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们俩这愿望要达成简直轻而易举嘛。
盛迦从医院回家之后并没有什么别的特殊反应,哪怕她身上最大的秘密随时可能暴露,可她也依旧表现得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紧张。
那天,她并没有回答【R】的问题,也不曾说过自己选择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向对方发泄一下事情在意料之外所引起的情绪变化,毕竟【R】是唯一一个知晓她究竟要做什么的人,事实上在发出那句话之后她就冷静了下来。
着急也没用,付明琅能查出来什么还不一定,就算查出来了,按照付明琅的性格也不可能直接就把一切坦白出来,她第一个要找来对峙的人一定是自己。
而在盛迦心底,已经酝酿好了一场豪赌。
但不知是付明琅想要查询的信息太多还是她也在特意用时间来观察盛迦的反应,以图猜测盛迦究竟对自己的身世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这一等就等到了三月,百日誓师的前两天。
甚至付明琅什么都没说,只是如往常一般让茹萍在微信上和盛迦打了声招呼,至于为什么不是她自己的微信——那是因为盛迦拒绝加她的微信,以前是因为还要伪装与付明琅不熟,后来是她把茹萍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觉得没什么必要了,毕竟盛迦本来就不太喜欢列表里躺太多人。
百日誓师名头很响亮,今年流程和过去没什么不同,这次甚至没有特意通知家长,只邀请了一些优秀校友回来送祝福和演讲,付明琅不是校友,但是她给一中捐过不少楼,哪怕大部分属于陆婧的趁火打劫,这次也还是特意给了她邀请函。
盛迦倒是也被陆婧点名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不过被她拒绝了,本来应该将这个名额留给顺位第二的宋霁安,但是宋霁安也拒绝了,于是就顺位到了孟叶冉。
在海岛孟叶冉可以穿得五彩缤纷,潮得人快犯风湿,但是在学校却很是守礼,无论在谁心底,她都是那个什么都做到满分的优秀学委。而这一次她会接受主要是因为孟家老太太也会前来。
当然,这是宋霁安带给盛迦的消息,起因是她们三人被物理老师叫去给高二年级送试卷,那时离百日誓师还有一天,孟叶冉走路都在背演讲稿。
宋霁安便笑眯眯地打趣道:“孟叶冉你不是向来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果然还是你家老太太能治住你。”
孟叶冉闻言瞟了她一眼,也没反驳,反正两人现在都知道她家是什么情况,于是她只故作深沉地说:“你不懂,祖母的眼神是女人一辈子畏惧的东西,祖母的认可是女人一辈子都在追求的东西。老太太要来,我当然要做到表现最优秀,我家还有姐妹虎视眈眈,哪里像你一样轻松。”
“少来了,”宋霁安戳穿她,“你表姐今年二十三,爱好摄影,梦想是去马里亚纳海沟深处拍海底的怪奇生物,你表妹今年才六岁,前年我在你家办的拍卖宴上见到她,她还跟在你小姨屁股后面打转,眼睛里只看得见蛋糕和双节棍,说自己未来想做国内第一的武打明星。”
孟叶冉:……
她瞪了宋霁安一眼,嘴硬道:“这是伪装你不懂吗?我姐表面想去马里亚纳海沟,实际上是在表达自己淡泊名利不愿争权,只要我有一点不努力,她就会取而代之。我妹年纪轻轻就老奸巨猾,对你们露出单纯表面,让人以为她对权力没有争夺之心,实际窥探已久。”
盛迦插了句嘴,“真的吗?”
