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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朋友的名义 葫禄 32167 字 1个月前

第31章 蕾丝腰带“很好看。”

徐陈砚眼神里透着对这姑娘的无奈:“我还没来得及……”

简然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尖叫着扑上他的床,她跪坐在还盖上盖子的礼物盒旁边,两只手搭在盒子边缘,像只即将踏进粮仓小仓鼠,眼神里的惊喜和满足亮闪闪的溢出来:“啊啊啊!我好喜欢!!”

徐陈砚斜斜地倚在衣柜上,放下手里拿着的盒子,那本是简然现在趴着的礼物包装。

算了,没什么比她喜欢更重要。

嘤嘤小仓鼠捧着礼物盒,眼巴巴地问:“我能不能现在就换上?”

徐陈砚垂着眼,淡笑着回应她:“送你了就是你的。”

小仓鼠“嗷”一声抱着礼物盒跳下床,噔噔噔跑进徐陈砚家的卫生间,反手锁门。

她脱掉臃肿的睡衣,抱着裙摆不让衣服掉在地上,笨拙地套在身上。

她一抬眼,在镜子里看见了完全不一样自己。

轻盈飘逸的裙摆随着简然放手的一瞬间轻轻摇曳,层层叠叠的褶皱在裙摆上自然地散开。

腰部的蕾丝腰带勾勒出她没有一丝赘肉的曲线,显出她从没注意过的挺翘身材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她穿着睡衣跑出来,里面忘穿内衣,只能扯了扯裙子上的立体刺绣玫瑰花遮住胸口。

简然上一次穿裙子,恐怕要追溯到还不会走路的时候。

在徐陈砚的记忆里,这个姑娘从他第一次见到,生命力就旺盛的吓人,她一出门,路边的狗毛都得飞出好几米,再后来她一出门,全小区的狗闻到味就跑。

这样的姑娘,自然是不肯穿裙子的。

因此,当她推开卫生间的门,再度站在徐陈砚眼前的那一刻,徐陈砚忽然懂了什么是“邻家有女初长成”。

上次她说她喜欢周游的裙子,所以徐陈砚给她买的生日礼物是条长裙,只有脚踝和脖颈露出来。

然而少女是盛开的一朵花,身材饱满得恰到好处。

不知怎么的,徐陈砚想到在尼图亚尔看到的那一幕春色。

要怪就怪他视力太好,当时虽然灯光昏暗,他只瞥了一眼,但是却看到了。

手臂上覆上了一层滚烫的温度,徐陈砚一抬眼,对上她忽然离近的脸,能闻到她呼吸的清甜味道,她摇晃他:“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徐陈砚被烫到,猛地收回手。

简然愣了一下,歪着头不明所以:“怎么了?不好看?”

“不是。”徐陈砚慌忙否认,他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道,“很好看。”

简然瞬间漾开一道甜甜的笑容,徐陈砚心里猝不及防被烧的灼热。

人生中如果有一些重要转折的夜晚,那

么通宵下了一整夜棋,下到第二天早上眼底布满红血丝的这漫长一晚,对于徐陈砚来说就是了。

这一晚上同样熬夜了的,还有几百公里之外,滑了雪在酒店房间里休息的蒋云程,但他的熬夜纯属意外。

一开始他只是看见简然回复他的“嗯哼”,脑袋里脑补出她回复的语气,点进她的朋友圈。

看见她的朋友圈简介是“劳斯莱斯兜里难车主”,他没绷住,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笑出声。

前几天人多一起住不觉得,今天好多朋友都回家过年了,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空空荡荡的还有回音,吓得他瞬间不敢合眼。

他把所有灯都打开,懒洋洋地靠在床边,看了会儿窗外深夜的雪场。

空无一人的雪场其实很好看,积雪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仿佛一条安静的银色河流,蜿蜒曲折地延伸至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雪场边缘的树木被雪覆盖,形成了一片片雪白的森林,他穿着短袖短裤躺在白雪包裹的木屋别墅里,像躺在冰晶童话镇的小王子。

蒋云程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决定骚扰一下让他不敢睡觉的始作俑者。

“生日快乐。”他发。

当时简然刚把裙子挂好,小心翼翼放进衣柜里,她回:“嗯,挺快乐的。”

蒋云程只是随手一试,没想到她这么快真能回复,他翻身趴在柔软的羽绒被上:“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你要送我?”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的疑惑。

蒋云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其实他俩还没熟到可以送礼物的份儿上,但是她毕竟救过他,送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可以考虑一下。”

【软桃乐色:想要你的富二代人生,请立刻打包送给我,谢谢。】

蒋云程又一次笑出声,翻身躺在床上,回:“长得一般,想的倒挺美。”

简然截图,把“长得一般”四个字圈出来,顺便回了他一个“给我死一边去”的表情包。

她怎么这么好玩啊,蒋云程恨不得跟她聊一晚上。

但是才说了几句话,她就说她要睡觉了,当时已经十二点多了,蒋云程只好回了句晚安。

缺少了可以转移他注意力的人,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

蒋云程百无聊赖,切换了好几个网站,给她挑生日礼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

就这样不知不觉,他挑到了晨间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刻-

和往年生日一样,简然生日一过完就到了过年,和往年不一样的是,是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家都要住一阵子,今年他们一家只在姥姥姥爷家吃了顿饭,就一直陪着爷爷。

简然和简微被特许这几天不用带作业,然而简微太爱学习,偷偷装了两本习题,借着在爷爷家看书的理由偷偷写,简珂和岑惜知道了也没说她什么,那几天只有简然撒了欢,在爷爷身边又跳又闹,闹到爷爷直说:这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样,我觉得我都年轻了。

年一过完,简然的好日子到头了。

没日没夜的补完作业,高中的第一个寒假就这么过去了。

返校的那个下午,简然双手撑在寒假作业本上,远眺窗外澄澈明亮的湛蓝天空,想起其实最一开始,离开武校去普校,她对高中生活并没有太多期待。

但是,她现在好喜欢她的高中生活呀!

第二天返校,简然在学校里见到了久违的周游。

自从放假开始,她就像失踪了一样,开学这天简然才知道,周游家搬家了,搬到了离附中这边更近的高档小区。

“哇!那这样以后我们放假见面就方便多了!”简然喜出望外地说完,回过头来一看周游愁眉苦脸的,她纳闷,“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不喜欢这个小区吗?”

周游摇了摇头,叹了声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眼神闪躲着说了件跟搬家南辕北辙的事:“放假的时候,魏冉给我发消息了。”

她说完,立刻遮住脸,她怕把简然气到上来呼她一巴掌。

果不其然,一提到魏冉,简然一肚子火,但她还不至于打周游,拍着桌子“嘭”了一下站起来:“那小丫挺的给你发什么了?他不会让你给他当小三儿吧?他敢发这个,我现在就敢上楼剁了他。”

她一边说,还一边比了个手刀的动作。

“没,没没没。”周游怕她真上去,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他就是过年的时候给我发了条消息,祝我新年快乐。”

简然:“然后呢?”

“没然后了。”周游说,“然后我没回。”

简然拉长尾音,放心地“哦——”了一声,刚要说“那确实是不该回这王八蛋”,就听见周游在她之前说:“我好后悔啊。”

简然骂人的话都到嘴边了,但出声之前想到徐陈砚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尤其是周游或许还喜欢魏冉,她只好努了努嘴,把骂人的话憋下来。

那不是她的人生。

虽然现在简然讨厌魏冉讨厌的要命恨不得左右开弓甩他300个耳光再把他削成土豆泥泄愤,但那不是周游的想法。

在这一点上,简然和徐陈砚的观念保持高度的一致——

别人的人生也是自己选的认为最正确的路,他们不能左右。

周游懊悔的头直直磕在课桌上:“我今天来的时候看见他了,他就在我前面,他还回头看我了,他一看我我就后悔我没回他这条消息,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个罪人,我毁了我跟他所有的可能性。”

简然看她这样,蓦地想到了魏冉的女朋友,分明周游那天也看见她了,可她还是喜欢魏冉。

简然对任何人都没有过这样的感情,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长出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攥着的拳头伸开,轻轻地拍了拍周游。

开学的第一天晚上,简然跟高锐生回到武校,分明还没到晚工集合时间,但是所有人都已经站在小操场集合。

简然一边念叨着“诶没到时间啊”,一边跟着站进队伍里。

跟同学们聊天,才知道今天是又有剧组来挑人,这次来挑的是影后的武术替身。

武校性质特殊,学校里三天两头就有这种事,高锐生一看是选女生的跟自己没关系,休息去了。

“不过为什么还要挑的这么仔细啊?”简然问站在她旁边的教练,“以前不都是随便挑俩吗?”

“以前都是文戏,武打的戏份不多,挺多跳个悬崖,用男的都不穿帮。”教练给她指了指那个大胡子导演,“你看见他了没?那是拍武打戏的,他们这种武戏多的剧组,就得要跟女明星身高体重差不多的才行,整个武行里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

简然明白了:“那所以这种给钱多吗?”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钱?”教练一脸“你能不能有点远见啊”的嫌弃,“被挑中了还在乎钱?这多大的导演?万里挑一被选中了,直接当明星去了!”

“哦哦。”简然心下了然,“那到底给的多不多?”

教练:“……”

教练:“多。”

简然瞬间站的笔直。

第一轮海选选的是身高体重,只要符合区间就能留下,在所有人都到齐后选完。

第二轮就到了决赛圈,比的内容很简单,每个人打一套五步拳,看功夫底子。

这种场合大家见得多了,走过场似的打完,没人出错,但这也意味着没人出彩。

但五步拳本来就是这样,弓马扑虚歇,没有太多花哨的地方。

一开始导演们看着觉得新奇的东西,看了几十遍,看出了倦意。

直到简然上场。

她还没上手,就已经吸引了导演的注意。

巴掌大的小脸,圆润又紧致,好

像还有一点恰到好处的肉,天生的美人胚子。

一点妆没化,但是皮肤很白,透着干净的红润。

更别说她一上手,眼神坚毅而专注,每一次出圈都带着凌厉的风声,力气大到仿佛可以劈开空气。

她收拳而立,整个现场安静的片刻,导演带头鼓掌:“好!是个当武打明星的好苗子!”

