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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沦陷 南胡唐 18085 字 1个月前

第121章 你这么说就又显得我们有点暧昧了

王慧秋的尸骨埋葬在云泽,墓碑上还有一个二维码,扫过之后是以她的尸骨做成的音乐。

盛迦和宋宁秋在云泽待了三天替她处理后事,她想起李梦对她提过的遗产分配的事,彼时宋宁秋正捧着花站在王慧秋的墓碑前,闻言只是说:“她不会要。”

和盛迦的回答如出一辙。

“我会让她要的,”盛迦笑了一声,她与宋宁秋并肩而立,“既然已经答应咱们王老太太了,那她的遗愿,我会努力达成。”

“仅仅是因为遗愿吗?”宋宁秋略红的眼睛弯了弯,她轻轻说:“迦迦,去做吧。”

她扭头看向盛迦,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看透了许多,又或许该说她本就是个聪明人,付明琅和王慧秋对她的点拨加上她自己的敏锐,在拨云见雾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发现了许多自己曾经未曾发现的事情。

盛迦与她对视,“是全力的支持吗?”

宋宁秋颔首,“当然,是充满信任的支持。”

她握了握盛迦带着凉意的手,“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好,”盛迦说:“我不会对您客气的。”

宋宁秋笑了笑,“那太好了。”

这就是她们共同想到的相处之道,母女或许也可以是朋友,朋友才是交心的开始。

盛迦不需要高高在上的垂眸,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对待,她需要的是平稳的托举和平等的态度,起码宋宁秋明白了这一点。

“妈妈很开心你会这样说,”宋宁秋这样回答道。

第三日,两人再次分别启程,宋宁秋非洲的项目告一段落,正好要重新恰接上盛迦和宋霁安几人在挪威的天然气开发,果然没有出乎盛迦意料,不过两周希尔达就在董事会上据理力争,替她争取到了她们想要的条件,剩下的合作内容自有宋氏重工内部的人才前去商谈开展,最大的方针需要宋宁秋来做决定。

而盛迦则重新返回了景江。

希尔达办事靠谱,那她早早和希尔达达成的条件自然也不会不认。

这次回景江,她直奔了孟叶冉的赛车场。

王慧秋的葬礼孟叶冉和东臻都有来到,但盛迦事忙,并没有过多与她们打招呼,在她和宋宁秋飞往景江之后,孟叶冉没有离开,连带着还拐走了同样在景江陪伴付明琅的东臻。

盛迦抵达曲盘源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弯曲的山道之间尘土飞扬,人群的欢呼与尖叫扑面而来,她在风驰电掣的六辆车中看到了熟悉的两张车牌,这里的服务员对能来这里的有钱人记得滚瓜烂熟,立马便端着果汁过来迎接。

“小盛总,”服务员笑着说:“您来找孟总吗?她和东臻小姐在场地里赛车呢,您要到看台上看看吗?”

盛迦接过橙汁道了声谢,并没有拒绝服务员的建议,她登上了观赏台,孟叶冉开车向来都有些疯劲,属于她的那辆一马当先,就连弯道都很少减速,而东臻看起来对此也并不陌生,紧跟在孟叶冉之后。

盛迦抿了口橙汁,冰凉清甜的口感,在夏日的尾巴里格外解暑,等她再抬头时,孟叶冉已经冲过了终点线,场地内的欢呼声更甚,她从车里走出来后刚刚的服务生在她耳边低语了什么,她的目光转瞬便移到了看台之上的盛迦身上。

盛迦冲她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了。

孟叶冉把钥匙交给别人,叫了一声旁边的东臻,两人便越过人群朝看台上走来。

“怎么今天想着到我这儿来了?”孟叶冉人还未走近便遥遥问道:“王姥的事已经办完了?”

盛迦说:“办完了,这不一办完就来找你了。”

“可别这么说,说得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似的,”孟叶冉笑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喜欢我呢。”

“好冷,”东臻抱着手臂抖了抖,“你能别这么肉麻吗?”

“我们之间确实有事,”盛迦却点点头,“几十亿的事呢。”

“我们哪儿有这么多钱的事啊?”孟叶冉明知故问。

“挪威那边的合同下来了,已经发到宋孟付三家的邮箱了。”盛迦挑明道。

“那这是好事啊,”孟叶冉鼓鼓掌,“咱们三家要赚钱啦。”

“对啊,所以咱们得做点更能赚钱的买卖,对吧?”盛迦与她对视,目光带着点锐利,“孟叶冉,别再转移话题了,你知道我来是要说什么事。”

“其实我也有些不懂,为什么明明是能够双赢的事,你却一直不愿意呢?”

其实在盛迦的预料中,应该在合同出现在几家的邮箱里时,孟叶冉就该心知肚明未来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毕竟孟叶冉本身就是一个追逐利益的人,她的大多数选择都会以家族利益为优先选项,可这次偏偏就没有,她甚至能用装傻的方式来和盛迦打玄机,那只能说明孟叶冉要么对这件事能带来的利益不满意,要么是对进行这件事还有别的要求。

“你想要什么,不如直接说吧。”盛迦说道。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孟叶冉没忍住笑起来,“盛迦啊,你觉得我是个什么人?”

“唯利是图,贪图享乐,喜欢看别人的热闹,永远以利益为先?”她自问自答道:“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你看穿我还是挺不服气,想给你提高点难度的。”

“她在说什么?”盛迦扭头问一旁的东臻,“你能听懂她的人话吗?”

“她的意思是,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你摆布,她不服气。”东臻笑起来。

孟叶冉性格恶劣,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摆布别人的那个人,除了五年前同盛迦的合作之外她其实并没有和盛迦有过什么交锋,这一次挪威的生意她全程并没有抢占到先机,还被盛迦和希尔达早就标好了交易的价格,成为两人利益互换中的一环,她怎么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答应这件事,让合作顺利进行。

当然,无论是盛迦还是孟叶冉都知道,这项合作最终一定会达成,因为利益可观,孟叶冉不会背离利益本身,可拖一拖,让盛迦和希尔达着急几天,或者为了得到她的点头过来讨好一下这种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事实是这场合作真正着急的人绝对不是盛迦,甚至孟叶冉本人都应该比她更着急些,毕竟如果希尔达无法达成与孟家的合作,那孟家只会出现一个强劲的对手,这件事拖得越久,奥普特那边的压力就越大,希尔达能否抵抗住这些压力还有待商榷。

盛迦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不理会孟叶冉的抱怨安心看戏,可她闻言只垂眸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我要求维尔玛和希尔达一起来和你谈,可以吗?”

