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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朋友的名义 葫禄 34684 字 1个月前

第41章 爱吃你吃“想看就看。”

由于要带初级班的演武大会,设计动作,安排走位等,生活忙碌了不少。

虽然她是特长班的学生,但是也要上学考试,两边一起忙,时间果真如白驹过隙一般匆匆溜走,一转眼,便入了秋。

秋天是上学期的期中,高二的学生们迎来了期中考试,徐陈砚也会回来考。

名不见经传的围棋天才难得露面,考试还没开始,这个消息便已经沸沸扬扬地传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高一的学生本来是不知道这个人的,但扛不住有现在高二高三的学姐学长们宣传,一个个都被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吸引,翘首以待。

因此徐陈砚真的回学校考试的那天,考场外面走来走去的陌生面孔络绎不绝,看他一眼,都觉得兴奋不已。

邱行晚本身就喜欢围棋,徐陈砚打的好几场比赛他都有看实况转播,徐陈砚回来考试,他也想跟徐陈砚说几句话。

但是他跟其他学生不一样,他不能耽误徐陈砚考试,一直不动声色,等到晚上放学,他才终于抓到机会,跟徐陈砚聊天。

徐陈砚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冷淡,邱行晚问什么,他说什么,全程唯一一句徐陈砚主动挑起的话题是:“老师我今天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再聊。”

邱行晚意犹未尽:“要不我送你到学校门口?我想再问问你跟小林泽平下的那场棋。”

“别送了。”徐陈砚冷淡地拒绝,“有人在等我。”

好吧,既然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邱行晚也就不好再死乞白赖地跟上去了。

等邱行晚抱着卷子离开教室,徐陈砚背起书包,中指微微弯曲,用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简然的桌子:“走吧。”

“嗯?”简然头从课桌上弹起来,“你们聊完啦?”

徐陈砚动作轻柔地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嗯,等久了吧。”

“还好啦,我以为你们要聊很久呢,刚趴下。”简然背上书包,抿着嘴笑,“躺躺猫你可太出名了,这几天我感觉我在学校里每走五步就能听到你的名字一次。”

虽然来看徐陈砚的人多,但是大家心照不宣,没人过来打扰他,怕影响到他考试,所以徐陈砚对简然说的话没什么感觉,只是重复道:“出名……?”

简然:“是啊,你没感觉到吗?今天那么多人来咱们教室门口看你!”

徐陈砚垂着眼皮,用眼神告诉他,他确实是没感觉到。

行吧。

简然倒是不意外,她知道徐陈砚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对周围发生的事有一种天然的过滤功能。

她没纠结在这个话题上,而是抬着头,用炫耀的语气说:“这种感觉太酷了,我最好的朋友当上大明星的那种感觉,我与有荣焉呐!”

徐陈砚听见这句话淡淡地笑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嗯,那你开心就好。”

往公交车站去的路上有小商贩摆摊卖烤肠,玻璃罩下面的烤肠反转加热,胖乎乎的烤肠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的油,香气四溢。

徐陈砚想到这种烤肠小时候总在公园附近出现,每次简然看到都会想要买一根,于是他问:“想吃烤肠吗?”

“嗯……”简然犹豫了几秒,如实说,“想吃肯定是想吃的,但是我没有零花钱啦,如果你愿意请我的话,我会重新考虑的哦。”

这番对话常常发生在简然和高锐生之间,可惜今天高锐生有急事先去武校报道,没跟他们一起走,否则他听见简然这番话,一定会说:“那你可快别考虑了。”

但徐陈砚不会这样回答,他只是淡淡应下:“嗯。”

现在的烤肠升级了,除了原味之外还多了一种黑胡椒口味,小摊摊主问他们要哪种的时候,由于没吃过黑胡椒味的,出于好奇,简然选了黑胡椒口味。

徐陈砚扫码结账,一根五块钱。

简然拿着肠,走出了几步后说:“真黑心!以前公园门口卖才一块五一根!”

徐陈砚笑了笑,很平淡地说:“嗯,现在什么都涨价,很正常。”

尽管物价涨了,但是父母给简然的零花钱却没有成倍增长,她的零花钱能买的零食变少,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点。

然而,徐陈砚说的话让她忽然反应过来——

“对哦,你现在自己赚钱了。”简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惊喜道,“那我宣布,以后就靠你养我啦!”

简然说完就跑,趁着快要变灯的时候,跑到马路的另一头,没反应过来的徐陈砚被留在原地。

他看着马路另一头的少女高举烤肠,大笑着说:“既然你不拒绝,那就是同意了哦!……什么?你有说话吗?我听不到!听不到也算同意哦!”

徐陈砚说话了。

他看着简然,眉眼温柔地弯成柔和的弧度,低低地说了一声:“好。”

等红灯变绿,徐陈砚走到简然身边,也没有和简然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

简然知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开玩笑,但是徐陈砚就是这样的,少年老成,明明和他们一样的年纪,却成熟的像他们的家长似的,对于这种幼稚的玩笑,他只会面不改色,照单全收。

手里的烤肠热气散了,简然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口,五官瞬间扭到一起。

是苦的,好难吃!

徐陈砚拿出一张纸,接在简然的下巴:“难吃的话就吐出来,我再去买一根原味的给你。”

简然虽然嫌弃,但觉得都走出去这么远了,没必要专门回去:“啊不用了,我将就吃就行了。”

“不用逼自己吃不想吃的。”徐陈砚收起纸巾,“我现在去,很快回来。”

简然本来想的是,如果徐陈砚执意要回去买,那不如她自己去,但没想到徐陈砚说完话就走了,没给她拦他的机会,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根新的原味烤肠。

于是简然左手拿着一根黑胡椒味的烤肠,右手拿着一根原味的烤肠,大摇大摆地走向车站。

徐陈砚侧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说:“给我尝尝黑胡椒味的?”

简然把左手伸出去:“那……你尝尝吧,不好吃的话再给我,反正不好吃的我也能吃完,你别扔掉,浪费。”

徐陈砚从她手里接过烤肠,咬了一口,面不改色:“我觉得还行?”

简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怀疑他还是怀疑自己:“你开什么玩笑?这个很难吃啊!苦的!”

徐陈砚:“可能只是有点麻?”

简然不知道徐陈砚是不是想捉弄她,盯着徐陈砚的眼神看了一会儿,确认了不是,才低着头,在他吃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在徐陈砚的视线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凑到他胸口上,吃了一口他吃过的东西。

啊呸!

还是苦的!

简然抬头,发现徐陈砚在笑。

唉,估计是比赛给累坏了,都吃不出来味道了。

简然用复杂且怀疑的眼光看着徐陈砚,嫌弃地说:“行吧,你爱吃你吃吧。”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根烤肠,一边往车站走一边吃。

秋天稀薄的阳光在地上透出两道淡淡的影子,在他们脚边点缀了橙红色的枫叶。

期中考试的成绩在考试后的一周发出来,尽管特长班的成绩不和普通班比,但是纵观全年级,徐陈砚的成绩依然拿得出手。

数学150分的卷子他只扣了六分,他选的是物化,两门成绩保持的都不错,更让简然觉得意外的是,他的语文成绩竟然还提升不少。

徐陈砚没来上课,晚上简然放了学给徐陈砚送卷子,他人还在棋院没回来,简然吃着他家阿姨做的饭,在他家餐桌上,好奇地翻看徐陈砚的语文卷子。

前面的古诗他错了一个字,阅读理解搭的中规中矩,无功无过,然而他这次的作文分数,可比高一的时候好了很多。

简然觉得这肯定是家教老师的功劳,不由得认真学习起

他的作文技巧。

她通读了一遍徐陈砚写的作文,内容是写的有一天放学的时候下了雨,他没有带伞,眼看着身边有伞的同学一个个走了,他已经做好自己只能淋雨回家的准备,却看见徐伯伯的身影出现在班级门口。

他手里拿了一把伞,但是半个身子都被雨打湿了。

简然看完,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抱歉,这哪里是什么作文技巧,这分明是徐陈砚的真情流露,让她都不禁动容。

虽然徐伯伯不理解徐陈砚,不同意他下棋,连高鹏举也总是防着徐伯伯,但是徐伯伯是爱徐陈砚的呀,幸好,徐陈砚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这时候门口有人敲门,阿姨去开门,是徐陈砚回来了。

他看见简然,就像看见一个本该在他家里的人一样淡然:“发成绩了?”

“嗯。”简然拍了拍面前的语文卷子,“我给你送卷子来了,对了,你考的不错。”

徐陈砚换了鞋进餐厅吃饭的时候简然已经吃完了,她把用过的碗端到水槽里,走进客厅。

简然在他家放松且随意,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从茶几上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在徐陈砚的书桌前坐下。

由于他家不是标准的家庭结构,他的棋盘和书桌都摆在客厅,不知道徐陈砚是不是觉得这样方便,反正简然是觉得挺方便的。

在他书桌前摆着一个作文本,简然把本子举起来,问:“躺躺猫,我能看你的作文本吗?”

徐陈砚瞥了一眼:“想看就看。”

于是简然打开徐陈砚的作文本,看起来是他的家教老师给他布置的命题作文。1篇 以“勇气”为主题。

徐陈砚开头写的是在生活中我们都会需要勇气,结尾是拥有勇气带给他的感受,中间写的是他爸爸给他送伞。2篇 以“成长”为主题。

徐陈砚开头写的是我们都需要成长,结尾写的是成长带给他的感受,中间写的是他爸爸给他送伞。

爹三篇以“坚持”为主题。

徐陈砚开头写的是我们都需要坚持带给我们力量,结尾写的是坚持带给他的感受,中间写的是他爸爸给他送伞。

后面的青春、时代,励志,或者自由发挥,他如法炮制换掉开头结尾,中间全是他爸爸给他送伞。

“tui!”简然恶狠狠地呸出一口气,真是白瞎了她刚才流的眼泪!

哪是什么人间有真情,合着还是老师教的作文技巧!

简然放下他的作文本,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语气:“我走了!”

徐陈砚:“?”

头顶着星空走了一小段路,从徐陈砚家回到自己家。

爬楼梯的时候简然想到,她好像也没什么可打抱不平的,毕竟这种情况对于徐陈砚来说才是正常的。

他就是一个特别理性到冷漠的人,有那些感动的情绪对于他来说才是不正常的。

送伞的事大概率也是编的。

就算徐伯伯真的给他送过伞,搞不好他的心思也全在棋盘上,根本就不会记得这些事。

推开家门,简然正换鞋,听见岑惜跟她说:“嘤嘤你朋友来了,在你房间呢。”

简然没抬头:“是宝盖头?”

