚已经迈开脚步,像是没看见她这么大个人似的,直接从门口穿过院子,往房间里走。

“徐陈砚!”简然叫住她。

犹豫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徐陈砚还是选择停下脚步,转过身时,他的眼神直接略过蒋云程,看向简然:“怎么了?”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他一贯面对外人时的冷漠与疏离。

可这样的冷淡,却让简然感到一丝异样,仿佛突如其来的隔阂。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两步,轻轻地靠近他,微微仰起头,认真地打量着他那张冷峻的脸庞,问道:“你怎么了?”

徐陈砚抿了抿唇,沉默了良久,低头看着她,低声说:“没事,就是累了。”

简然接受了这个解释,缓慢地点了点头:“哦……”

“你叫我有事?”

他说他累了,简然本来不想打扰他,但既然他这么问了,简然还是点头,拖长了尾音,表示她的犹豫:“嗯——”

徐陈砚:“说吧。”

简然相信了蒋云程的猜测,所以仍然在想擦古灯的事情,她把杨丰久给他们出的题告诉徐陈砚,问他:“你能想到什么办法吗?”

在她身后一直没说话的蒋云程这时候忽然开口:“咱们这么多人都没想出来办法,你觉得他能想到什么办法?”

徐陈砚没看说话的人,但是周身骤然冷了下来,他的目光淡淡地锁定在简然身上,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反应。

简然没多想,她这时候只觉得蒋云程说的这话帮不上什么忙,抬胳膊杵了蒋云程胸口一把,莫名的语气说:“你先别说话。”

看简然这样,徐陈砚终于露出了从他回到院子里的第一个表情,他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

他这个笑看的简然一头雾水,她歪着头,同样莫名的语气问:“你笑什么?”

就是,你笑什么。

蒋云程在心里接了一句,

蒋云程捂着胸口,跟在简然这句话后面说:“你先说说你有什么高见吧。”

第60章 叮叮当当“你喜欢那个叫简然的小姑娘……

睡醒一觉,第二天趁着杨丰久去武馆教徒,徐陈砚跟上了简然他们一起上了山。

杨丰久的要求明确,让他们几个人得独自完成任务。为了不让杨丰久知道他们偷偷请了外援,他们几个相当悄悄,分别站岗

观察杨丰久的行踪,护送徐陈砚悄悄上山。

这是徐陈砚第一次上山看到古井,站在石壁斑驳,青苔密布的古井边,他想到的想法跟之前几个人想到的差不多,无非是伸手够着擦,或者舀井水。

结果自然也和之前如出一辙,古井上方的那盏长明灯,依然被一层厚重的泥尘覆盖着,没有丝毫亮起的迹象。

随着他们一次次尝试,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从山间的薄雾中慢慢升起,越升越高,阳光逐渐变得灼热,洒满周围每一寸土地。

空气中微微的潮湿感,也随着日头的升起变得燥热起来。

几个人的动作不自觉地加快,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古井上那盏长明灯依旧沉默着,被厚厚的泥尘封锁住了它本该闪烁的光辉。

时间一点点走向临界点,距离杨丰久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

简单商量之后,大家决定即使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的办法,也还是把徐陈砚送下山。

往山下走,蒋云程撅了根树杈,扔到简然面前,在她转过来的时候笑着说:“你看,我就说他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吧?”

简然苦着脸反问:“所以呢?”

大后天就是比赛了,明天便要下山,可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没有找到解决古井与长明灯的办法。

简然的心情愈发沉重,那种隐隐的焦虑像一根细线,在心里越扯越紧。

她回头看徐陈砚,在两人的眼神穿过斑驳树影对视的那一瞬间,徐陈砚忽然问:“这几天杨丰久都让你们做什么了?”

简然停下脚步,等到走到徐陈砚身边,跟着他并排走。

她把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杨丰久带着他们做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蒋云程回头看他们,正好赶上徐陈砚脚步踉跄,简然眼疾手快地捞了他一把,关切地问:“扭到脚了没?”

