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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朋友的名义 葫禄 34684 字 1个月前

“没东西吗?”阿姨的嘴唇暂且恢复了血色,拿了最上面的纸袋子,打开纸袋子里精致的小盒子一看,还真是空的。

她这口气现在才终于松下来,跌坐在纸袋子边。

没了心理压力之后,阿姨继续每天和各个阿姨散播徐陈砚让她散播的消息,一直散播到年二十一的晚上。

徐陈砚不仅把时间固定在了这一天,甚至连续半个月以来,他都是让家里每天十点准时熄灯,把棋盘拿到房间里,拉上遮光窗帘下棋。

晚上六点半,小分队已经在徐陈砚家集合。

吃过饭,便各自守在各自应该在的位置,守株待兔。

简然和高锐生身手好一些,对小区也熟悉,被派到守着楼道。

凭借着多年的翻墙经验,简然锁定了徐陈砚家空调外机的位置。

一个可以看见里面,但里面的人绝对不会想到那里会有人的位置。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为了行动能方便,简然和高锐生穿着最轻薄的羽绒服,在室外很快被吹的瑟瑟发抖。

其他地方都能裹住,但脸只能露在外面,简然被冷风吹到受不了的时候,瞧瞧把头埋在膝盖之间。

察觉到她冷,高锐生挨得近了一些,揶揄她:“早知道不如当初直接擦掉了吧?动动手的事情,省的现在在外面挨冻,后悔了吧?”

简然冷到缩成一只小鹌鹑,紧紧地靠着高锐生,颤动的声音却仍然坚定:“不后悔。”

虽然辛苦。虽然受冻。

但是她也要选择那条不让自己后悔的路。

两人守在窗户外面,一声不吭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十点,熄灯的人家越来越多,却仍不见楼道里有什么动静。

简然不禁开始担心:“你说,咱们这招真能抓到他们吗?万一他们做的记号太多,忘了他们在躺躺猫家的记号怎么办?”

高锐生哈了一口气,白色的哈气瞬间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散:“躺躺猫不是说了吗,我们能控制的就只有这么多,能抓到最好,抓不到也就只能这样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楼道里所有被遮挡过的摄像头他们都没动,而是从蒋云程那借了gopro,一方面为了记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观察楼道里的情况。

gopro没有固定的地方,由高锐生手举着,简然看着高锐生冻到僵硬的手,说:“给我举会儿吧。”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跟在简然的声音后面,高锐生顾不上别的,脸盲反手捂住简然的嘴巴。

徐陈砚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放了两个尿素袋,更好的掩饰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和相机。

但是缺点是两人的视线因此完全受阻,只能从gopro小小的屏幕上看里面的一举一动。

屏幕上画面不太清晰,看不清人脸。

从这两个人大大方方走过来,不仅没有偷偷摸摸,甚至还咳嗽了一声,让感应灯亮起来的表现来看,这两个人似乎不是他们要等的人。

第46章 自投罗网“你开心就够了。”……

灯亮起来之后两人的穿着打扮就清晰了,原来是两个维修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敲了敲徐陈砚家门,并自我介绍道:“**……呵呸呸呸!!”

门一碰,从天花板刷拉拉洒下来一堆面粉。

没人开门,俩人站在别人家门口,一边清理脸上的粉,一边骂道:“这家他妈这么有钱,怎么不修修天花板?”

另一人回答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不像是同事:“你管那么宽干嘛?”

本来简然是想出去提醒的,但是这段对话让她有点不确定。

想到徐陈砚之前交代过的,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在听到徐陈砚说“有贼”之前他们都不能动,简然只好和高锐生对视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一点疑惑,但也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他俩知道徐陈砚在家,但是他没有出来开门。

门口的那两个人敲了好几声,敲完就贴在门上听,里面鸦雀无声。

很快,画面里的两个人从肚子里掏出一个大袋子,大袋子扔在地上,里面全是叮叮当当金属碰撞的声音。

拉链拉开,看不清他们从里面拿了什么,对着锁眼儿鬼鬼祟祟。

简然和高锐生做好了准备。

家门刚被撬开,简然立刻从窗户跳出去,在楼道里大喊:“有贼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个小偷一跳,他俩也并不是完全没准备,反应过来之后两人一致看向简然。

他们弯腰又从大袋子里拿出了什么,在月光下,反射出刀刃上明晃晃的白光。

这一步也在徐陈砚的计划之内,简然听话的并不恋战,从楼梯跑下去。

其中一人推了另一人一把:“你去追她,我去拿东西!”

等到同伴走了,仅留下的其中一个人冲进房间里,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已经被随后冲进来的高锐生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中计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

眼前只有一双鞋。

他抬头,看见鞋的主人。

一个表情冷淡的少年,垂着眼睛看他,像是在鬼门关等他自投罗网一般平静。

他居高临下的踩住他的手,尽管他脚下的人已经疼到大叫,他的眼神仍然保持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漠然,脚下愈发狠厉,直到脚下人疼到松开抓着金属丝**的手。

少年厌恶地用两根手指捏着金属丝,确认那不是伤人的工具,便丢掉一边。

简然一边喊着“有贼啦——抓贼呀——”一边疯狂跑。

徐陈砚拿出来提前准备好的警报器,按下开关,小区里亮起灯的人家越来越多,下楼的人也越来越多。

小偷都纳了闷了,现在的孩子一个个喝红牛长大的吗?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丫头,

居然这么能跑?

他手里虽然有刀,但不到必要时刻他不能用。

眼看着寡不敌众,察觉到事情不对的小偷并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已经被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顾不得队友,只能先跑出小区,上车就溜!

他不知道,他以为是墙灰的粉,始终在他头顶上发亮,让楼上的人能全程监控他的活动范围。

徐陈砚在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蒋云程,到你了。”

被@到的人在群里发了个ok的表情包。

夜已经深了。

墨色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点点寒星照不亮的深夜,凛冽的寒风在呼啸。

本应寂静的时刻,被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轰鸣声打破!

今天和前几天他们踩点的夜晚相似,本应和那些天一样,没有多少车在路上,却横空出现了三辆劳斯莱斯,停在马路中间!

来不及思考车是哪里来的,但如果直接撞过去小面包可能会报废,小面包车的司机满脸是汗,喘着粗气,换档的力气大到快把档位拧下来,在不能拐弯的路上直接掉头,差点和后面的车直接撞在一起!

后面的车主不清楚什么情况,但他明显也不敢撞前面的那一排劳斯莱斯,下车想去理论的时候小面包车已经跑了,他只能压着怒火质问劳斯莱斯的车主:“你把车停这我怎么过呀!”

蒋云程按下后座的车窗,手机屏幕的蓝光照的他硬朗深邃的脸清晰立体,少爷看见徐陈砚的消息,又召唤了家里三辆车,堵在后边的马路,才不慌不忙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叔叔,我们在抓贼呢。”

“抓贼?!”

破旧的面包车风驰电掣,低调的劳斯劳斯一动不动。

少年爽朗玩味的笑声,中年人震惊的表情,在这个冬天的深夜,绘成一幅生动的浮世绘。

这种平时撞了大运都看不见一辆的车,在今天晚上出现了六辆,每一辆都要堵他,小偷就是傻子,也该知道这些车是冲着他来的。

横竖都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再搏一把。

他弃车而逃,冲向右边空旷的绿化带。

所有人的耳机同时响起徐陈砚清淡的声音——

“他想往绿化带的方向跑,嘤嘤,你要堵住他吗?”

简然嘿嘿一笑:“当然啦!”

“宝盖头,你现在往你右边跑,帮嘤嘤一下。”

“粉色大龟……粉色大头龟,你往你左手方向跑,能看见简然。”

“蒋云程,你可以堵一下他身后。”

当小偷跑过绿化带,才发现自己四面楚歌的危险处境。

身后是钢铁,左手边是个大块头,右手边和前面看起来好解决一点,其中他正前方的女生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更柔弱些。

他决定要解决掉简然的那一瞬间,已经被简然扑上去,一个扫堂腿扫翻在地!

来不及闪躲,他倒在地上,在爬起来之前,被左右两边分别按住胳膊。

中计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

在他的正前方有一双鞋。

他抬头,看见鞋的主人。

一个满脸得意的少女,双手环在胸前,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似的,骄傲地摸了一把鼻子。

把这两个人送到警局,简然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徐陈砚没有放松警惕,他给家里换了门,用了最新的电子门锁,又继续观察了一段时间,直到一切毫无异样,他才收了心,继续下棋。

因为这件事,岑惜,孔雨仙和徐陈砚家的阿姨,不管走到哪,都能碰到小区里的人给送把菜,不要都不行。

这事还没上新闻的时候,小区里的人就常常上门来道谢,占据了岑惜的大部分精力,直到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简然。

简然便天天往徐陈砚家跑,她一边吃着阿姨做的薯片,一边回想起那天惊心动魄的一幕:“我跟你说,你那天在楼上,不知道我们楼下的气氛有多紧张,我跟你说,他当时被我绊倒的时候,地都在颤!可酷了!”

徐陈砚洗完手,从卫生间里出来,淡淡点头:“嗯。”

简然又一想:“哎我觉得我当时差一个收尾动作,我就应该做个自我介绍什么的!你说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我应该怎么自我介绍?说点什么,让别人觉得我这人特酷?”

徐陈砚整理好棋盘:“还是不要再碰到这种事比较好。”

简然坐在徐陈砚对面,他现在还没开始下棋,可以打扰他。

她把椅子倒过来坐,两只手撑在椅背上,晃摇着椅子问:“躺躺猫,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兴奋呢!”

徐陈砚抬眼:“嗯?”

“开心一点呀!”简然做了个示范,笑起来给他看,“就像这样,毕竟我们抓了贼,立了大功诶,很值得开心呀!”

徐陈砚淡淡地笑了:“你开心就够了。”

后来在小超市里,简然跟高锐生聊起这件事,他俩明显气味相投,说起那天的事两个人一样激动,让简然不由得想起来冷漠的徐陈砚。

她跟高锐生说起徐陈砚的反应,却听高锐生说:“可能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做这事?躺躺猫不一直都挺怕麻烦的吗?”

简然:“那他还做?”

高锐生不假思索:“不是因为你想抓贼吗?”

简然怔住。

小超市里来了客人,高锐生去招呼客人,简然跟他告别。

往家走的路上,简然意识到,高锐生说的是对的。

这件事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徐陈砚一手策划的,但是不是他想做的。

他的想法,只是擦掉记号。

是简然想抓贼,他才做的。

他是为了她,才做这些事。

那天稀薄的日光下,简然一个人在小区里,看着徐陈砚家的方向,怔愣了好久。

她忽然有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甩都甩不掉。

回到家里,电视里正在放看本地新闻。

看见简然回来,简珂和岑惜立刻夸赞:“我们小英雄回来了!来,快看看,正在播你呢!”