“不是。”岑惜说,“是那个叫风风的朋友。”

简然:“哦,蔺疯疯。”

岑惜:“对,来了好一会儿了,一直在你房间等着呢。”

简然嘴上应着“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但是其实她的动作上一点也没着急。

别看蔺飞飞来家里的次数多到岑惜都记得她了,但实际上她没有一次是因为简然来的,她每次都只想找贺麒麟。

原来简然觉得蔺飞飞和贺麒麟是两个极端,一个很疯很闹,一个安静寡言,可能会互相看不顺眼,然而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是怎么转的,他俩居然特别聊得来,提起彼此全是好话。

简然都觉得自己站他俩旁边显得多余,好久不去打扰他们。

高锐生问过简然,会不会觉得有被抢了朋友的失落,简然的回答是完全没有,她甚至都没往那边想过。

相反她其实很开心,因为简然最近偷听梁纯芬和岑惜说,贺麒麟的状态比之前好很多了,简然觉得这其中估计有一半以上的功劳都是蔺飞飞的。

朋友变得更好,这就最好不过了。

换完鞋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开门,里面果然和她预期中的一模一样空空如也。

她关上门,和以前一样进到简微的房间,想过来看看蔺飞飞。

简微平时回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简然为了不打扰她,一直以来都是象征性敲一下门就进去,看到的基本上都是简微在做题的背影,然后两人互相不打扰,这么多年以来姐妹来都习惯了。

但这次,简微却很反常。

她手忙脚乱地关上抽屉,然后假装没事人似的坐直,手里却忘了拿笔。

眼疾手快的简然在她关上抽屉之前,看见了简微藏在抽屉里的小镜子。

女生有小镜子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这件事发生在简微身上,似乎有些反常。

简微拿起笔,为了掩饰尴尬窘迫地挠了挠耳朵。

从简然的角度刚好看见了她的耳朵上,有一个反射着银光的小圆点。

简微竟然打耳洞了?

她一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不仅聪明还努力,打耳洞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但尽管如此,简然看见了还是当没看见,也没多嘴,就当自己没看见,毕竟谁还没有点自己的想法呢,她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然而,事情的变动发生在第二天早上。

天气一夜之间转凉至零下,岑惜给她们姐妹一人拿出一件厚外套,简微吃完饭准备出门,被岑惜叫住:“微微,你怎么又不穿外套?昨天的薄外套你就落家里了。”

“我说了我不想穿!”简微站在门口瞪了岑惜一眼,“昨天我就说了我不想穿,为什么非要让我穿?你有病吗?”

还没吃完早饭的简然愣了一下,她有一瞬间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话是简微说的,等她反应过来立刻肃声道:“简微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简微翻了个白眼:“你也一样有病。”

她说完,把家门摔得震天响。

由于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缘故,简微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瘦瘦弱弱的一小只,跑也跑不快。

简然如果现在追出去,能把她直接按地上暴打一顿,但是简然没动,她喝粥的勺子举在嘴唇边,人像是被吓呆了。

简然这么惊讶,是因为从她有记忆力的那年起,简微就是一个乖巧宝宝一半的存在。

她会抱着简然抱过的大兔子,屁颠屁颠的跟在简然身后。

徐陈砚曾经说过他和他姐的关系不好,是因为他们两个会抢电视看,这种事在简然和简微之间从来没发生过。

因为简微从来都很听话,简然想看哪个台,她就看哪个台,简然想学哪个卡通人物,她会兴冲冲地跟着学其他角色,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不仅如此,简微还可以被简然随意使唤,无比忠诚。

有简微这样的天使是妹妹,做姐姐的幸福感直接拉满。

在今天之前,别说打架,她们俩连吵架都没吵过。

因此,这样的天使小乖乖,在一夜之间忽然变成一个会冲着妈妈毫无理由大发雷霆的狂躁少女,简然完全不能接受。

她几乎怀疑简微被夺舍了。

把餐盘放到水池里,简然从厨房窗户往下望,看见楼下正在把头发别到耳后的简微。

她又气愤又困惑,想要出去追问究竟,然而刚跑到门口,被岑惜叫住:“嘤嘤!”

简然情绪没转变过来,声音里夹带着愠怒:“怎么了!”

知女莫如母,岑惜知道简然在生气,也知道她想干嘛,所以她劝道:“你别去说哼哼。”

“为什么不说她?”简然不理解,她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仰头看着妈妈,“她变成这样一个没礼貌的人,难道都不用去管?”

岑惜走到她面前,跟她一起坐在椅子上,回过身取下身后的厚外套,细心地给简然穿上。

她穿衣服的动作又慢又轻,像是用母亲温柔的手,安抚住简然急躁的心。

岑惜微笑着给简然拉上衣服拉链:“她不是没礼貌,她只是叛逆期到了。”

简然眼神里三分疑惑,四分不解,还带着“那你就打算放任她这样不管了?”的质疑。

岑惜给她抚平一年没穿的外套上的褶皱:“简嘤嘤同学,你不用这个眼神。你以为你当初叛逆期的时候比她好到哪里去了?放心吧,对付这样的小孩,你妈我早有经验,”

简然眨了眨眼,说:“知道了。”

她低下头穿鞋,打开门离开,没有再看岑惜一眼。

因为她偷偷红了眼眶,不想被妈妈知道。

她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让楼道里的冷风把情绪吹散。

妈妈,辛苦了。

简然在心里说-

这一天上学的路上,简然的思绪被岑惜的一番话拉扯着,牵回到了十四年前。

那是岑惜刚怀上简微的时候。

那一年,简嘤嘤小朋友四岁。

简然只记得在这一年的某一天里,她从楼下玩完回到家里,一推开门,家中沉重的气氛扑面而来。

爸爸、妈妈和姥姥的表情是她前所未见的严肃。

简嘤嘤愣了愣,放下手里的挖土机,摸了摸自己刚被躺躺猫扎好的头发,跑到姥姥怀里,问道:“姥姥,爸爸,妈妈,你们不开心吗?”

大人们都说没有,简然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她年纪小,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很快就把这天的气氛抛在脑后。

等到第二天,爸爸妈妈出去上班,姥姥带着简然出去玩,问简然:“嘤嘤想不想要一个小弟弟呀?”

姥姥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简然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顾不得姥姥的愕然,在岑惜下班回家的第一时间问:“妈妈,妈妈!你肚子里是不是有小弟弟了!”

岑惜愕然,看着简然身后的母亲,母亲连忙摆手,不是啊,她可什么都没跟孩子说啊。

第42章 有躺躺猫“拿着!”

知道事情没瞒住简然的岑惜很快镇定下来,她肚子还看不上来,尚且能蹲下,跟简然面对面:“嗯……如果妈妈有的话,嘤嘤想要吗?”

简然不假思索:“当然想要啦,不过嘤嘤更想要妹妹,如果是弟弟的话,我的兔子就不能分给弟弟玩了,因为我的兔子不能男生碰,他要是同意的话,他就可以来。”

童言童语,听得岑惜哑然失笑。

简然在她笑过后又认真补充了一句:“好吧……如果他真的想要,可以和我商量,反正我很欢迎祂,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

简嘤嘤一直都很希望家里是多一个小朋友,她一点都不喜欢每天天黑之后大家各回各家,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小朋友的感觉,太孤独了。

如果能白天在外面玩,晚上回家里玩,那不就是童话一样的生活吗!

然而,在当时还只是一个胚胎的简哼哼,实际上并不在简珂和岑惜的计划当中,岑惜担心再有一个孩子,大的那个会遭到冷落。

一家有两个孩子,一碗水不可能真正端平。

但当时的简嘤嘤太想要一个小朋友了,面对简嘤嘤的期待,岑惜犹豫了。

于是简珂找四岁的简嘤嘤认真地谈了一次,那一次,也是简然唯一对这个小朋友的到来迟疑过的一次。

简珂问她:“妈妈肚子里的这个小朋友,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祂都有可能会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爱好,祂不会和你一起玩,甚至有可能像你最讨厌的胡胡那样抢你的滑板车,如果这样,你还愿意他来我家吗?”

简然抱着兔子,犹豫了一会儿问:“爸爸,什么叫爱好?”

“……”简珂尽可能给四岁的孩子解释清楚,“就是祂自己喜欢做的事,你喜欢玩,你的爱好就是玩,可能祂喜欢睡觉,祂的爱好就是睡觉。”

简然瞪大了眼睛,把举例当成现实,还会有人喜欢睡觉吗?那祂可以帮忙把嘤嘤这份一起睡走吗?嘤嘤不喜欢睡午觉。

等等,刚刚爸爸说什么?

祂有可能像胡胡那样抢她的滑板?

胡胡可是小区里出名的恶霸王,简然最讨厌他了,难道妈妈还会生出来一个胡胡?

有一个每天陪着她玩的小朋友的梦想在简珂说完这番话后短暂地破裂了,简嘤嘤小朋友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简珂没有急着让她给回复,而是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好好思考一下。

这个问题,在四岁的简嘤嘤为时尚短的生命里,占用了大半天。

要知道,在四岁小朋友的世界里,就算是玩大半天,也会玩累的!

晚上,纠结完的简嘤嘤找到简珂,她的小手捏着兔兔的鼻子,问道:“爸爸,就算祂是胡胡,但是,也还是多了一个小朋友,能看到嘤嘤每天看到的这个七彩世界,对吗?”

世界并不总是美好的,但是那确实是七彩的,简珂沉吟片刻,点头。

简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用她的小奶音回答:“如果嘤嘤可以做决定的话,那嘤嘤希望她来,嘤嘤希望祂能和嘤嘤一样,在这个七彩的世界里,幸福的生活。”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九个月后,小胚胎呱呱落地。

是简然心心念念的妹妹。

和简嘤嘤出生的时候会发出“嘤嘤”的哭声不同,妹妹哭出来的声音是“哼哼”的,就像是对父母曾经犹豫过是否要留下她表达不满一样。

妹妹因此有了小名,简哼哼。

半年后,取了大名,简微。

名字里承载了父母的期盼,他们希望她——

简单,微小,平凡,快乐。

只是天不遂人愿,简微很快查出来有先天性心脏病,岑惜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不得不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后面这个先天不足的孩子身上。

但是简然并没有因此讨厌过哼哼,因为父母教过他,要善待幼小。

以及,虽然失去了一部分妈妈的陪伴,但是简嘤嘤还有爸爸陪呀,有奶奶姥姥陪,有躺躺猫,有宝盖头,还有鹿鹿哥,她每天都快乐的不得了呢!