徐陈砚动作缓慢地摇头,他还在思考简然说的话,试图从里面分析出一些关键信息。

蒋云程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从夸张的语气小声学简然说话:“扭到脚了没有?啊呸,他就装吧他!”

走在他身后的蔺飞飞看他跟忽然中邪了似的嘀咕,满头雾水地问:“干嘛呢你?”

蒋云程头也没回:“装逼呢。”

蔺飞飞:“?”

小少爷这是发哪门脾气了?-

吃过午饭,趁着杨丰久午休,徐陈砚让简然带他去武馆。

蒋云程一只脚都迈上台阶准备回房间午休了,听见这话他又退回来,不满道:“你不是也去过武馆,你自己去不就行了?简然起那么早,就别耽误她午休了吧?”

简然也疑惑。他自己去过武馆,为什么要让她带着去,眨了眨眼,等徐陈砚的回答。

徐陈砚没看简然,只盯着蒋云程,眼睛半眯着,像是睥睨:“我去武馆只在最外面下棋,我想看看杨师父带你们去的是哪个训练室,万一有其他发现呢?”

蒋云程一点不怵他,眼神一瞬不眨地看着他,回问:“那万一没有其他发现呢?”

上一秒还好好的,这一秒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之间的气场忽然就不对了,但现在明显不是吵架的时候,简然站在他俩中间打圆场。

她先对蒋云程说:“其实我觉得徐陈砚说的也有道理,你昨天不也说了嘛,师父是想让我们团结协作,那除了协作之外没准他还有一些别的想法呢?我们去看一下,就算没发现,走着一趟也不吃亏。”

说完她又转身抓着徐陈砚,笑眯眯地说:“蒋云程也没别的意思啦,确实我们最近挺累的,我带你去吧,让他休息一下。”

徐陈砚颔首:“好。”

蒋云程无话可说,沉默地扭头往屋里走。

听见身后的两人脚步声,他忽然转头,目光闪了闪,噔噔噔追上来,跟在他们身后。

“一起去看看吧,武馆里的训练场那么多,二五仔路痴,不一定找得到。”蒋云程漫不经心地说。

徐陈砚侧过头,眼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本来不想理蒋云程,可是下一瞬,简然已经追着蒋云程打起来了。

她抡起拳头,没轻没重地锤向蒋云程肩膀,声音伴随着明媚的笑意:“说谁路痴呢!说谁路痴呢!”

蒋云程一边躲,一边故意逗她:“我说二五仔呢,你叫二五仔啊?”

简然手上的力道没了章法,跟雨点似的锤在蒋云程身上,蒋云程一边跑一边求饶。

徐陈砚始终保持着刚才的速度,走得不紧不慢。

只是他的眼神从没离开两人追逐的背影,心里起了一丝烦躁。

简然跟蒋云程两个人打打闹闹,在武馆门口等了半天,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徐陈砚。

徐陈砚冷着脸,仿佛一切情绪从未发生过,因此简然并没有及时捕捉到他的任何变化,像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地带着他一起进了武馆,找他们之前的训练场。

偌大武馆里训练场的布局复杂而错综,他们三个绕了几圈,像是被困在一个迷宫里。

好几次都觉得明明记得这条路刚刚才走过,可眼前的一切却依然陌生得像是第一次遇见。

找了将近半小时,直到看见那一排标志性的梅花桩,简然才认出他们训练的地方。

空旷的训练场上,除了那几根高低错落的梅花桩外,兵器架上摆放的各式兵器映入眼帘。

阳光洒在那些闪闪发光的器械上,刀剑隐约泛起寒光。

徐陈砚迈步走向梅花桩,脚步声只有他们三个人的空旷场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桩旁站定,目光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一根根粗壮的木桩。

过了片刻,徐陈砚转身朝着兵器架走去,目光随意地扫过架子上整齐排列的长枪、短刀,手指轻轻划过一柄剑的剑柄。

简然跟在他身后,手指追着摸过他摸过的位置,认真问道:“这些兵器怎么了?”