孟叶冉面无表情,“当然是假的。她们要真这样我做梦都会笑醒。”
宋霁安无情地嘲笑出声,彻底掀开了她仅存的那么一点里子,“她们家原来重点培养的是她表姐,结果她表姐扛不住老太太的高压政策,考上大学的那一刻就当场逃跑,报名了摄影专业,于是老太太就开始转头重点培养当时才十一岁的孟叶冉。”
原本孟叶冉为了证明自己也很优秀一直在暗暗和表姐怄气,表姐临阵脱逃时她觉得那叫一个天下掉馅饼,结果被高压政策扫射两年之后,充分理解了表姐的痛苦,可是她自己骨子里的韧劲又不允许自己放弃,这才成了现在这样。
孟家老太太眼光挑剔,很少夸奖小辈,能得到她一句夸奖足够孟叶冉炫耀好几天,哪怕是小小的演讲也足够她严阵以待。
起码盛迦在百日誓师当天听到孟叶冉精彩绝伦甚至还包含中英双语的演讲时,觉得她的这场个人表演确实十分拿得出手,没看见台上的陆婧校长嘴都快咧到耳后根里,甚至周围的不少同学都暗暗惊叹,毕竟过去两年半里孟叶冉很少这样锋芒毕露展示自己的才华。
但是遥遥望向前方,孟叶冉退下后,至今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和半个侧脸的孟老太太只维持着浅淡的笑意微微颔首,看不出任何表扬的意思。
孟叶冉维持的笑脸到了班级中渐渐垮下来,宋霁安拍拍她的肩膀,真心安慰道:“你今天表现得非常非常好,如果我上台一定无法发挥得这样好。”
孟叶冉勉强地勾了勾唇算回应。
这样的演讲还有两三轮,大多是高一高二的优秀学生代表和校友发言,大概知晓大家都不爱听车轱辘话,所以发言都极为简洁,短短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这个环节。
盛迦往早就彩排好的位置去领各班的气球,接下来的时间比较自由,主要是大家往气球上写心愿,然后自己找地方放飞,她们有整整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那一大把气球由每班的班长领来,掩盖住她们大半个身子,等盛迦纷发到宋霁安时,宋霁安眯着眼在所剩不多的气球里挑了一个深红色的,“你要哪一个,我先帮你拿着?”
盛迦:“哪个都行。”
于是宋霁安挑了个色彩独特的斑斓紫,“这个可以吗?”
“可以,”盛迦无所谓地点点头,事实上如果宋霁安不帮她挑选,她会在发完之后直接拿最后一个。
但宋霁安帮她挑了,挑完还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两根线,防止气球飞走,直到校长宣布大家可以自由讨论她才牵着气球走向站在最后的盛迦。
盛迦将自己的手机放回口袋里,刚刚她正在回复茹萍的消息。
———付女士希望在等会儿结束后能同您有一次会面。
这次的信息措辞比前几次更加客气。
头顶的暖阳落在屏幕上,令亮度低了许多,盛迦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下午我还要上课,如果有事可以等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天坛。
这无疑是很不客气的话,付明琅大概没有哪一次谈要事的对话地点会这样随意,可这也是盛迦的试探。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显然来了新的消息,盛迦抬手接过了宋霁安递过来的气球,并没有特意去看。
两人站在操场的草坪里,宋霁安递给她一支马克笔,“你想写什么?”
盛迦几乎没有什么思考,便很快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
“京津大学”
宋霁安念出来她略显锋锐的字迹。
“这是你心仪的学校吗?”宋霁安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奇,以盛迦现在的成绩基本上全国的大学随她挑选,挑最好的那个才是正常选择。
“勉强算吧,”盛迦淡声说:“这是最可能改变人的阶级命运的地方。”
没有任何的煽情或者修饰,她的话语坦荡而直白,其实盛迦总觉得说什么钟情太虚伪了些,大多数高中生对大学的深刻了解在高考后,现在定下的目标或许是那里有什么吸引了自己,又或许是往年的分数线自己有冲刺的希望,对盛迦来说,她确实只是在自己所能挑选的学校中挑一个最好的,没有任何别的理由。
宋霁安闻言却认真说道:“可是以你的能力,无论人在何处,让你的命运走进你想走的道路都是必然的事。”
“那你呢?”盛迦难得反问道:“你想去哪里?”
宋霁安在气球上迅速写下了另一所大学——淮苏大学。
以宋霁安的成绩要去这里绰绰有余,它平常大概比京津大学的录取线低十来分,也是一所十分优秀的高校,但对于宋霁安来说是低选,盛迦对此并不诧异。
她对宋宁秋在网络上公布的信息几乎倒背如流,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母校就是这里。
但宋霁安又迅速在气球背面写下了另一行字———祝盛迦和宋霁安达成所愿。
后面还跟了四个大大的感叹号跟两张笑脸。
“盛迦,祝福的话说得太多,我们这么熟了也没必要,”宋霁安笑容璀璨:“我就直白说了,我们俩这愿望要达成简直轻而易举嘛。”
她难得有点小自傲,像只尾巴快翘上天的猫。
盛迦指了指她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提醒,“应该是宋阿姨的电话吧?”