那时候的简然怎么也没想到,在她最容易讨厌简微的年纪,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照顾她情绪的时候,她们相安无事,而这么多年后,彼此之间却相看两厌。

没有刻意冷战,但是这天之后,她们没有再说过话,在家里碰到,像两个陌生人一样避开。

以前简然要上厕所,如果里面是简微,她不管主卧厕所有没有人,只会疯狂在外面敲门催她快点,碰到简微遇到同样的事,也是一样的做法。

而现在,如果简然知道里面是简微,她会去爸妈的主卧看看,如果主卧厕所也有人,她就捂着肚子,噔噔噔跑去徐陈砚家。

反正要避免一切交谈。

从徐陈砚家厕所出来,简然跟徐陈砚聊起了班上新来的转校生。

她手边摆着阿姨专门为她研究的家庭版非油炸健康薯片,一边吃一边说:“我跟你说她可奇怪了,她来特长班,但她好像什么特长都没有,也没做过自我介绍,孙老师说她是海源区那边转过来的,按理说不应该呀?海源区那边的教育不是比咱们这更好吗?”

简然对这个新同学可好奇了,一边吃嘴巴一边叭叭叭个不停:“她可神秘了,我跟她说话她也不怎么理我,长长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坐我前面一礼拜了,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徐陈砚淡淡抬眼:“所以你怀疑她是某个隐居门派的女侠?”

简然惊得差点咬到嘴:“你咋知道我想说啥?”

徐陈砚轻笑了一下。

简然的脑袋里有很多奇怪的,离谱的想法,偏偏,他都知道。

简然的新同学叫黎淼,简然这么一个不老实的孩子,方圆几里都是她的聊天搭子,偏偏跟她说不上一句话。

她总是冷着一

张脸,面无表情地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不和简然说话,也不和其他任何人说话。

以至于有一天下课,周游问简然:“你前桌是不是哑巴啊?因为是残疾人,所以排到特长班来了。”

简然轻拍了一下周游的嘴当警告:“不许乱说,人家不爱说话而已。”

周游委屈巴巴地瘪嘴,看向厕所门口聚着的那波女生:“又不是我说的,是她们传的,我只是来确认一下而已。”

虽然是一个班的同学,但是大家接触的不多,简然跟她们不太熟,只知道每次从她们身边路过的时候,总能听到她们在背后说各种人的各种事。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之前徐陈砚回来考试,也是她们跟低年级学妹散布的消息。

当时简然没管,是因为她觉得告诉别人也无所谓。

但是恶意造谣同学有身体缺陷,简然是忍不了的,她跟周游说:“如果她们以后再说你就叫我,嘴跟她们撕了。”

高锐生上完厕所回班,没听见前面的,就听见后面这句“嘴给她们撕了”,他无语地瞥了简然一眼:“你可消停点儿吧,小厨房本来看你就够不顺眼的了。”

周游:“小厨房?谁啊?”

“班主任孙老师。”简然解释说,“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换装小游戏,主角就叫阿sue。”

一个一米八几,五大三粗,胳膊比她大腿还壮的男人,玩换装小游戏,周游想了一下,觉得那个画面实在太辣眼睛:“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是。”简然怕她误会,“那是双人小游戏,主要是我要玩的,他只是我随便找的游戏搭子。”

“哦,好吧。”周游没有特别在意这事,她反而更在意,“哎?你是和咱们新同学关系不错嘛?”

简然:“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别人仗势欺人而已。”

她一句话让周游想到了以前在初中被小团体排斥霸凌的时候,周游一脸崇拜地感慨:“好吧,还得是你,有这个资本。”

后来简然倒是没出面,因为随着黎淼同学入学的时间加长,大家渐渐习惯了她之后,有关于她的讨论自然而然地慢慢结束了。

但是很快,有关于她的讨论又多了起来。

因为她被孙馨蕾带走,强迫剪了头发。

原本长长的头发被剪成短发,在她五官精致的小脸上像盖住了一颗漂亮的花苞。

这次连简然都忍不住感慨,原来在她被挡住的脸上,藏了一张这么漂亮的脸,一个活脱脱的冷美人。

没想到议论声高了以后,麻烦接踵而来。

学校里有那么一小撮人,跟职高里混日子不学无术的那帮人来往不清。一天天叼着根烟,跟个小混混似的,还觉得自己特别酷。

他们放了学就脱了校服和职高那帮染着夸张发色的哥们儿一起,蹲在学校后面的路口。

他们听说了高二转来了一个美女,满脸淫靡地蹲在老地方,意淫着素未谋面的陌生女生。

“哎!来了来了!是那个吧?”

“对对对,就是她,怎么样?”

“我草,长得真清纯,童颜**!”

“我看看我看看,我草,带劲啊!”

“哥们儿眼光真不错!”

带着银色小耳环的职高男生一只手揣在衣服里,摸着肚子从路口走出来,撑起肚皮鼓鼓的,朝黎淼勾了勾手:“美女,过来聊聊啊?”

黎淼低着头就当没听见,加快脚步走过去。

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拽住:“哎!跟你说话呢!”

男生的力气比女生大的多,瘦弱的黎淼根本扯不过,被人大力地往里拽,挣脱不开,本就不爱说话的她被吓到失语。

简然跟高锐生正在说演武大会的事,高锐生先看见这一幕,他指了一下问:“那是不是你前桌啊?”

简然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下来。

以前她跟那帮人井水不犯河水,从没打过照面,但今天不行。

见义勇为,是简然刻在骨子里的血性。

简然跑过去之前松了书包带,丢给高锐生:“拿着!”

高锐生蹲了一下缓冲,接住她重重的书包,再一抬头就只能看见她飞速奔跑的背影:“小祖宗,你别惹事了行不行啊!”

动手拉扯黎淼的社会小青年嘴上的“你别害怕,我们又不是坏人”的“害怕”还没说完,忽然屁股上传来一股巨大的难以抵抗的作用力,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踹到地上。

小青年都被踹懵了,回头看见人才知道,自己是别人踹了。

他起来指着简然,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吧!”

路口那聚着的几个凑在一起点烟的男生刚还在笑,这会儿听见动静回过头,看见有人跟自己哥们起了冲突,立刻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但在简然看来,他们走路的姿势就像要抓老鼠的那只汤姆猫。

黎淼被吓坏了,那个男生被揣倒的时候没撒手,把她也拽到了地上,但她一直没站起来,跪坐在地上,哭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简然眼神盯着那几个男的,声音却很轻:“喂,前桌,没你事,你回家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但黎淼却一动也没敢动,低声啜泣,身上抖的厉害。

那行吧,简然往旁边走了两步,腾出地方,避免误伤。

已知对方是来挑事的,简然一开始就没客气,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一律没留情。

对方一抬手,简然迅速抓过来,另一只手的胳膊肘猛的往下一压,三两下就废了第一个。

本来没把简然当回事的小兄弟见哥们儿受伤了,抬脚就要踹简然肚子,简然抓住他的腿,少女隐藏在宽大校服下的胳膊瞬间发力,往他前方用力一拽,对方的头瞬间矮下去,劈了一个毫无准备的大叉。

这种没练过柔韧度的选手,一礼拜都不一定能恢复的过来。

眼看着后面有人抄棍子,高锐生顾不上刚才还劝简然别惹事,把手里的俩书包一扔,一脚把对方踹飞:“我可去你妈的!”

对方没想到这小魔王还有帮手,一个不留神,摔了个狗吃屎。

还剩下最后一个女生,是他们班的。

简然记得她,传闲话的那帮人里就有她。

叫什么来的?吴畅楠?

吴畅楠比其他几个人更了解简然一点,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敢往前走。

但简然还是没放过她,她薅起吴畅楠一头毛糙的头发,往低处摁下去:“还敢嘴贱吗?”

少女迎着风,站的背脊挺直,身影被火烧云映的像一团火,与日月同辉。

她认为是对的事,纵使千万人,不可挡。

简然冷眼看着地上哀嚎的人狼狈地站起来跑远,过去搀扶黎淼,才发现她已经恐惧到肢体僵硬。

简然用力把她拉起来,问她:“你坐公交还是坐地铁?”

黎淼垂着头,没说话。

简然只能猜:“那我是把你送到公交站?或者用不用我帮你打车?”

黎淼还是低着头哭,不肯说话。

想到这位新同学转学已经这么久了,还没有人听过她说话,结合她现在的表现,简然不禁怀疑,她不会真的是哑巴吧?

她最后尝试了一下:“你要是还不愿意跟我说话,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送你了。”

黎淼摇了摇头,从简然搀扶的手里挣脱开,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前走。

额,好吧。

简然有

点挫败。

虽然经历了蒋云程之后,她已经不指望着救下别人就能够被感谢,但是她至少以为,黎淼会跟她说句话呢。

但她不仅没说,好像还更排斥她了。

简然无奈叹气,跟高锐生并排走向公交车站,准备回武校。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叫她,虚无缥缈,像是气声:“简然。”

正好跟在这个声音之后,刮起了一阵旋风,枯枝树叶绕着旋风了无生气地转。

配上这个索命似的声音,简然的鸡皮疙瘩肉眼可见地立起来了。

她憋了一口气回过头,发现叫她的人是黎淼,终于把这口气呼出去了。

简然有点开心,也有点意外,停下脚步:“怎么啦?”

黎淼的声音还是那样小,像是风大一点就能吹散她的声音似的:“谢谢你。”

哇,这可真是太意外了,作为班里第一个和黎淼说话的同学,简然莫名感到骄傲,她丢下高锐生跑过去搂黎淼的脖子,晃晃悠悠:“嘿嘿嘿,没事的啦,都是朋友嘛,以后就当我罩着你!”

黎淼仍然垂着头沉默,沉默到简然感到困惑的时候,听见黎淼说:“对不起。”

简然没听懂,今天的人又不是她找来的,她这个受害者,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但是这也没别人,简然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黎淼没回答这句,而是不留情面地拒绝:“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简然搂在人家脖子上的手瞬间松下来,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都是朋友?结果被无情拒绝,显得她可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高锐生皱了皱眉。

他虽然也欺负简然,但都是不痛不痒的事,对于这女生这种过分行为,他心里是不爽的。

简然也就是跟她客气客气,她有这个必要说不想跟简然做朋友?有没有礼貌?