导演率先发话,副导演捧着导演跟着夸:“诶郑导您别说,这小姑娘是有点星象,这眼睛,多有辨识度啊!咱们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能好好发展一番,娱乐圈多少年没出武打明星了!”

导演递给副导演一个赞许的眼神,显然这番话说到他心坎里了:“自从看脸的时代一来,乱用威亚、抠图以后,真是,不论男女,都不会打了。”

教练在简然身后推了她一把,简然会意,挺起胸脯,声音大方响亮:“谢谢导演夸奖!”

整个导演组眼神都亮了,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这不就是他们最想找的那种姑娘!

见外人对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满意,教练自然觉得脸上有光,笑呵呵的:“之前的亚洲武术锦标赛,这个学生拿了第一。”

导演们赞许的目光已经满到快溢出来了,叫她留了个人信息,回去等消息。

留了家长的信息,得偿所愿的简然心态依旧平和,和往常一样,该训练训练。

中途休息的时候简然和蔺飞飞正在聊天,余光看见蒋云程慢条斯理地迈着长腿走过来。

蔺飞飞跟蒋云程是同班同学,以为蒋云程是有什么事找自己,没想到他一开口是冲着简然说的:“哟,要当明星了。”

蔺飞飞嘴巴都张开了,自然把话茬接回来:“我们简然从小就是明星好嘛。”

蒋云程眉梢微挑,有点疑惑。

不止蒋云程,连简然自己听见都不太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小明星,直到听见蔺飞飞说:“我们简然小学就上过春晚啊,而且是连上三届!”

这时候,简然再想捂蔺飞飞的嘴,已经晚了……

果不其然,蒋云程来了兴致:“哟,还参加过春晚?什么节目啊?”

简然支支吾吾:“那个……那个什么,我忘了。”

蔺飞飞知无不言:“诶你怎么忘了!我还记得,第一次是那个讲领导去幼儿园的小品!”

“这么厉害?”蒋云程追问,“你演的什么?”

简然一脸视死如归,与其被蔺飞飞拆穿,她不如自己慷慨赴死:“群演。”

“……”

那都是那么小时候的事了,自从她发现徐陈砚在比赛中会被念到名字,而自己在春晚舞台上是个……无名小卒以后,她就再没提过这事。

现在小区里除了贺伯伯会叫她小明星,其他人也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结果蔺飞飞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是!

简然本以为蒋云程一定会嘲笑她,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点头,没说别的,看了眼手表,走去训练了。

等他走了,蔺飞飞确认看不到他的背影,小声跟简然说:“诶,他真是那个蒋家的,连他们教练都怕他,靠,想当初我刚到初级班的时候,那真是被教练一棍子一棍子打出来的,他呢,大少爷一样,教练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简然回给她一个悻悻的表情。

其实,就算蒋云程不是那个蒋家的,家里也一定很特殊。

不止是他钱多,而是武校有规定,任何人身上都是不允许带饰品的,美其名曰是怕出意外,有的爱臭美的同学顶多就是买些铆钉,装饰在自己的衣服上。

唯独蒋云程,手腕上挂着价格不菲的手链,无人敢过问。

其实蒋云程看见他爸的频率,并不像坊间传言的那么低。

比如这天回家他就看见了。

蒋云程从劳斯莱斯后排弓着背下车,别墅区的警卫冲着少年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他目不斜视地往家走。

在家里,伯母正在跟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对话,讨论的是他的名字。

“其他的我都不说,但是云程这个名字你真不改吗?”

那个人的声音和他极其相似,带着一点笑意:“这个名字是人家大师取的,我再改,能有人家大师取的好?”

“阿禾。”陶竹缓慢道,“这么多年了,因为这个名字旖文都不肯来见云程,你们两个再怎么怄气,不能这么对云程啊。过去的人你也忘了,你怎么就不能服这个软呢?”

父母那一辈的事,蒋云程大概知道一些,小时候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蒋云程就知道,一个姓程的阿姨,和父亲有一些过往。

也因为这样,母亲从没叫过他“蒋云程”这个名字,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蒋云程早就无所谓了。

他们聊天的间隙,蒋云程推门进去。

陶竹有一瞬间的错愕,大概是怕聊天的内容被他听到,但其实蒋云程不在意。

“回来了啊。”蒋禾语气陌生的不像是跟儿子说话,反倒是像在招呼客人,“跟我回去吗?”

蒋云程看了一眼伯母,伯母给了他一个“看他自己”的眼神,蒋云如实跟蒋禾说:“我不想去。”

他不跟他回去蒋禾不勉强,在这里跟蒋云程聊了会儿天,聊完自己回家。

他俩说的话还挺简单的,蒋云程就记得他问为什么要去学武术。

蒋云程还是那套说辞,说自己想去锻炼身体,省的老被人抢。

蒋禾笑了一下,说:“要不你是我儿子呢,跟我小时候一个待遇。”

然后大概又聊了一些口水话,蒋云程一个字儿都没记住。

但他提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蒋云程很感兴趣。

蒋禾走了,蒋云程问陶竹:“伯母,你现在是在和柳书白一起搞影视投资那些吗?”

“什么柳书白。”陶竹抬手,不痛不痒地拍了他一下,“那是你姥姥。”

豪门里这些事情复杂多样,蒋云程的亲姥姥原是小三上位,他这一脉“庶子”,姥爷的发妻他怎么开得了口?

更何况人家是真正的女强人,连刚才蒋禾提起来的时候都有几分敬重。

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正眼看他。

他冲着陶竹淡淡地笑了一下,拿起书包回自己房间。

没谁比他自己更清楚,在光鲜亮丽的家庭背景之下,是他如同蝼蚁般被人嫌弃的一生-

简然回家照常要发小说更新的章节,在小说网站后台的右上角,蹦出了红色的99+提示。

她只扫了一眼,没点开。

从她最一开始没头苍蝇似的乱发布小说没人点击,到后来懂得做攻略,签约,上榜单,日更章节,贺麒麟这本小说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每天点开作者控制后台都是99+,简然已经从一开始的喜出望外,变成现在的习以为常。

她没有辜负自己给贺麒麟的承诺,这本书真的被更多人看到了。

把今天的发出去简然手里就只剩一章,简然翻了下前几章的评论区,好评一片,还有一部分指出来有逻辑问题或者朝代问题的,简然也一并截图,打算等下去找贺麒麟要新稿子的时候顺便给他看。

正想着,她顺手点开稿费后台。

看到那个数据,她愣了一下,以为这里显示的是她自己发出去的字数,直到看到字数后面有小数点,她才惊讶的反应过来,这是贺麒麟这本书到今天为止赚到的稿费!

妈耶!

简然头猛地往后仰,像是稿费能冲出来打她一样,反复确认了这个数字,刷新了好几遍,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冲去简微的房间,她要去告诉贺麒麟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稳稳降落在空调外机!

嘿嘿,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让鹿鹿哥请她吃蛋挞!

今天贺麒麟房间的窗帘关的紧紧的,简然疑惑了一下,刚要抬手敲玻璃,听到房间里面传来梁伯母歇斯底里的声音。

“贺麒麟!!!我在问你话你听不到吗??我问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写小说?你疯了你写小说?你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你自己不知道吗?!”

第32章 人烟稀少“幼稚鬼……”

贺麒麟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愤怒到变形的脸,在她的手里挥舞的是他夜以继日写出来的两万字。

她把那些纸攒成纸团也不满意,在他面前一张张撕掉,还要辱骂:“这都是些什么垃圾!废纸!狗屁用都没有!!”

贺麒麟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恐惧不安,到现在被她骂了十分钟,已经彻底心如死灰。

他甚至能以第三人的视角,平静地观赏他气到青筋暴起的母亲,内心竟然渐渐升起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撕吧。撕吧。

只要你觉得痛苦,我可以再写一百份,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感受到我的痛苦了?

直到梁纯芬把碎纸甩到贺麒麟脸上,地板跺的一震一震,仿佛贺麒麟在做什么杀人放火一样十恶不赦的事:“高三了,人家在干嘛,你在干嘛?写小说?你还学吗,贺麒麟我问你你还学吗?大学你还考吗你?你要是不考你趁早说,省下来的钱我喂狗都比喂你强!”

白花花的纸屑蒙住了贺麒麟的眼睛,粘在他的眼皮上,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哭了。

梁纯芬像是找回了一点理智,她忽然盯着贺麒麟,阴森道:“不对。咱们家没有电脑,那你写完的稿子放哪了?是不是有人帮你发表出去?”

在空调外机上蹲着的简然捂着嘴,紧张到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梁伯母一直很在意鹿鹿哥的学习,如果鹿鹿哥告诉她是自己帮他发的,她一定会去家里闹,甚至会闹到两家绝交的地步。

“你不说是吧?贺麒麟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有义气?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梁纯芬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人家是你的朋友?这种人怎么害死你的你都不知道!”

简然紧张地扒着墙,她难过哭出来的眼泪都顾不得擦。

贺麒麟朋友不多,梁纯芬随便猜,结果脱口而出的第一个人就猜中了:“是不是简嘤嘤?就她不爱学习,疯丫头一个!”

房间里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像是暴风雨已经席卷了整座城市,再没有可以被掀起的波澜。

贺麒麟房间的窗帘禁闭,简然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她仰着头,努力扩大自己的视线,看到了人的影子。

贺麒麟在摇头。

“不是她那是谁!”

贺麒麟不肯说话,他一向温柔诚恳,他说到做到,从不骗人,也不会骗自己的母亲。

梁纯芬为了得到真相,不惜威胁贺麒麟:“你不说我就去找简嘤嘤!”

“都说了不是她!”贺麒麟低吼,“如果是她我不得好死行吗!”