孟叶冉微愣,东臻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来。

这回轮到孟叶冉问东臻:“她在说什么?我们面前的盛迦是被人调包了?”

“我也很好奇,”东臻棒读道:“盛迦不应该是个唯利是图,冷酷无情,永远利益优先的人吗?”

盛迦举起自己掌心的橙汁杯和两人手中的饮料瓶碰了碰,她悠悠说:“因为我觉得,和朋友没必要计较这么多。”

孟叶冉赶紧拉着东臻后退两步,质疑地上下打量她,“要么她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要么她一定还有什么陷阱等着我去跳。”

“我也这么觉得,说不定她背后正酝酿着什么让你最后底裤都赔光的主意。”东臻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盛迦没忍住笑出声来,“那你们还是觉得我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好点。”

“无论你是想挑拨希尔达和维尔玛继续内斗,还是想把维尔玛骗到国内再做点什么,我帮你实现,但条件是必须让孟家和奥普特开展合作。现在能解除维尔玛禁足的,估计也只有我了吧?为你我可以和她既往不咎。”

“你这么说就又显得我们有点暧昧了,这么重要的事都能既往不咎?你不是报复心很强吗?”孟叶冉没有接着说怀疑的事,只这么打趣着,显然盛迦提出的条件让她很是满意。

“我和钱比较暧昧,你们早点合作,我就早点赚钱,”盛迦回答道:“我可以等你把想做的事做完,但是最好别让我等太久。至于报复心?你觉得维尔玛真有哪里值得我去报复的吗?我可不太喜欢逮着一个人欺负。”

在她们眼中,维尔玛确实是被耍得团团转的被欺负的那一方,哪怕她手段狠辣又恶毒,可实际上大多数时间她都无法真正伤害到别人。

更何况,当初的事,维尔玛确实被奥普特家族的老祖母押到国内向盛迦慎重诚恳地道了歉,并且割让了很大一块利益给盛迦,她早就不在意了。

船上都能心平气和地同维尔玛谈话,她来不来国内对盛迦没什么损失。

说罢,盛迦并没有久留,她来这里也就是和孟叶冉提这件事,现在事情谈完了,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孟叶冉和东臻靠在扶手边,遥遥看着盛迦上车点火,伴着昏黄的夕阳下山,直到见不到车影了,东臻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她好像变了。”

“盛迦有变化不是最正常的事吗?她现在事业春风得意,亲情逐步正常,就连和宋霁安的关系都和解了。”孟叶冉对此反倒没有表现出她刚刚的夸张和诧异,只闲散地笑了笑,“以前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回宋家之后她也总想把什么都做好,因为怕被人说她不配做宋家的接班人,不如曾经的宋霁安,更怕被宋姨不喜。”

“所以她回宋家五年才拼命的学,拼命的做事,她不乐意让人说她不配。”

“可现在,显然她的这些问题都开始不算问题了。”

当一个人失去了压力,有了新的目标,那她不可能还能是曾经的自己,总会有变化。

只是盛迦的变化,和她原来的样子比起来,更令人惊奇些罢了。

毕竟她们没有人想象过“朋友”这个词会从她嘴里冒出来。

起码在这之前,孟叶冉从不觉得盛迦会有一天能视自己为朋友,而她也从未真正将盛迦视为朋友,就仿佛她们两人的辞典里从未有过这个词。

“说得好像你很懂她一样,”东臻似笑非笑,“是因为你们是同一种人,还是因为你在羡慕她?”

“如果我现在能活在宋家的环境,我会比她变化更大。”孟叶冉缓缓说,眼底多了抹笑意。

“可你自从从冰岛回来,变得也不少啊,”东臻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更好奇,你们三个最后会走到什么地步。”

“谁知道呢?”孟叶冉轻声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维尔玛希尔达会走到哪一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起码,这一次有盛迦的介入,她拿到了三人之间绝对的主动权。

第122章 这有什么区别吗?

宋霁安下了夜班从便利店拎着一袋酒回家时在楼下遇到了盛迦。

这是她们自王慧秋去世后见的第一面,盛迦正靠在车边,抬头看向头顶的树荫,也不知在看什么,连宋霁安走近都不曾察觉。

于是宋霁安也就这么站在她不远处安静地观察了一下她。

九月份的景江已经有些微的凉,盛迦穿了件风衣,头发搭在肩头,露出一张素净白皙的脸,面上的出神难得令她的五官少了些攻击性。

路灯照出了她延长的影子,正好落在宋霁安脚边,她低头踩了两脚。

“这么记恨我啊?连影子都要踩上几脚。”

耳边传来盛迦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宋霁安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脚。

“你怎么来了?”她问。

“路过景江,就来找你了。”盛迦回答:“刚刚和孟叶冉她们打完机锋,太累了。”

“是挪威的事吗?”

“是,”盛迦点头,“我们想象的有点儿差异,她到现在都还没答应和希尔达合作呢。”

两人一时之间竟然安静了下来。

她们相顾无言着,过了许久盛迦才问:“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你想去吗?”宋霁安与她对视,“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

“我来找你就永远要怀抱着目的吗?”盛迦反问:“不可以是因为我恰好路过,想起来这里有个从高中开始就和我纠缠到现在的宋霁安,单纯想来找她聊聊天吗?”

“是吗?”宋霁安扬眉,“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不过——”

说着,她让开了路,笑了一声,“走吧,上去喝杯茶。”

盛迦跟着她走了两步,肚子发出一声咕噜的响,她沉默片刻,这才说:“你吃饭了吗?”