徐陈砚把每一个器械都细细过目,甚至连梅花桩都看了一遍无论是梅花桩,还是摆放整齐的刀剑枪棍,表面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异常之处。

徐陈砚:“没怎么。”

他说完眉头微皱,沉思片刻,这些器械与打水、擦灯,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关联。

这样看起来,给简然他们提出来的琐碎任务,确实像杨丰久临时兴起的。

然而下棋如做人,无论是从杨丰久的棋风,还是他这个人一贯的行为来看,徐陈砚都觉得他不是一个任性妄为,临时起意的人。

那么……

简然缺什么呢?

基础?强度?还是……

徐陈砚站在那排冷兵器旁,手指微微停顿。

他回过头,目光对上了简然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像是福至心灵一般,原本在他脑海里游离不定的思绪忽然凝聚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他突然明白了杨丰久的用意。

“下午我要和杨丰久下棋,”徐陈砚语气平静,带着一贯的淡然,但话中却隐隐透着急切的意味。“我不能陪你们上山了,不过我想到了个方法,你去试一下。”

简然见他是在回头的那瞬间想出办法的,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擦了一下,手指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简然满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徐陈砚想出了什么高明的办法。

然而,在听徐陈砚说完后,简然觉得,他提出来的方法未免太简单了,简单到简

然觉得,他好像在耍她。

她微微扬眉,难以置信地重复道:“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清理干净,杨师父还用得着我们去擦灯吗?他派个鸟儿去就行了吧。”顿了顿,简然补充道,“虽然他也没养鸟儿。”

看见简然这个反应,蒋云程不禁好奇,走过来靠在兵器架上:“什么办法?”

徐陈砚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似的,揉了揉简然的头,轻声道:“去试试。”

简然心里虽然还是略带怀疑,但她仍然点头答应:“好。”

从武馆出来,蒋云程追着简然问:“那冷脸怪又跟你说什么了?”

徐陈砚说的方法简单到简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蒋云程说,犹豫了一下,干脆快刀斩乱麻:“你别问了。”

“切。”蒋云程撇嘴,“爱说不说。”

回去之后简然没和其他人说徐陈砚的办法,她不是故作高深,是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告诉他们徐陈砚告诉她可以去做尝试,其他人便没人怀疑,带上她要的刀和水桶以及一块抹布,跟着她再度上山。

相比起忧心忡忡的简然,上山时蔺飞飞的心情明显轻松的多,语气里带着崇拜:“既然国手出了主意,那我们这次稳了哇!嘿嘿,这样就可以抓紧时间训练了!”

简然心虚地笑了笑,没什么底气地说:“嗯……或许吧。”

四个人并肩站在古井前,其余三个人的眼睛齐刷刷地落在简然身上,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大概是因为信任徐陈砚,蔺飞飞和高锐生眼中的期待与信任仿佛要溢出来。

简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踌躇,在他们的期待中,转身走向只有徐陈砚注意到的竹子,砍了一节绿竹,然后把竹子绑在水桶上,让水桶保持重心朝下。

蔺飞飞看的满头雾水,眼睛里满是疑惑,简然没解释,她虽然对这个方法也有怀疑,但出于对徐陈砚的信任,她仍然对徐陈砚提出的所有方法都照做。

之后,连简然自己都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链条通过简然的摇动,古灯开始慢慢摆动起来。古老的灯在阳光下静静晃动,灯罩上沉淀了多年的灰尘竟然被水桶上的抹布逐渐擦拭的一干二净!