难道说了句对不起就可以当做没事了吗?俗话说得好,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感受到了瞬间僵硬下来的氛围,黎淼鼓起勇气,说出她本不打算和任何人说起来的事:“我在以前的学校,被人霸凌过,他们和……”

她停住,没有说出来“他们和简然”很像这种会带来歧义的话。

顿了顿,黎淼认真说:“对不起,我很害怕,但是,真的对不起。”

高锐生皱起的眉头松开了。

简然的尴尬也不在了。

他俩彼此交换了一个愧疚的眼神。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身不由己,旁人不可说,也无法感同身受。

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他们身不由己之后的选择。

简然没有再搂她,但是她的语气变得坦然:“你本来不用跟我道歉的,做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事,只要没有伤害到别人,都不用感到抱歉。人生这么短,和谁做朋友,不和谁做朋友,都不会影响到你呼吸新鲜的空气,观赏美丽的世界,过好每一天的生活。”

黎淼瞬间泪如雨下。

简然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问出来:“你之前发生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黎淼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校服上、地面上、脚踩的枯树叶上:“不用了,我不认识他们,我也找不到他们。”

狗会和陌生的狗抢食物,狮子会和陌生的狮子抢占领地,可简然不懂,人和人之间,究竟要有怎样的深仇大怨,才会霸凌一个不认识彼此的陌生人呢?

简然很想和黎淼说,不要因为这些人渣而把自己封闭起来,但她想了想,没有开口。

人和人是不同的,每个人做出来的决定都是更适合自己的。

简然不想劝,不愿意强行改变别人的意志,也不想强行将自己的观点输出给别人,更不想再扒开对方的伤口。

伤口反复扒开,会发炎,会一次比一次更疼的。

但简然相信,既然是伤口,一定会有愈合的那天。

和黎淼告别之前,简然说:“虽然不是朋友,但作为同学,有需要的话你随时找我呀!”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结尾,看见高锐生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提醒她注意时间,她只好匆匆挥手,跟黎淼说再见。

一路跑到公交车站,坐上公交车的时候,简然又在拐弯的地方看见了黎淼。

她还保持着刚才他们分开时的姿势,像个破碎的漂亮娃娃似的,站在原地。

简然不知道黎淼究竟是被怎样霸凌的,但她隐约能感受到,黎淼活的太苦了。

第二天,黎淼没来上学。

简然看着自己前面空空荡荡的座位,结合她昨天听到的事,不住叹气。

晚上放学,她帮黎淼把椅子放上去,和高锐生一起走出校门。

走到昨天看见黎淼的路口,却看见那里浩浩荡荡地站了七八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吴畅楠指着简然,委屈大喊:“哥,就是她!还有她身后的那个傻大个!”

高锐生:“?”

第43章 夜色朦胧“现在开始吧。”

很明显是来寻仇的。

这一幕让简然想到徐陈砚曾经跟她说,做事要考虑后果,她翻回去想,如果昨天的她,知道今天会有人来寻仇,会对他们骚扰黎淼置之不理吗?

简然的答案是不会。

但是今天,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简然觉得她是时候该考虑后果了。

七八个水肿的胖子,她跟高锐生一人一半,不是打不过。

但是昨天三个,今天八个,这种成指数级增长的人,哪打的过来。

简然站在原地,跟对方比看谁先沉不住气的时候,小声跟高锐生说:“你回学校去叫邱邱,我稳住他们。”

高锐生:“我靠?我哪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也许是高锐生的声音大了,让对方感受到了危险,对面的人忽然快速向他们走来。

俩人都被围住就麻烦了,简然又一次把书包扔给高锐生,拔腿向前:“别废话了!”

双方走近,非常文明的停下了脚步,脸贴着脸。

为首的人是个社会气息很重的大哥,他甚至还很有礼貌地把抽到一半的烟掐了,贴心地踩灭,双手环在胸前,语气里带着怀疑:“我妹说……昨天是你打他了?”

他说完大概觉得事情没可能是这么个瘦弱小姑娘干的,自己先笑了一下,露出一排被烟熏到焦黄的牙齿。

这大哥看上去是个能讲点理的人,简然有意拖延时间,懂得认怂:“哦,是啊,是我。昨天大家有一点误会嘛,所以不小心动了手脚。”

一直缩在大哥身后,捂着胳膊的小弟一号站出来:“不是误会!哥,她就是莫名其妙就打我们!”

简然一个“你再说我下次打死你”的眼风瞪过去,对方立刻捂紧胳膊往大哥身后缩,不说话了。

他们大哥眼睛大概是不怎么好使,没看见简然这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他就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这漂亮小姑娘不可能打人,只是话赶话说到这了而已,所以他一副懒得计较的态度:“误会?既然是误会,那你给我小兄弟道个歉吧,毕竟人家也叫我一声哥。”

简然佯装委屈:“那可不成,他骚扰我同学呢,都把我同学吓到今天没敢来上学。”

大哥一听这话,做起了样子,佯装公允:“你骚扰人家同学了?”

但话还不是他们怎么说怎么是么,人家就说只是去要了个手机号,谁也不能这时候调个监控来。

简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心想这些男人,可真是太怂了。

大哥见到简然的时候以为这事三分钟能解决,这都听十分钟了,他已经不怎么耐烦,暴露出本性:“你笑什么?我弟弟说没骚扰你是聋吗?”

简然轻蔑地笑了一声:“你弟弟什么样的人你是不清楚吗?他说的话你敢信?”

大哥慢慢地撸起袖子,半眯起眼睛,像即将捕捉猎物的凶狠眼镜蛇:“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简然也没耐心了。

她本来就知道这大哥的理中客是装的,但是对方装的也太差了,混不讲理,胡搅蛮缠,她最讨厌这种人了,演都演累了。

她一边想着“为什么不能全世界的男生都像徐陈砚那样好呢”,一边估算着时间,感觉高锐生差不多能带着老师回来的时候,开口说:人确实是我打的,那你们想怎么样?”

大哥拍了拍简然的胳膊:“我对你怎么样,都怕以后道上别人说我欺负小孩儿。”

简然拍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你又不对我怎么样,又要一直跟我说话,可是我懒得听,那我可走了啊。”

简然说完话人还没动,大哥身后的新鲜面孔可不敢了,一把从身后拉住简然的肩头,简然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回手过肩摔,把人摔到他大哥面前。

大哥愣了一下,他确实是没想到,这么瘦弱的小姑娘,能把一个成年男性给摔过去,眼神瞬间就变了。

既然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群架人数大于等于五人的情况下,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简然在大哥反应过来之前摁住对方的脖子,直接锁死。

锁住对方的一瞬间,简然感受到了大哥的肌肉力量,和其他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比起来,确实不一样,起码是个练过体育的。

但是跟简然这种真正的练家子比起来,对方还是差远了。

现实世界不是武侠片,简然就算钳住了对方的老大,也不能真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能时不时给他一下,让他的惨叫声威慑住他的小弟。

对方毕竟人多,三个被打过的来找场子的,还有几个没见过的,都围过来。

简然右边没人,她拖着大哥一步步往右后方退,双方都在眼神里试探彼此。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中有人突然往前,那她就只能扔下大哥,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往右边走了几步,简然靠到一棵树上,她以为是碰到了他们的人,浑身机警了一下。

对方趁她分神的这个瞬间,忽然冲上来。

简然刚要跑,听到高锐生的声音划破长空:“老师来啦——”

他背着两个书包,没了命似的跑在最前面,身影如闪电。

在他身后,是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山人海,简然一眼看过去,有一队学校的保安,有邱邱,还有孙馨蕾,他们跟在高锐生身后,跑起来扬起一片尘土。

但他们没有一刻的停顿,没有一个人退缩,眼神里燃着坚定的火,烧的滚烫。

原本要冲去打简然的人鸟兽般四下分散,被追上来的保安挨个按在地上,摔成狗啃泥,把简然都给看愣了。

她本来以为高锐生只会把邱行晚叫过来镇场子,没想到他是来真格的。

连孙馨蕾,也用力拍打着比她高了一头的大哥,嘴上喊着:“打我学生!我看你敢打我学生!厉害坏了你!”

简然心里揪紧了一下。

她心说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又要被找家长了,这次可是被抓了正着,而吴畅楠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但是孙馨蕾暂时没空管她,以聚众斗殴为由,把这群社会小团体送进警局。

走进警局大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收起玩笑,心怀敬畏。

审讯室房间不打,四壁灰白,墙面上挂着几副模糊不清的规章制度,盖不住房间里的冷峻氛围。

正在做笔录的警察,呵一声便铿锵有力:“这次聚众斗殴,是要打谁?”

简然委屈巴巴地举起小手:“警察叔叔,他们要打的人是我。”

看着这么个水灵灵,一看就被恶势力吓到的小姑娘,警察的声音轻下来:“那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简然轻声细语地娓娓道来:“昨天,他们这帮人想欺负我同学,被我拦下来了,今天就在学校门口堵我,想打我。”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简然这个语气一说出来,角落里蹲着的一帮人都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帮人有案底在先,简然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清纯脸,相比之下简然的话显得可信度极高。

警察立刻回头瞪了那群人一眼,转过头好声好气地问简然:“有没有哪里受伤?”