简然坐在沙发上,简珂又叫简微:“哼哼,出不出来看电视?你姐的光荣事迹。”

紧闭的房间门里传来简微的声音:“不看,我写作业。”

叛逆期的孩子特立独行,简然没强求。

主持人在电视里说,由于五位少年收集的证据确凿,两个犯罪嫌疑人在铁证如山下对自己的盗窃行为供认不讳,并检举了自己的其他同伙,使大量家庭幸免于难,能过个好年。

简然直到结尾出现他们几个被处理过的声音,才注意到这一期新闻的题目,叫《自古英雄出少年》。

这一年,简然收到了的生日祝福前所未有的多。

来自警察局的横幅,来自邻居叔叔阿姨们很多很多的蛋糕和爱,以及,来自那个会帮她完成一切心愿的,好朋友。

看这条新闻的不止简然他们几个,还有魏冉。

虽然新闻的画面被处理的很模糊,但是魏冉还是从她的身手中,以及旁边高锐生的身影,辨认出了这位女侠。

他给周游发了个截图,并问:“这个是不是你那个好朋友?”

收到这条消息的周游正在老年过年,和简然家那种父辈只有一两个长辈的家庭不同,周游足足有四个叔叔伯伯,两个姑姑,他们正在聊天,说着家长里短的口水话。

上了大学的魏冉偶尔会联系周游,这件事,周游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简然。

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可理喻。

尤其是,她发现每一次魏冉联系她,她的心都止不住地,在悸动。

午夜梦回,觉都不睡去回魏冉消息的时候,周游也曾经问过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魏冉?到底喜欢魏冉哪一点?

连她自己都回答不上来。

但她知道,如果现在魏冉让她去死,她都是愿意的。

她知道自己恋爱脑,没出息,软骨头,她曾经在网上发了好多好多求助的帖子,附上了聊天记录,问大家到底该不该放下这个人。

得到的全都是在骂她的回复,甚至还有的人根本就不信还有周游这种傻姑娘,觉得是引流贴。

在这些成百上千条阴阳怪气的辱骂中,只有一个人问: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你爸爸是不是对你的关心很少?

周游回复:你怎么知道?

对方回复:因为我也这样。如果你在成长中得不到父亲的关爱,你就会迫切地在其他人身上渴望弥补你缺失的父爱,失去自我,没有底线,就是你在这个人争取父爱的表现,所以我猜,你喜欢的这个人,应该跟你爸长得有点像?

周游本来想回复不像,但点发送的时候手抖了一下,自己的评论没法出去,还把这个人的评论删了。

后来周游又发过很多帖子,都没再碰到过这个人的回复,陌生的网友,如水消失在水中。

再看到魏冉发过来的这条消息,周游又想起来了这个人说的话,她专门点进魏冉的朋友圈,看到他发的和大学室友的合照,更加确信,魏冉和她爸爸长得完全不像。

而且她很讨厌她爸爸,讨厌她爸爸的忽视,讨厌爸爸的漠不关心,讨厌爸爸会在完全不了解情况下做出的武断决策,她怎么可能会因为魏冉长得像她爸爸而喜欢魏冉?

连本尊都讨厌,怎么会喜欢替身。

周游把脑海里魏冉长得像爸爸这个奇怪的想法赶走,正常回复他:怎么了?

事关简然,在不清楚魏冉用意的情况下,周游的回复很模糊。

魏冉却回她:应该是她,我没见过她这么能打的。

周游还没想好怎么回复这条消息,魏冉已经不纠结在这个话题上,他话锋一转,说:等过完年有空来找我吧,我看看你的手。

周游的手臂上用小刻刀刻了魏冉的名字,今年冬天刚来的时候刻的,刻的不是很深,只会破一点皮,等伤口结痂完全恢复,她就再刻上。

周游的本意是让魏冉的名字和疼痛感连在一起,这样她一想起魏冉就会生理性疼痛,这样慢慢的就会忘掉魏冉。

然而事与愿违,周游付出了太多,反而越来越割舍不掉。

魏冉像是她的救世主,更像是她的精神鸦//。片。

面对魏冉发来的请求,周游又一次,很没出息地,回复他:“好。”

等过完年回到燕城的时候,已经临近高二开学,周游抓紧最后的时间联系魏冉,想在开学之前见到他一次,却等发完消息才知道,魏冉又一次把她拉黑了。

不解,不甘,不舍,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周游情绪濒临崩溃极点。

她发誓她一定会忘了他。

并把这个誓言在空间里发了几十条。

张天琪的头像在她发完空间之后蹦出来:“姐,疯了啊?一点开空间全是你。”

没等周游回复,张天琪发了张截图过来,是魏冉的朋友圈。

他怀里抱着一个女生,气质和他的前女友很像,都是文静乖乖女那挂的,魏冉的脸紧紧地贴着对方的脸颊。

他配的文字是:这辈子就她了。

张天琪发来的截图上还有日期,是大年初八。

魏冉联系周游,让她过完年去找他的那天,是年初五。

周游看着那张截图一瞬不眨,只有身体慢慢地蜷缩起来,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

她的眼神早已失焦,滚烫的泪水从她眼角大滴大滴滑落,掉在手背上,衣服上,桌子上。

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但是心里的绝望异常清晰。

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成了碎片,揉成一个稀巴烂的球,砸到自己脸上。

好疼,好疼,疼到她哭的停不下来。

老天爷。

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魏冉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是不是命运的悖论,当你特别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不再喜欢你了?

周游这个状态一直维持到了返校。

简然一眼就看出来周游的状态不对,她的双眼皮是肿的,像悲伤蛙那么大。

课间简然去找她,周游没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两眼发直,魂不守舍地问:“我是不是一个,特别不值得被爱的人?我是不是特别差劲,所以没有人会爱我?”

她什么都没说,简然却猜到了是因为魏冉。

好几次简然在徐陈砚家给周游发消息的时候,周游的反应突然变得很激烈,要不然特别开心,要不然特别沮丧,于是徐陈砚告诉她,周游和魏冉还有联系。

简然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也不知道徐陈砚是如何得知的。

她一开始并不相信徐陈砚的推断,直到她在体育课上看见周游胳膊上刻的字。

想到她刻的字,再看周游现在这么问她,简然叹了声气,反问道:“那你爱你自己吗?”

周游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简然伸出手,食指隔着校服,准确地碰到了她刻字的地方:“如果你真的爱自己,你怎么会在自己的身体上刻别人的名字呢?”

尖锐的问题,问到周游的心坎上,她抿着嘴,不说话。

于是简然又说:“如果你真的爱自己,你怎么会只给自己买二十块钱的化妆品都要犹豫,却给别人买六百块的毛衣毫不手软呢?”

周游怔怔地看着简然。

似乎在简然今天说这番话之前,周游从来就没有意识到,她对魏冉,比对自己还好。

简然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也不懂那些让周游辗转反侧的少女心事。

她只知道,人应该自爱。

所有尊重别人的前提,都是要自尊。

“如果,你真的爱你自己,你怎么会让一个外人这样作践你,你还这么上赶着,帮他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简然看着周游泪流满面,却没有停,一字一句地说,“周游,如果连你都不爱你自己,你又怎么能让别人来爱你呢?”

周游从一开始的低声抽泣,变成后来的嚎啕大哭。

她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为魏冉哭的这样撕心裂肺了,但是大概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付出的感情是有次数限制的。

哭完这一次,周游和魏冉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似乎真的就这样,一点一点淡去了。

魏冉没有再把周游加回来,周游也再没有主动发起过好友申请,她真的就这样,渐渐遗忘了魏冉。

可周游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她的感情仍然需要有所寄托,因此她迷上了追星。

她每天都在研究简然听不懂的什么打投、数据、C位,她把过去投入在魏冉身上的精力,变本加厉地放在了这个明星身上。

后来大概是这个明星有太多像周游这样的粉丝了,成功斩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代言。

是一个大品牌的酸奶。

不愧是买的没有卖的精,这个厂商非常有商业头脑,在每瓶酸奶的盖子上印了二维码,有一定几率能扫出来这个明星的隐藏版小卡。

为了能抽到这个小卡,周游过去花在魏冉身上的钱省下来以后全用来买奶,一箱又一箱的买。

她自己根本喝不完,于是简然和高锐生每天像两个小羊羔一样,咕咚咕咚喝完一瓶又一瓶,喝的简然有一天训练的时候差点吐奶。

当天晚上,简然和高锐生俩人一合计,感觉魏冉好像也不是那么罪不可赦…………………

至少,他折磨周游的时候,没带上他俩………………

第47章 蝴蝶轻颤“所以,其实你知道你自己很……

不记得是从哪天起,这个明星的明星的名字和事迹开始反复被周游提及,以至于简然都对这个明星的履历倒背如流。

裴肆周,原名裴周,二十二岁,去年夏天选秀第二出道,输给第一是因为家里有背景,至于是什么背景第二名的粉丝正在调查。

但不管怎么样,裴肆周的粉丝,至少是周游,认为裴肆周的实际上实力远在第一之上,是唱跳俱佳的天选爱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神颜。

粉头子女士又搬了一箱奶到简然的座位上,感慨道:“早知道追星这么好,我早追星了。”

简然盯着那箱奶,两眼发直:“怎么好了?”

粉头子周女士:“追星他得哄我开心啊,追

个现实中的男人可未必。”

简然不太认可这个说法,但是她认不认可不太重要,周游觉得好就行。

简然只有一个要求:“这个酸奶不是还有草莓味的吗?要不然你下次换个口味?我俩都喝了一个月黄桃的了。”

周女士眼睛立起来,像被踩到了尾巴:“那怎么行!周周只代言了黄桃味!草莓味是冠军那个丑猴子代言的!我绝对不会给他冲销量,你也不许买!”

简然嘴上说着好,心里把无良奸商骂了八百遍。

又过了一周,好像是裴肆周有什么活动,需要刷实时数据,周游每天都要偷偷把手机带到学校里,不分上课下课的刷。

有一天午休,周游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横冲直撞到简然的座位上,语气惊喜:“简然,简然你快看!”

当时简然刚睡醒,上下眼皮沉重地粘在一起,光听周游这个语气,她不用睁眼就知道:“裴一个月又怎么了?”

“不是裴一个月!呸,裴肆周!”周游把藏在袖子里的手机举到简然面前,“你睁开眼睛看看,是徐陈砚!”

简然疑惑地睁开眼,接过周游的手机,小心翼翼地藏在自己袖子里,在桌洞里面看。

是一张徐陈砚在围棋比赛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徐陈砚其实和简然平时在棋室里看见的他差不多,冷淡地垂着眼睛,所有的精力专注的都放在棋盘上,唯一的区别是他戴了比赛用的平光眼镜,目的是不让对手第一时间看见他的眼睛。

周游蹲在简然身边,把这张照片关掉,在搜索框里输入“徐陈砚九段”,搜索结果里立刻蹦出一大堆,每一张配图都是这一张。

取的标题类似于“啊啊啊啊你告诉我这么帅的是围棋手?”