“没有,”宋霁安一边往电梯间走一边说:“一起吃吧。”

宋霁安的房子盛迦并不是第一次来,一室两厅的格局,到处都透着冷淡,显然它的主人并没有仔细在这里留下过太多生活痕迹,就连普通的小摆设都少得可怜,比起家的称呼,这里更像宋霁安临时的落脚点。

盛迦换鞋落座,宋霁安很快将自己身上抱的零食袋放在了餐桌上,然后从储物柜里拿出了四包泡面。

“你要吃什么味的?”她晃了晃手里的泡面,“我一般泡两包,你要几包?”

“你每天就吃泡面吗?”盛迦有些困惑地问道,眼底难得展露出了些迷茫。

因为她记得宋霁安在高中的时候对饮食方面的需求很高,她也习惯了健康饮食,就算是在学校的食堂里吃饭都要讲究荤素搭配,她们一起去挪威时,宋霁安刻在骨子里对食物的喜好也没有变,每天她自己挑选的食物都很丰盛。

“没时间做啊,”宋霁安替她做了选择,拿着四包泡面进了厨房,“而且开火油烟太重了,不想收拾。”

烧水架锅,蒸汽很快便冒了出来,宋霁安并不打算分开煮,干脆把泡面都丢进了锅里。

盛迦从沙发上起身,打开了冰箱,里面还有几个鸡蛋,她拿出来后扫了一眼厨房台子上摆放的几个调味料,“再炒个鸡蛋吧。”

“也可以,”宋霁安瞄了一眼锅里已经煮软并且喷香扑鼻的泡面,慢吞吞说道:“不过我不太会炒鸡蛋。”

“我来吧,”盛迦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

宋霁安没和她客气,连锅带盖把泡面端去了客厅的餐桌上,盛迦利索地拿了个碗,大概该感谢年少时她不间断打工的经历,虽然做不出什么大菜,但炒个鸡蛋还是手到擒来,甚至还能顺手把盘子给洗了。

等她带着煎好的鸡蛋走出来时,宋霁安已经把碗筷摆好了,她用公筷从锅里捞了点面出来,淡声说:“想吃就夹,我就不招待你了。”

“我不会和你客气的,”盛迦所有所思的说:“不过你刚刚问我来找你有什么事,我想起来还真有件事要和你说。”

宋霁安:“什么?”

“你什么时候和我去见妈妈?”盛迦直视着她问道。

宋霁安手一顿,刚刚吃进去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泡面险些呛到她。

她困惑地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件事吗?”

盛迦笑吟吟地说:“我以为在王奶奶的追悼会上你做出的选择已经代表你答应了。”

“那不是,”宋霁安垂眸,“那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不代表我答应了什么。”

“宋霁安,你觉得我费尽心机,让你能自己做出选择,走到我和妈妈身边,会给你机会再退缩吗?”盛迦缓声说道。

“你不要做事总是这么霸道,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宋霁安回答:“那只是你以为,并不代表我想做。”

“是吗?真的不想吗?”盛迦扬眉,“可是妈妈想,她很想你。”

“可我们已经见过了,”宋霁安轻声说:“能见上那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也很想。”

盛迦的话打断了宋霁安的推诿,她骤然抬头看向她,头顶的白炽灯好像闪了一下,她感觉眼前好像发黑又发白。

“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很想你回家。”盛迦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宋家不是我的家了,”她眨了眨眼。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盛怀樱以外的人口中听过回家这两个字了。

她以前还不知道该如何与盛怀樱相处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家了,这间屋子也不过是个逃避现实的临时住所。

但是后来她找到了和盛怀樱相处的方式,她终于发现自己重新有家了。

盛怀樱会问她,霁安你这周末回家看看吗?

温柔的,亲切的,熟稔的,像是一片暖洋洋的风,拂过你的脸庞,带来晒出阳光气息的被褥和香气扑鼻的饭菜,带来楼下不间断的麻将声,也带来街边吵吵闹闹的清晨。

在她的记忆里,靠盛怀樱重新将回家变为了一个温暖的词,令人能一想起就仿佛有了另一个归途。

可这两个字从盛迦口中说出时,却显得那样不同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执着让我回宋家?”宋霁安说:“你知道你总是做你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想过别人愿不愿意,想不想去做吗?”

“这是很让人讨厌的事。”

盛迦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面,没有回答她前面的问题,只问:“你真的不想吗?”

宋霁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强逼别人回答想不想也很讨人厌。”

盛迦闻言竟然笑了,她细细打量着宋霁安,“我也想不到你会在几个月之后和我说这样的话。”

“如果是我刚刚遇见的那个宋霁安,大概说不出这种话来吧。”

颓丧且对生活没有希望的宋霁安,绝对不会对盛迦说出的这些话做出的这些事有什么反应,她只会巴不得默默远离,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她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可是你现在变了,你也无法否认这是我带给你的改变。”盛迦说,她略微抬起手,指向宋霁安的额心,“这种改变留在你的大脑里,在你和我对话时,每时每刻都隐隐浮现。”

“那又怎么样呢?”宋霁安眉心轻蹙。

“不怎么样,只是有些愉悦。”

盛迦没有再提起两人险些再次争执起来的事,宋霁安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们安静地吃面,直到锅里的泡面一扫而空。

窗外偶尔有风声响起,吹得香樟树沙沙作响,仿佛刚刚的那点小插曲都过去了一般,宋霁安如常问:“你什么时候走?”

“不走可以吗?”盛迦看向桌子另一边的牛皮袋,那里头装着啤酒跟新的泡面,还有些生活用品,“你还是要靠酒精才能睡着?”

“我没有多余的房间,对,我确实要靠喝点酒来助眠,但是现在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宋霁安回答道。

“我的飞机在明天,你要是不让我留下,那我估计今晚得露宿街头了。”盛迦托着腮说。

宋霁安:……

宋霁安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说:“景江的酒店都倒闭了吗?还有会让小盛总露宿街头的时候?”