梁纯芬愣了一下,她了解贺麒麟的,贺麒麟说到做到,他能这么说,说明真的不是简然。

她又问了几个人,贺麒麟也都是一样的回答。

看来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梁纯芬不知道要干嘛,忽然忘窗户这边走,简然顾不得别的什么,赶紧往上爬。

三两下爬回家里,她像撞了鬼似的,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简微正想问她怎么了,嘴还没张开,听见楼下传来贺麒麟撕心裂肺的哭喊。

跟他一起哭的,还有不敢回头的简然。

夜色如墨,成长带来的绝望像潮水般,像他们扑面而来。

岑惜很快接到了剧组让她去面谈的电话,在签合同之前,她提前跟剧组商量好,让简然拍戏可以,但是不能影响到简然的正常学习。

得到剧组会把她的大多数戏份安排在周末,若实在有特殊情况才会占用周内的保证,她才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合同上。

简然于签订合同后第一周的周末正式进到剧组。

剧组建组在燕城有山有水但人烟稀少的郊区,附近只有一些快捷酒店,给组里的群演或者是不重要的小角色住。

主演们住在市区的五星级酒店,每天像上班似的,往返剧组。

剧组给简然开了房间,但是岑惜担心简然的安全,坚持每周往返市里和郊区接送。

剧组分为A组和B组,A组负责拍文戏,B组是武戏,两组同时进行,简然基本都在B组待着。

拍个几周下来,凭借着她本身就开朗的大方的性格,很快就和剧组里的人关系处好。

今天简然要拍的这场戏是女主角的父亲被人把头砍下来,反派角色为了刺激女主,把女主父亲的头带到监狱里,然后女主带着父亲的头逃出监狱。

既然是拍戏,就需要道具,一颗假人头上浇满血浆,再配上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就像真的人头一样。

道具师一开始害怕小姑娘受不了这个,直到快开拍的时候才把道具拿出来,然而简然一拿到这个道具,不仅不怕,反而玩出了花。

所有人都被她吓得面色惨白,她浑然不觉,越玩越起劲,笑的花枝乱颤。

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布置场景和调试灯光,等下要跟她对戏的男主角在保姆车里休息,简然抱着那颗假人头去外面找岑惜。

岑惜在剧组外安排的椅子上写法律文书,简然蹦蹦跳跳的一出来她就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了,她可太了解简然,离得好远就开始大叫:“你离我远一点啊!别拿这东西吓我!”

简然抱着道具头嘿嘿一笑,仍在逼近。

简然这小姑娘胆子大,最受罪的就是身边胆子小的人,岑惜首当其冲,当仁不让,都不知道被吓过多少回。

直到小时候简然不懂事,去乡下玩抓了条蛇,把怕蛇的岑惜给吓晕过去了,才终于收敛。

这次她也没真打算吓她,就是觉得好玩。

她朝岑惜走着走着,余光竟然看见了蒋云程,她来不及想为什么蒋云程会出现在这里,当即改了路线,越走越偏,一步一步靠近蒋云程。

忽然她猛的跑了几步,在离蒋云程只有一步远的时候贴脸开大,把“鲜血淋漓”的头举到自己脸上,吓得蒋云程瞳孔放大,脸色发白,逗得她扶着墙笑到不行。

玩够了,简然把头放下来,对着蒋云程那张惊魂未定的脸问:“你怎么会在这呀?”

蒋云程指着她手里那颗头,被吓到语无伦次,阿巴阿巴了半天。

“诶!”简然凑近一步。

蒋云程吓得跌坐在地上。

这时候剧组那边准备好了,叫简然过去试光,简然只好把好奇心搁在一边,抱着头跑回去。

剧组的光强烈且直射,如果直视对人视力的伤害很大,一般非拍摄情况下,明星们都不愿意吃这种苦。所以试光的时候一直是简然和男主角的光替在配合剧组灯光老师。

简然对此没意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她想的很开。

毕竟人家运气也好,演了部小成本的网剧直接爆火成现在的大制作男一,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呀。就算他经常在剧组里耍大牌,对谁都颐指气使,简然对他也没啥意见,反正不影响她赚钱。

她跟光替试完光线,男主角陈也在助理的陪伴下走出房车。

他能火成这样不是没理由的,五官浓厚,鼻子眉骨立挺,骨相非常完美。眼睛鼻子又很精致,远看硬朗,近看精致,是内娱不可多得的浓颜系帅哥。

长成这样,不愧每天都有一堆代拍围在剧组,不论刮风下雨,都只为得到一张他的照片。

这一场戏不难,重要的文戏女主角都拍完了,简然补几条跟着男主打出去的女主背影。

她身上吊了威亚,陈也在讲台词的时候,她的身影在大牢里飞来飞去。

她离着少女们梦寐以求的陈也这么近,却一句话都没说,她觉得跟他说不上话,导演一看“卡”,她立刻穿出人群去找蒋云程。

“所以呢?”简然接

着刚才没问完的问题问,“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

蒋云程斜睨着她,非要欠一句:“求我,我就告诉你。”

简然“哦”了一声,动了坏心思,她慢慢后撤,她要去找那颗假人“球”他。

蒋云程没理解,他以为简然不想求他就不理他了,追上来:“诶,我告诉你还不行嘛。”

简然坏事还没做成,摇头:“那哪成呀,我一定要求你。”

简然后撤回片场,蒋云程迈着大步跟着她,路过拐角,两人碰到要回保姆车休息的陈也。

因为简然是大步往后撤的,一不留神撞到了给陈也撑伞的助理,陈也皱眉刚要发脾气,看见蒋云程,他愣了一下,一直高高在上的大明星神情难得缓和:“云程?”

听见有人叫他,蒋云程停下脚步:“怎么了?”

陈也在这地方看见蒋云程,语气里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开心:“你是跟着陶总来的吗?”

蒋云程笑了,混不吝似的:“你管呢?”

简然抱完头回来,听见他们的对话。

剧组里的人把陈也当神仙似的供着,这是她印象里第一次有人跟陈也这么说话。

虽然跟陈也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简然莫名有点爽。

陈也不敢跟蒋云程生气,主动走出伞下:“今年滑雪我本来也想去的,但是正好赶上宣传期给困住了,然后就一直没遇到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蒋云程完全没把这大明星放在眼里,看起来并不太在意他,也不想深交,意兴阑珊地回了句:“就那样。”

后来他们不知道又聊了些什么,简然听见片场那边叫她,噔噔噔跑回去。

下面这场是今天的重头戏,是陈也扮演的男主带着女主从监狱里逃出去,中途遇到追兵追杀,男主要杀人的。

因为有大动作,简然跟光替只试光就试了将近一个小时,大明星才姗姗来迟。

难得的是这次大明星竟然主动跟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简然心想。

下一秒她立刻警惕地抬头,确认周围没有代拍拍下来那一幕,她可不想被发到网上,被他那群粉丝给骂上热搜。

这时导演喊开始。

简然跟着刚才走过的路线跑,跑到指定地点第一个龙套出现,陈也举刀杀人。他没有跟着走过戏,一抬手直接打到简然的眉骨,眉骨连着眼睛,打的简然眼泪唰一下掉下来了。

下一秒,道具组喷出血浆,由于男主走位的失误,全喷到他脸上,糊住了他的眼睛,导致画面极度不具欣赏性,这条直接废了,被导演要求重拍。

下来各自换衣服,简然没有保姆车,只能在室外换,服装组几个人围起来当做临时的四面透风更衣室。

乍暖还寒季节,换备用衣服时冻得简然瑟瑟发抖,上下牙轻轻打颤。

她穿在里面的衣服被血浆泼的黏黏糊糊,却因为赶着拍摄,只能等拍摄结束后再擦。

换过衣服的简然特别不舒服,身上有种要发烧似的没力气,她其实已经有点不想拍了,但是现场已经清理完,全场人就等着她一个,简然咬咬牙,决定硬上。

她换完衣服衣服岑惜一眼看出来她状态不对,简然怕妈妈担心,没说被人打到眉骨的事,只说自己冷,岑惜轻声询问:“还要再试一次吗?要是觉得不行,我去和导演商量一下。”

简然深吸了一口气:“再试一次吧。”

再次开机。

陈也抱着简然从大牢里出来,陈也举刀杀人,这次简然躲了一下,没想到被陈也打到了另一边的眉骨,打得简然骨头生疼。

由于是替身,镜头里不会拍到简然的正脸,没人发现简然的表情实际上已经很狰狞了。

牢里很冷,鼓风机把男主吹出大侠风范,也吹到简然身上还没干的地方,从骨头缝里透着凉风。

最后有一个两人一起趴在地上的定格动作,按照要求简然不能露脸,男主为了挡住简然,几乎半个身体都压在简然的身体上,疼的简然一声闷哼。

导演只看监视器里的内容,监视器里拍到的一切都堪称完美!

这场重头戏完成的比预期中还好,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卸下重担的笑容,纷纷对男主说:“辛苦了。”

简然逃离人群,她头重脚轻,难受的脚步踉跄,只想找妈妈。

她想妈妈,她想告诉妈妈她委屈,她受伤难过,抱着找妈妈的想法,她还能撑着跑几步。

妈妈的车里有准备的新衣服,她想赶快换掉里面湿哒哒黏糊糊的衣服。

简然捂着眉骨往外跑,跑了很久却都没看见岑惜,只看见了现场副导演。

副导演见简然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小朋友怎么了?没事吧?”

面对外人,简然轻易不示弱,逞强说:“我没事,我妈妈呢?”

“你妈妈让我找你,跟你带句话。”副导演说,“你妹妹生病了,她先走了,让我送你回去。”

简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像是在沙漠里快渴死的人看见了水,走近了才发现是海市蜃楼一样,破灭了所有的希望。

副导演真以为简然没事,自顾自拨通了电话:“来,我给你妈妈打电话,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简然接过电话,一听到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她所有强加的伪装都没用,鼻子倏地酸了。

面前有外人,她假装有东西掉在地上,蹲下来低头流了几滴眼泪,蹭到膝盖上。

“嘤嘤。”电话那头岑惜叫她,“能听到妈妈说话吗?”

简然深吸了一口气,掩盖掉鼻音:“嗯,能听到。”

岑惜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还有轮子滚动和电子播报声音,听起来是已经到医院了,她语气焦急里带着诚恳:“妈妈实在对不起嘤嘤,今天妈妈没能接你回来。但是哼哼今天在课外班跟同学打闹昏厥了,我赶紧赶回来带她去医院,你跟着副导演他们回市里,好不好?”