“好看的都上交给国家了!!!”

“蕞年轻的国手!!!”

“一张放在高中高低暗恋三年的脸!”

“早知道围棋手还有这么帅的小时候打死也不放弃啊!”

图片最一开始还是正常的,后来为了迎合更多人的审美,有人在配图的时候自己会再修一次,加上一些有氛围感的滤镜,让本来就白的徐陈砚在照片里看上去都反光了。

于是照片里的人气质开始随着各种滤镜变化,从专注的围棋手成了求之不得的高岭之花,克己复礼,冷淡又干净。

简然忽然觉得这样的徐陈砚看着好陌生,好有距离感。

照片里的他不像她垂手可得的邻居,而是被万人仰视,可望而不可及的国手。

幸好,这种感觉在她把手机还给周游,不再看那些照片之后,慢慢消失了。

徐陈砚比赛回来当天,简然和高锐生准时出现在徐陈砚家。

简然把那张照片打印出来,在徐陈砚进门的瞬间,准确无误地扑到他脸上,徐陈砚猝不及防,和照片里的自己来了个亲密接触。

视线被挡住的同时,徐陈砚听见简然兴奋的声音:“恭喜我们帅到人神共愤的徐陈砚九段大师,成功卫冕世界围棋棋士战冠军!”

徐陈砚把脸上那张纸拿下来,看清纸上的照片是比赛时的自己,他很意外这张照片会出现在简然手里:“哪来的?”

周游没和高锐生说这张照片的事,高锐生只知道简然一直鬼鬼祟祟地拿着这张纸,并不知道这张纸上是什么,直到现在,他从徐陈砚手里拿过照片,感慨道:“别说,真帅,跟明星似的。”

徐陈砚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反倒是简然,更兴奋地接住了高锐生这句话:“哇!那要这么说,难道我是有个明星朋友了吗!”

简然拿起徐陈砚写“爸爸送伞”的那个作文本,和他平时写字的签字笔,举到他面前:“请明星大师给我签个名吧,万一值钱了呢!”

高锐生:“你别跟徐陈砚闹了,他不……”

话没说完,徐陈砚已经拔了笔盖,低头在作文本上欠下自己的名字。

简然本来只是说着玩的,她看着本子上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练过的艺术签名,惊诧道:“你真有签名?”

徐陈砚扣上笔盖:“有些围棋爱好者想要,练过一段时间。”

原来徐陈砚真的要给别人签名啊……简然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上来了。

和当时她知道很多人不远万里赶来燕城,只是为了见徐陈砚的感觉一样,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徐陈砚一直过着她不知道的生活。

她所见到的,所接触到的,不过是徐陈砚的冰山一角。

简然看着他的签名问:“你的作文本能撕吗?”

徐陈砚一如既往惯着她:“想撕就撕。”

简然得到允许,把本子放在桌上。

她没从折线那里直接撕开,而是在旁边又折了一道痕迹,这样等她把这边的纸撕掉,折线前面的那页本子就不会掉下去了。

“所以,你以后就不只是在围棋圈子里有名气了?”简然想到周游说的“帅到出圈”,心里愈发别扭,语气也不像徐陈砚刚进门时候那么亢奋,甚至带着一点低落,“你以后,要和明星一样了?”

这几天网上的事,徐陈砚略有耳闻,他放下水杯,看着她的眼睛,像在做承诺:“不会的,对围棋感兴趣的人不多,靠脸维持的热度很快就会过去。”

简然眨了眨眼,话锋一转:“所以,其实你知道你自己很帅?”

徐陈砚:“……”

不愧是简嘤嘤,情绪变化的比棋盘变化的速度还快。

徐陈砚的情绪一向冷淡,就算是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也是如此。

尽管知道自己的照片被散布在网上,他也懒得管,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反而是简然,只是最初低落了那么一会儿,面对这么新奇的事,她的情绪很快高涨回来,专门下载了好几个社交平台,注册账号,就为了能观察到事情的最新动向。

她甚至,会跑到徐陈砚家,专门给徐陈砚念各种评论——

“哇,好帅!好像给他生猴子!……猴子,就是孩子的意思,周游告诉我的,嘿嘿,她要给你生孩子!”

“你们看他的手臂线条啊啊啊啊,这种男的必然有八块腹肌!!巨好看的那种!!……没有没有的,他血糖有点低,腹肌只有薄薄的一层。”

“这不比明星好多了?人家是真有脑子,不是你们欧巴那种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你们女的能不能别一天天的到处发///春?……这男的有病吧?”

简然不记仇,一般有仇她当场就报了,她马上点开评论区,回复这条:你这种男的也不要天天秀智商底线。

回复完,她继续往下念——

“就看这个鼻子,他绝对能到后半夜!……嗯?后半夜?这什么意思?是说你鼻子好看吧?嗯……我也觉得可好看了。”

“嘤嘤。”

念了好半天,徐陈砚好不容易有反应了,简然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出来:“怎么啦?”

徐陈砚哑声说:“你以后不要随便说一个人的鼻子好看。”

简然不理解:“啊?为什么?”

徐陈砚没说话,简然想既然连徐陈砚都要想这么久,肯定又是因为什么很复杂原因,她也懒得听,只需要照做就行。

“行,那我以后不说了。”简然说完,又多问了一句,“那我可以说你的鼻子吗?”

徐陈砚声音低低的:“嗯。”

简然笑了,指尖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像在给指腹滑滑梯。

徐陈砚闭上眼睛,随她在他的脸上做什么,只有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简然收回手,接着往下念,念着念着,她看见了这么一条评论。

“他是我们学校高二特长班的,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来燕城朝远附中问,不过如果是想堵他的话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平时很少来上课,只有考试才来。”

这个层主叫momo,他的评论区堆起了高楼,少数几个人在质疑,更少数人在批判他这种侵//。犯别人隐私的行

为,多的人在向momo询问徐陈砚的更多事迹。

momo的语气越来越飘,只不过是和徐陈砚一个学校而已,语气里的骄傲好像参加奥运会拿过金牌似的,趾高气昂地让别人慢点问,问快了他看到烦就不答了。

“拿个鸡毛当令箭。”简然对这种行为十分鄙夷,在即将划走这条评论的时候,她看到在有人问他,徐陈砚有没有女朋友。

momo的回复是:

【有,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俩人青梅竹马,也是特长班的。】

简然嗤笑,当时她跟徐陈砚都坐在沙发上,她怀里抱着个阿姨切好的果盘,她一边把火龙果叉进嘴里,一边把那条评论拿给徐陈砚看:“这个momo真搞笑,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乱说,居然说我是你女朋友,笑死人了”

徐陈砚瞥了一眼,罕见地动手点进了对方的主页,简然惊讶地看着他,心想难道徐陈砚认识这个momo?

momo的主页只有一张自拍,一张四十五度侧脸,看不清五官,徐陈砚只看了一眼就划出来,没做出任何评价。

看着像是误触点进去的。

他划出来之后层主的回复又多了,又有另一个自称认识徐陈砚的人冒出头,纠正他:会武术的那个吗?他俩应该是分了,后来徐陈砚不来上学,我看那女生一直和另一个男生一起走,可能移情别恋了。

不知道别的当事人看到别人讨论自己都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在简然这里,她觉得很新奇,像在以上帝视角看这些人累在乱七八糟猜,只有她知道真相。

直到她看到有人说:“不对吧,我听说的是那个女的追他,但是徐陈砚没同意。”

“确实,我之前有学姐问过,徐陈砚一直是单身。”

这些人的造谣让简上帝然不乐意了,脸色慢慢沉下来。

她不再往下滑,而是一脸凝重地退出了软件。

她不喜欢别人在她背后乱造谣。

但她自己没意识到,其实一开始,别人说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也是造谣。

她微微噘嘴,不满道:“这都哪跟哪啊……”

她指着软件的图标问徐陈砚:“你有这个平台的账号吗?”

徐陈砚看了一眼:“我不玩这种社交类的软件。”

简然知道他不玩,但是她想让他玩,又不好直说,只好侧敲旁击:“这软件很多明星都用,你现在算半个明星,其实也很合适诶。”

徐陈砚瞬间听出简然的意图:“所以你希望我下载?”

简然知道自己骗不过他,低头挠挠鬓角,不太好意思地承认:“嗯……有点。”

徐陈砚连她下一步意图也猜出来了,面无表情地又问了一句:“你还希望我帮你澄清一下,你没有追过我,对吧?”

简然:“嘻嘻嘻嘻嘻嘻,如果可以的话。”

在一边打游戏的高锐生都听不下去了:“网上这种无聊的人一天能造八百个谣,要是每个谣言都澄清的话,以躺躺猫现在在网络上爆红的程度,他这一天天的都不用做别的了。”

“好像你说的也是,我刚还看到有人说是他女朋友来的,而且还不止一个。”简然想了想,侧过头对徐陈砚说,“那好吧,你不用帮我澄清了,清者自清好了。”

简然一回家就把这事给忘了,过了好多天,简然才知道,原来这天晚上她一走,徐陈砚就下载了她说的这个APP。

他没有实名,但是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当成昵称。

徐陈砚不太用的习惯这种社交类APP,他记得发帖人的昵称,却不太清楚怎么找,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帖子,和这个叫momo的层主。

徐陈砚在楼层里回复:她是我的朋友。

现在和徐陈砚有关的帖子热度太高了,他回复完,甚至都不用刷新,底下立刻多出好几条评论:你真是徐陈砚?

你怎么证明你是徐陈砚?

来找存在感的吧?昵称还不是随便改吗?

假的吧?真国手怎么可能翻这种评论区?如果你要是真的,我只能说我刚对徐陈砚产生的滤镜都要碎了。

徐陈砚懒得自证,也懒得花时间在这种社交软件上,他没回复任何人,只是第二天去棋院的时候,让谢鹏举帮忙完成了实名认证。

网络一片哗然,连带着这条评论也被人截图发出来。

火了那么久不见本尊,一出现就是澄清恋情绯闻,引发大众无限猜测。

但是在后来的讨论里,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一般,舆论全部引向他亲口承认自己是单身。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可徐陈砚不在乎,他只管说自己想说的,管他走后是搅混了一滩水,还是掀翻了一片天,他看都不看一眼。

命运的齿轮无声转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所有人的命运。

那张比赛的照片就像蝴蝶轻颤的翅膀,后来的影响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原来在棋院门口等徐陈砚的粉丝换了一波人,他们对围棋本身的关注度更少,只对徐陈砚这个人感兴趣。

围棋这项古老的中国传统文化,在网络上掀起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狂欢,关注度持续走高。

甚至多年前有关围棋的电视剧,在各个平台上的播放量一夜之间暴涨。

一周之内,在全国各地的棋院报名咨询的人比过去一年加起来的都多,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更别说徐陈砚本身在的棋院,电话都已经忙线到打不进来的地步。

甚至连徐陈砚出去比赛,都有人专门从市区跑到偏远的机场,只为了看他一眼。

高鹏举跟简然说的时候,简然完全不能理解这些狂热的粉丝们。

但是简然和周游说的时候,周游就特别能理解他们,她淡定地介绍:“这不就是接机嘛?我也去接过裴肆周呀。喂,你真的不能理解吗?就是,那么多喜欢他人,他们只能看见,但是摸不着,只有你,能看得见他那么近距离的出现在你眼前,你能摸到他,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这还不够幸福吗!”