“我帮你洗碗吧,”盛迦捧起锅和碗向厨房走去。

“还有一间房间可以给你用,”宋霁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但是里面的被褥估计有灰。”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盛迦笑着问。

“因为你说得对,你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些很好的改变。”

宋霁安无法回答盛迦的许多问题,并且会因此和盛迦争执,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清楚盛迦做的一切都对她有益,甚至可以说,当初她们约定的合作更像盛迦要借机与她产生联系的幌子,从开始到现在,实际上都是盛迦单方面对她的帮助,她并没有回报过盛迦什么东西。

她现在甚至无法面对宋宁秋,更别提帮盛迦解决她和宋宁秋之间的问题了。

不过是在她这里暂住一晚的要求,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盛迦闻言颔首,“如果有下次,我希望你是单纯因为我这个人而答应这件事。”

宋霁安:“这有什么区别吗?”

盛迦没有回头,只轻声问:“你说呢?”

但她并没有想要宋霁安真的回答,很快她就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想到要煮泡面的?按照你想要的便捷程度,应该直接买桶装浇热水吧?”

“是妈、盛女士教我的,”宋霁安说:“以前我就是浇热水,后来她有一次来我这里探望,发现这件事之后念叨着说她从网上刷到泡面浇热水泡不熟,得煮出来才好吃,她给我煮了一次,我也觉得这样口感更好,就一直用煮了。”

盛迦把锅碗丢进洗碗机,擦干净了手走出来。

“那她一定想象不到,从那之后你就天天煮泡面吃,把泡面当主食。”

第123章 让我变成了另一个盛迦

宋霁安家一共两间房,盛迦站在空着的那一间门前,往里头瞄了一眼,随即拿起手机在外卖软件上点了些生活必需品。

宋霁安正在柜子前翻找还能用的被褥,其实并没有她说得那么夸张,毕竟盛怀樱每隔一个月总要来看看,顺手帮她把被褥晒一晒,或者是把床单被罩洗一次,此刻取出来上面还散发着柔顺剂的清香。

至于被子,上面更是保留下了两人都很熟悉的,阳光晒过的干净气味,唯一需要清理一下的或许是放了床罩的床垫,上面确确实实落了不少灰尘。

“你帮我拿个鸡毛掸子来,”宋霁安抱着被子放在一旁的矮脚柜上。

“在哪儿?”

“在……”宋霁安略微一顿,“我好像不记得了。”

她买的东西其实收整得都很好,每一样她都记得在哪里,可是鸡毛掸子不是她买的,是盛怀樱三个月前带过来的,那时候好像是清明,她特意来宋霁安这里给她除尘,宋霁安加班回来后只有桌面上丰盛且热气腾腾的饭菜在散发香味。

至于鸡毛掸子这些用品,大概都被盛怀樱收拾起来了,具体在哪里宋霁安还真不知道。

可盛迦却听过之后出奇的在阳台的储物柜里翻出了它。

“这是她的习惯,”盛迦一边把鸡毛掸子递给宋霁安一边说道:“因为鸡毛掸子用完之后需要去灰除螨,所以她会放在阳光下暴晒,然后顺手放进就近的柜子里。”

宋霁安接过,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你对盛女士真了解。”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这样了解她,”盛迦倚靠在门边,目光如炬地看向她,“当然,你对宋女士不也是这样的了解?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对方的习惯早就刻进记忆里了吧?”

宋霁安躬下腰细致地用鸡毛掸子挥舞过床上的每一个缝隙,并没有对这句话有所回应,她只垂眸看了一眼床面,随即冲盛迦招招手,“过来铺床。”

“好吧,”盛迦应了一声。

盛迦铺床的动作显然比宋霁安更熟练几分,甚至还有些小技巧,毕竟也是在酒店做过小时工的人,按整理的房间计算提成,要做得又快又好才能拿更多的钱。

床铺好,宋霁安并没有过多停留,毕竟第二天她还要接着上班,殡仪馆最近承办的哀悼会多了不少,每天都离不开人。

当然,这也是王慧秋特意点名要去她们这里开追悼会令芬旺殡仪馆除出了一次大名的造成的,别的不说,成方阳每次数数进账都感觉十分幸福。

盛迦的房间是次卧,比主卧小了许多,但是衣柜书桌书架都有,外卖送来在放在大门口,盛迦洗漱过后便早早回了房,她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将今天还没有完全处理完的工作处理完。

头顶的台灯氤氲出暖黄的灯光,将桌面映亮,在平板上扩散出一道光圈,盛迦眯了眯眼,摘下了替她矫正偏光的镜片。

大概建筑商造这栋楼的时候就没想过房间内的隔音问题,万籁俱寂时,客厅里人的走动声都格外明显。

盛迦靠进椅背里,听到了呲啦的声音。

这是宋霁安在打开冰箱门。

紧接着是轻微的磕碰,啧啧的声响。

这是啤酒玻璃瓶相撞的声音。

又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

这是宋霁安坐进客厅那条摇椅的声响。

扑哧一声,像是气泡在沸腾。

扑通落地的是啤酒瓶盖。

窗外有一轮很漂亮的月亮,盛迦指尖轻敲着桌面,托着腮偏头,轻轻哼着很久以前盛怀樱在她面前哼过的一段小调。

外面只剩下了吱呀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摇椅在地毯上,不同的关节挤压,承载着属于它的主人的重量。

又有一声清脆的磕碰,是啤酒瓶盖与木地板相触地声音。

宋霁安是动态的,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轻而易举抓住人的心神,盛迦从座椅上起身,走出了房间。

客厅是昏暗的,只有她的房间泄出一片暖光。

宋霁安隐没在一片深蓝里,窗外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神光。

盛迦的目光落在了她垂落的指尖上,深绿的玻璃瓶上随意搭着的泛白指尖,修长笔直的手。

很美很好看。

她站在门前没有动,宋霁安慢吞吞偏头看向她。

“盛迦,你留下,不就是想和我做吗?”

她轻声说道:“我承认,我现在睡不着,我也愿意和你做。”

“看穿了还让我留下?”盛迦有些好笑的问。

“因为我也很贪图那种感觉,”宋霁安直白回答道:“人的欲|望就像火苗一样,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铺天盖地了,很难克制。”

“前段时间我还在学着怎么去克制这种欲|望,但是这几天我突然发现了另一件事。”

盛迦与她对视,低声问:“什么事?”