这次的嘉宾宋宁秋也在列,毕竟宋霁安以宋氏的名义捐了不少,宋宁秋没有拒绝这次邀约,她不想错过宋霁安生命中难得的体验,不过她因为出差在外地,来的时间可能会晚点儿。
宋霁安点开手机一看,还真是,她把气球缠在手腕上,一边回消息一边问道:“和我一起去接我妈吗?”
盛迦摇头,“我还要去复印室拿趟资料,刘老师临时为大家准备的,现在应该差不多印好了。”
宋霁安点点头,自由活动时间还剩下四十五分钟,气球要等到后续的典礼再一同放出去,盛迦站在原地,目送着宋霁安和她手腕上的深红气球一同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往反方向走。
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只见茹萍在十分钟前回复给她的消息是——好的,决定好位置后可以发给我。
盛迦将实验楼的定位发了过去,自己也转身往实验楼走去。
那里是全校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而盛迦拥有打开那里的钥匙。
她很快攀爬到顶楼,这里能够一览整个校园的风景,操场上有熙熙攘攘的人头,三月的景江依旧很冷,呼吸都会喝出白色烟雾。
并没有等待多久,身后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响,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盛迦回头,见到了茹萍和付明琅,茹萍很快在天台搜寻了一遍,确定没有第四个人后退去了门外守候。
盛迦同付明琅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付明琅的目光展露出她很少在人前浮现的锐利,仿若一柄有实质的剑,想将盛迦的里里外外都看个清楚。
过了良久,她才平静开口问道:“你知道,你才是宋宁秋的孩子吗?”
盛迦冲她笑了笑,说出了她酝酿许久的答案。
“我知道啊。”
第72章 所以她现在选择了新的靠山。
“你知道?”
这个意料之内却又格外离奇的答案让付明琅捂着脸气笑了。
她深吸一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一两年之前吧。”盛迦坦然说道。
付明琅:“怎么知道的?”
盛迦这一次却不回答了,她只说:“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您。”
空气中沉郁下来,竟然在盛迦说完之后两人都不再开口,付明琅凝视着她,最终闭上了眼,想要掩盖住自己难以压抑的火气。
当然,这并不是对盛迦的火气。
付明琅确定这件事时哪怕早有猜测,却也还是感到不可置信。
不是因为盛迦的身份,而是因为这件愚蠢的事本身。
她想不明白,宋宁秋那时已经是掌控整个宋氏的宋总,无论去哪里都有保镖随行,怎么会发生这种孩子抱错的意外?
蠢到付明琅难以置信,不敢相信。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盛迦说:“您在想,宋阿姨身边那样多的人,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错误。”
“我原来也很想知道,但对我来说,现在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那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付明琅审视地看向她。
“我的未来。”盛迦缓缓说:“你或许也猜到了,我就是在有意接近宋霁安和宋家。”
“您无法让一个刚刚知晓自己身世的女孩能够宽宏大量地去原谅抢走自己身份的人,您也该知晓,过去的日子我过得并不算多好,那我想得到些什么,就正常了对吗?”
“你想得到什么?”付明琅与她对视。
“我想要权力、财富、地位,我想要不会被苦难所裹挟的生活,我想要自由自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背景,”她抬头望天,偶尔落下的几颗雪粒垂在她脸上又轻轻晕开,成了水珠,她眨眨眼,“其实在发现这件事之前,我就这么妄想过,我想要很多很多的东西,但是这些离我好远,连做梦我都梦不到自己变成有钱人。”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一切说明?”付明琅困惑道:“你早早说出这一切,那你想要的,不是唾手可得吗?”
“真的会唾手可得吗?”盛迦嘲讽地笑了笑,“您面对自己不熟悉的陌生人时,会全心相信她们会对您好吗?”
“假如您是我,您处于我的身份,知晓了我最大的秘密,您会第一时间去认亲,将一切都摊开说明吗?您能确定被抱错的孩子是善良的吗?您能确定陌生的母亲想认回你吗?您能确定假如您被接回了那个陌生的家,一定不会再痛苦吗?”