周游说的时候双手捧住脸,完全兴奋地陷在一种看上去很像爱情的情绪里。

简然脸皱在一起,更加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了,她想了好一会儿,问:“那……你去接裴肆周,获得了幸福,裴肆周能得到什么呢?”

周游不假思索:“获得了粉丝的爱呀!”

简然发现,那这个情况就还是不一样。

虽然都是被接机,但是裴肆周是明星,他本身就是靠得到各种人的关注赚钱的,徐陈砚可不是。

徐陈砚需要的是专注和一个尽量不被打扰的空间,现在因为关注他的人激增,而棋院又没有条件给他安排足够多的安保,导致经常有人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身份和理由闯进棋院,影响他下棋。

到最后徐陈砚不得不每次下棋的时候都反锁。

在棋院的问题好解决,毕竟徐陈砚只需要一个棋室,只要棋室里没人能闯进去,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们很快面临的难题,是徐陈砚即将去外省比赛,在机场和当地不可能永远保证周边没人,如果到时候又出现了疯狂的粉丝,他们该如何保障徐陈砚的安全。

高鹏举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他决定先去跟简然商量,希望她和高锐生,能陪同徐陈砚去参加一次比赛。

高鹏举言辞恳切:“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也很没礼貌,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要求,但我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后面的这场比赛对徐陈砚来说真的很重要,徐陈砚为了这场比赛,已经准备小半年了。”

简然:“是那个肥鸟吗?”

高锐生:“?”

高鹏举反应过来:“是,之前已经连续两届,陈砚都输给他了,拿的亚军。”

简然犹豫着,和高锐生对视一眼。

高鹏举作为一个成年人,面对两个小孩,语气却极度卑微:“事情发生的太临时了,我们之前没有类似的经验,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合适的保镖,怕保镖不靠谱,才想到的找你们。你们放心,我们一定是提供报酬的。”

他俩倒是没想着报酬的事,只是他们两个以前没当过保镖,怕保护不好徐陈砚。

但是转念一想,他俩肯定比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保镖靠谱,至少他们对徐陈砚知根知底,知道在什么样的情

况下他更需要保护。

简然先开口:“我得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高锐生:“我也一样。”

正值假期,两个人又都是常年去全球各地打比赛的人,身边有成年人跟着,和家里商量过后,家里爽快地同意了。

从家出发去机场的这一路简然都很开心,她对以前没做过的事充满新奇,而且还没有打比赛时候的紧张,全当有钱拿的旅游了。

她一路上美滋滋地搜了好多当地美食,打算等徐陈砚比赛的时候挨个去打卡,越想越开心。

然而,简然的开心只持续了从家坐车去往机场的这一路。

事情的严重程度从下车开始,便超出了简然的预期。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围住了棋院的商务车,让刚进到停车场的车瞬间无法动弹。

简然扒着司机的座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群,根本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你们欠人钱了啊?”

高鹏举无奈地叹了口气:“是粉丝。”

简然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倒在座位上。

她才几天没去棋院,徐陈砚已经火成这样了?

第48章 她在心疼“没事,别怕。”

眼看着拥挤的人群把车围的水泄不通,高鹏举只好下车,组织秩序:“大家散开一下,我们先让徐陈砚九段下车。”

“徐陈砚九段”五个字刚落地,人群中一片尖叫。

完全没经历过追星的简然被吓了一跳,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猛地往外看。

徐陈砚见怪不怪,低声安慰:“没事,别怕。”

“哦。”简然的视线转向徐陈砚,“鹏举叔叔为什么叫你徐陈砚九段?”

分明以前他都是叫他陈砚的。

简然不懂就问,但她没等到徐陈砚的答案。

只等来了徐陈砚用复杂到她看不懂的眼神,往外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咦?这个问题怎么了吗?

外面的人群在高鹏举的指挥下稍微散开了些,至少把车门的位置让开了,高鹏举敲了敲车门,示意他们可以下车了。

高锐生走在最前面,用他又高又壮的身体给徐陈砚隔出了一座人墙,徐陈砚在他后面,简然刚要下车,被蜂拥而上的人群猝然隔开。

“啊啊啊徐陈砚我好喜欢你!!”

“徐陈砚我的ID是陈砚一生眼熟我眼熟我!!”

“啊啊啊徐陈砚我爱你!!”

“徐陈砚比赛加油!!一定拿冠军!!!”

粉丝的热情程度超出了简然的想象,她赶紧往里挤,抓住高锐生的手,把徐陈砚保护在里面。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引发了要签名热潮,一堆人跟着要签名,有人直接把签名本扔给简然,本子从中间打开,正好挂在她胳膊上。

徐陈砚没管其他人递过来的本子,拿了一根离他最近的笔,把简然手臂上的本子取下来,三两下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写的很潦草,远不如在家里写给简然的那份工整。

但即便如此,仍然引发一波轰动。

连这份随手签的名字,都被人哄抢,耳边是本子原主人和第一个拿到这个本子的人在吵架的声音。

高锐生见状,抓住简然的手,加速往机场里面跑。

一行人终于进了候机楼,这里没有买机票是不让进的,简然刚要松口气,结果一抬头,看见竟然还有两个女生跟进来了。

能跟到这个地方,说明他们买了同一天的机票,甚至还有可能是同一个航班。

简然倒抽一口凉气:“已经喜欢到这个地步了吗?”

高鹏举说:“可能是粉丝,也可能是代拍,陈砚现在有流量,在网上随便发一张他的照片热度都很高。”

天哪。

之前简然还跟高锐生讨论,说高鹏举有没有必要这样专门请他俩保护徐陈砚,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现在她得出了答案,有必要,且一点都不夸张。

上了飞机,徐陈砚和高鹏举两个人坐在前排,简然和高锐生坐在后排。

徐陈砚表情不太好,他并不喜欢被打扰,因此格外反感这样的场合。

飞机上很安静,起了个大早的简然和高锐生靠在桌椅上说了会儿话,很快就睡着了。

高鹏举让徐陈砚也休息一会儿,说完他才发现徐陈砚的手在刚才粉丝的推搡中被抓破了,他们每个人都想碰一碰他,力度没把握好,留下了鲜血淋漓的一道口子。

“完了!”高鹏举焦急道,“本来国外就容易水土不服,这要是感染可就麻烦了!”

他翻了身上没有创可贴,飞机上的创可贴也用完了没有及时补货,高鹏举只能先用自己的消毒湿巾给徐陈砚裹住,说下了飞机再想办法。

徐陈砚等他裹完,才冷淡地看了一眼伤口。

一点小伤而已,他没觉得多疼,趁高鹏举没注意,漫不经心地撤掉了那块白色湿巾。

飞机飞了两个小时后降落在当地机场,当地的粉丝不多,举着徐陈砚的照片来接他。

他们几个稍微快跑了几步,在高鹏举的带领下,上了主办方准备的商务车。

徐陈砚上车的时候用手扶了一下门框,让在他身后的简然也看到了他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简然上了车,指着他的伤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徐陈砚顺着她手指的位置看了一眼,低声说:“好像是上飞机之前被人抓的。”

“我天!”简然见他声音很低,像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也跟着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担心地说,“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愈合?会感染的吧?”

徐陈砚眉头轻皱:“嗯……如果感染了,可能会耽误比赛。”

到了酒店,高鹏举带着徐陈砚和主办方的人沟通赛事流程,高锐生还没缓过来,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瘫成一团,两眼发直看上去随时要睡着。

简然见状知道高锐生指望不上了,自己一个人去前台要创可贴。

这里不是英语国家,简然的语言完全不通,她本来想从手机里找张照片,结果可能是公共WiFi太多人在用,她的手机就算连了WiFi手机网速也超级慢,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简然只能在前台连说带比划。

她用手比作小刀,在手背上“割”了一下,然后她立刻被“疼哭”的一套无实物表演。

前台工作人员一脸懵逼地看完,弱弱地递上了一把水果刀。

看来这是说不明白了,简然着急,直接用他们给的水果刀,比在指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把手指割破。

鲜红的血滴从少女白皙的手指腹沁出来,这下酒店的人就算不明白也明白了,连忙给她找来创可贴,简然没急着贴,指着这个创可贴比了个“2”,对方直接把手里的一盒都给她了。

等徐陈砚和主办方沟通完,简然从盒子里拿出来一片创可贴,把剩下的盒子夹在胳肢窝:“伸手。”

徐陈砚听话地把受了伤的手指伸出来,简然撕开创可贴包装,放在裤兜里,低头把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缠在他的手指上。

由于她贴的太专注,没有注意到徐陈砚嘴角勾起的一抹不为人知的笑。

刚才简然给徐陈砚创可贴的时候,徐陈砚见她手上也贴了一个,他分明记得下飞机的时候她手上还没有的,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嗨,没怎么。”简然把手往身后背了一

下,她不想让他觉得愧疚,撒谎说,“我看创可贴太多了,自己贴一下试试粘不粘。”

这倒是很像她做的事,徐陈砚没怀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淘气。”

简然“嘿嘿”笑了两声,他们一起去找高锐生,拿起他们的大包小包进房间。

围棋比赛于第二天早上开始,至于多早简然不知道,因为从她起床就得知徐陈砚已经去比赛了。

这次的比赛用的最早的用时规则,黑白每方基本用时为3个半小时,加上午餐时间,基本上一整天都在比赛。

身处国外,只有极少数粉丝追过来,当地有保安,徐陈砚那边全程有高鹏举陪着,不需要他俩操劳。

简然和高锐生在各自的房间里醒了睡,睡了醒,一切都挺好,唯独有一点不好的是,作为一个标准的中国胃,简然十分吃不惯酒店的饭菜。

早上没来得及吃,中午没吃几口,到晚上简然和高锐生碰运气,又去了一趟自助餐厅,闻着满满的辛辣咖喱味,叹了声气。

人是铁,饭是钢,他俩不会说当地的话,不知道哪里有中国餐厅,只好扒拉了两下咖喱,将就吃几口。

完全没有改良过的当地咖喱真的很难下咽,简然忽然听见隔壁桌的对话。

“你怎么这个点出来了?”