简然摇头:“他们还没来得及打,老师就过来了,我没受伤,我就是……就是,吓到了。”

职高的学生们:“……”

警察叔叔,她说的全是我的词儿啊。

高锐生见怪不怪,捂着脸,不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太嚣张。

多少年了,她简嘤嘤都是这一套,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儿。

她看起来真的太像一个受害者了,更何况孙馨蕾还拍了照片,照片里确实是一群人在往前冲,小姑娘瑟缩躲在树后面,可怜巴巴的。

因此,他们这一群人很快就被放走。

从警局出来,天已经黑了,星星点点的光芒点缀在墨色天空中,显得宁静而遥远。

寒风带着几分凛冽,穿过枯树的枝丫,发出沙沙的声响。

简然一站定,便立刻滑跪:“孙老师,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孙馨蕾不喜欢简然,她觉得简然皮实不好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当然简然自己也知道,所以她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但同时,她也想好了,不管孙老师怎么骂她,她不要面子也得求她,不能让她再找家长了。

简然不想麻烦父母,所以她知道自己现在得表现的听话一点。

这一天,由孙馨蕾以班主任的名义,给武校请的假,也顺便给他们的家长打了电话,让他们放心。

于是在凛冽的寒冬里,孙馨蕾请他们两个,加上邱行晚,四个人一起火锅店吃顿热气腾腾的晚饭。

温柔的孙老师让简然始终感到不安,因为一般情况下暴风雨来临前就这么宁静的,简然怕自己被嘎掉。

奶白色的烟雾从咕噜噜的小圆锅里腾腾上升,刚关心完简然伤势的孙馨蕾用公筷给简然夹了煮好的肉:“刚才高锐生回学校找我们的时候,跟我们说了昨天你见见义勇为,主动帮助了黎淼的事。”

简然低头吃肉,并且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反转,她感觉下一句孙馨蕾就要说“但是——”

然而简然没等到她想象中的这句但是,她只听到孙馨蕾感慨:“你做的特别好,如果黎淼以前也能碰到你这样的同学的话……”

说到一半,她沉默了。

虽然孙馨蕾没说完,但是简然根据昨天黎淼跟她说的事,大概猜到了老师想说什么。

如果,当初黎淼在被霸凌的时候,能有简然这样的人站出去,或许她就不会被逼转学,也就不会留下这么深刻的,让她甚至不敢和简然做朋友的心理阴影。

邱行晚看桌上的氛围骤降,出来打圆场,他问高锐生:“诶,简然是从小就这样吗?”

高锐生吃的正香,加速嚼嚼嚼咽下去:“差不多吧,智商不详,武力高强。”

孙馨蕾被这句形容逗得不行,筷子笑的都拿不稳,笑完了她想起来问:“你们两个从小就认识呀?”

简然这人,吃软不吃硬,平时孙馨蕾老骂她,她也就跟着强硬,但今天孙馨蕾这么温柔,她的话也就跟着多了:“嗯,我们俩,还有徐陈砚。”

“诶?”孙馨蕾想到觉得不对,“我记得徐陈砚初中离这里挺远的?”

简然:“嗯,因为他小学的时候转走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孙馨蕾放下筷子,“我特别羡慕你们这样的友情,从小就认识,大家一起长大,特别了解彼此,这种感情真的千金不换。”

简然很认可孙老师的话,重重地点头。

虽然宝盖头经常会凶她,会生她的气,但是简然知道,当她真正需要宝盖头的时候,宝盖头永远在她身后;

虽然躺躺猫对外人很冷漠,像是永远都不会笑一样,但是对简然,他永远温柔,永远热忱;

这样的感情何止千金不换,全宇宙给她,她都不会换。

吃完饭,孙馨蕾打了辆出租车送两个孩子回家,本来想打车直接回去,想起来自己的卷子还没拿回家,又坐公交车回学校拿卷子。

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孙馨蕾纳闷问:“你怎么还没走?”

“这不是该我问你吗?你怎么又回来了?”邱行晚说,“你那有宵禁的宿管大妈男朋友今天不管你了?”

孙馨蕾白他一眼,拿了卷子就走:“你才宿管大妈。”

邱行晚追出来,手里晃着车钥匙,夜已经深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他金属钥匙扣的回声,只听他说:“孙老师今天是怎么了?非常反常啊,不仅不用早走,甚至还对我们简然这么温柔。”

孙馨蕾意味深长地说了八个字:“人

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中国人的传统里,说“死”是一件非常忌讳的事。

邱行晚立刻听出这句话的不对劲,他问:“你怎么了?”

孙馨蕾直言不讳:“我准备离职啦。”

邱行晚脸色瞬间沉下去:“就因为你那男朋友?你就那么爱他?”

孙馨蕾用“果然是小孩,什么都不懂,但她却很羡慕这种不懂”的复杂眼神看了他一眼:“我这个岁数,还说什么爱不爱的,有个人能搭伙儿过日子就不错了。婚姻嘛,又不是偶像剧。”

邱行晚停下脚步,他孤独地站在寂静走廊一隅,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你不是说现在的工作是你的梦想吗?”

“梦想又不能当饭吃。”孙馨蕾自嘲地笑了一下,像是笑说这句话时不自量力的自己,“我要是再不结婚,以后可就找不到他这种条件的了。我不想因为工作的事跟他吵架,也不想因为结婚的事再让我家里人操心,我没得选。”

孙馨蕾说了很多,与其说是在给邱行晚解释,还不如说她是在说服自己。

她说完话才意识到邱行晚没跟上来,回头找人的时候只见他的身影匆匆从她身边走过,语气像是失望至极:“你觉得好就好吧。”

做同事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邱行晚曾经无数次孙馨蕾被未婚夫气哭的时候劝说过她,要坚强,要独立,要自由,要有勇气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要做别人的附属品,婚姻不是女人的必需品。

在被气到头脑发昏,委屈到不行的时候,孙馨蕾也曾咬牙想分开,过想要的生活。

可是清醒过来,她又软弱地缩在了龟壳里,觉得就这样过下去吧,至少父母不再担心。

但是,她真的觉得这样是好的吗?

每当她一个人下班坐地铁回家,走在路上看见那些来接女朋友的男生,在地铁上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她也经常会反问自己,她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可是,她似乎没得选。

……

学期临近尾声的时候,演武大会进入彩排期。

霍教练没真不靠谱到全委托给简然让她去管的地步,毕竟她要忙他们自己的演武大会,还要中途出去比赛,所以霍教练自己也在把握训练的节奏。

彩排这天,简然表演完后没跟着队伍离开,她和霍教练一起在台下,看完全套动作。

基本踩中鼓点,侧空翻算稳,拳风将将到位,腿法整齐。

力量不足,激情有余,在初级班里算是合格水平,简然看完点了点头,说得上满意。

只唯独有一个人特殊,这个人就是蒋云程。

大概是家里有钱有势,就算是教练也不敢练的太狠,导致他整个人软趴趴的,还有点懒散的驼背。

之前不觉得,刚才他们都站在舞台上,可太明显了!

就因为他一个人多出去一块,显得整个队都很不整齐,简然这个当了几天助理教练的脸上很没光啊!

从演武大厅出来,整个队伍都透着刚经历过一番大战,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的疲颓。

简然:“蒋云程!”

教练愣了一下,不懂她为什么忽然叫这个二世祖。

这人可得罪不起啊,教练以为她不知道蒋云程的身家,刚想从中斡旋,结果人家蒋云程已经出列,开始整队了。

教练:“?”

其他人见怪不怪,别看蒋云程平时在别人面前招摇的不可一世,但在这姐面前,姐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整完队,简然把剩下人交给霍教练,自己单拎走了蒋云程,说是要单训。

在其他人怜悯的眼光中,蒋云程坦然地站出去。

这种套路,蒋云程非常熟悉。

毕竟将少爷凭着这张脸从小被人追到大,什么死对头啦,故意为难啦,不过是引起注意罢了,他还能不懂吗?

简然率先走到单杠边上,和队伍拉开一段距离。这个地方由于灯坏了还没修,就只有她一个人在用。

夜色朦胧,走到她面前,蒋云程漫不经心地垂下眼:“你想练什么?”

简然动作利索的绕到他身后,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

蒋云程:“…………”

她的手劲儿大到那瞬间蒋云程仿佛看见了他太奶。

蒋云程弯成一只虾米,反手揉着后背被她打过的地方,疼的直抽气。

追人行,但可没这么追的,蒋云程咬着牙,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低声提醒:“我可警告你,过犹不及啊。”

简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过?我还没开始呢。”

蒋云程:“?”

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开始法呢?

简然给了他一点缓冲的时间,等他没那么疼了,简然说:“现在开始吧。”

蒋云程盯着她,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冰冷的话就这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十组引体向上,一组十次。”

小少爷这辈子哪受过这种苦!

于是小少爷含泪抓上单杠。

寒冬腊月,心比手还冷。

简然面无表情站在下面指挥手的位置,让他做宽距引体向上。

等她调整完,蒋云程往上拉,简然纠正道:“不对,你不要用手臂的力量,你用后背往上拉。”

蒋云程想了一下,试着把发力点靠后。

简然仍然不满意:“不对,是后背,不是小腿,你手臂伸直。”

蒋云程根据她的描述调整了好几次,怎么都不对,以至于蒋云程都费解了,他从单杠上跳下来,落地时一脸茫然:“不是,我还有后背呢?”

他茫然且诚恳问出这个略显愚蠢的问题时,可爱到不行,简然笑到站不稳,抱着单杠仰天大笑。

蒋云程看着她。

看着她笑成一条缝的眼睛,毫无形象张开自由大笑的嘴巴,发现她的表情都崩成这样了,人却还是漂亮的,透着一股有自由生命力的美。

简然其实可以理解蒋云程的这个问题,如果训练的少,确实很难用背部肌肉发力,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后背都是起到一个平躺睡觉时候支撑的作用。

她笑成这样主要是因为觉得蒋云程的表情好玩,等她笑够了,起来帮忙,动手前说:“你把外套脱了。”

蒋云程心说我就知道你心术不正,但他依然听话,把外套脱了,随手挂在最矮的单价上。

少年穿着单薄的卫衣站在朦胧的夜色里,肩背线条干净流畅,显得他风流坦荡,他低头问:“然后呢?”

第44章 心无旁骛“真乖。”

“然后你把胳膊举起来。”

简然站在蒋云程身后,一手按着蒋云程的后背,另一只手给他矫正肩膀打开的幅度,直到她能感受到他的后背在发力,用力按了按那块肌肉:“记得这里在发力,就对了。”

虽然是深冬,但是她的掌心是烫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服传进他的身体,让她碰过的每一处肌肤都燎起一片火热,烧得蒋云程心猿意马。

简然在他身后,心无旁骛地指挥,少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殊不知,看不见人的时候,力度的感知会变得尤为明显,因此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贴在他后背温暖的手。

直到这双温暖的手的主人冷冰冰地问:“现在知道了吧?去,一百个。”

蒋云程:“……”

不仅如此,她的手还会冰冷地拍他的胳膊:“这里,要伸直,不能弯。”

“对,对对对,单杠和下颚成水平,呼气,不许停!”