灯光,淡淡地,悄然亮了起来。

不用说蔺飞飞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就连简然,也很想质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微弱的灯光,在阳光下并不显眼。

然而,这样的光芒如果在晚上,必然会以无法忽视的姿态重新绽放,照亮整个山谷。

他们仿佛能看见,在曾经,这盏长明灯,给习武者点燃了长而阻的路。

悄然无声,却又无处不在。

亘古长存,延续着那段被尘封的岁月。

上一秒还沉浸在古灯重现光辉带来的震撼中,下一秒简然神情突然僵住,思绪骤然一紧:“不对!”

蔺飞飞愣了一下,眼神恋恋不舍从灯上移开,看见简然:“什么不对?哪里不对?”

不对。

擦灯的办法并不难,为什么之前他们四个人都没想到?

是因为杨丰久的目的,不是让他们擦灯,更不是让他们打水!

简然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上山时的点点滴滴,杨丰久安排他们打井水、擦灯,甚至所有看似无关的任务,一切的一切,在她的思绪中渐渐拼成了一副完整的图画。

简然忽然明白,徐陈砚不是看到了兵器,也不是看到了她才想到的这个办法。

是当时在武馆,他透过她,看到的武馆墙上的字。

“师父不是让我们学什么技巧,”轻简然轻说道,仿佛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众人解释,“他真正想告诉我们的,是修身养性。”

这才是杨丰久真正的目的。

武术的修炼,不止是身体上的淬炼,更是心智上的成长。

想通的这一刻,这几天简然所有的疑惑、焦躁,在这一刻都豁然开朗。

“训练到了一定程度,能站到比赛最后一刻的,每个人的实力其实已经相差无几,”她心中默念着杨丰久曾经随口提到的那些话,“真正决定胜负的,不是技巧,而是心性。”

戒骄戒躁,才能真正看见那条隐藏在山重水尽后的出路,才能看见柳暗花明。

想通这一切的刹那,简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释然。仿佛心头所有压抑的阴霾在这一瞬间消散,连吹到脸上的风都温柔起来。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仿佛世界都归于无声,只有她和微风,轻声低语。

她轻轻倒在身后的石头上,仰望着天空,眼神清澈明亮,像是一颗正在棋盘上落下的黑子-

徐陈砚手里的黑子悄然落下,轮到杨丰久下棋。

这一局还没下多久,眼看局势已然不利,杨丰久眼睛微微一转,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他收回手,抬头看向徐陈砚:“你喜欢那个叫简然的小姑娘,对吧?”

杨丰久像个老顽童似的,一脸八卦样,当着人家的面直接了当的问,憋着坏想看徐陈砚恼羞成怒,然后大乱针脚。

徐陈砚微微低下头,手指轻轻地在棋盘上游走,落下一颗黑子,神色淡然,仿佛事不关己般:“嗯。”

这么淡然,杨丰久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徐陈砚手指向棋盘:“到你了。”

杨丰久落了颗白子,迫不及待回到刚才的话题:“不是,你听清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徐陈砚的目光在棋盘上缓缓扫过,淡淡道:“听清楚了。你问我是不是喜欢简然,我承认了。然后到你下棋了。”

他这副样子,倏地让杨丰久想起四年前,第一次在世界围棋公开赛上见到他的时候。

初次见面,杨丰久就觉得徐陈砚和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同。

他好像没有喜恶,没有情绪。

虽然俗话说无欲则刚,可徐陈砚毕竟是个孩子,那种淡然的姿态让杨丰久觉得,这个孩子应该对世俗的事物有些憧憬和渴望。

然而多年过去,无论杨丰久怎样尝试,徐陈砚都始终保持着这份淡漠,直到今天,竟然直言喜欢简然。

这对于杨丰久的冲击力,不亚于听说家里的公鸡下蛋。

“所以,”杨丰久眉毛挑了挑,像是猜出了惊天秘密,“我叫你过来陪我这么久你都不肯过来,这次主动过来陪老头儿我下棋,也是因为她咯?”