“还不知道要比到什么时候,比赛期间不许进场,我出来填个肚子再回去。”

“那你可快点,万一他比完了,你不是白等一天。”

简然和高锐生俩人一对视,四目放光,中国人!

简然立刻冒头,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中,弱弱地问:“你好,也是中国人吗?”

老乡与老乡,两眼泪汪汪,对方放下警惕,简然成功问到了就在酒店外面有一家超市。

等简然离开餐厅,跟她说过话的两个女生才收回盯着她的视线。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生有点眼熟?”

“没觉得。是明星吗?”

“我也不知道,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

简然跟高锐生在超市里各买了一桶包装看上去还不错的泡面,回酒店刚撕开包装,扑鼻又是一股咖喱味。

简然:“……”

她抱着一丝侥幸泡开,尝了一口,嗯……

和晚饭的味道差不多,只不过是把米饭换成了方便面,把现煮的咖喱换成了咖喱粉包。

饿了一天的简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怀疑人生。

躺着躺着,她忽然在想,徐陈砚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走的时候没叫醒她,现在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他说过他回来会跟她说,那他现在这个点还没回来,就是比赛还没结束。

比了一天,他应该很累了吧?眼睛会不会生出红血丝?手会不会疼?

简然翻来覆去,倏地想到了刚才吃饭时身边两个小姐姐的对话,她忽然在想,她们两个会不会是来看徐陈砚的?

与其乱想不如行动,简然穿上鞋下楼,准备去餐厅碰碰运气。

结果就真的被她很好运的碰到了。

跟他们一起在餐厅吃饭的两个中国小姐姐正在收拾东西,还没走。

简然正犹豫该怎么开口问,其中一个小姐姐先开口了:“你是不是,认识徐陈砚九段?”

简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认识她,懵懵地点了点头。

小姐姐激动地抱着同伴又叫又笑,把简然吓了一跳。

见到她也不是什么很值得激动的事吧?

“那你现在是要去看徐陈砚的吗?”

“我……”简然顿了顿,实话说,“我是想去看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就在这里呀!”

“啊?”

在小姐姐的带领下,简然才知道,原来围棋比赛的地点就在这家酒店里。

和观赏性的赛事不同,正规的围棋比赛,门都是关着的,她们俩和记者一起,蹲在门外等结果。

一起等待的时候,简然跟对方聊天,得知对方叫Ada,是专程从中国跟机过来看徐陈砚比赛的。

“啊?”简然惊讶地微微张开嘴,“为什么要跟来国外啊?他不是也会在国内比吗?你一个人跟来国外多危险呀。”

“还好啦,我有我朋友陪我啊,我俩本来就是国外留学的同学,所以觉得国外的环境还好啦。”Ada笑了笑,“主要是现在跟他国内比赛的人太多了,我要是在国内连人都看不见。”

……这样吗?

听着别人嘴里的徐陈砚,简然觉得她好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Ada从打开自己的包,简然这才注意到她的包好像是名牌,以前她见蒋云程也用过类似花纹的包。

用名牌包也正常,没有点经济基础,怎么能留学,怎么能从国内追机到国外。

Ada从包里拿出了几封粉色的信,告诉简然:“这是我给徐陈砚写的信,如果今天还是不能亲手交给他的话,你能帮我转交给他吗?”

这是别人的一番心意,简然拿过来,牢牢攥在手里,心里却升出了一阵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来不及想明白这种情绪来自于哪里,比赛大门打开,门口记者一拥而进,简然和Ada也跟着人群进去。

在她们身后是拎着一个外卖袋子的高鹏举,但高鹏举这时候一心想去找徐陈砚,没注意到简然。

徐陈砚摘了眼镜,面无表情地和对手点头致意,他的对手跟他的表情差不多,加上周围人都说的当地语言,简然看不出来谁赢了。

当地记者大概采访了十分钟的时间,高鹏举带着徐陈砚离开。

Ada低呼了一声“我靠这么近!”,从简然手里抽出来那几封信,小跑着冲到徐陈砚面前,把信交给他,嘴上连绵不绝:“徐陈砚我是从中国来的粉丝,我叫Ada!你能记住我的名字吗?我喜欢你好久了,希望你能在围棋上取的更好的成绩!!”

简然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和被人拥簇的徐陈砚,忽然觉得,自己的出现好像很多余。

Ada她追了这么久的现场比赛,从来没能离徐陈砚这么近过,她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忽然激动地哭了。

比赛时大脑高速思考了将近十个小时,徐陈砚的思维已经停止了转动,他甚至听不懂旁边人究竟在说什么。

直到她哭了,徐陈砚侧头看了一眼,在他的视线里,看见了简然。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周围人山人海成了看不清的虚影,让简然只能看见徐陈砚。

他怔愣了一下,冷淡的眉眼消融,他冲简然挑了下眉,用眼神问她:“你怎么在这?”

简然两只手在眼前比成望远镜的样子,指了指他,无声告诉他:“来看你的比赛。”

徐陈砚冷淡的脸上勾起一抹浅笑。

这是他今天的第一个表情。

简然莫名的,隔着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跟着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大家有礼貌的给高鹏举和徐陈砚单独让出一辆电梯,简然和其他人坐另一趟电梯,在酒店所在楼层又和他们相遇。

高鹏举这才看见简然,举起手里的外卖袋子:“正好,这是徐陈砚让我给你买的面条,他说你可能吃不惯这里的饭,专门让我去买的,本来还想着给你送房间里去呢。”

这不就是简然期待了一整天的饭吗!简然喜出望外地接过外卖袋子:“谢谢!!!”

她正准备跟他们告别,回去填满委屈了一天的肚子,忽然看见徐陈砚的表情不太好,她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看着徐陈砚:“我能去你房间里吃吗?”

高鹏举本来想拦下简然,但徐陈砚已经在他之前开口说:“好。”

高鹏举闻言一愣,徐陈砚这是怎么啦?他输了比赛不是一定要自己一个人呆着吗!

……

徐陈砚把那沓粉色的信放在桌上,进了房间就去洗澡,简然打开外卖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份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还撒了一点

翠绿的葱花点缀。

虽然面条已经有点坨了,但是这也太香了呜呜呜!!!

就是要这种简单的味道,在满是咖喱味的国家能吃到这么一口,简然简直想哭!

她埋头吃掉大半份的时候,洗完澡的徐陈砚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

简然从反光的金属牌看他半靠在大床上,一条腿垂在地上,一条腿在床上半曲着,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发呆。

是在想棋吧?

简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他可以凭空想象出棋谱,也能在不依靠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记起他和对手下的每一手棋。

他们都没说话,徐陈砚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思考了三个小时。

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看不见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简然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精致的娃娃。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输了就自己一个人复盘,不和任何人交流,也不发泄任何情绪。

又一阵陌生的感情从心底升起。

这一次房间里很安静,没人打扰简然,让简然能彻底思考清楚,这种情绪的来源。

——她在心疼。

她在心疼徐陈砚,总是一个人。

没人是没有情绪的,每个人从呱呱落地起,饿了会哭,开心了会笑,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只是一个人太久,久到他可以完全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里。

在一次又一次的压抑之后,情绪变成一个无关紧要,可以控制自如的东西。

可是,她为什么今天忽然开始心疼徐陈砚了呢?

小时候徐陈砚不能出门玩被关在家里下棋简然都没心疼他,现在他棋艺精湛,被那么多人喜欢,她反而开始心疼了?

简然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挠了挠头。

事已至此,先把面吃完吧。

三个小时后,徐陈砚的头发几乎自然风干,看到坐在椅子上倒挂着的简然,他诧异地问:“你怎么还在这?”

简然依靠腹部力量仰卧起坐,两腿勾在椅子上,回头看他:“你今天是不是输给肥鸟啦?”

徐陈砚头仰在床上,仰头无奈笑的时候喉结滚了一下,嗓音低哑:“知道还问?”

“可是没关系呀!肥鸟那么厉害,他可是世界冠军诶!”简然挂下去又起来,“你才十七岁,能和名震棋坛的冠军棋手下棋比试,这不已经很厉害了吗!”

徐陈砚的十七岁,是多少围棋人梦寐以求的十七岁。

他十七岁取得的地位,其他人究其一生都无法匹敌。

诚然,简然说的没错,徐陈砚的挫败感被她说的稍微淡了那么一些。

但只是缓解了那么一点。

徐陈砚还是想赢。

在这一点上,他和简然完全不一样,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今天得不到就明天。

这次得不到,就下次-

徐陈砚一行人的机票定在比赛结束的第二天下午,回国后简然一有空就去找徐陈砚,比之前频繁得多。

每次高锐生去简然家找不到人,一去徐陈砚家总得逮到她,以至于他建议简然:“你干脆在他家安营扎寨得了。”

简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去的这么频繁,她就是很想去徐陈砚家,可能是因为阿姨做的饭太好吃了吧。

简然本来就不是那种沉稳的性格,岑惜习惯她到处跑也就没管,直到有一个傍晚,在徐陈砚家写作业的简然接到了岑惜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岑惜声音焦急:“哼哼离家出走了!”

岑惜晚上回家发现简微离家出走的,当天早上她去上班的时候留了早饭,回家的时候看到早饭一动没动,才发现简微没在家,只留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说她心情不好,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她还和他们说不要找她,等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本来身体就不好,带着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家出走,家里人怎么可能不着急?

简然大脑在反应这个消息,只听电话那头的岑惜已经急到不行,不停重复:“她能去哪呢……能去哪呢……”

在岑惜的旁边是简珂尽可能沉稳的声音:“你先别急,再等等看,实在不行48个小时后咱们去派出所报案。”

岑惜似乎已经忘了她还在和简然通话,回头和简珂说:“可是,可是我好怕哼哼出事,你知道的,如果她生病,身边没人及时送到医院的话,她……她可能……”

简然打断了她的话,信誓旦旦道:“妈妈你别担心了,我应该知道她在哪,我去把她带回来。”

第49章 天然氧吧“那我陪你吧。”

简然挂了电话,在旁边听完他们打电话全程的高锐生说:“那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简然微微侧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高锐生,缓慢地说:“我……不知道她在哪。”

“啊?那你……”高锐生想到简然这样说的原因,欲言又止:“那……要不然等着去报警?48个小时还好吧,哼哼身上有钱,又那么聪明,应该没事。”

简然心乱如麻地攥着手机:“我估计我妈等不了,她才刚做完囊肿手术,我怕她一着急身体要出问题。”

可是,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陈砚问:“你是想在报警时间之前找到哼哼?”