穿着单薄的卫衣,在冬夜风冷里练到身上出汗的蒋云程双唇紧抿。

每向上一次,他就默念一句,简扒皮……

在蒋小少爷被简扒皮日复一日的剥削下,学期末的演武大会终于来了。

初级班的队伍进门,简然一眼看见蒋云程,他整个人板正了不少,站姿笔挺,如一颗青松,蓬勃向上,非常对得起她的特训。

他们那一队刚进到演武大厅,所有人被教练要求脱掉外套,穿着轻薄的短袖表演服坐在台下等待。

只有够轻薄的衣服,打起来才好看,但是为了避免上台时体温不适,因此在等待的时候就要把外套脱下来,适应场馆内的温度。

大会还没开始,尽管大厅里开了暖气,但是总有人开门关门进进出出,导致体感温度持续走低。

简然正跟高锐生聊着天,右边身体热了一块,伴随着右边余光里出现一个蓬松的脑袋。

蒋云程像只小狗,缩在她身边:“喂,我有点紧张。”

简然:“紧张什么?”

“我第一次演武大会,被你安排了那么多的表演动作,搁谁身上谁不害怕啊?”蒋云程颇有微词地瞥了简然一眼,弱弱地接了句,“反正你得对我负责。”

高锐生觉得这话说得挺好玩的,跟着笑了一下。

看见他笑,蒋云程略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要不你给我运点功?让我临时抱个佛脚?”

高锐生:“你以为演武大会是演武侠小说啊?还能把内力传给你。”

蒋云程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是搞笑,但人在紧张的时候难免把希望寄托在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被高锐生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蒋云程不禁失落地叹了声气。

简然却说:“我来吧。”

蒋云程:“?”

高锐生:“?”

简然不管他俩的反应,让蒋云程背过身,蒋云程将信将疑地转过去之后,在他身后的简然气沉丹田,双手自腹部上升至胸前,手掌煞有介事地合在一起,阴阳旋转。

这么中二的动作,一看就是假的啊!高锐生没眼看,转过头去跟别人聊天。

可当她用力把手掌推向蒋云程后背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蒋云程惊讶地说:“我真的感觉到有一股热气在身体里!”

简然收势,刚才的动作反着来了一遍,声音沉稳:“嗯,快去吧,你现在有我两成的功力,够用了。”

蒋云程说了谢谢,跑回到自己的队伍里。

高锐生知道简然不可能会运功,但他不懂蒋云程身体里的热气是哪来的,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不解地问:“你学了什么新招式?”

简然:“我学了个屁。”

高锐生:“那他为什么说他感觉到一股热气?心理作用吗?”

简然看着少年后背多了一块白布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说:“刚才飞飞给了我一个暖宝宝,你贴你也热。”

高锐生::“…………”你就这么骗傻小子是吧。

大概是上台前蒋云程就已经发现了那块暖宝宝,所以当他上台的时候,身后并没有那块白色的贴纸。

但不论如何,在最终宣布结果的时候,蒋云程所在的初级一班获得了本届演武大会第三名的好成绩。

要说难易程度,他们班跟简然所在的高阶班比不上,但是他们胜在态度端正,积极配合。

毕竟朝天蹬,罗汉躺等动作,对于初级班来说,已经是超过他们水平的超高难度。

对于这个结果将少爷还是很开心的,又一次包下了小卖部,这次请的是他们的武术队,然而蒋云程却单独叫了蔺飞飞:“疯疯,你想吃什么该拿就拿。”

作为初级一班以外的学生,蔺飞飞收到了一小波注目礼。

蒋云程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用他那双看狗都神情的眼睛唯独看着蔺飞飞,意有所指的说:“外面的东西不好带进来,就只能请大家吃小卖部了,如果你身边有朋友什么的想吃,你该拿就拿,别客气。”

蒋云程在武校人尽皆知,在其他同学眼里,他是一个家里有钱但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少爷,但今天突然对蔺飞飞有了例外,不禁让人有一些发散的联想。

蒋云程对这种联想一无所知,因为他压根就没把这种多分点零食的好处当特殊待遇。

他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少爷,这对他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哪怕在同学眼里,这已经足够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同学们的眼神以蔺飞飞略有点不好意思,她把头发捋到耳后说:“谢谢啊。”

蒋云程坦荡又无所谓:“不客气。”

蔺飞飞拿了简然和高锐生爱吃的零食,把蒋云程请客的消息带到了简然耳朵里。

简然一边意大利红烩味薯片,一边感慨:“有钱真好啊。”

蔺飞飞一时没接话,三个人便都没开口,演武大会结束自由活动的晚上,他们三个蹲在花坛边上,在冷风里嘎嘣嘎嘣吃零食。

大概只有青春有这样的感受,在瑟瑟发抖的寒风里和朋友一起吃小零食,都会感到幸福。

然后,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无数个青春期的梦境。

武校的操场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被踏下青春的足迹,深深浅浅,歪歪斜斜。

蔺飞飞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雪花慢慢融化的时候,她苦恼地说:“我觉得,蒋云程好像喜欢我。”

高锐生把他们堆在花坛上的零食开口换了个方向,不让雪掉进袋子里,跟着说:“嗯……我好像也能看出来。”

只有喝着罐装奶茶的简然眼神茫然:“我怎么没看出来?”

简然对这事的迟钝程度跟小学生不相上下,被身边的俩人无视,高锐生跟蔺飞飞讨论说:“从他总是叫你吃饭,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对吧?”蔺飞飞说,“而且每次吃饭都是他请的。”

简然:“那不是因为他有钱吗?”

高锐生又一次无视了安然:“对。而且他这次好像是请他们武术班的人吃零食,文化班里据说只请了你。”

“不止是这样,他对我特别好。”蔺飞飞补充道,“他特意交代了我可以带给我朋友,其他人想带给朋友都是偷偷带的。平时也老跟我说他家里的事,他都不跟其他人说。”

高锐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简然拧上奶茶盖子,撕开一袋鸭脖,一边吃一边问高锐生:“你不是对飞飞也挺好的吗?你不也总跟飞飞说你家里的事吗?你也喜欢飞飞?”

高锐生:“?”

高锐生:“我不喜欢啊!”

简然吐了骨头:“那不就得了?”

诶?不对。刚才他跟蔺飞飞说的感觉挺有逻辑的,怎么简然一打岔就不对劲了。

蔺飞飞没加入他俩的对话,她把头低下去,小声说:“你们看,他在看我。”

简然和高锐生同时抬头看过去,发现蒋云程真的在往他们这边看。

被发现的蒋云程坦然地走到花坛这边,看都没看一眼零食堆:“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呗,我又不收费,想看就看。”

蔺飞飞感觉好像被点到了身份证号,别扭地把头别到一边去。

偏偏这时候,他在蔺飞飞旁边坐下来了。

少年的气息铺天盖地凑近,本来就心虚的蔺飞飞紧张到呼吸微窒,再一吸气,鼻腔里全是他呼吸的清凉味。

她的余光里,是蒋云程慵懒伸长的腿。

简然这才意识到,蔺飞飞说的好像没错。

她和高锐生互换了一个“你懂得”眼神,点了点头。

虽然这一年高锐生和蒋云程的关系走的挺近的,但是他跟贺麒麟的关系肯定更好。

为了帮关系更好的朋友,高锐生稍显刻意地问:“疯疯,你跟鹿鹿哥最近怎么样?”

蔺飞飞秒懂高锐生的用意,她说:“挺好的,我跟他在

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蒋云程两手撑到身后,仰着脖子,懒洋洋地瞥了眼蔺飞飞:“你男朋友啊?”

蔺飞飞不会骗人,不敢看她,盯着手里的方便面球:“还不是,大概要等到他高考结束。”

蒋云程看好戏似的起哄:“哟,不容易,小疯子也要有男朋友了。”

他后面本来还想说“小疯子有男朋友了,我却还是单身”,话还没说,没想到蔺飞飞炸了:“蒋云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蒋云程一头雾水:“哪句?”

蔺飞飞一脸严肃:“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是既然你今天打压我在先,那我也就直白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

蒋云程:“啊?”

“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有任何特殊优待了。”蔺飞飞把剩下的还没吃的零食收起来,塞到蒋云程怀里,期间她看走眼,以为简然手里的牛肉干还没打开,猛地从她手里拽下来,半根牛肉干甭到简然脸上,她跟简然说了声抱歉之后,对蒋云程说,“以后你给的,我都不会再吃。”

蒋云程:“啊???”

蔺飞飞不想再看见他,拉着简然走了,简然一路上还在安慰蔺飞飞:“别气,别气了。”

蔺飞飞:“他喜欢就喜欢了,贬低我算什么?什么叫小疯子也有男朋友?怎么,我配不上别人吗?只能和他在一起?”

尽管简然觉得蔺飞飞过于敏感了,但是代入蔺飞飞的视角简然又觉得她没错,跟着说:“是是是。”

小花坛这边,留下来的高锐生也在安慰蒋云程:“其实也不用太难过,人嘛……这辈子总会有不如意的时候,有钱也解决不了。”

蒋云程震惊地瞪大眼睛:“啊?你也以为我…………”

高锐生一副“不用伪装坚强了,哥们儿都懂”的表情,拍了拍他贴过暖宝宝的后背。

给蒋云程都气笑了。

蒋云程觉得自己可太冤枉了,这一晚上他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他们误会这么大。

他反思到夜深人静的时刻,听见外面传来了小葵频繁走动的声音。

小葵是蒋云程养的柴犬,怀孕接近两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最近蒋云程遛她她都不怎么爱动。

现在快一点了,没道理这么晚小葵忽然想遛弯啊。

蒋云程觉得不对,穿上拖鞋出去。

小葵的呼吸很快,私/。密部位肿胀,有少许分/。泌液流出,是宠物医生描述过的即将临盆症状。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准备好了分娩区域,正频繁地走动,把她常用的摊子,毛巾等拖到自己的小窝里。

看见蒋云程出来,她像用出全部力气那样,难受地叫了一声,随后瘫在地上。

现在叫宠物医生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蒋云程连忙把小葵抱到分娩区,一边给宠物医生打电话,一边观察着小葵的情况。

大概是因为时间太晚,宠物医生已经休息了,电话没人接。

蒋云程没再打,仔细看着小葵,脑海里回想着医生跟他说如果意外生产,要注意的事项。

他先去接了盆饮用水,然后回房间拿了宠物医生提前留下来的剪刀、线,和毛巾,重新回到小葵身边。

此时小葵的眼神和人的眼神一样,时而紧张,时而期待,鼓鼓的肚子时不时动一下。

小葵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它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一阵又一阵的宫缩袭来,它本能地蜷缩起来,低声呜咽着,似乎在向这个蒋云程诉说着此刻的艰辛。