“或许不止是我,其实你也是这样。”宋霁安拎起地面的酒瓶,冲她遥遥一敬,“比我冷酷无情的盛迦,好像欲|望比我更浓厚,看向我的目光里,仿佛随时都要将我拆碎。”

“真的吗?”盛迦缓缓走到她身侧,“我看你的眼神,是这样的吗?”

她抬手摸了摸宋霁安的侧脸,酒精灼得脸侧微烫,宋霁安抬头看向她,黝黑的眼闪烁着。

盛迦突然就知道了自己看向宋霁安的究竟是什么眼神。

大概就是宋霁安这样,像狼一样,想将猎物撕碎吞吃的眼神。

她低头,同宋霁安的额头相贴,“我知道了。”

宋霁安感受到她的呼吸,仰头贴了贴她的唇,哪怕她们将全身武装,可嘴唇总是柔软的,她没有别的动作,仿佛就是想这样安静地亲昵着。

盛迦也由着她,只抬手捧住她的脸,捏了捏她的面颊。

“贴够了吗?”她问:“宋霁安,和我去浴室吧。”

“就在这里,不好吗?”

她喝的是葡萄味的果啤,没有生涩的气息,只有一股甜腻腻的味道,像是在故意勾人。

盛迦瞄了一眼她掌心的啤酒瓶,突然低头再次吻住了她,这一次不是简单的贴合,而是带着点劲的啃噬,她咬在宋霁安的嘴唇下,带去细细密密的痒,宋霁安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张嘴,更用力地吻了下去。

盛迦笑了。

在没有灯光,只有她们两人的屋子里,似乎她们才敢释放出真正的本性。

静静相贴的静谧永远不适配于她们的吻。

只有激烈的、用力的,像两只动物一般肆无忌惮的、用尽一切手段索取的吻,才是此刻会真正出现在她们之间的。

小小的摇椅质量格外坚固,除了摇摇晃晃吱呀吱呀响个不停,稳稳地承担着两人的重量。

宋霁安在盛迦耳边低低喘着气,手指像尾游蛇,缓慢又刻意地游走在盛迦被衬衫包裹着的躯体之下。

盛迦战栗着,含住了她的唇,她挤在她腿间,指尖勾出银丝,细细水声在响。

“宋霁安,喝了多少?”她问。

“一点点,”宋霁安哑声回答。

“够让你醉吗?”

宋霁安笑起来,发出气声,“你猜。”

透过月光,盛迦看到了她被水浸透的眼睛,她吻上去,缓声说:“那我当你醉了。”

宋霁安想问些什么,可此刻的她正放纵于欲海情天中,她肆无忌惮地触碰着盛迦的每一处,也感受盛迦带给她的每一次刺激,她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话。

直到她耳边传来盛迦的声音,低得仿佛在耳语,在与她诉说着什么只有在此刻的混乱中才能说出口的秘密。

“为什么我这么执着地要改变你呢?”

盛迦另一只手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两具年轻的身体紧贴时大概才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有多剧烈。

她趴在她耳边低声说:“因为五年前,你也是这么不容拒绝地改变了我。让我变成了另一个盛迦。”

“宋霁安,没有人知道,你闯进我的世界时,发出了多耀目的光彩。”

“令人不敢直视。”

宋霁安醉了。

宋霁安听不到。

她沉湎于快感的漩涡里,只抬手勾住了盛迦的小拇指。

像是被巨浪卷起的小船抓住了能让她稳定的船锚。

盛迦同她接着亲吻,她们闭上了眼,似乎陷入了某种疯狂中,有咸涩的液体流进唇角,弥漫出淡淡的苦,不知道是谁的眼泪-

宋霁安第二天再醒来时窗外已然是一片晨光,她下意识想摸手机看看时间,又想起自己的闹钟既然没有响,那大概还没到上班时间。

身下的地毯买的是羊绒质感,哪怕室内开着空调,也还是令人出了一身黏腻的汗。

她扭头看向一旁,没有人。

盛迦不见了,仿佛昨天晚上只是一场梦似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捋了捋自己杂乱的头发,靠在了摇椅边的钢筋上,冰凉的椅身令她一个激灵。

昨晚的记忆零零碎碎袭来,她捏了捏眉心,那些身体上的强烈感知仿佛还未褪去,稍微回忆一下,心跳都会猛得加快。

缓了好一会她才起身去房间里拿自己的手机,才早上七点半,手机里没有任何人的信息。

镜子里的宋霁安面容红润,与她此刻格外困顿的心理状态完全相反,她转身往旁边属于盛迦的房间走去,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身后的大门就传来一阵滴滴声,紧接着就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她尚且不曾回头,便已经闻到了早餐的香味,紧接着盛迦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那过来吃早餐吧。”

宋霁安微愣,“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房门密码?”

盛迦拎着包子和油条走到餐桌旁,回答道:“你昨天邀请我上来的时候,开门也没避着我啊。你和我的出生年月日,很好记。”

“我没让你偷看,”宋霁安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我是正大光明的看,”盛迦一边说一边把包装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我买了猪肉馅、榴莲馅、咸蛋黄馅的包子,还有油条麻球和豆浆,你想吃哪一种?”