简然点头:“四十八小时太久了,我想先让我妈别那么着急,她身体不好。”

人在焦虑的时候会反复重复自己说过的话,徐陈砚揉了揉她的头顶,没安慰她,而是沉声道:“现在哪都有摄像头,这样吧,宝盖头咱俩沿街去看看摄像头,嘤嘤,你回家看看家里有没有其他哼哼留下来的线索,记得别被你妈妈发现。”

徐陈砚一开口简然就像有了主心骨,她点头,三个人兵分两路。

简微自从叛逆期以来就很少和家里人好好说话,家里没人知道她会去哪,简然其实和父母一样着急,但她为了不让父母太担心,回家时努力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这么快回来了?”岑惜开门时下意识往她身后看,看到简然身后空空如也语气不免失落,“找到哼哼了吗?”

“哪那么快。”简然假装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天这么冷,我去找她之前给她拿件衣服。”

岑惜欣喜:“你已经知道她在哪了?”

简然假装卖关子:“这还不好找?她能去的不就那几个地方?一抓一个准。”

岑惜没完全放下心,但语气比刚才好多了:“这可不一定,不过你爸也去找了,你俩一起,应该能找到吧。”

简然嘴上说着“放心吧”,一边进到简微的房间里。

对着岑惜说谎她紧张到不行,一进门就把门关上,整个人贴着门,感受心脏在门和胸口之间猛震!

深呼吸了几次之后,简然按照徐陈砚说的,翻找简微房间里的东西。

简微房间的摆放一如既往的整齐,一眼能看清房间里的所有陈设。

她好像什么都没带走,连书包都摆在书桌上,简然打开她的书包,从一堆整齐的书本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不愧是学霸,简微跟同学传话的小纸条叠的比简然的书本还整齐。

简然展开纸条,看到简微和她的朋友在纸条里吐槽各自的家庭。

里面写到她觉得家庭窒息,觉得父母都有病,不能理解她们,简

微顺便还觉得父母更疼简然,对家长的辱骂,以及离家出走的计划,在纸上一同展现。

在他们传话的结尾,写着他们本次离家出走的时间和地点。

简然正看着,房门被打开,岑惜疑惑的声音从简然身后传来:“你找衣服在书桌找?”

简然后背僵直,尴尬接道:“哦,那个什么,我又不知道她衣服放在那。”

她一边说话,一边由于不想让岑惜看见简微在纸条上骂她的话,快速把纸条背过来,结果看到纸条背后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幸好岑惜没过来,她拉开简微的衣柜,笑简然:“衣服在哪也不可能在那呀,来,我给你找一件。”

趁着岑惜找衣服的时候,简然把纸条折好,夹回到它原来书本的位置,一起放回到书包里。

岑惜把衣服找完离开房间后,简然又打开了简微的柜子。

在她的柜子里有好多塑料耳钉耳棍之类的东西,像是标志着她不再是那个乖乖的小姑娘,而是有自己的想法特立独行的少女。

除了这些饰品之外,在简微的柜子里堆放的仍是那些字迹工整的卷子,每张卷子最多只扣几分,让人完全联想不到这个卷子的主人会写出大大的“死”字。

简然把自己翻过的地方全部整理好,像没动过那样,记下简微和朋友约好离家出走地点,出门和徐陈砚他们会和。

徐陈砚和高锐生他们在公交车站等简然,和简然从纸上得到的消息差不多,他们两个查到的路线也是简微坐向开往高铁站的火车。

这时距离他们得知简微失踪过去一个小时,距离预估的简微离家出走的时间过去将近二十个小时。

简然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迫不及待道:“那我们等车来了也走吧。”

徐陈砚:“我打车了,现在这个点坐公交可能会堵车。”

不论任何时刻,有徐陈砚在,总会让人很安心,简然心情稍微平静下来,才意识到忙着练棋的徐陈砚,今天一直在跟着帮忙这些琐事。

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是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只好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不愧是国手哦,真有钱。”

徐陈砚低头正看着车到哪,闻言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简然一眼。

因为足够了解简然,所以他知道简然现在处于一个怎样的精神状态。

徐陈砚低头,声音很轻:“如果很累的话,你可以不用保持活跃。”

简然微怔,眼神里有一丝被看破的慌乱。

她喜欢帮别人,但如果别人帮她,她会觉得过意不去,总想给别人回馈点什么。

在当下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想着至少能让别人的心情稍微愉快一点,不要因为她的事情而那么沉重。

哪怕她自己的心情已经乱成一团。

她不知道徐陈砚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了解她的,但是,他说得很对。

她真的很累。

她不仅在担心找不到简微,也在担心她在纸条里看到简微对她有敌意,如果找到了简微,她不愿意跟她回去怎么办。

从上车开始,简然没再说过话。

半小时后,一行人在高铁站下车,去买到邻市礼崇的高铁票。

礼崇冬天是滑雪胜地,春夏冰雪消融,大片大片的草地形成天然氧吧,一到假期,各种有钱人都在那边扎堆,是燕城周边有名的度假城市。

简然没在自动购票机上购票,而是专门找了个人工窗口,买完票她问:“如果我没带身份证的话,能坐车吗?”

车站人流量大,遇到没带身份证的事售票员见怪不怪,头也不抬地说:“可以,往东走200米有派出所,去那边办理临时身份证。”

简然领了三个人的票,点头说:“好的,谢谢。”

出门之间他们三个的身份证都检查过,肯定是带了的,于是高锐生猜:“是哼哼没带身份证?”

简然眉心紧锁,点了点头。

她在家翻抽屉的时候在简微的抽屉里看到她身份证,这件事,她没敢和岑惜说,她只能自己担心。

自从简微进入青春期开始叛逆以后,简然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喜欢这个妹妹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在得知简微失踪以后,原来她会这么担心。

担心她出意外,担心她被人欺负,甚至担心她吃不好,担心她穿不暖。

两个小时后,距离简然得知简微过去快四个小时,高铁抵达礼崇,简然的下唇已经被她咬到看不出血色。

高铁站形形色色的人,没有简微的身影,可简然的线索已经断了。

她只知道简微和同学的终点是礼崇,至于到礼崇之后,她们两个下一步会去哪里,简然一无所知。

简然不想让父母太担心,把所有的压力独自承担,可她高估自己抗压的能力,也低估了简微的叛逆,从下了高铁仍然找不到简微开始,简然全程紧绷的情绪忽然就收不住了。

她顾不上现在车来车往,情绪突然失控:“我到底为什么要逞英雄啊!我现在根本找不到简微!简微如果在这四十八小时之内遇到危险怎么办啊!”

徐陈砚冲上去,把简然抱在怀里,他怕她跑进车流里,抱得很紧,手臂青筋根根分明,声音依旧沉冷:“你先别急,冷静下来,听我说,嘤嘤,听我说话。”

高锐生也很担心,拍着简然发抖的后背安抚她。

简然想的事情太少了。

她只想到了不要让父母太担心,到了高铁上,才想到如果她在这四十八小时内没有找到简微,她说出去的话其实耽误了其他人找简微的最佳时间。

徐陈砚冷静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响起,强迫简然打起精神。

他说:“你不用担心别人,你最早跟我们说你不知道简微在哪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爸爸说过了。现在简叔叔在用简叔叔的方法找,我们在用我们的方法找。”

简然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嘴巴一张一合。

“你不想让你妈妈担心的心情没有错,岑阿姨身体不好,简叔叔和你是一样的想法,所以你不用自责。”徐陈砚的手无意识搭在简然的腰际,冷静的眼神和她对视,“现在你是我们中最了解哼哼的人,如果你现在慌了,我们就更不可能找到哼哼。”

身后出站的列车飞驰成残影,在列车呼啸声过后,站在车流前的简然逐渐冷静下来。

她闭着眼,一手抓着徐陈砚的小臂,仔细回想简微的行为习惯,想着如果她是简微,如果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会去哪里。

“高锐生?简然?”

简然正在思考,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在这里看见简然,语气显得很意外。

简然没松开徐陈砚的手,连眼睛也没睁开,她感觉自己好像找到思路,不愿意被打断。

徐陈砚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挡住她面前的车水马龙。

见他俩都不动,高锐生走到蒋云程面前,把简微发生的事情两句话简单告诉蒋云程,蒋云程听完后说:“光想有用?打电话给她妹啊!”

高锐生摇头:“她妹不接,不知道是主动关机还是没电了。”

蒋小少爷跟着着急:“那查监控也比在这空想强啊!”

“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没有当地警方的配合,没人愿意把监控调给我们。”高锐生说,“现在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还没立案。”

蒋云程想了下:“走,我带你们去。”

在蒋云程身边还有许多人,看起来是跟他同行的朋友,带着高锐生他们离开之前,蒋云程跟同行的朋友们说:“你们先走吧,我帮我同学找下人。”

同行的朋友似乎都不太愿意让他离队,但是又不好说,只有明佳站出来:“你票不都买好了吗?”

蒋云程满不在意地摆手:“作废不就行了。”

明佳欲言又止,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牢牢地盯在简然身上。

一开始蒋云程没说可以找监控的时候,这姑娘一直是拉着面前的男生的,直到听见蒋云程说有监控,她才过去找蒋云程。

这是把蒋云程当什么了?备胎?

他蒋云程多少人追都追不到,怎么在她这就成备胎了?

明佳看不惯,更不舍得蒋云程受这个委屈,她一咬牙,不顾刚跟家里人打完电话:“那我陪你吧。”

蒋云程头也不回:“随你。”

度假性质的城市需要引入大量投资商,而蒋云程的父亲蒋禾正好就投资了这里好几个度假村,带动当地消费,因此,蒋云程想要监控,比他们几个容易得多。

高铁站的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几个进到监控室,找到简然预估时间的视频,所有机位一起放给她。

机房共十六个机位,白花花的一起动哪个都看不清,蒋云程双手环在胸前:“一个个机位来吧。”

“好。”

单个机位播放不能占用大屏幕,只能在小小的电脑屏幕上看,简然凑在最前面,蒋云程在她旁边跟着,从背影看,两个人的头几乎要碰到一起。

明佳本想一起看看,但是屏幕小,他俩又挤着,甚至没她站着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又灰溜溜地退回到椅子上。

她悠哉哉地翘着修长的二郎腿,听着他俩对话。

叫简然的女生在找妹妹,蒋云程听上去也只是帮忙,好像一切都挺正常的。

可是,问题在于,她跟蒋云程认识那么多年了,蒋云程虽然看着随意,但傲劲儿全在骨子里,他就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明佳还在想着,被简然的声音打断思路:“好像是这个!这个!穿小裙子的这个!”

蒋云程:“放大。”

画面依言被放大,果然穿裙子的女生是简微。

尚未完全入夏,其他人还穿着牛仔长裤,少女已经提前穿上了百褶裙和过膝袜,画面里的她不安地整理了两下裙子,走到离车站最近的酒店里,但没过多久她又出来了,至于她从这家酒店出来之后又去了哪里,画面没能再记录到。

简然的眉头再一次皱起来。

这个视频是昨天夜里的,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简微没拿身份证,那她能去哪?还有陪她一起离家出走的那个朋友,去哪了?