突发情况,简然知道岑惜也不想这样,妹妹需要照顾,她不会无理取闹,在电话这头懂事地“嗯”了一声。

那边到医生出来了,岑惜说了一句“妈妈晚上回家再跟你说”便匆匆挂了电话。

简然在服装组的面包车里把沾了血的宽大囚服脱了,听到嚼着槟榔的男服装老师说:“幸好是替身,这要是主演,得耽误多少事。”

她这才惊觉,原来连服装老师都注意到了她受伤,那导演肯定也看到了。

他们不是不细心,只是觉得她不值得被关心。

走下服装车的时候女服装老师还在冲男服装老师挤眼睛,意思是让他别说了,直到她看见简然。

她连忙替同事解释:“刚才他不是那个意思,小朋友你别往心里去,就是明星嘛,他是签了工时合同的,如果影响了拍摄进度,要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误工,很麻烦的。”

简然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只觉得眉骨越来越疼。

小时候简然是做过明星梦的,后来也跟过几次剧组,但这次是长大后第一次进组,让她发现她并不喜欢剧组。

这个行业里,没有一个人不在捧高踩低,什么谦让,什么道德,在这个行业里通通见了鬼。

为了得到一丝尊重,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拼命往前冲。

因为在底层,只有像她一样,看着别人冷眼抽烟嚼槟榔的份儿。

她看着这个陌生的荒郊野外,现代发电台旁边黄粱一梦般古装建筑,忽然觉得好孤独,好难过。

捂着眉骨继续往外走,准备去找副导演的时候,简然又看见了蒋云程。

“你妈不是走了吗?”这是蒋云程看见她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是,“你怎么没跟她一起走?”

简然低着头没说话。

蒋云程发现他很不喜欢看简然不高兴的样子,屁颠颠地跟过来:“怎么不说话啊?你心情不好咩?要喝冰阔落咩?你别这么沉默嘛,跟爹说说呗,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呢?万一爹能帮你解决呢?”

“你真欠得慌。”简然忍无可忍地开口,但心情却因为看见熟悉的人好多了,“我妈有事先走了,我现在也要走了,下周武校见。”

蒋云程紧追不舍,他学着刚才简然的姿势,倒退着走:“你妈走了?那你怎么走?”

简然脚步没停,她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在剧组待着:“副导演送我。”

“那你跟我一起走呗?”

如果是平时简然可能会考虑,但是今天她心情实在是不好,不想面对太多人:“你不是和你伯母一起来的?我不认识你伯母。”

蒋云程眨眨眼:“不啊。我去找我爸,等会

儿有人来接我。”

简然停下脚步,看上去是心动了。

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不想看见剧组的人,加上她觉得蒋云程这人挺热心肠的,一直在旁边劝,劝着劝着,简然就同意了。

车很快到了,车内舒适的温度却让简然的眉骨更不舒服,隐隐作痛愈发明显。

让人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内心的委屈和无助争先恐后往上涌。

两人在车上一人坐一边,蒋云程觉得车里太闷想跟简然说两句话的时候,发现简然在哭。

“诶,二五仔,你哭什么啊?”蒋云程被吓得坐直,弓着身体看她的脸,“你是想妈妈了吗?”

简然噘着嘴摇头,她跟蒋云程还没到那么熟的地步,擦掉眼泪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叫二五仔?”

“我不止知道你叫二五仔。”蒋云程看着她说,“我还知道你小时候叫简惜,因为名字念快了像奸细,才有的二五仔这个外号。”

简然瞬间在心里定位了人选:“蔺飞飞告诉你的?”

蒋云程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意识到狡辩也没用,干脆就默认了。

简然咬牙切齿:“等我回去我要卸蔺飞飞一条腿!”

好家伙,一秒钟回归生龙活虎的样子,蒋云程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看见简然这样倏地笑了一下。

车一路往市区开,眼前的黄土散开,景象逐渐城市化。

简然以为蒋云程会把她放在他家,让她自己再回来,没想到蒋云程是直接把她送到她家楼下。

下车看着家楼下熟悉的建筑,简然心里忽然热了一块,她回头对把车窗打开的蒋云程说:“谢谢你。”

蒋小少爷当时人懒洋洋地靠在真皮沙发座椅上,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勾了勾手指:“过来。”

简然不明所以,走得离车近了一些,蒋云程忽然猛地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然后立刻吩咐司机:“快跑!!快跑!!”

这是第一次他犯欠没被简然逮住,车都开出去了八百米,仍能听见他欢呼庆祝的嚎叫。

“幼稚鬼……”简然笑着“切”了一声。

一回头,看见了徐陈砚。

第33章 不想开学“可以吗?”

徐陈砚刚从棋院回来,整个人透着思考过后的疲倦,眼神直冷冷地看着前方,走得缓慢。

看到简然,他的眼神慢慢聚焦,大脑迟于视力,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看见的场景。

简然看见徐陈砚咧开一道笑容,蹦蹦跳跳小跑到他面前,结果面部表情牵连太大扯到骨头,眉骨在她开口之前又隐隐作痛。

徐陈砚看她神色痛苦地捂着脸,扯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拽下去,盯着她的眉骨,低声问:“受伤了?”

“嗯。”简然委屈巴巴地说,“今天拍戏,被那个男主角打到好几次,还被他压着,挺疼的。”

徐陈砚:“你在郊区拍戏?”

“嗯。”

眉骨牵连眉毛肌肉,简然不能皱眉,也不能笑,基本上就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让人觉得她似乎很不舒服。

从她拍戏的郊区到市里开车要一个半小时,哪怕她是在最后一瞬间磕到的,那也疼了一个半小时,徐陈砚皱了下眉,一刻没犹豫在路边叫了辆车,带简然去了医院。

查出来并没有问题,只是眉骨处皮肤软组织肿胀,冰敷一下就能好。

被医生确诊无碍的简然又恢复蹦蹦跳跳的状态,她举着冰袋跑在前面,忽然回头:“诶,你看我像不像独眼龙?”

这种事还有心情开玩笑徐陈砚是佩服的,他跟着呵笑一声,点了点头。

从医院出来,两人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上等车,一辆辆车在车灯的照耀下,形成闪烁的移动光带。

刚才徐陈砚一直在关注简然的伤,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岑惜阿姨呢?怎么今天没跟你在一起?”

简然说:“哼哼跟别人打闹来的,好像是心脏病犯了。”

徐陈砚:“她的病不是好了吗?”

“具体是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之前只是听我妈提过几句,毕竟是先天性的病,就算治好了也要流口水。”简然顿了一下,赶紧改口,“啊不是,就是担心会有后遗症的意思。”

徐陈砚垂着眼皮看着这个站着也不老实,来回扭着身子甩胳膊转圈的小姑娘。

他忽然意识到,她是在她受伤了最无助的情况下,被抛弃了。

等的车来了,徐陈砚和简然一起坐在后排。

气温逐渐回暖,关车门的时候带进车里一阵潮湿的花香。

徐陈砚看着简然,简然举着冰袋,用仅能睁开的一只眼睛,用“看我干嘛”的眼神茫然地看着徐陈砚。

“你知道岑惜阿姨的离开情有可原。”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嗓子干到发紧,“但你也还是委屈的,是不是?”

简然刚才说话的语气可轻松了,她自己觉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委屈,不知道徐陈砚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是事实就像他说的,她就是很委屈,从因为陈也不走戏导致她眉骨被打到的那一刻开始,到副导演告诉她岑惜离开时到达顶峰。

她委屈的要命。

哼哼昏迷,她也不想的,这也不是她造成的,但为什么她也要承担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呢?

还偏偏是在她同样也受伤了的这天。

就因为哼哼身体不好,就因为哼哼病得重吗?

那难道身体好的孩子就该去死吗?

憋了好久,连自己都不敢细想,要装作只有眉骨疼的委屈,在这一刻像洪水般爆发出来,简然吸了吸鼻子,直接承认:“嗯。”

徐陈砚温声问:“那嘤嘤想哭吗?”

分明声音都已经哽咽了,眼眶里在黑夜汽车尾灯和路灯的照耀下湿漉漉的,简然却还在问:“可以吗?”

徐陈砚心神领会地闭上眼:“可以。”

她在抽泣。

徐陈砚跟着她抽泣的声音揪着心。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始终闭着眼,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安静陪伴,一直到下车。

连中途她问他有没有纸的时候,他都是闭着眼从兜里拿出来给她。

当天晚上岑惜住在医院没回家,第二天简然正常上学,没和岑惜说自己受伤的事。

哼哼已经这样了,她不想让岑惜再为她担心。

她正常每周去剧组拍戏,岑惜没空的时候就让简珂送,一直拍到四月初剧组要转场去象山影视城。

按照最初岑惜和剧组签订的合同,简然不用跟去外地,象山有少林寺,他们到时候在少林寺挑人就行了。

然而,剧组的人却再一次找到岑惜。

这一次更正式,是导演亲自上门。

这么有名的导演不会随便登门,这次能来,就已经说明了事情的重要性。

他们约在简然家楼下的茶室,岑惜先到,导演助理一推门进来就夸简然,觉得简然是个练武奇才,又觉得她外形的优越和内在的核心稳定,都很适合做演员,希望岑惜能考虑让简然继续跟着他们继续拍,合同可以重新签,劳务费也可以涨。

岑惜委婉地说:“对于我这个做家长的人来说,觉得孩子

做武替,有个经验就好了,不求赚多少钱,也不求要多深入这个行业,最重要的是她还只是个高中生,要以学业为重。”

导演抿了口茶,笑着摇了摇头,给出承诺:“岑女士您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是这次跟我们签约,把戏拍完,我们就打算直接签简然做旗下艺人,往武打方向培养。您是观众,您也知道,现在的观众对演员的要求愈发苛刻,像简然这样长相出挑,又能吃苦,本身还有武术功底的,简直是为这个时代量身定做的武打明星,我有120%的信心能把她培养成炙手可热的明星。”

岑惜听懂了,这次签约签的可就不是影视约了,而是经纪约,她连忙摆手:“她还在读书,上高中,怎么能出道不上学?”