徐陈砚坦然道:“嗯。”

杨丰久目不转睛地盯着徐陈砚,嘴角直白地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徐陈砚依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任凭杨丰久的表情如何丰富,他毫无波动。

他落子后再度抬头,声音平静如水:“你输了。”

杨丰久愣了一下,低头一看,真输了。

他数了一下,竟然输了他整整十一个子。

杨丰久转移徐陈砚注意力的计划落空的很彻底,甚至不小心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了,气的他直拍大腿:“不是,我说你这孩子,你怎么还这棋风?这叫什么?釜底抽薪吗?把盘子铺大,等着我往你的陷阱里跳?你心机怎么这么深?”

徐陈砚静静地看着杨丰久,忽然觉得,杨丰久其实和简然的性格有点像的。

想来他能这么快发现简然的问题,大概是从简然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杨丰久有棋瘾,但是徐陈砚一天只陪他下一盘棋,这次输的这么潦草再加上计划失败,他心有不甘,食指当当当敲着棋盘:“啊?你怎么不说话!我不服,我只是没注意到,这次不算,咱俩重来!”

“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徐陈砚顿了顿说,“不过你我就算再下一百局,也是一样的结果,你喜欢在小的地方埋陷阱,让对手沦陷在你的棋局里,这种下法,你只能赢得过你同等级的人。”

被拆穿的杨丰久像是耍赖是的,开始倚老卖老:“你这孩子,懂不懂尊重老人呀!”

徐陈砚的声音依旧沉静:“棋场之下,只有对手。”

徐陈砚这人说一不二,说一天陪他下一盘棋,那就是一盘,看来杨丰久怎么耍赖都没用。

杨丰久郁闷,但无计可施,只好接受-

这一天的晚饭,是在杨丰久家吃的最后一顿饭。

餐桌上依旧摆着那些朴素的菜肴,米饭、青菜、和几道家常小炒,与平日无异。

只是此刻的气氛和之前的几天截然不同,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离别情绪。

一片沉默里,简然捧着碗,认真地看向杨丰久:“谢谢师父。”

杨丰久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调侃:“又认我这个师父了?”

想到昨天

失态的自己,简然又羞又臊,脸都烧起来了,想想那样情绪会失控的自己,又何尝不是需要养性。

杨丰久的视线移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陈砚,又看回简然:“说吧,怎么就大彻大悟了?”

简然放下碗,目光坚定,语气里带着年轻的朝气:“因为知道了习武之人,练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让自己稳定下来,这样才能临危不惧,釜底抽薪。”

杨丰久笑了笑:“嗯,不错,没白来。”他的眼神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高锐生:“跟她差不多吧,还有就是,我觉得做事之前还是得想清楚,不然可能连被子都没得盖。”

联想到前几天那两个寒冷的晚上却没有被子盖被冻到瑟瑟发抖的情景,饭桌上顿时笑声四起。

然而笑声在某个瞬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结,逐渐停止,只剩下回音荡漾在远方的夜里,空气中凝聚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分别总是令人难过。

更何况,此后,他们不仅要与杨丰久分别,对于自己来说,这也是一场真正的告别。

他们将要各自踏上不同的大学,迎接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开始新的篇章,遇到不同的人,开始不一样的人生,面临各种意想不到的未知。

这样的想法如同一阵凉风掠过,让他们的心头微微颤动。

越是分离的时刻,越是想要逃避那样悲伤的情绪,杨丰久举起手中装着面条的碗,隔空和他们碰杯:“来日方长。”

没有酒,甚至连饮料都没有,余下的四个人也把自己的碗举起来,简然挑了挑眉,于是,徐陈砚也跟着举起了自己的碗。

月光透过树影,照在他们装着面条的碗,叮叮当当碰到一起。

来日方长。

故事仍未结束,未来仍有无数可能。

愿来日不论在什么地方,我们仍能像今天这样亲密。

就算不在一起,也要像在一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