她现在所有的经历都在担心简微,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她。

离开监控室,简然去到画面里简微出入过的酒店。

这家酒店地处度假区最繁华的地方,宏伟的建筑轮廓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壮观,简然望着将近五米高的大门,咬着下唇:“这么高级的酒店,能同意我查监控吗?”

明佳翻了个白眼:“大姐,你别跟我说来之前你不知道这家酒店是蒋云程家的。”

蒋云程低低的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明佳。”

听出来蒋云程语气里的不善,明佳收回白眼,但也没再看简然。

这要是平时简然肯定早急眼了,高低得上去吵两句,但今天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简微身上,听见明佳说的话,她心里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晚上十点半,简然跟在酒店经理身后,和蒋云程,明佳一起进到酒店的办公区。

高锐生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拍了拍徐陈砚:“我觉得咱们两个可以不用跟过去吧,感觉有蒋云程陪着就够了。”

徐陈砚递给高锐生一个冷飕飕的眼神:“不行。”

明大小姐平时车接车送,很少走这么多路,今天陪着别人这么哐哐走她早累了,进到办公室她把包往桌上一丢,语气不耐烦极了:“快看吧你。”

酒店经理不仅认识蒋云程,也认识明佳,这一路过来都是明佳帮忙说的,虽然她现在语气差了一点,但简然并不介意,反而还说了声:“谢谢。”

明佳一愣,低头抠了下指甲,抿了抿嘴小声说:“不客气。”

蒋云程在旁边看的直笑。

明佳瞪他:“你笑屁啊。”

蒋云程笑意未止:“嗯,笑屁呢。”

明佳气到语塞,动手打他:“你这人!”

徐陈砚绕过打闹的两人,站到简然身边,他们在监控里看到简微从酒店出去之后去了旁边的图书馆。

这家图书馆是当地的地标性建筑,有许多游客专程过来打卡拍照,简然看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没看到简微出来的身影。

简然追到图书馆,她本来想在图书馆里再翻找录像,而当她刚跑到图书馆,便看见简微的身影。

灰色的图书馆,带着一种清冷的工业风质感,在图书馆门前砌了一条长长的如海平线般的白色椅子,穿着短裙的简微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上面。

“简嘤嘤你……”

高锐生刚口渴,找酒店的人要了杯水,结果酒店的人给他拿来的是一杯热水,他吹了好半天才喝上,简然都没等他把杯子还给人家就跑了。

高锐生追过来,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便也看到了简微。

离家出走二十四小时整的简微听见高锐生的声音,不敢相信地回头,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哥哥姐姐们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她眼前。

被血脉压制的简微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穿着小皮鞋的脚往后退,不知所措道:“姐,姐……你们来了啊。”

太好了。

她真的找到哼哼了!

简然喜极而泣,双手捂住眼睛,温热的眼泪瞬间洇湿了她的手心。

她手掌用力抹掉眼泪,让情绪冷静下来,朝简微走过去。

简微只看见简然猛地抬起手,给她吓一跳,现在没有父母在身边,谁知道她姐会不会吓死她,缩了脖子往后躲了好几步,就见简然只是解下来脖子上挂着的她的外套,语气里像藏着怒火:“冷就穿上。”

刚才简微被突然出现的简然和她的朋友们吓到,现在冷静下来,想到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冻到发抖,还硬气地不肯穿:“谁让你给我带来了?我又不冷!”

虽然是亲姐妹,但是自从简微上初中以来,一次次用极端的语言伤害家人,简然真的看不惯简微很久了,加上这次又任性妄为地离家出走,让大家为她担心焦虑,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忙了一天都还没睡觉的爸爸,和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当事人不领情还在这里嘴硬,忍无可忍的简然破口责骂:“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啊!”

“我?我发神经?”简微委屈得不行,眼泪唰地流出来,身上直发抖,“简然你怎么好意思问我发什么神经?我都还没问你!”

身后的四个人始料未及这姐妹俩会争吵,毕竟他们都是眼睁睁地看见了简然有多担心她妹妹,在他们的预想中,都以为这俩姐妹会抱在一起哭唧唧。

不过吵就吵吧,都是他们自己家里的事,只要简然不动手,他们几个都没有上去帮忙的打算。

蒋云程从图书馆里买了四瓶水,自己留了一瓶,把其余的三瓶分给大家,并问高锐生:“你们几点过来的,是不是还没吃饭?”

高锐生拧开瓶盖,他是真渴了,仰头一喝就是一瓶,喝到爽了才说:“没吃。”

“那等下咱们一起吃个夜宵咯?”蒋云程笑着把给水递给徐陈砚,然后看向高锐生,“顺便给我介绍一下呗?之前就见过这位,但好像一直都不太了解。”

“我不渴。”徐陈砚没接这瓶水,语气冷淡,“也不饿,你们吃吧,我陪嘤嘤。”

简微哭到眼泪口水一起流:“凭什么我就要乖啊?凭什么别人说起你就是厉害,就是与众不同,到我就只剩下乖了?谁想一辈子做乖乖女啊!”

简然呆呆地看着情绪几近失控的简微,心中满是诧异。

在今天听到简微这样问之前,她从来没想过,原来“乖”这个评价,在简微的内心竟然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第50章 春天午后“快来。”

一个生下来就有先天心脏病的孱弱女孩,不论刮风下雨,不论严寒酷暑,总是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学习,乖巧的样子已经成为简微的固定形态,她也一直如此按部就班的生活。

以至于,简然和简微身边人的任何人都没想过,在乖乖女的外表下,简微也有她自己的自由和个性。

简微不像简然这样,有什么说什么。

一直压抑着,反而一闹就闹了波大的。

可简微委屈的不止是这个,还有:“我连生命都是你给我的!你是姐姐,所以你可以选择有我和没我,大家都听你的,那这个家还有谁爱我啊!”

到这,简然听出一点不对劲。

“乖”这件事可以是简微自己的想法,但她的生命是简然给她的,绝不是她凭空可以生出来的想法。

因为当初简然要岑惜生下简微这事,不可能有人跟简微提,除非这个人没安好心。

简然:“谁跟你说的是我给的你生命?”

简微抹了一把掉到下巴的眼泪,倔强的不肯讲话。

想到简微可能会见到的亲人,以及亲人们各自的样子,简然试探着问:“是不是三爷爷?”

简微脖子一哽一哽的:“你别管是谁说的,就说他说的对不对!”

那就是他了。

简然略无语地看着简微:“喂,简哼哼,你知不知道,小时候他还跟我说,妈妈有了妹妹就不要我了?”

这下轮到简微愣住。

“你还学霸呢你。”简然一脸嫌弃,她这一个晚上找简微找累了,不想站着就直接盘起腿坐在草地上,夜深露重,她的屁股瞬间冰湿一片,但她还是懒得站起来,反正都湿了,就这样吧,“这个三爷爷又不是什么好人,你听他的?你知不知道他往五岁时期的你姐嘴里倒过酒,被你爸妈发现了气的再也不跟他们家来往了,还是奶奶去世了以后,在爷爷的劝说下咱们家才跟他们家和好,真没想到哇,这家人死性不改,还是这么讨厌。”

简微感觉到自己好像理亏了,但她还撑着一口气,不想承认,哽咽着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切,还跟你说这些干嘛。”简然一字一顿地重复,翻了个白眼,坚硬的字眼,说出来的却是她从不曾和别人说过的柔软内心,“家里没有人爱你是吧?都爱我是吧?那你知不知道,你出生以后起码有三年时间,妈妈从来没管过我?都是爸爸接我上学放学。不说那些远的,就说最近的,去年我拍戏,伤到差点破相,你一出事妈妈立刻去找你了,我跟谁说理去?”

简微明显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她看着坐在草地里的姐姐,眼中满是惊愕。

从她的视角里,从来没看到过这些事。毕竟,人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呢。

她怔怔地看着简然,这个在她眼里受尽父母偏爱的姐姐,说出来她所不知道的一面。

“就因为你乖,所以从小到大是不是都是我让着你?简哼哼,你自己去想,从小到大,你从我这抢走的东西还少吗?扭扭车,滑板车,写字台,哪样东西你要我不得给你?但凡我跟你抢,我肯定是挨说的那个。”简然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委屈,她顿了顿,给自己深呼吸放松的机会,“你不想当乖乖女?你少得了便宜还在这卖乖了。”

简微呆立在简然面前,内心仿佛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

那些她从未察觉的一面,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冲击着她的内心,又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她这一年来积攒的怨念。

蒋云程听着那边俩姐妹吵架,拿着矿泉水的那只手指了一下,轻盈的矿泉水在他的指尖晃晃漾漾:“诶,这么一听,我觉得二五仔好像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好姐姐呢,平时真没看出来。”

徐陈砚缓慢抬眼:“她一直都很好。”

蒋云程这句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是个玩笑,但是徐陈砚却这么严肃地接过去,蒋云程顿时兴致全无,并且在这句话里,感受到微妙的敌意。

他在手里转了一圈瓶子,仿若不经意地问:“你喜欢她?”

一直在看姐妹俩吵架的高锐生这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插话道:“我们都挺喜欢她的。”

站在一旁的明佳微怔,用自言自语似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管人家干嘛。”然后她声音稍微大了一点,问蒋云程:“你同学的妹妹也找到了,车也没了,今晚你打算睡哪?”

蒋云程眼神看向远方的说话的两个女生,摇了摇头:“没想好,你要是困了你先去睡吧。”

明佳关了手机:“……我也没想好。”

图书馆的夜灯照在深夜的草坪上,给每一片草叶都披上了一层暖色光辉,小草们在微风的轻抚下微微摇曳,情绪稳定下来并自知理亏的简微垫着简然拿来的外套外套,靠在姐姐身上看月亮。

她靠的很紧,生怕姐姐推开她。

简然两条腿大喇喇地弯起来,胳膊搭在腿上:“虽然你今天讨厌我的理由全都不成立,但是这也不代表我做的全是对的,因为我确实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简微脑袋挪开,稍稍坐正:“啊?”