宋霁安没说话,她靠在门框边,细细打量着盛迦的侧脸。

很难说清楚她此刻的感受,她看到窗外的阳光洒在盛迦脸上,金光下连绒毛都一清二楚,盛迦此刻是最有烟火气的人,她总能表现如常地将一切抛去脑后,只看眼前,就像只看此刻这顿丰盛的早餐能否喂饱她们两人的胃。

平静、平淡,这种感觉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宋霁安从小到大可以静,也可以闹,可以享受孤独,也可以享受欢聚,但是这四个形容词都很难形容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

大概是早上刚醒,她的头脑没有那样清醒,这种时候的脑子一热或许是可以被允许的。

宋霁安眨了眨眼,突然轻声说:“我听到了。”

盛迦在她耳畔低喃的话语,那些她不愿意承认的话语,她听到了。

那是盛迦隐藏在夜色里真诚的告白。

盛迦手上的动作微顿,她勾了勾唇,低声说:“我知道。”

在宋霁安与她指节勾缠时,她就知晓了宋霁安的回答。

第124章 单纯来找你,不可以吗

盛迦最近行程颇为忙碌,她答应了孟叶冉替她将维尔玛请来国内,那依照效率为先的办事准则,第二天从宋霁安家离开坐上前往上海的飞机后她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了。

当然,这并不是她要忙碌的全部内容,宋氏内部最近最重要的有两件事,一件是非洲那边尚未完工的工程,一件是挪威的天然气开发,前一件还在平稳运行,后一件则通过几家集团的谈判专家早已签订好了合同,很快便可以着手开发,许可证将由奥普特家族负责准备。

挪威的事盛迦算是大功一件,原本后续宋宁秋还想让她负责,但是盛迦主动拒绝了,对于这种已经十拿九稳的项目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兴趣。

一开始她其实已经做过许多这样十拿九稳的项目了,大多是宋宁秋和王慧秋特意拨调给她的,一方面替她积攒经验,另一方面则是帮助她立威。

但是对现在的盛迦而言,这些已经不需要了,她更愿意承接更加有挑战性的工作,而此刻这件工作就是促成宋氏和孟家还有奥普特之间的新合作。

一周后盛迦收到了来自希尔达的阴阳怪气的邮件,大致意思是感谢盛迦的慷慨大度让她沉寂多年的姐姐终于又像磕不碎的石头一样重新得到了老祖母的青睐,得到了同她竞争的机会。

盛迦把这封邮件转给了孟叶冉,本意是告知她该办的事已经办好了,但结果却得到了孟叶冉的哈哈大笑。

“你知道我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希尔达这么阴阳怪气了吗?”她在电话里说道:“永远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实在让人很不爽快。这件事,多谢你了。”

“这是你们的事,”盛迦在电话另一头声音嗡嗡作响,显然正在户外,甚至可能正在开车,“我现在唯一需要问的是你们什么时候能达成合作。”

“放心吧,花不了多久。”孟叶冉给了她肯定的答复,“顶多下个月初,合同一定给你签好。”

这回反倒是盛迦有些诧异,“这么快?”

“一直拖着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啊。”孟叶冉回答:“而且现在离下个月也还有半个月,足够了。”

盛迦应了一声,便准备挂断电话,可孟叶冉却敏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你现在在哪儿呢?”

“景江,”盛迦淡声答:“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说罢她就挂断了电话。

孟叶冉算了算盛迦这段时间去景江的频率,没忍住笑出声来。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为了谁。

盛迦这段时间去景江确实次数比较多,她看了看道路两侧,北方的树已经开始有落叶了,转秋之后天气变得凉爽起来,今天大抵恰好是景江马拉松的日子,沿海的一条公路上挤满了参赛的选手,道路两旁则是自发参与后勤的小摊。

她隔着一条马路,趴在车窗边慢悠悠打量着参赛的选手们,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小摊间突然发现了熟悉的招牌。

是属于绿意咖啡馆的招牌,摊主除了店长姐姐竟然还有另一个多年不见的熟人。

盛迦把车停在路边,穿过斑马线走过去。

店长姐姐正给参赛选手舀绿豆汤,抬头看到盛迦时忍不住眼睛一亮。

“盛迦?”她有些惊奇地说:“好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不见了,”盛迦笑着说:“恭喜,今年您又拿下最好地段的摆摊权了。”

说罢她看向一旁穿着运动套装的女人,叫了一声:“华眉姐。”

这大概是时隔五年之后,华眉第一次见到盛迦,与甜品店的店长不同,她自从发生绑架案之后便重新在景江找了新的工作,cbd里朝九晚五的工作或许确实适合她,短短五年一路从小职员升级到部门主管。当然,这也意味着她很了解当年在各个公司都很火爆的有关于宋氏重工女儿抱错的消息,毕竟这是她们忙碌又无趣的职业生涯里难得的大八卦。

时过境迁,华眉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满眼懵懂的大学生,在吃过许多次亏之后,现在的她在职场如鱼得水,圆滑且保持着基本的善良,审时度势大概是她这五年来最大的功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更是她这些年最常练习的事。

可此刻再见盛迦,她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哪怕知晓此刻盛迦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但她潜意识并不想用自己在职场学会的伎俩去应对她,又担忧自己的态度会出错。

但当她与盛迦对视时,这才骤然发觉,当年那个冷淡又勇敢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本质改变,起码她此刻展露出的模样和当年她带给自己的感觉很像。

“盛迦,吃个冰淇淋吗?”华眉笑着从冷库里掏出冰淇淋勺,热情招呼起她来,“这些年一直想再和你们说声感谢,别的姑娘我倒是遇到过,你还记得当初和你们一起救了我的夏清照吗?她前年毕业之后还进了我们公司成了我的下属呢。当归最近老了些,都不怎么爱动弹了,但是一直记得我,每次我去都让我摸她的脑袋。现在只有宋霁安我没再见过了。”

盛迦微愣,随即笑起来,“记得,我最近也去看过当归,她也还认识我。”

“你有些不同了,”华眉看了她几眼,“好像变得爱笑了点儿。”

一旁的店长姐姐也点点头,“确实,以前盛迦在我那儿兼职的时候一天都没有一个笑脸。”

盛迦握着冰淇淋吃了一口,回答道:“人总会变,不可能做一辈子苦瓜。”

说着,她转移话题道:“宋霁安最近有些忙,不过我现在正要去找她,你想说的话我可以替你代转。”

华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盛迦宋霁安竟然到了现在还关系不错,但她很快掩埋下了这股诧异,应道:“感谢她的话下次我亲自和她说吧。不过今天你可以帮我给她带个特制的冰淇淋。”

“这些年自从认识你们店长姐姐之后,我做冰淇淋的手艺可不比你当初差。还是她亲口认证的。”

店长姐姐点点头,“确实,自从盛迦你辞职之后,华眉是我最出色的学生了。”