“上学不就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工作?”导演助理插话,娱乐圈里的老油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处处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说话,“您看看,多少孩子都是年少进娱乐圈?老话说了,出名要趁早,现在出名,等以后她的同龄人上完学进入社会了,赚的可比咱们简然少多了。再说了,您这么想,孩子不一定这么想是不是?她没准想出道呢,我看她在剧组的表现特别好。”

岑惜不认可副导演所说的上学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工作的说法,但是她认可副导演后面说的,要考虑简然的想法。

想到简然在剧组和每个人都相处的那么开心的场面,岑惜想,如果简然真的想走演艺这条路,那就再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兼顾学业。

岑惜若有所思地点头:“行,那等她回来,我跟孩子商量一下吧。”

辅导演以为岑惜这是已经想好,要松口了,连忙趁热打铁:“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您也说了,她是孩子,孩子懂什么?您替她做决定就好。”

没想到岑惜忽然正色,放下茶杯严肃道:“我替孩子做什么决定?她是一个独立成长的个体,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她的家长,我不能代替她做任何决定。就这样吧,等我跟她商量完,我一定会再联系你们。”

导演和助理们以前倒是也遇到过拒绝他们的家长,但是没遇到过这样一定要问孩子意见的,一般不都是家长怎么说孩子就怎么做吗?

他们不太能理解岑惜的想法,但看岑惜态度这么坚决,他们也只能同意回去等消息。

当天晚上,简然放学,岑惜便让她坐在客厅沙发上,跟她商量这事,令岑惜意外的是,简然听过以后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岑惜:“你真的不需要再想想?就这么直接决定了?”

简然摇头:“不需要。”

在岑惜不解的目光里,简然缓缓道:“当明星就两个选择,要么大火,被人爱的要死也被人恨得要死,但我不想火,火了以后看着光鲜,但是名利双收这种好事,背后肯定要付出代价,我不想付出自己的隐私和自由。”

她顿了顿,继续说:“第二种选择就是不火,不火就更简单了,要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过五关斩六将,我可太不喜欢过争争抢抢的生活了,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

简然真的一点不纠结。

她自己太了解自己,她经常看电视什么的,看到别人成为各种冠军之后说演戏、唱歌之类的是他们从小到大的梦想,简然从来不能共情。

因为她从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她自评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她只想过好眼下的每一天。

虽然平凡,但是快乐。

她不是恋爱脑,也不是事业脑,更不是学习脑,嗯……那就叫自己快乐脑吧。

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岑惜去洗水果,洗完水果看到简然坐在沙发上发呆,她把水果篮放下,开玩笑地问:“那如果一生都只做普通人,长大后想到自己错过这个机会,会不会遗憾?”

“躺躺猫够不普通了吧?国内最小的职业围棋手,还拿了那么多冠军,但他也一样有很多遗憾呀。”简然认真地说,“遗憾这东西,不分普不普通,分人。”

岑惜拿草莓的手一顿。

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她忽然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嘤嘤,长大了。

等简然回自己的房间去写作业,岑惜就打电话给导演组,果断回绝了他们的好意。

不论导演组再怎么提出诱人的签约条件,她都没有动摇。

导演组很纳闷,她为什么这么决绝,是有什么强烈因素吗?

岑惜说没有,只是因为这是她孩子自己做的决定,她要尊重而已。

离开剧组正常上学后没多久,五一到了。

五一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出去踏青的好季节。

正好周游搬了家,她新家的位置离简然家很近,放假前周游主动约简然出去玩,简然也同意了,结果到约定好的前一天晚上,周游给简然打了电话,说自己有事,去不了了。

那行吧,简然没多说什么,谁家里还没有点突发情况呢,简然很理解。

但她说完,周游却没挂电话,而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我跟你说,我最近都没怎么吃饭,瘦了四斤了,我在网上搜到了一个苹果减肥法,就是三天时间,什么都不吃,只吃苹果,据说三天可以瘦十斤。”

简然:“你总共多少斤你……”

话没说完,话头又被周游抢过去:“我看网上说瘦的太快皮肤容易不好你知道吧,因为吸取的营养不够,皮肤也没有营养,所以我买了三个不同款的面膜,我省吃俭用买了两片大名鼎鼎的前男友面膜,你知道那个有多贵吗!我今天晚上就要试试效果,看看值不值得这个价!”

她话极多,而且语速很快,简然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以简然对周游的了解,她只有特别开心的时候才会这样,所以等周游终于歇一口气的时候,她没接她的话,而是问:“你谈恋爱了?”

她的语气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因为能让这位恋爱脑这么开心的,只有恋爱。

周游顿了一下,谨慎地反问:“是魏冉告诉你的?”

简然:“………………………”

沉默的几秒时间里,简然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怎么又是那个天杀的魏冉啊???不是,当时周游没失明啊,她什么都看见了,难道是失忆了??

退一亿两千八百步说,已经五一了,再一个月魏冉高考,他又不是特长生,他能有空谈恋爱???

简然左顾右看,在家里找刀子看看不能把周游的脑袋切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形状的屎。

周游感受得到电话那头简然的无语,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她只知道四月三十日的那天晚上,收到了魏冉的微信。

当时她手机里弹出来的名字叫“芝麻掉进毛孔里”,两人没有聊天记录,魏冉早换了头像,朋友圈又设置了一个月可见,周游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个叫“芝麻掉进毛孔里”的人问她,周周你不会把我忘了吧,周游尘封已久的记忆瞬间冒出来。

只有魏冉,会叫她周周。

这个恶心的名字,是周游给她改的备注。

那个寒假,周游总是忍不住想给魏冉发消息,编辑了删,删了再编辑,一天能点开八百遍他的朋友圈,就像中了邪一样。

后来她在网上刷到了一个戒断办法,说如果舍不得删掉喜欢的人,就把这个人的昵称改成一个能想象到的最恶心的名字,让自己一看到他就恶心。

后来周游改了,但是没用,那段时间她还是忍不住想点开魏冉的聊天框,编辑了删,删了再编辑,一天能点开八百遍他的朋友圈,周而复始。

一直这样循环到开学,她的生活渐渐充实忙碌,加上高三任务重,她再没看见过魏冉,才慢慢把这个人在脑海里遗忘。

其实,在魏冉找她之前,不是,再之前,周游把两

人的聊天记录删掉之前。

两个人的最后一句对话,不是周游告诉简然魏冉寒假发的那条“新年快乐”,而是周游没有回复之后,在开学当天又给他发的一条“啊……不想开学”。

魏冉没有回过。

周游也没告诉简然。

这次魏冉又找她,早就主动发过消息的周游溃不成军。

不用别人骂,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下贱,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让自己回复了这条消息。

但似乎一切都明朗了起来,魏冉说自己之前都没有看手机,高三忙着学习,家长刚把手机给他,他看到这条消息就第一时间回复了周游。

不仅如此,他还说,整个高三下学期都很忙,他满脑子除了学习就是偶尔会想到周游,然后魏冉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喜欢上周游了。

周游还在打字,问他那个女生怎么回事,魏冉就已经先发过来,他说他单身,周游当时就把打的所有字都删了。

她盯着手机,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屏幕上,怎么擦都擦不掉,越擦手抖的越厉害。

她学着电视里的角色,掐自己的脸,掐自己的腿,很疼,不是做梦。

周游开心的要疯了,心脏噗通噗通,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由于五一魏冉要在家复习,只有假期中间那天有空,那天周游本来约了简然,但后来想都没想鸽了简然,和魏冉约了那天在他家附近见面。

搬了家以后周游家离魏冉家也近了一些,只需要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但她出门前化了一个半小时的妆,又挑了半个小时的衣服,提前买好魏冉爱吃的趣多多和奶茶,坐地铁到他家楼下。

见面的这天是阴天,天气有些冷,街上人都穿着长袖,但为了好看,周游还是选择穿了一件无袖蓝格短袖和白色牛仔短裤,在魏冉家楼下等他的时候冻的不停跺脚。

魏冉穿了件极其普通的卫衣,但周游觉得他看着特别干净。

他伸出手,没接周游手里的零食,而是去牵她空着的另一只手。

他粗糙的手掌心完全攥紧她手的那个瞬间,什么委屈,什么难过,周游甚至觉得连她整个人都已经不存在了,只有手是真实的,暖热的。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魏冉早就说过,他还要回去复习,两人牵着手,在魏冉家小区楼下绕了一圈,周游便回家了。

尽管如此,周游也觉得很满足。

一直到当天晚上再给简然打电话,她也仍然是兴奋状态,在床上打滚,还要压低声音不让家人发现,血液压着心脏,噗通噗通:“啊啊啊我要死了!!今天魏冉主动牵我的手了!!!”

简然:“嗯?我也牵过啊……”

周游:“……”

以前周游就觉得简然晚熟,但今天她才具象化到“简然原来晚熟成这个样子”,她甚至不惜把魏冉的事扔到一边,好奇问道:“你有喜欢过男生吗?”

简然不假思索地回答:“有啊。”

她这个反应周游就觉得不对劲,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简然的回答太轻飘飘了。

但周游还是追问下去:“那如果你喜欢的男生牵了你的手,你会是什么感觉?”

简然想了想说:“那我跟我喜欢的男生都是小时候牵的手诶,长大以后没签过了,不记得什么感觉了。”

嗯……回答完全符合周游预期。

一个超级晚熟且钝感力max只有幼儿园大班水平的高中女生,鉴定完毕。

于是周游就不再说那些细节,直接了当给出结论:“我和魏冉交往了。”

简然:“?”

为什么周游完全不想锤死魏冉,还愿意跟他在一起?简然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脑袋里的筋都要打出一个蝴蝶结了。

她只能在这时候非常艰难的想到,几个月以前,似乎徐陈砚说过,周游还喜欢魏冉。

行吧……算他小子机智。

简然挠了挠耳朵,问:“那个,你跟魏冉在一起这事,我能告诉徐陈砚吗?”

她觉得她需要有人帮她梳理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和魏冉在一起的事,周游一点都不想藏,忙不迭同意:“好啊好啊。”

挂了和周游的电话,简然换了身衣服去棋院。

到棋院的时候没看到徐陈砚,简然给高鹏举发了消息,高鹏举接她进去,边走边说:“今天陈砚被安排了和别人下棋,耽误了回家的时间,估计你要等他一会儿。”

简然点头:“哦,是在棋院里比赛吗?”