“或许那是另一个痛苦的开始呢?”盛迦眼角泛红,“或许,我被接了回去,我要迎接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和抢走了她将近十八年的假女儿在我面前表演的母慈子孝,而我失去的,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视我为至亲的女人,走向的是一个陌生且不平等的家庭。”
“我没有办法不憎恨,”她直白说道:“也没有办法不顾虑。”
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总是有很多的顾虑,想将她所能得到的一切都最大化的人。
她的感情小心翼翼,她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精心缜密计算过后的结果,她无法容忍自己会失败,她也没什么失败的资格。
想要避免痛苦,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好万全的把握再出击。
“所以,你选择了接近宋霁安,接近宋宁秋,你要亲眼看看她们是什么样的人。”付明琅将她未尽的话语补充,“那你走到现在,你又看到了什么呢?”
无论是盛迦还是付明琅,她们都知晓,宋宁秋和宋霁安是非常好的人,哪怕发现了这件事,盛迦所顾虑的许多情况也大概率不会发生。
宋宁秋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公正地对待盛迦和宋霁安。
可是对盛迦来说,不够,这一切都不够。
她望向付明琅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心与欲望,她想要的是偏爱,是竭尽全力的补偿,是十多年压抑生活后的追求,是她想要为儿时的自己讨要一个公道。
人有嫉妒心和怒火,并不是一件多见不得人的事。
没有人能要求一个受害者拥有同情心还要识大体。
这便是盛迦最初接近宋霁安接近宋宁秋时最真实的想法,她仇视自己看到的一切,哪怕拥有着平静的表面,可内心却满是汹涌的巨浪,几句要将她吞噬。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盛迦轻声说:“她们已经从我只在杂志的字里行间见到的零散想象变成了货真价实站在我面前的人,甚至参与了我这将近一整年的喜怒哀乐。”
“所以,我决定退一步,所有的选择权,都想交给宋阿姨。”
付明琅微微蹙眉,“你想怎么交?”
盛迦却几步走到她面前,猛然跪下了,“我想求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们任何人,高考之后,我自己会去说。”
“我已经让宋阿姨了解我,欣赏我,走到了她的身旁,您也帮我将我过去的经历告知了她,还剩下三个月不到,足够这些事在她心底发酵。”她眼底的眼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她发现这件事后,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接受,我想看看她要做什么选择。”
付明琅眼底掺杂着复杂,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盛迦那么高的个子,跪在雪地里时其实也是小小的一团,惹人心疼可怜。
她的眼底充满了勇敢与期待,她在那样艰难地长大后还是愿意敞开心扉,去赌一赌亲生母亲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恐惧伤害,却依旧要去面对可能到来的伤害。
这是她旧友唯一的孙女,却受了这么多年的坎坷,可她又那么聪明,那么坚韧,独自克服了一切,甚至还能自己布局,走了那么远的路,去试探亲生母亲。
就连成绩能力也是拔尖的好,什么心机深沉,什么行为举止小心,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这一切都是难得的优点。
无人能理解,她彻底印证真相的那一刻,究竟有多激动和震撼。
盛迦是比她们年少时更优秀的年轻人,她注定应该要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她长得和年轻时的宋煜梅那么像,如果以前付明琅只是对她的脸和性格而产生优待,那到了这一刻,对待盛迦却已经有难以言喻的亲切。
来这里时,她本就抱着激动的心想要相认,严厉也不过是想弄明白盛迦究竟要做什么罢了。
她从来不提倡以德报怨,盛迦对这件事有再大的恨意她都不会有任何责备的想法。
可盛迦没有那样大的恨意,她包裹在恨里的是一个小女孩小心翼翼想要博得的偏爱,可她却还要为此感到愧疚与良心不安。
付明琅无声地叹了口气,蹲地抱住了盛迦,“女儿膝下有黄金,跪什么?”