蒋云程的的大手捏住小葵的小手,他说:“我知道你难受,坚持一下,很快的,很快的。”

小葵像是听懂了蒋云程的话,她的努力愈发明显,她紧闭双眼,用力地喘着气。

终于,一只湿漉漉的小脑袋先露了出来,小葵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第一只幼犬缓缓地推了出来。

小葵立刻用舌头舔舐着幼犬,清除胎膜,温暖的舌头传递着母爱。

幼犬发出微弱的叫声,仿佛在向蒋云程宣告它的到来。

“真乖。”蒋云程夸祂,顺便把幼犬小崽崽放到准备好的小毛巾上,摸了摸狗狗的头安抚他。

安顿好第一只小柴,蒋云程一刻没停,一个人把第二只,第三只小幼犬接生出来。

期间在小葵没力气的时候,他按照宠物医生之前教过的,耐心地帮忙轻轻往下顺小葵的肚子。

小葵是躺在地上的,蒋云程蹲到累了,无意识地单膝跪在地上,他也完全不介意。

甚至在面对小动物的时候,他的表现比他面对人的时候还温柔。

等到最后一只幼犬安全降临,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一直回拨蒋云程电话没人接听的宠物医生在他已经接生完的时候,背着急救箱,急匆匆赶上门。

蒋云程把善后小葵的工作交给医生,自己去看那四只小柴犬。

小小的四只,并排躺着,每一只只有蒋云程的手掌那么大。

他们都还睁不开眼,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其中有一只就很明显的比其他的兄弟姐妹们都要淘气一些,翻来覆去,蒋云程碰一下就皱眉,过一会儿没人搭理祂祂又松开,一脸单纯地美美睡过去。

蒋云程把这只小狗托在手,问祂:“你看起来怎么这么傻?我给你取名叫然然好不好?”

小柴犬微微笑着,小肚子一起一伏,看样子完全不像有异议的样子。

于是然然成为第一只有名字的小狗。

放下然然蒋云程本来准备睡了,无意间一瞥发现然然旁边还有一只看上去似曾相识。

虽然和兄弟姐妹们同时出生,身上还湿漉漉的,但是毛发明显要更亮一些,看上去一只矜贵的小幼犬。

而且和其他三只头缩在肚子里攒成一团的姿势不一样,这一只小兄弟的头高傲地扬着,一脸的桀骜不驯。

于是,他是第二只兄弟姐妹里第二只有名字的小狗。

他叫小程。

等蒋云城的小狗可以独立行走,去外面跑跑跳跳的时候,这个学期结束了。

徐陈砚还是和原来一样,他只去考试的时候去学校,成绩是简然和高锐生拿给他的。

老规矩,由于放假之后时间变多,他俩想多出去走走,便把徐陈砚的试卷拿到了棋院。

在这个学期里,徐陈砚参加了大大小小的赛事共四十九场,其中有三十七场获得冠军,在这三十七场中,有一半及以上是世界级赛事。

他成了围棋界遥不可及的新星。

随着他在围棋界的名声大振,粉丝随之水涨船高。

现在就算是有高鹏举来接他们,他们都很难从人群中挤进去。

因为想见徐陈砚一眼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高锐生冲在前面,带着简然往里挤,两个人的脚都要被徐陈砚的粉丝给踩麻了,更别说后面还要背个书包,简然好几次都是人过去了,书包被人群夹住,等着高锐生去拽。

好不容易进到棋院,脱离了人群,简然看着自己被踩到脏兮兮的鞋,小声抱怨:“真不知道他们见徐陈砚是要干嘛,他又不会开光,就算看到他,他们下棋水平也不会提升啊。”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你轻而易举就能见到他。”连高鹏举,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简然,“但是徐陈砚在围棋选手和粉丝的眼里,是精神寄托,只要看到他,他们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动力。所以,他们会坐飞机,从遥远的城市到棋院来等他,只为了见他一眼。花你永远想不到的钱和精力,做一件你随时想做都能做到的事,还未必能做得到。”

啊?徐陈砚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么厉害的存在吗?

简然低头拍了拍脚面,完全理解不了,但她在心里默默地收回了那句抱怨。

她回头,看着那群望而不得的人。

心里第一次对徐陈砚产生了

一种奇怪的感情。

很缥缈,她还没来得好好感受,那种感觉就在冷风里散开了。

以及,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

如果她不是简然,她根本没办法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见到徐陈砚-

在棋院的会客区看见了高芮,高芮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手背还是红的,正抱着装了温水的纸杯在暖手。

见他们来了,高芮给他俩也倒了水,顺便问道:“外面人是不是更多了?”

高锐生:“嗯,挺多的。”

他说完,想起来检查卷子,打开书包,确认徐陈砚的卷子没有被损坏,他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高芮看见卷子:“你们期末成绩都发了?考的怎么那样?”

简然喝了口水:“就那样呗,反正考不死,就往死里考咯。”

高芮低着头,笑出声。

虽然她比他们俩小了一岁,但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却像是简然的大姐姐那样恬静。

在棋院的会客桌上也有一张棋盘,他们三个没那么熟,干坐着没话题的时候,简然问:“你俩会下棋吗?”

高芮:“会。”

高锐生:“不会。”

简然:“我也会。”

高锐生诧异:“你会?”

简然更诧异:“你不知道我会?”

“我不知道啊。”高锐生说,“你什么时候学的?”

简然不假思索:“我小时候跟躺躺猫学的啊,我记得你知道的呀!”

“……”高锐生一脸无语:“不是,你那几手棋,连我都下不过,你那也叫会?”

简然理所应当地反问:“你别说我下不下得过,我就问你我会,还是不会?”

她懂得规则,会下两步棋,肯定不是不会。

但是,那在高锐生眼里,也算不上会啊!

只不过她要这么问,在会跟不会之间选择,高锐生只能说那叫会。

这波口水仗高锐生输了,但是高锐生不服,他放下水杯,幽幽地瞥了一眼简然:“中国民族谦虚的传统美德,到你这可真是一点没传承下来。”

第45章 少男少女“不后悔。”

虽然高芮被高鹏举定义为没有天赋不能走职业围棋道路的水平,但她毕竟是在围棋圈子里浸泡长大的,而且没有天赋,不代表她曾经付出的汗水少。

和简然下了两把棋,简然输的丢盔弃甲。

到了第三把,眼看自己就要输了,简然挠挠头,疑惑地问自己:“我志不在此,为什么要下棋呢?”

她站起来:“哎呀,来了这么久也没看看躺躺猫在做什么,这可不应该。来,宝盖头,你帮我下一会儿。”

高锐生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拉过去下棋,

高锐生的评判体系和简然不同。

在他的评判体系里,只要没能成为专业选手,就叫不会。

因此,他的不会,比简然的不会,要好的多。

他坐在那用简然下到快输的棋局,竟然在几手之后,让棋局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没抱任何希望的高芮不由得微微吃惊,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简然在棋室里看见了徐陈砚。

他的姿态和每次简然在棋室看见他都一样,低垂着眼眸,一动不动地落在棋盘上,任凭身后洪水滔天,他眼里只有棋盘。

室内开了暖气很热,他只穿了件薄卫衣,还要把袖子挽到胳膊肘处,小臂的肤色比脸上的肤色更冷白。

这就是外面的人想见到的人,现在就在她眼前。

再过一会儿,他会出来,跟她一起回家。

高鹏举拿着水壶过来看看徐陈砚的水杯用不用添水,看见简然在这,他便介绍了一下:“陈砚年后要去跟鹤谷飞鸟比赛,现在正在准备。”

简然:“啊?什么飞鸟?人和动物比吗?”

“不是,是一个人,叫鹤谷飞鸟。”高鹏举解释说,“是现在日本排名第一的国手。”

简然眨眨眼:“哦……这人怎么还取了一个动物名。”

高鹏举笑了笑,跟简然一起往房间里看。

徐陈砚在这坐了一天,水杯里还有小半杯水。

他就是这样,只要他在想棋,就连喝水都想不起来。

高鹏举进去把他的水添满,出来的时候又和简然聊到了高锐生的姥姥姥爷。

得知老人家一切顺利,他心里一样的欣慰。

等徐陈砚从棋室出来,高鹏举照例把他们送到小区楼下。

高芮主动打招呼:“再见。”

下了车的三个人一起回头,高锐生在他俩之前挥手:“嗯,下次再见。”

高芮抿着唇,冲着高锐生笑了一下。

简然在这一天完全没感觉出来他俩之间有什么异样,就算后面俩人开始这样那样,她都觉得这天没问题。

因为他俩一起下棋了呀,所以才要互相打招呼的!

简然全部的思绪都用来期待等下去躺躺猫家,阿姨会给她做什么好吃的!

她背着书包,兴冲冲地跟在徐陈砚身后。

然而,徐陈砚在打开家门之前,忽然抬头,看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简然跟着看过去,在楼道昏黄的感应灯里,她看到了一个很明显的十字标记。

徐陈砚只觉得这个标记以前没见过,倒是高锐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图标的用途:“可能是被小偷标记了。”

简然吃惊地张大嘴:“这就是小厨房说的那个标记?”

就在今天下午,他们放假之前,孙馨蕾做的放假宣讲里,提到了这一点。

临近过年,各家各户都要小心,如果在家门口发现了不明记号,有可能是小偷留下的踩点记号,要及时报警。

高锐生伸手摸了一下那个记号,不是刻上去的:“应该是。躺躺猫家平时只有阿姨和躺躺猫两个人,没有成年男性的话本来就很容易被盯上,加上躺躺猫又总是不在家,阿姨总是一个人出去,又会买些贵的食材,可能是被他们怀疑这户人家里只有一个有钱的中年女性了。”

简然:“那怎么办?我们现在报警吗?”

高锐生想了一下:“嗯,只能这样了。”

由于徐陈砚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因此简然和高锐生分别给家里打了电话,希望今天可以住在徐陈砚家。

孔阿姨爽快同意,但是岑惜却不愿意。

毕竟简然是女生,怎么能和两个男生一起住?

但是简然死活不同意,她夸大其词说了门口的标记,徐陈砚家有多危险之类的,把岑惜糊弄住,勉强同意她在别人家睡一个晚上,但是必须第二天早上就回来。

“那不行哦,明天早上我们还要一起去警察局报案!”

“那你报了案马上回家!”