“不是。”高鹏举说,“是海城那边的一个下围棋的少年,在围棋这方面挺有天赋的,家里关系也挺硬,七托关系八拜祖宗的找到主席这边,想跟陈砚一起下一盘棋,看看以后能不能走职业这条路。”

简然赞许地“哇”了一声:“有天赋,就是很厉害咯?”

“确实还不错,在当地也算是围棋天才。”高鹏举说,“看看让五子他能不能打得过陈砚吧,如果能,他可能真能走围棋这条路。”

简然被惊得差点摔倒,惊讶道:“挺有天赋的围棋天才……还需要徐陈砚让他五个子?”

第34章 如梦似幻“只有你不知道。”……

高鹏举低头看着简然,说出一句让简然终生难忘的话:“徐陈砚和世界围棋冠军的距离,截止到上个月,只差三个子。”

简然盯着地板,倒抽了一口凉气。

高鹏举领着简然到围棋室,看见正在下棋的徐陈砚。

他专注时总是没什么表情,眼皮冷淡地垂着,外套的袖子挽在胳膊肘上,下垂的小臂青筋突起,像苍青绿林起伏的山脉,时不时拨弄黑白棋子。

简然换了个方向,看见他的对手。

光从手臂的长度就能看出来,他的个子比徐陈砚矮了不少。

对方看上去很焦虑,双手不停变换位置,满脸通红,眼珠子像是要瞪进棋盘里。

要不是简然提前看见徐陈砚冷淡的样子,她都快以为里面是个高温火炉。

简然对围棋只懂一点,她不能完全懂徐陈砚的厉害之处。

只能从对方的表现来看,徐陈砚赢他易如反掌。

这把棋局在简然到了之后的十五分钟后结束。

三局两胜制,当地杀遍无敌手的围棋天才,在徐陈砚面前不仅一把没赢过,甚至接不过徐陈砚二十手棋。

“可以再下一局吗!”男生恳求地伸出食指比了个“1”,目光哀求,“我觉得我真的找到技巧了,就让我再试一次吧!”

男生的母亲身着真丝连衣裙,脖子上戴了一串光泽均匀的珍珠项链,一眼能看出来是养尊处优的优雅贵妇,但在这个时候,也只能陪着儿子,低声求徐陈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徐陈砚抬眼看了一眼简然,一个下午没喝水的他嗓音低的发哑:“不了,我朋友来接我,我不想让她等太久。”

男生还在苦苦哀求。

见过世面的母亲能看的出来徐陈砚已经无心于此,说了声谢谢,拦住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的视线随着徐陈砚从座位挪到门口,简然才看到那个男生眼睛红红的,但是徐陈砚视若无睹,小男孩儿委屈的连拳头都在发抖。

唉,徐陈砚就是这样的啊,他连自己的情绪都不在乎,怎么可能在意别人的情绪。简然在心里叹了声气,在他面前就不要指望着靠眼泪能有用了。

徐陈砚走到简然身边,跟她说:“走吧。”

简然走着走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生,发现他正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

两个人一起坐进高鹏举车后排,高鹏举忘记拿背包,把他们两个放在地库,自己先上去。

简然本来是想跟徐陈砚说周游和魏冉的事,但是撞到这档子事,她双手扒着副驾驶的椅子,看着徐陈砚问:“鹏举叔叔说刚才那个男生算是很有围棋天赋的,他是不是有点夸张?”

“不算夸张。”

徐陈砚慵懒地靠在车门上,客观评价,“他这个年纪,没有一点天赋,下不成这样。”

简然:“那……”

徐陈砚:“那冠军也只会有一个。”

简然看着徐陈砚,她觉得下一秒徐陈砚就要说出“是我”两个字,但是她等了好久,没见徐陈砚开口,她才反应过来,这么臭屁的话,应该只有她自己才能说得出口。

简然忍不住第一百八十次感慨,徐陈砚真的是,太冷淡了,不管赢了输了,不管多少人多么崇拜他,都完全影响不到他的情绪。

以至于简然忍不住幻想,如果有一天他下棋的时候,房顶塌了,他到底会不会知道跑啊?

她的幻想在高鹏举回到车上后结束,思绪回到现实,她说:“哦对了,跟你说个事呀。”

徐陈砚:“嗯。”

简然煞有介事地深吸了一口气:“周游和魏冉交往了。”

徐陈砚:“嗯。”

“……”竟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多么意外的事!就算是淡定,也至少要吃惊一下吧,简然觉得他一定是没听清,她又重复了一次,“周游和魏冉交往啦!”

徐陈砚仍然冷淡地:“嗯。”

“……”

坐在前排的高鹏举听着后排一动一静的声音,不禁觉得好笑,看着后视镜里的简然问:“你是不是陈砚身边最热闹的朋友?”

当着外人的面简然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不说话。

“没事,这多好。”高鹏举宽慰简然说,“你这样才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我跟陈砚在一起,总觉得他跟我同龄人似的,他就应该多跟你在一起才好。”

简然咬了咬嘴唇,看着一旁的徐陈砚闭着眼,听见高鹏举说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徐陈砚没睡着的时候眼珠在眼皮里面会动,简然知道他这时候没睡着,拨着他的睫毛,小声问:“那个,我好像忘了问你,你当初是怎么猜到的周游还喜欢魏冉?”

手腕忽然被抓住,徐陈砚手心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服传进简然的肌肤,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简然的眼睛,在黑漆漆的夜晚,一字一顿说:“只有你不知道。”

嗯?

为什么只有她不知道?还有谁知道?简然没听懂这句话。

一直到她真正懂这句话的那天,她才发现,从这天晚上开始算起的许多年,她都没懂这句话。

还记得这天晚上她通过车窗望向外面,看见春天的夜晚如梦似幻。街道两旁的树木已经抽出嫩芽,绿色的枝条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

也记得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淡淡的花香从外面飘入车内,混着草地和泥土的清香。

五一过后的一转眼,时间就像小偷一样,悄无声息地跑到了六月。

高一的课要上到七月,因此这个六月本来应该和他们关系不大,但由于他们身边最亲切的好朋友,那个长了一颗恋爱脑的周游,给魏冉已经连续送了一个月的咖啡,终于能停下来歇一歇,过个正常的中午,这个六月又显得跟他们息息相关。

首先——

学校小卖部里只有卖速溶咖啡的,周游可讲究了,觉得那玩意儿对魏冉身体不好,她跟学校外面的咖啡店商量,每天帮她送一杯现磨咖啡到学校门口的栅栏外。

由于学校明令禁止不许学生买外面的东西,周游的腿脚又不利索,只能帮忙打掩护,每天简然都跟做贼的一样帮她跑来跑去。

这一个月下来,简然觉得自己当贼的本事大增。

其次——

速溶咖啡两块钱一杯,精品咖啡店的现磨咖啡二十六一杯,周游虽然零花钱不少,但每天这么送也送的捉襟见肘,她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做这种事,只能找简然时不时借一点伙食费和路费过日子。

几个礼拜下来,简然的日子过得也扣扣搜搜的。

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深山出太阳,终于盼到了魏冉高考的前一天,拿完这杯咖啡,简然可算是觉得这憋屈日子解放了!

周游再也不用送咖啡,她终于可以自由恋爱了!

按照附中的规矩,高考的前一天高三是可以简单放松一下午的,反正学了十几年,明天就考试,也就不在乎这一下午的事。

大家可以随意一点,想学习的学习,老师在,想放松的可以去打打球,也有人准备了马克笔,在校服上收集同学们的签名。

周游站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操场在打球的几个高三学长,跟简然说:“我昨天晚上在网上看见一个说法,说如果能要到高三毕业学长校服第二颗纽扣,就能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简然一脸懵逼地看着周游。

周游以为她不理解原理,解释道:“因为说第二颗纽扣离心脏最近嘛。”

简然看了看周游,又看了看楼下打篮球的那几个,仍然懵逼地问:“你是想要魏冉的纽扣?”

周游理所当然地点头,不过简然这个表情让她不理解:“怎么了吗?”

简然收起自己关爱智障的眼神,双手环在胸前,笃定地说:“那你没戏了。”

周游瞬间慌神:“啊?为什么?”

简然幽幽道:“因为……咱们学校的校服拉链的,没纽扣。”

周游:“……”

额,对哦,她看的那个说法好像是台湾来的。

周游似乎并不死心,还想做点什么,但后来她做没做简然就不知道了,因为这天他们几个人早早的就走了。

高考是周五和周六,附中校区被征做高考考场,因此高一高二提前一天放假,梁纯芬知道这个消息后,跟他们约定好了,六月七号还是要早起,给同样高考的鹿鹿哥加油打气,所以他们要提前回家,据说梁伯母还给他们准备了衣服。

简然不记得她和梁伯母是怎么和好的,只记得后来的这一段时间,梁伯母一直都对鹿鹿哥很好。

渐渐的,她不再讨厌梁伯母。

当天晚上,高锐生过来简然家,给简然送了一套旗袍,旗袍开叉,寓意着“旗开得胜”。

除此之外,他手里还有一套衣服,跟他现在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印着“高考加油”的红色短袖和紫色短裤,寓意“紫腚能行”。

简然本来看高锐生穿紫裤子就已经笑到不行,去卫生间换完衣服,听到这个寓意更是笑的快抽搐。

然后两个人一商量,不能只有他俩受罪,一起把剩下的一套衣服给徐陈砚送过去。

徐陈砚的衣服几乎都是黑白两色,他很少穿红色这么艳丽的颜色,套上衣服的他让人乍一看还有点不习惯。

六目相觑,徐陈砚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嘴,反手就要脱掉。

简然喃喃道:“妈耶……躺躺猫居然穿红色也这么好看。”

徐陈砚勾住衣摆下缘的手不动了。

贺麒麟学习好在整个小区都是出了名的,六月七日清早,小区里认识他们的老住户全都出来围观。

连晒太阳的老人们,今天也坐在贺麒麟家单元门附近,等着给他加油打气。

换好“应援服”的三个孩子站在最前面,岑惜简珂,孔雨仙高亚光站在他们身后,一群人站在露水未尽的草地边聊的不亦乐乎,嘴里全是吉祥话。

“我来啦——”