华眉蹲下身从移动的冰柜里取出一个包装得格外精致的冰淇淋蛋糕,“这本来是我和你店长姐姐今天想做了去随机犒赏幸运参赛者的,毕竟这种比赛你也知道,流量大,这个外观说不准还能给店里引一波流量,不过既然遇到盛迦你了,就当你和宋霁安是我们的幸运儿吧。”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盛迦看了一眼面前的蛋糕,一看就很耗时耗力。

“没事,”店长姐姐摆摆手,笑眯眯地说:“送你们了也行,这么久不见了,不过是一个蛋糕而已。下次多来找我们玩玩儿就好啦。”

盛迦并没有过多和她们客气,都是很亲近的人,推脱只会显得疏远,她坦然接过蛋糕,“那我就替宋霁安一起谢谢两位姐姐了。”

身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马拉松参赛者,店长和华眉很快就再次忙碌了起来,盛迦没有久留,免得耽误两人干活。

头顶的天色逐渐泛黄,她看了眼时间,开车往芬旺殡仪馆驶去。

今天宋霁安并没有加班的要求,她抵达殡仪馆门口时里面正陆陆续续有员工往外走,并未等太久,宋霁安便背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天她显然工作量依旧很大的样子,连头发都没有好好打理,胡乱扎成丸子头束在头顶,按照盛迦对她的了解,大概率又加了几个大夜。

盛迦冲她打了个招呼,昏昏沉沉往门口走的宋霁安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慢吞吞走向盛迦,等靠近了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盛迦向车里努努下巴,“单纯来找你,不可以吗?”

“又是出差正好经过?”宋霁安绕过她打开了副驾的门,看到座椅上那个冰淇淋蛋糕时有些诧异:“这是你买的?”

“不是,路上遇到马拉松比赛,碰到了店长姐姐和华眉姐,这是她们送给我和你的。”盛迦解释道:“趁凉吃吧,不然回去之后估计都化了。”

“你不是有车载冰箱吗?”宋霁安瞟了一眼后排的冰箱,“是特意摆在这里给我看的?”

“是啊,”盛迦点点头,很直白地承认了,“因为做得非常好看,感觉你下班之后看到它,大概会心情变好。”

宋霁安笑了一下。

确实。

宋霁安每次从殡仪馆里走出来,心情都不算太好。

面对的遗体太多,又了解了太多的故事,要么变得麻木要么学会控制情绪,宋霁安学会了后者,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完全丧失一切共情的情绪。

恰恰相反,她只是学会了把所有情绪压下来,再在深夜里自己化解。

可盛迦是个多细心的人呐,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发现一个人身上一切蛛丝马迹。

当她无时无刻都在关注宋霁安时,宋霁安的情绪便难以逃过她的眼睛,更何况两个人太默契了,盛迦发觉她的情绪甚至都不用像面对陌生人一样仔细揣测。

两人再见时,宋霁安极其抵触这种了解与默契,可现在,她竟然已经会因此而笑出声来,感到一点慰藉。

“为什么华眉姐和店长姐姐会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宋霁安后知后觉问道。

盛迦踩下油门,看着前方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因为她们问起你,我告诉她们我马上就要去找你。”

宋霁安默了默。

盛迦其实也有了太大的变化,起码她们初相逢那会儿,她绝对做不到这么流畅地向外人提起宋霁安,并且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将两人的名字这么放在一起。

好像盛迦和宋霁安之间,天生就该并列一般。

自然得有些过分。

可她并没有点明这一点,只勾了勾唇,向后靠了靠,“现在你要带我去哪儿?”

“现在你饿吗?”盛迦问道。

“不饿,而且我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宋霁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冰淇淋,补充道:“这个冰淇淋除外。”

“那我们现在要去一个你早就该看看的地方。”盛迦轻声说。

宋霁安应了一声,也没具体问究竟去哪里,她扭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有些出神。

盛迦专心开着车,静谧的氛围环绕,可却没有人会觉得尴尬。

并未过多久,两人便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宋霁安穿透挡风玻璃看向这片铺着大理石的地面,身边传来盛迦的声音。

“宋霁安,这是你的博物馆。”

第125章 盛迦,你十五岁时,收到了什么礼物?

这并不是王慧秋名下最大的博物馆,却是最荒凉,最了无人烟的博物馆,似乎建立这座博物馆时,便没有过什么观赏的计划,多年来,它也确实只是安静的坐落在这一隅,哪怕是盛迦这种从小便在景江长大的人,若不是细细搜索过它的名字,或许也不会知晓,这样偏僻临海的地方,还有一座私人博物馆。

爬山虎爬满了博物馆的边墙,大概是因为足够湿润,它们生长得绿油油一片,在夕阳的照映下,泛起一层金色的光。

宋霁安坐在车里没动,她盯着这栋外观方方正正的屋子,过了很久才说:“我没有接受过它,它也不该是属于我的东西。”

“可它原本的主人,执意想把它交给你。”盛迦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递给她,“王慧秋女士,希望你继承这一切,这是她的遗愿。”

“我知道,你总觉得我们的身份互换回之后,就应该和原本的一切切割。”她轻声说:“但是现在你已经无法切割了,因为你的生活已经重新同我融合。你真的想一辈子都远离妈妈,远离你原本熟悉的世界吗?”