挂了电话,简然感慨说:“唉,以前想住就住,我妈找不到我就知道去躺躺猫家找,现在可真麻烦,想住一次还要打电话商量半天。”

高锐生抱了枕头和被子出来,把被子堆在沙发上,笑着说:“那怎么办?咱们永远别长大了呗?”

因为长大,她就再也不能随随便便睡在躺躺猫家。

因为长大,躺躺猫就从她的躺躺猫,成为了许多人想要见到的偶像。

简然忽然就很反感“长大”这个词,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长大”的过程中,一点点,失去徐陈砚。

这种感觉可太糟糕了。

……

徐陈砚家是两室一厅,平时阿姨睡一个房间,徐陈砚睡一个房间。

今天他们临时决定住在这里,没有麻烦阿姨,就让高锐生睡沙发,徐陈砚睡在他爸来的时候睡的折叠床上,简然睡在徐陈砚的床上。

阿姨在她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帮忙换好了床单。

她没关自己房间的门,在黑暗中翻滚了几圈之后,说:“我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四个能睡同一张床,而且我还能在同时躺了咱们四个的前提下打滚。”

漆黑的夜色中,高锐生冷

哼一声:“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从躺躺猫身上,滚到我身上?”

“啊?”简然尴尬地狡辩,“这我倒不记得了,不过我瘦嘛,就算翻到你身上了应该也不会很重?”

“重不重你得问鹿鹿哥。”高锐生顿了顿,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声音里带着笑,“有一次鹿鹿哥刚喝完奶出来,被你滚来滚去,一回家就吐奶了。”

哦对对对!简然记得这事!

她笑到坐起来:“哈哈哈哈对对对,然后当时梁伯母以为鹿鹿哥得什么病了,梁伯伯又不在家,她抱着鹿鹿哥疯狂敲我们家门,我还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是让我爸带他俩去医院的,当时鹿鹿哥,哈哈哈哈,浑身都是奶。”

这时,简然听到了徐陈砚的声音。

他说:“我记得,到最后鹿鹿也没把你供出来?”

高锐生:“对,他说是他自己翻跟头来的,还被梁伯母给打了。我记得那时候简嘤嘤还要过去承认,被我给拦下了,因为我看见鹿鹿哥跟我使眼色来的。”

回想起小时候,简然满心动容:“嗯,鹿鹿哥可真好。”

说完房间里沉默了,简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于是改口道:“当然啦!你们两个也很好,我也很好,我们都很好!那么我们要再一起睡吗?”

高锐生没把她说的话当真:“切,多大了都还一起睡。”

简然回了一声“切”:“那你别来,躺躺猫你来!”

徐陈砚也没过来。

简然只是时来兴起,她倒也没觉得他俩会过来。

她有时候就是欠,明知道别人不敢过来,才越要这样说。

然而,下一秒,床垫忽然往下沉了一下。

有人上床了。

徐陈砚需要很深的睡眠,因此他房间的遮光性非常强。

窗帘一拉上,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导致简然根本不知道床边是谁。

耳边已经传来高锐生细微的鼾声,简然紧张地坐起来:“谁?”

静止的黑暗空间里,简然听见了徐陈砚的声音:“不是你说的要一起?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然刚好摸到他。

眼睛在看不到的时候,身体的感官会放大。

徐陈砚的脸摸上去是和简然摸自己的脸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的脸要更干燥一些,和看上去的嫩滑肤质完全不同。

简然的手像过了电似的,猛的抽回来。

“是不是换了床不习惯?”徐陈砚轻声问,“我陪你躺一会儿吧。”

怪不得他会过来。

原来他以为她睡不着。

简然放下了心,虽然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发现徐陈砚躺在她旁边的时候,她在紧张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紧张,但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应该把这个紧张的感觉藏起来。

于是简然摸着床单,慢慢地躺下去,每往下一点,心脏跳动的幅度都会跟着放大,再放大。

大到简然甚至担心,她的心脏声会吵到徐陈砚。

终于完全枕到了枕头上,可是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的简然,没办法忽视掉身边多出来的男性的浑厚呼吸。

他用来的呼吸的鼻子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圆圆小小的鼻子,而是她刚才碰到的,又高又挺。

徐陈砚不是小时候的徐陈砚。

简然也不是小时候的简然。

他们现在,是两个十七岁的青春期少男少女,躺在同一张床上。

简然的情绪一下子就乱了。

乱得莫名其妙。

不过,因为她是简然,一个虽然会紧张,会有情绪,但是不会把事情撞在心里太久的姑娘。

紧张着紧张着,她迷迷糊糊的,还是睡着了。

清晨,她起来上厕所。

一点点微弱的日光照在客厅,让简然能看见客厅里的景象。

徐陈砚和高锐生都躺在他们应该睡的地方上,高锐生大喇喇地掀开了被子,敞着腿睡。

而徐陈砚还和以前一样,在完全睡熟的时候,他的身体会弯成一只柔软的猫咪形状。

天刚蒙蒙亮的清晨,简然看着长大的他们,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成长的大梦。

她回到床上,睡了一场回笼觉。

等她再次睡醒,三个人一起附近的派出所报案。

可是仅凭一个记号,没有任何实际经济损失或者损坏,警察不可能直接出警。

只是跟他们建议,如果真的担心的话,可以把记号损坏。

简然愤愤不平地从警察局出来,站在路边,咬牙切齿:“什么叫没有造成经济损失就不出警?那等家被偷完,小偷把钱都花完,再报警就算抓到他也没用啊!”

高锐生劝道:“没事,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退一万步说,咱们甚至都没办法证明这不是咱们自己恶作剧画的记号,你让人家咋出警?要是每个人来报案都要出一次警,全国一亿个警察恐怕都不够忙的。”

这个道理简然也明白,但是她还是气。

双手环在胸前,一脸的气鼓鼓。

除了损坏掉记号,难道就不能做点其他的什么事预防了吗?

低调的劳斯莱斯驶过马路,车里的小少爷发完消息随意瞥了一眼,忽然指挥司机:“停车。”

路边的三个人一起抬头,看着缓缓打开的车门背后,露出了一张他们熟悉的脸。

蒋云程出门车接车送,没有穿厚衣服的习惯,车门打开后,他穿着他那件白衣毛衣背心下车。

稀薄的阳光照在黑车前的白衣小少爷身上,画面清新又唯美。

然而,画面里的男主角脚还没沾到地面,被冻得像狗一样缩回车里。

他关上车门,打开车窗,被冻到直哆嗦:“他喵的,太冷了,你们大冷天的不在家里睡觉,在外面干嘛?”

说话时蒋云程的视线更多放在简然和高锐生身上,因为他其实只认识他们两个,跟另外那个瘦高少年不熟。

简然这会儿心情不太好,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还在生闷气。

高锐生见状,过去跟蒋云程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还有这种事?”蒋云程问,“那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哦!对呀!怎么把他给忘了,他家这么有钱,肯定在各个门路上都有关系的呀!

简然冲到车窗前,充满希望地问:“你能帮忙把警察叫到徐陈砚家吗?”

蒋云程听的脸抽搐了一下:“……我家又不是开警察局的。”

简然听完一脸失望:“那你是没用了。”

蒋云程:“……”

高锐生和徐陈砚陪着简然回了一趟家,跟岑惜打了声招呼以后,毫无收获的三个人愁眉苦脸地回到了徐陈砚家。

分明昨天回来还留意不到的记号,今天再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显眼,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偷了似的。

高锐生看着那个记号说:“先擦吧。”

他说完进了房间,搬了把椅子出来。

擦掉这个记号容易,但是简然其实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就算咱们把这个记号划掉了,他们又在别人家画怎么办?咱们这个小区住了这么多年,有好多爷爷奶奶,要是他们被做了记号,那他们肯定一点办法都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高锐生反问:“你说的有道理,可是难道我们要因为担心别人家被偷,不管躺躺猫家吗?”

简然低落地垂着头,重重地叹一声气。

她肯定不能这样做。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的情况下,简然从厨房拿了阿姨洗碗用的钢丝球出来,站在椅子上,抬头看向那块记号。

徐陈砚的观察细致入微,像他能看到大千棋盘上任何一颗棋子的走动一样,一眼看见多出来的记号。

但是小区里的老人们不行,独居的女性也未必可以注意到这样细枝末节的地方。

简然拿着钢丝球,扶着高瑞上踩到椅子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十字记号,她忽然有种很难过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她不情不愿,

却又不得不妥协的矛盾和挣扎。

她刚要抬手,被徐陈砚抓住了手腕,简然底盘不稳晃了一下,也被徐陈砚及时扶住。

他问:“比起擦掉记号,你是不是更想抓到那些做记号的人?”

简然看着徐陈砚,愣了一会儿,重重点头。

徐陈砚定定地看着她:“那你下来,我们一起。”

简然听的都要哭了。

正好这时候,高锐生的手机响了,里面是蒋云程发给他的消息。

“生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

从这天开始,徐陈砚大概花了三天的时间,根据手头现有的资源,制定了一场周密的计划。

每天只买菜的阿姨开始买上了奢侈品,每天都提至少两个大大的橙色袋子回家。

她本来就和街坊邻居们熟,有了徐陈砚的交代,她聊的更热火朝天。

逢人就说,她这是为过年回老家准备的,另外家里还准备了不少现金,打算衣锦还乡的时候给家里的小孩发压岁钱用。

她没忘大声告诉身边人,他们家买到大年二十二中午的飞机,早上就从家出发。

只是阿姨大概是没吹过牛,简然有一天从阿姨堆里路过,听见徐陈砚家的阿姨说:“我们家那边的小孩压岁钱都是一万一万的给,你们那边不是吗?”

简然差点过去提醒阿姨,让你假装有钱,不是让你假装日本人啊喂。

阿姨是真不会撒谎,不仅不会撒谎,她人还特别老实,简然在徐陈砚家,看见阿姨拿着奢侈品袋子的阿姨头上直冒冷汗,她不禁关心道:“阿姨你不舒服吗?”

阿姨把袋子小心翼翼地堆叠好,从袋子边绕着走过去:“不是不舒服呀,这里面的东西我刚听楼底下的小刘说可贵了,听说一个包要十多万啊?嘤嘤,你那个同学是什么来头啊?我要给人家弄丢了可怎么办啊!”

“啊?这么贵?”高锐生只是找蒋云程借了一点奢侈品盒子,当鱼饵用,他还真不知道这东西的价格,不过他说,“阿姨你放心,里面应该没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