一道欢快洪亮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来源看过去。

是蔺飞飞,昨晚她跟简然说她也想来,简然还以为她起不来没当真,没想到真来了。

她默契地穿了红色,飞奔到大部队前面,完美的和大家融入到一起。

身后的大人和老人们在聊贺麒麟多优秀多会学习,说着说着自然又说起来孩子们的小时候,在他们感慨“时间过的多块啊,原来走路都走不利索,一转眼都高考了”的时候,蔺飞飞偷偷问简然:“我看他那本小说好久没更新了,是不是忙着高考没空写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简然没和任何人说起过,如今蔺飞飞问起来,她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说:“嗯,肯定忙,他妈妈应该也不让他写。”

蔺飞飞盯着贺麒麟家的楼道,语气略带不满:“又是他妈妈,我感觉每次提到他妈妈都没好事,除了学习她什么都不让鹿鹿哥做,我真怕哪天她把鹿鹿哥逼疯了。”

今时不同往日,正是重要的大日子,人人都在夸,简然赶紧拍了拍蔺飞飞的嘴,警告道:“别乱说别乱说,我们鹿鹿哥好着呢。”

高考九点开始考,按说最晚七点他们也该下楼了,但小区里的人从六点等到七点整,都没见贺麒麟一行人的身影。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是不是我们不够热情呀?”,紧接着有人开始起哄,简然他们跟着把手里的真空棒子拍的砰砰砰,开始打气仪式。

又有人从家里拿出来一只小鼓,气氛越来越热闹,简然和蔺飞飞在小区邻居们的伴奏下,当场来了段交谊舞。

徐陈砚轻轻挥动着手里的真空棒,看着穿旗袍跳舞的简然,忽然觉得很开心,笑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她永远朝气蓬勃,永远有无尽生命力,有让人看到她就觉得开心的神奇能力。

都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本该早起去买菜的人,今天也停在这,加入这场为高考生打气的狂欢。

一片嘈乱中,孔雨仙站出来:“怎么他们还出出来?不会是忘了今天高考吧?”

“怎么可能?”岑惜说,“就算麒麟能忘,纯芬姐也绝不可能忘。”

“也是。”孔雨仙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感觉纯芬姐这辈子就盼着这一天了,这都付出多少了啊。”

话虽这么说,但是却仍迟迟不见单元门里有人出来,岑惜猜:“他们会不会提前出门了?”

“我刚也这么想的。”孔雨仙拍腿,“但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他们那么早出门干嘛?咱们这都提前一个小时来的,去那么早也没用啊,纯芬姐会让孩子好好休息的吧?”

简珂:“会不会是去考场附近住了?”

每年都有很多考生在考场附近的酒店住,这倒确实是一种可能性,孔雨仙想了想说:“我觉得有可能,就是她怎么没跟咱们说一声儿啊。儿子你上去看一眼,应该没人,咱们以防万一。”

后面半句话孔雨仙是对着高锐生说的。

高锐生拿着充气棒跑进楼里,这一进去,竟然再也没下来。

人群里亢奋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疑惑、担心,焦虑,问“怎么了”的声音越来越多。

夏天的太阳完全升至头顶,潮湿的露水完全蒸发,体感温度越来越灼热的时候,竟然有一辆亮着灯救护车开到小区里,停到他们身边。

讨论声渐渐不见了,邻居们面面相觑,大家心里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没人说出来,每个人都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

他们只是正好提前去考场忘记通知邻居,救护车也只是正好停在这。

简然跳舞早停了,默默地往徐陈砚身边挪了挪,站在他身边。

徐陈砚低头看了她一眼:“咱们也去看看吧。”

蔺飞飞:“我也去!”

贺麒麟家就在二楼,电梯也停在二楼,他们按了一下没反应,三个人没再浪费时间,直接跑上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人看不懂了,贴着金兔子的家门大敞着,里面空无一人,连刚上来的高锐生都不在。

简然站在二楼的客厅叫了一声,没人应答,她回头问徐陈砚:“是不是他们真走了?”

不可能。

徐陈砚面无表情地环视周围的环境,家门大开,除了门口鞋架的位置乱了点,家里的摆放一切照旧,是出了很紧急的事,紧急到他们连家门都忘了关。

徐陈砚大步快走到阳台,简然和蔺飞飞跟上去。

只见楼下贺伯伯和高锐生抱着一床卷起来的厚被子正往救护车里送,梁伯母脸色惨白,想搭把手搭不上,她身边的孔雨仙不停的抹眼泪,嘴里絮絮叨叨,在二楼听不见,但应该是在安慰她。

可梁纯芬像听不见一样,表情呆滞地看着送进救护车里的被子卷。

他们三个赶紧跑下去,走之前没忘帮他们把家门掩上,徐陈砚顺便踢了只拖鞋,以防门被撞上他们家里人没拿钥匙。

下去的时候救护车已经走了,贺潮生和梁纯芬跟上车,其他邻居们只能把唯一知道情况的高锐生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着他问:“麒麟儿怎么了?”

“他平时不挺健康的吗?怎么会急病到考试都考不了啊?”

“纯芬跟你说什么了没有啊?”

“你看见什么了?”

高锐生像是被吓到了,别人喊了他好一会儿他才有反应:“哦,哦,我听贺叔叔的意思是,今天早上六点的时候他们两个叫他起床最后再复习一下,发现叫不起来,怎么也起不来,然后梁阿姨用力拽了他一下,他就口吐白沫了,梁阿姨怎么弄都没用,所以去医院看一下。”

人群瞬间一片死寂,周围只有外面车在按喇叭的声音。

然而一片寂静中,每个人在想的事都不一样。

平时总喜欢坐在小超市门口的阿姨们,亲眼看着梁纯芬平时是怎么连自己都顾不上,废寝忘食照顾贺麒麟学习,聊天也全是贺麒麟,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心疼现在的梁纯芬。

而以蔺飞飞为代表的这些同龄人,却只觉得一切都怪梁纯芬,是她把鹿鹿哥逼得这么紧。

人群在沉默中散去。

该回家的回家,该买菜的买菜,该上班的上班。

生活看似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不过长椅上看太阳的老人会感慨:“麒麟儿怎么办哟。”

他们几个学生都没走,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躺躺猫家一起等贺麒麟的消息。

到家的时候还早,阿姨给他们准备了早饭,但是没人吃得下,都在担心贺麒麟。

高锐生和简然分别和家人交代,如果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等到中午,简然先接到了岑惜的电话。

电话里岑惜告诉渐染,贺麒麟确诊了重度抑郁症和重度焦虑,医生建议他不要再上学,养好身体再说。

挂了电话,蔺飞飞问:“怎么样了?是什么问题”

简然咬着嘴唇,叹了声气:“是他的抑郁症加重了。”

“加重?”蔺飞飞抓住这个字,“他本来就有抑郁症吗?”

简然和高锐生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贺麒麟刚上高中那年,确诊了轻度抑郁。

他们是听各自家长说的,并不知道贺麒麟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只知道这种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相处时也没觉得他和确诊之前有什么区别,久而久之,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贺麒麟的抑郁症。

他们的手机里不停地跳出来和高考有关的新闻推送,这个本该他们最亲近的朋友参加的考试,现在却离他们好像远的不能再远。

沉默的看着屏幕,没人说话,大家都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第35章 凤凰花开“我……我想去问问他……”……

只有蔺飞飞,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说:“他妈妈得疯了吧……”

蓦地,简然想到了梁纯芬发现贺麒麟写小说那天,气愤的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大事的愤怒模样。

她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贺麒麟当天晚上就出院回家了,据说生命没大碍,但是想也知道,他们家今天的气氛一定很压抑。

那可是,他们一家准备了十八年的考试。

就这么功亏一篑。

高考结束后的周一,他们几个正常回学校上学。

由于这三天的假期简然的作息都不太规律,导致她周一毫不意外的起晚了。

岑惜叫她吃早饭,想到躺躺猫和宝盖头在家楼下等她,简然急得穿完鞋跑回厨房,一口气闷了一整杯牛奶。

喝的太急,跑的又太快,简然一会儿打一个嗝。

高锐生左闻闻右闻闻,跟徐陈砚说:“你闻没闻到一股好重的奶味?”

“嗝。”简然把话接过来,“是我,我喝奶了,嗝。”

徐陈砚轻轻地拍了拍简然的后背,见简然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瓶身还带着淌着水,是他早上觉得渴从冰箱里现拿的。

他把水放到简然手里:“喝一大口,分七小口喝下去,就没事了。”

简然锤着打嗝打到难受的胸口,二话不说拿过他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含了一大口水,数着咽到第四口的时候,她听

见高锐生说:“咦?你怎么对嘴喝躺躺猫的水?”

简然一下子懵了,剩下的水一口给咽了,打了个更响的嗝。

徐陈砚又拍了拍简然的后背,皱眉看着高锐生:“你不能等她喝完再说吗?”

徐陈砚总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很少有情绪,他忽然皱眉像是生气,把高锐生吓了一跳,他紧张地挠头:“我以为吓她一下也有用呢。”

简然用力摁着往上顶的嗝,没摁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嗝之后说:“惊吓和喝水一起,结合出了一个更大的嗝。”

说话间三人一起上了车,竟然都忘了在矿泉水瓶上继续纠结。

简然这个嗝一路不停地打,一直打到了学校。

他们的班级被当做临时考场,所有的桌椅都和原来的摆放不同,同学们没座位坐,全都聚在一起聊天,嘈杂程度堪比菜市场。

直到班主任孙馨蕾走进班里,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但也就在这时候,简然打了个哈欠,嗝和哈欠同时发生,在一片安静的教室里,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仿佛驴叫般的“嘎——”

该全班都“嘎”懵了。

懵过之后,全班哄笑。

简然耳朵都臊红了,把头埋在课桌底下,不敢抬头。

“多大了?怎么还有的同学不懂得自重?”孙馨蕾气的不行,把讲台拍的砰砰作响,在她看来简然的行为就像挑战她的权威一样,因此说出来的话很重,她没点名,但瞪了简然一眼,明眼人都知道她在说谁,“我奉劝某些同学,别把出洋相当出风头,免得别人看你都像看笑话一样!”