简然心虚地看着月亮:“你知道吗,你刚从抱回家的时候,整个人皱皱巴巴的,而且红红的,还脱皮……”

……

简微出生那年,简然是个四岁的小朋友。

因为简微出生的时候就被查出来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在她出生后,在医院里多住了半个月。

和姥姥在家的简然得知了这件事以后,年仅四岁的简嘤嘤并不了解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在她的认知里,得了心脏病就是要死了,得知自己期待了这么久的小玩伴没了,简然偷偷哭了一晚上的鼻子。

哭的同时,简然也默默地接受了她没有这个妹妹的事实。

大概过了半个月后,爸爸妈妈抱着一个筐回来了。

当天晚上,跟小朋友们玩完回家的简嘤嘤要上床和妈妈一起睡觉,岑惜指着身边鼓了一块的小山包,轻声说:“那你小心点哦,别压到妹妹。”

简然知道,妹妹已经得心脏病死了,这个肯定是假的。

她扒开被子一角,探头进去,咦,一个红彤彤的癞皮细狗。

听到这里的简微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简然继续说,当天晚上,她拿屁股轻轻顶走了癞皮狗,和过去一样,睡在妈妈身边。

等到第二天白天,她趁没人的时候把癞皮狗抱到楼上徐陈砚家,一脸责任重大的表情和小狗交代:“我把你的孩子带回来了。”

说完她对比着看了一下,感觉怀里这个红彤彤的癞皮狗好像并不怎么像狗,她跟狗说了句“我好像搞错了”,又把简微抱回家。

简微越听脸色越复杂。

怪不得总是听长辈说,小时候简然不被允许抱她,她总算知道根源出自哪里了。

简微摸了摸自己的头问:“你抱我的时候,有没有磕到我头?婴儿被碰到头会傻的你知道吧?”

“那你还能考第一?”简然白了她一眼,然后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凝重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不会是我的头被磕到过吧……”

简微一边笑,一边困得打了个哈欠。

时间不早了,简然和朋友们商量,当天晚上就住在这边。

简微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一脸乖巧地跟在哥哥姐姐身后。

简然和简微住在同一个房间,简然戳开一桶泡面,问简微:“你吃饭了没?”

简微抿唇,不敢抬头看找了她一晚上还没吃饭的姐姐,小声说:“吃了。”

简然怕房间里有味道,把门和窗户都打开散味,等她再一回头,看见简微到桌子前,用愧疚的眼神看着她:“姐,对不起。”

眼泪又一次顺着简微的脸淌下来。

离家出走的这一天一夜,简微过得并不好。

她的独立和成长是假的,但是给家人带来了麻烦是真的。

最让她觉得难过的是,她不喜欢的姐姐,原来一直,一直这么爱她。

“好啦,没关系。”简然语气利索,她不喜欢一直那么煽情或者古板,没教育

她,只告诉了简微一件她早就明白了的事,“你说你不想乖,那你就要说出来让别人知道,如果你不说,那别人就是默认你同意的。”

简微点头。

其实,她已经觉得自己说的那番话,是她自己无理取闹。

“那么你还需要知道的是,如果你一旦选择了‘不乖’,那你就再也没办法享受乖带来的好处。”简然认真地说,“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以后和我吵架,父母不一定无条件站在你那边。”

简微愕然,姐姐说的这一层,她从来没想到过,她怔怔地看着简然:“那姐,你是怎么选择的?”

“我?”简然吞了方便面,“你看不出来我选择独立吗?”

简微“哦”了一声:“看出来了。”

由于姐妹俩生下来就是一家人,所以简微和简然以前聊的是生活方面的事,今天她们第一次讨论更深层次的感情,简微才意识到,原来简然不像她看到的那样神经大条,且正相反,她其实看透了许多,人也很通透。

简微很想再和简然聊天,所以她继续问:“那选择了独立会带来什么呢?”

“嗯……”简然想了想说,“比如父母觉得我已经够独立了,在很多时候,他们会觉得我的感受不那么需要被照顾到,所以给我的照顾会少一点咯。”

简微:“那你会希望爸妈照顾你嘛?”

“拜托,谁不需要啊?”简然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摇了摇,“but,选择想要的人生,是需要付出代价滴。”

简微正在思考简然说的这句话,忽然看见门外走廊的地上,有一道颀长的身影。

住在他们隔壁房间的,是徐陈砚哥哥。

他一直在听她们讲话吗?他听了多久?

简然起身去楼道里扔泡面桶,那抹身影消失了。

因此简然并不知道,她们今天这段姐妹夜话,还有另一个人听到。

在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知道简然也仍然是希望被照顾的。

简然和简微先后洗了澡上床,关了灯以后简微才想到后怕,她靠得更近了一些,呼吸贴着简然的脸:“姐……我离家出走这事,是只有你发现了,还是爸爸妈妈也发现了?他们会不会打我啊?我刚想了一下,我还是觉得乖一点好,他们以后会不照顾我吗?”

简然毫不客气地敲她脑壳:“睡吧睡吧你,他们不知道,我翻墙去鹿鹿哥家的时候看见你的纸条的,还没告诉他们。”

“哦。”简微信以为真,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他们一行人赶第二天中午的高铁回燕城,简然在出发之前给岑惜发了消息,跟她商量好,让她别提起来简微离家出走的事,说完简然想起来她看见过的那张简微传话的纸条,她没让简微知道她看见那张纸条,只当是聊天时随意问起:“诶?你一个人离家出走的吗?胆子挺大啊。”

说到这个,简微的脸色沉下来:“不是,我本来是要跟我同学一起的,我俩都说好了,结果她临时放我鸽子。”

唔,可可怜怜的小同学,看来这一路是没少吃苦。

不过,就当是被社会上了一课吧。

也该明白了,不管什么时候,家庭才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高贴开了一会儿,明佳和蒋云程吵起来了。

蒋云程想陪他们一起坐二等座,但明佳坐不惯,莫名就吵起来了,蒋云程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架,把明佳带走,简然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侧头问徐陈砚:“他们是不是在说我?”

徐陈砚:“不是。”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徐陈砚这么确定,但简然还是信以为真。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几个在匀速行驶的列车上快睡着了,只见气的眼睛通红的明大小姐噔噔噔回来,拿起自己的包,噔噔噔又走了。

她走以后,车厢里安静了很多,大家默默地睡了一路。

回到家里,是周日下午。

简然简微先后进家门,看见岑惜正在客厅看书。

平时周日的下午岑惜是要小憩一会儿的,简微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简然,得到简然“放心吧”的眼神,她才敢颤巍巍地叫一声:“妈。”

岑惜抬头:“哦,回来了呀,我看你俩出门都没带钥匙就想着等等你俩,既然都回来了,那我回去睡觉了啊。”

说完,她把本子夹进书里,合上书本,回房间睡觉。

简微见状,才真的相信岑惜什么都不知道,她长舒了一口气,说:“姐,今天这事儿你替我保密吧?作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你随便说。”

“切,还条件,我能是那种人?”简然笑了下,“你的窗户让我爬那么多次了,就当是已经提前支付过这次报酬了吧。”

简微小嘴一撅,眼睛又要湿了:“……谢谢姐姐。”

两个孩子昨天都没回来,岑惜昨天一夜都没睡好,总算看到两个孩子,她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简珂听着妻子进房间的声音,也从书房里出来,从后面抱住她。

春天柔和明亮的阳光顺着窗台洒进家里,简然洗了点葡萄,和简微分着吃完。

小区草坪里出去玩耍的孩子多了,他们在父母的陪伴下奔跑嬉戏,简然怕他们的声音吵到父母休息,回自己房间之前,关上了窗户。

一切都像是一个普通的春天午后。

一切都是一个普通的春天午后。

家人是生命中的一把看不见的巨伞,在风雨中遮挡一切,在犯错时为你兜底。

就算会被你气到,他们也还是,一直在那里,守护着你,风雨无阻。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底,简微的学校统计下学期住宿名额,为了学习能更高效,简微跟父母提出住校的想法。

在父母同意后,她和简然说,想把她的房间让给简然。

简微的官方理由是:“我的房间好像比你的房间大一点,光线也更充足,你住着不浪费。”

私下,她还有一个理由:“这样你去找鹿鹿哥不是方便些嘛。”

简然没要,她说:“虽然你以后回来的少了,但又不代表不回来,偶尔回来住,还是住更好的房间才好吧。”

呜呜呜,简微听完又想哭了。

她回去给简然做了一个小礼物,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是拿姐妹俩小时候的照片做了一张咕卡。

本来是想等哪天简然过来翻墙的时候给简然一个惊喜的,但是简微一直没等到她姐姐,反而是蔺飞飞姐姐,三天两头的来她房间。

是什么时候开始蔺飞飞姐姐找鹿鹿哥的频率比她姐找鹿鹿哥的频率还高的?

简微不记得了。

蔺飞飞自己也不记得,但她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过来。

贺麒麟快高考了,她不会过度打扰他,因此两个人其实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是她就是想来,每一次能见到他,她都会开心。

虽然贺麒麟有爬墙跳下楼的经验,但是出于安全方便的考虑,贺麒麟很少出去,这次到了五一,两个人都觉得,这大概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了,那不如再走一走。

毕竟,再见面,起码是一个月又八天以后。

五月的天开始升温,蔺飞飞先跑去外面很远的超市买了两根雪糕,才又回来,接贺麒麟下楼。

她给了贺麒麟一根香芋味的,自己撕开巧克力味的,边吃边问:“你第一志愿想考哪?”

贺麒麟脱口而出:“燕大。”

“哇哦。”蔺飞飞的眼睛瞪到滚圆,“你学校这么好呀!”

贺麒麟学习好这事,蔺飞飞是知道的,但是仅限于知道他学习好,并不清楚原来他学习竟然好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燕大这所top级学府,对于武校的师资水平来说,简直是小学生毕业考大学一般的天方夜谭。

贺麒麟觉得蔺飞飞这样眼睛瞪圆圆的样子特别可爱,他平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显摆成绩的人,偏偏看蔺飞飞这样,他有意逗她,说:“也就那样吧。”

果不其然,蔺飞飞眼睛瞪圆了打他:“我让你也就这样!我让你也就这样!”

贺麒麟一边笑一边躲,但他哪躲得过,挨了好几下。

和蔺飞飞一样,每次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贺麒麟都觉得特别开心。

但是他能在外面呆的时间不长,吃完雪糕闹了一会儿就得赶紧回去,不然万一梁纯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春天的风混着香芋味和巧克力味的呼吸,散发着甜腻腻的味道。

两个人走到贺麒麟家楼下,蔺飞飞依依不舍,但还是主动说:那最近你就好好学习吧,等高考完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

贺麒麟:“嗯。”

时间不早了,贺麒麟得回去了。

蔺飞飞先爬到一楼防盗门,冲着地上的贺麒麟伸出手:“快来。”

贺麒麟抬起手臂,抓着少女的手,借着她的力踩到一楼防盗窗上。

一楼的邻居正在看电视,从窗户里传出电视剧男女主对话的声音。

五月的天气大概还是有些热,贺麒麟的胸口微微发汗,热的他心口痒痒的。

他蹲在防盗窗上,一手抓着坚硬的不锈钢栏杆,另一只手抓着少女柔软潮

湿的手。

蔺飞飞要继续往上爬,下意识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却没抽出来,她纳闷地回头,对上一双微微弯起来,想要飘忽,却又强迫自己坚定的眼睛。

贺麒麟站起来,低头,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飞飞,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