宋霁安眸光微动,她有些诧异又有些了然地看向盛迦。

或许这是她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样开诚布公地谈起这件事。

过去无论是盛迦还是宋霁安,都不会主动提起未来。

她们似乎都在这样纠缠不清中淡忘了她们之间还有尚未规划好的未来,两个做什么都要心里有数的人,就这样得过且过着走到了现在。

仿佛她们真的就说着只看当下也就这么做。

但她们也都清楚,这个话题迟早会有一天被提及,浑浑噩噩是她们都难以容忍的状态,或许出于逃避的心态,以及这五年来对此的适应,宋霁安可以再忍受一段时间,可显然,在盛迦的规划里,已经是打破这种状态,谈谈未来的时候了。

就像她一步步重新接近宋霁安那般,从彼此怨怼到现在的和睦相处,她一直以来做的都是在以宋霁安能接受的方式重新敲开她的心防。

她试探着宋霁安的边界,像是藤蔓一般渐渐紧缠着宋霁安,令她此刻不得不也去面对这一切,斩断了她一切逃避的可能。

“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不是吗?”宋霁安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千头万绪。

“不,你一直有拒绝的权利,你可以不接受,你现在就可以说你不想回到原本的世界,你就想保持这五年的原样,过你觉得最平静安宁的生活,”盛迦与她对视,明明是很温和缓慢的语气,却令宋霁安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往日的细致入微此刻仿佛彻底消失,只接着说道:“甚至,你可以更直接地拒绝我,对我说你想斩断同我的一切,都没关系,这些选择你都可以做,不会有任何人因此而指责你。”

“宋霁安,你从来就有很多很多的选择,”盛迦说:“不是我斩断了你的选择,是因为你也舍不得这一切了。”

“别说了。”宋霁安闭了闭眼,她压下心口的悸动和压抑,她能感觉到盛迦每说一句她都会感到更加沉重。

她已经回不到五年前的原样了。

她心底强压的渴望早就被盛迦彻底释放,她想要见宋宁秋,她想要同盛怀樱好好做一对母女,她怀念过去的生活,她思念从小到大每一位对她充满善意的亲人朋友,她——

她也已经无法彻底斩断同盛迦的一切。

她们已经像彼此裹缠的藤蔓一般,彻底黏合在了一起,斩断带来的是另一种撕裂一般的痛,是仿佛要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彻底抛弃。

王慧秋的离世令她骤然意识到,她的逃避与抗拒,只会令她失去越来越多在意的人。

唯一拉扯着她不敢承认,不敢落下步伐的,只有那根摇摇欲坠名为恐惧与道德的底线。

可盛迦的攻势仿佛真的随着她的这句“别说了”而停止,她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朝宋霁安伸出手,“我们进去看看吧?”

宋霁安胡乱点点头,没有握住她的手,自己走下了车。

她们并肩朝布满爬山虎的高大建筑走去。

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王慧秋手下产业众多,这些博物馆大多数也是她兴致来时挥手买下,再放入她这些年四处拍来的藏品,只有一位本地的老太太受雇在这里看馆,主要负责打扫等事宜,藏品的保护与清理则每个月都有专门的人员前来进行。

哪怕王慧秋已经去世,这位叫念慈的老太太也依旧在这里工作着。

她看博物馆看了十多年,这是个很清闲的差事,因此对这个机会她更加珍惜,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哪怕没有怎么见过几次主人家也每天准点上下班。

今天听说盛迦她们要来,特意还加班多等了一个小时。

“咱们馆的藏品一共九十二件,大多是王慧秋女士的拍品,其中百分之八十来自于沙特阿拉伯地区,藏品以宝石为主,镇馆之宝是一颗黄钻。”念慈给两人细心介绍着。

地面上铺着厚重的地毯,博物馆外四四方方,里面却富丽堂皇,头顶的水晶吊灯闪烁着明亮的光泽。

宋霁安和盛迦安静地跟在念慈身后,只在她介绍时偶尔点点头。

博物馆并不算大,全部逛完也不过二十来分钟,念慈很懂眼力见地将钥匙交给了两人,然后便快速告辞下班,只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两人尽量不要把玻璃柜打开去触摸,如果一定要触摸那也最好要带上专用的手套。

盛迦点头应了下来,等到念慈离去,这座博物馆又恢复了安静。

宋霁安正将目光落在一颗钻石上,它有着市面上最为寻常的造型,在镭射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只有一张铭牌介绍了它的名字——双生。

“盛迦,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双生吗?”宋霁安突然开口问。

“为什么?”盛迦顺着她的心意问道。

“我十五岁的时候,王奶奶陪我和、宋女士去了一趟阿拉伯的钻石场,那一年她送了我一份生日礼物,是场内最大的钻石,一共有两颗,一颗是作为礼物送给我的叫做明珠,另一颗就是这一颗,有些瑕疵的,与明珠双生,却因为它终究不是最好的那一颗,无法被送到我的面前来。”她接着说:“但是王奶奶起了爱才之心,还是拿下了这颗钻石,从此将双生变成了她的收藏。”

“隔了将近十年,我再一次见到了它,原来它被安置在了这里。”

“它在这里也得到了妥善的保护,”盛迦与她一同注视着这颗钻石,它并不是这里最大最珍贵的宝石,却也在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彩。

“盛迦,你十五岁时,收到了什么礼物?”

宋霁安的声音轻得像一阵烟,仿佛转瞬就没入头顶迷离的灯光中,消失不见。

盛迦沉默了下来。

她和宋霁安,很少聊起她曾经的那十八年。

盛迦将那一切痛苦与艰难都藏得好好的,几乎没有与宋霁安说过。

曾经是因为她怀抱着一腔愤恨,不愿让宋霁安探究。

现在是因为她已经知晓宋霁安究竟是个什么人,那些过往,只会令她对自己的愧疚越来越深。

可十五岁的盛迦,其实只收到了一碗长寿面和一颗糖,长寿面来自于终于离婚的盛怀樱,一颗糖来自于帮盛怀樱办理离婚的那位工作人员。

但是她给了自己一份大礼,那一年她把王巴送进了监狱,让自己和盛怀樱终于有了平稳的环境。

“其实我知道,”宋霁安见她不语,低声说:“我知道你那年做了什么,我也知道你过去的很多年做了什么,在知晓我自己的身份时,我就看到了你过去的十八年。”

“在我被簇拥被周围的亲人捧在手心长大时,你在被迫学会怎么咬牙生活;在我还懵懂无知却享受一切时,你在学习怎么保护自己保护妈妈;暑假宋女士带我跨洋前往特罗姆瑟追鲸,我被虎鲸的尾巴扇出一脸水,周围满是善意的笑,可你在顶着炎热的天气四处兼职,每天都要担忧自己的年龄可能带来的辞退;寒假宋女士带我往南方避寒,在岛屿上观光时,你顶着冻疮,趴在狭小的桌面上为升学而彻夜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