周游用同情的目光往简然的方向看,简然冲她瘪瘪嘴。

嘤嘤委屈,但嘤嘤不说。

说完简然,孙馨蕾看着全班站一半坐一半的同学,指挥说:“多余的桌椅都在阶梯教室,你们按照自己的名字去找吧。”

同学们一蜂窝走出教室,其中简然身边围着的人最多,她周围的同学都知道她今天打嗝了不是故意的,不免觉得受了这场无妄之灾的简然有点可怜。

简然一边跟同学们聊天一边走到阶梯教室。

估计是清理考场的时候着急,阶梯教室里好多人的桌椅都是叠在一起的,虽然写了自己的名字能认出来自己的桌椅,但是如果被压在别人的桌椅下面,根本拿不出来。

简然二话不说,帮身边人把桌椅搬出来。

搬一个两个简单,但简然为了帮同学,一口气搬出了十几套桌椅,累得她脸蛋红扑扑的,全被站在阶梯教室门口的孙馨蕾看在眼底。

孙馨蕾抿了抿唇,一直到回到办公室,她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安排同学们搬好教室的邱行晚回到办公室,看见孙馨蕾在发呆,他整个人仰在孙馨蕾的办公桌上:“想简然呢?”

一张大脸出现在眼前,把孙馨蕾吓了一跳,她缓了一会儿,点头说:“嗯。”

邱行晚双手环胸:“是不是觉得咱们简然也没那么差?”

“我从来就没觉得她差过。”孙馨蕾说,“她就是太淘气了,又爱出风头,我都要愁死了。”

“你不能让孩子全是优点呐,她又不是观音菩萨。”邱行晚感慨说。

见孙馨蕾看上去不高兴,邱行晚把话题往别处引:“哎对了,你跟你那男朋友怎么样了?”

孙馨蕾把心情抽离出来,无奈地看了邱行晚一眼:“别提了,他对我工作还是不满意,幸好马上要放暑假了,我有空陪陪他,增进一下感情吧。”

邱行晚站起来,扭扭腰:“啧啧啧,你这爱的也太卑微了,不考虑换个人吗?”

“换谁啊?你以为我这种大龄剩女这么好换的?”孙馨蕾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这男朋友,除了脾气不好之外,各方面都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现在燕城的房子可不好卖啊,邱老师。”

邱行晚满不在乎:“我家还有一套多的。”

孙馨蕾拿过来手头学生们的作业,一边判一边云淡风轻地说:“羡慕你哦。”

这时候有其他老师进办公室,两人的对话对此结束,孙馨蕾低头判了基本作业之后,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一脸凝重地走到教室,把高锐生叫出来。

两人站在班级门口,简然看着高锐生接起电话时的表情从一脸茫然到瞬间惊慌,挂了电话迅速收拾书包离开教室,中途简然叫他他都没回头。

简然看不进去手书,一路看着高锐生的背影因为走的太急,跌跌撞撞跑出去。

她不知道宝盖头家出什么事了,但看他这个状态就知道事情不小,她担心地咬住下唇,心里乱得不行。

她没有合适的理由请假,但心早就跟着高锐生飞了。

幸好,今天下午是高三毕业典礼,根据往年的传统来说,学弟学妹们会在典礼上给毕业生唱《凤凰花开的路口》。

对于简然来说,唱歌可比上课好熬一些。

这一年,周游是领唱,站在话筒正前方。

高一和高二的学生们根据个子排列站好,站在周游身边。

一开始也有人不服音乐老师的安排,年年领唱的都是高二,凭什么这届领唱的是高一?

但周游一开口,全场再没人有异议。

她的声音好听到像蕴含着一种独特的穿透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她的歌声之中,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首歌背后的不舍。

从他开口的那个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知道,但她的目光只看向了一个人。

幸运的是,她看的那个人,也在看他。

她听着周围的歌声和周而复始的蝉鸣,看到那个人,和他身后她为了看他打篮球走过无数圈的砖红色橡胶跑道。

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青春。

简然站在周游旁边,见她唱歌的时候头没有偏过方向,便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一开始,她也第一时间看见了大头针似的魏冉,直到魏冉在动,他穿着签满同学名字的涂鸦校服,走到另一个人身边,简然看见了去年元旦,陪他一起进小实验教室的女生。

一直到今天简然也不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她只知道那个女生看起来和周游完全不同。

周游是声乐艺术生,由于表演和比赛频繁出现在观众面前,在她身上有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外放特质。

而和魏冉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很瘦,很白,内敛到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缩着身体,绝不是可以在别人面前唱歌的那种人。

她看上去高三这一年学的很累,连笑容看着都有些疲倦。

一边听着学弟学妹唱歌,一边推了推眼镜。

“脑海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和我最亲爱的朋友。”

周游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进每一个毕业生的耳朵里,许多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年里还没完全被阳光照亮的早晨的校园,去趟厕所就能被卷子堆满的课桌,一根又一根空了笔芯的笔,无数个高压下失眠的夜晚。

以及,在这无数个炼狱般的日子里,陪在身边的朋友。

他们都在周游的歌声里红了眼眶,魏冉也一样。

他走到女生身边,给同样流了眼泪的她擦干眼泪。

眼泪还在脸上,她看着魏冉,嘴角却一点点上扬。

话筒里的声音在这一瞬间走了音,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没听出来。

就像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现在周游的身体是麻痹到僵硬的。

唱完歌她走下舞台,丢了魂儿似的,不知道该去哪。

她晕头转向的无措模样,像是太阳底下被晒到奄奄一息的可怜小狗。

这时候有人拍了周游一下,周游隔着眼睛里模糊的水雾看清来人,只觉得眼熟,但不记得她是谁。

“别看了。”拍她的人说。

周游的身体在烈日炎炎下止不住发抖,缓了好一会儿,她想起来了这个人,叫杨天琪,是魏冉认的妹妹。

她不再趾高气昂地炫耀,她们也不再针锋相对。

“他不值得你这样。”杨天琪承认因为自己先认识魏冉,曾经在周游面前有过炫耀过的心理,但是现在她没有一点骄傲,她只是心疼这个傻傻的同年级女生,她语气不忍,但是她不想看到周游再被渣男骗得这么惨,“之前是小思姐为了专心高考跟魏冉提的分手,魏冉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气她的。”

轰隆——

周游的世界晴天霹雳,她眼前发黑,踉跄好几步,在杨天琪的搀扶下,勉强站住。

周游不喜欢杨天琪,因为杨天琪之前不肯给她魏冉手机号,必须让她用徐陈砚的手机号交换,导致她晚了一周才认识魏冉。

周游可记仇了,她一直记得这事。

面对不喜欢的人,是应该保留一点骄傲和尊严,永远不能被她们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可是周游根本克制不住,她不断地吞咽口水,在讨厌的人面前眼泪不听话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魏冉不喜欢她。

魏冉从来就没喜欢过她。

事实比谎言难接受一百倍,周游哭到泣不成声。

可她发现自己竟然连嫉妒的情绪都没有,她不嫉妒小思,她只敢羡慕她。

原来冷漠,忙碌,见面只能在他家楼下,周游习以为常的那个魏冉,不是真正的魏冉。

原来他也会像她一样,对另一个人,趋之若鹜,赴汤蹈火。

只是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只是她从来不配他这样对她。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周游。

快想办法骗骗自己,再难过下去都快要死掉了。

唱完歌简然看见失踪了一天孙馨蕾,赶紧找她去问宝盖头家的事,但是孙馨蕾一个字也不肯跟她说,只是冷冰冰地告诉她有空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学习。

在孙馨蕾那碰壁,简然回过头来找周游,只看见了蹲在地上哭到哆嗦的她。

杨天琪走了,周游一个人断断续续跟简然讲完发生的事情。

简然这一个月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魏冉这个人不对!

高三再忙,能忙到给女朋友买瓶饮料的时间都没有?既然都这么忙了,为什么不等高三毕业了再表白?

只拿人家送的咖啡,光进不出,貔貅也没有这样的吧!

一天26块钱!一个礼拜就一百多!

他好意思?他真好意思?

周游吸了吸鼻子:“我……我想去问问他……”

简然今天憋了一天的无名火终于有地方爆发,不管她问什么,她一把拽起来周游:“走!我带你去问!”

第36章 加密对话“我跟你们一起去。”……

徐陈砚一直跟在简然身后,听见这话眼皮抖了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

周游都哭懵了,但还是擦干眼泪,确认说话的人是徐陈砚,她抽抽搭搭地问:“你、…你怎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没等到回答,周游就已经被简然拽着胳膊带走了。

他们一过去,小思就走开了,魏冉看见周游也要走,被简然瞪了一眼:“你敢动一下试试呢?腿给你打折信吗?”

徐陈砚刚要开口息事宁人,看见魏冉已经不敢动了,他便没开口。

周游眼泪又在不停地往下掉,她心里有一百句话想问,但真站在这了,她反而问不出来。

她只是觉得委屈。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周游都希望魏冉能开口安慰她,告诉她不是杨天琪说的那个样子。

然而周游没有等到,魏冉只是因为害怕简然才不敢动,他不耐烦地站在那,一直到太阳把四个人的身影晒到重叠。

周游嘴唇动了动,哭的红红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魏冉:“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喜欢过我吗?”

魏冉抿了抿嘴:“那什么,你好好学习吧,高二挺难的。”

简然心想你在说什么狗屁。

然而周游明白了,她知道在很多问题面前,没有答案,就已经是答案。

周游一边哭一边点头,魏冉就当这是一种默许,双手插兜,走了。

简然看周游没拦着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徐陈砚。

徐陈砚只是冲她缓缓摇头。

简然:?

怎么感觉你们刚才进行了一段加密对话?我怎么没听懂?

那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简然是很想让魏冉今天把话说清楚,但周游都转身回教室不追问了,她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多嘴。

正好回教室以后孙馨蕾宣布今天早放学,她更加决定不恋战。

她得早点回去,看看宝盖头家的情况。

简然到家的时候,岑惜刚挂孔雨仙的电话。

孔雨仙忙前忙后跑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下了一口气,有空给她们报个平安。

高亚光被撞的不算严重,但是他本来就有腰间盘突出的毛病,这次撞出了老毛病,得赶紧做手术,给她俩打电话的时候,孔雨仙刚跟医院里的专家确认完手术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