“我答应你了,”她缓缓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盛迦靠在她肩膀上,平静地直视向碧空如洗的天际,哑声说:“谢谢您。”
“无论宁秋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是你的靠山。”付明琅保证道道:“盛迦,你去放手做吧。”
最后这句话,近乎轻喃。
老人的肩头也落了些雪,印在盛迦脸上,她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掩盖住自己眼底那一点歉意。
她并没有对付明琅说实话。
哪怕是仰慕许多年的亲生母亲,她也不愿意把选择的权力交到对方手上。
她抬手覆盖住付明琅的脊背,回应了这个拥抱。
与付明琅接触这样久,她对她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没有孩子,亲人也大多逝去,为人善良但有自己的底线,这些年救助了许多女孩并且成为她们的支柱,更关键的是,她与宋煜梅交好,是一辈子的朋友,对宋宁秋来说,这是她无法拒绝的长辈。
当旁观到宋宁秋和宋霁安的母女亲情时,盛迦早已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地位是否会超过宋霁安这件事心里有了数。
就像宋霁安如果回归到了盛怀樱的身边,她也很自信,盛怀樱对她的感情不会超越自己一般。
所以她现在选择了新的靠山。
———付明琅。
她等待的,就是她这句话而已。
在未来,无论宋宁秋做得是否公平,付明琅都会牢牢盯着,她不会让自己旧友的亲孙女受到太大的委屈-
盛迦牵着自己的气球回到操场时宋霁安已经带着宋宁秋在班上的场地里等候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得极快,大批四散的学生们重新聚集在了操场上,大家手里握着的彩色气球几乎铺满了半个足球场。
宋宁秋坐在学校临时安排的座位上,正在仰头和宋霁安说着什么。
盛迦并没有立马走过去,她只安静地站在后面看了许久,然后抚摸上了自己的心脏。
似乎从安德斯特岛下来之后,她对亲生母亲的执念并没有那么深厚了。
也不是从安德斯特岛,是盛怀樱和她和解之后,她对亲生母亲的执念没有那样厚重了。
哪怕现在她遥遥看着宋宁秋和宋霁安这样亲密,她心底的难过也不足以淹没她,令她难以呼吸。
“盛迦?”宋霁安张望时瞧见了她,隔着人山人海冲她招手,“快来呀!”
盛迦回过神来,她快步向前走去,直到走到了两人身边,才淡笑着说:“宋阿姨好。”
宋宁秋往她掌心里塞了一包糖,“盛迦,好久不见,吃点儿糖。”
“这是妈妈从意大利给我们捎回来的。”宋霁安笑眯眯地凑过来,拆开包装袋之后塞了一颗进盛迦的嘴里,“我以前就最喜欢这个味道,你也尝尝。”
糖果带着清甜的香气,与盛迦在书上看过的意大利人嗜糖如命的传闻完全不同,她轻轻一咬就碎了,里面的夹心流了出来,是抹茶味的。
“好吃,”盛迦夸赞道:“第一次吃到这种口感。”
宋宁秋摆摆手,“你们喜欢就行。”
“对了,妈,付奶奶也来了呢,不过现在怎么找不着她了呢?”宋霁安提醒道:“等会您要和她碰一面吗?”
遇到长辈打招呼是必须的,宋宁秋点点头,“和你们放完灯我就去找她。”
说着她往盛迦手上看了一眼,见着她气球上写的学校便如长辈般问道:“进了津京大学准备上哪个专业呢?”
她并不怀疑盛迦的愿望,只笑着问她未来的计划。
盛迦微愣,这才回答:“应该是金融吧。”
“这个很好,”宋宁秋颔首并不吝啬于夸赞,她调侃道:“以小盛的能力,未来我们宋氏大概要走霁安的关系才能邀请到你加入了。”
台上陆婧已经重新拿起了话筒,励志的音乐响彻天际,队伍前引导大家放飞气球的老师在做手势,轮到盛迦她们时,音乐正到高|潮,音响声音大得几乎听不见人声。
宋霁安趴在盛迦耳边笑着说:“没错,今后要请你进宋氏可得走我的关系,对不对?”
“我这叫掌握核心竞争力。”
少年人的梦想伴着飞升的气球涌入天际,盛迦扭头看了宋霁安一眼,她满眼都是跃动的愉悦与生机。
第73章 如果未来你可能会感知到痛苦
景江第四次模考的具体时间发下来时,一中正在进行大扫除。
高三放假也没什么可清闲的时候,上一个清明节假期才刚刚过去,这一次要迎来的是五一劳动节的假期。
学校放假整整七天,老师们大多没有给高三学生布置什么作业,每科那么一两套试卷算差不多。
盛迦结束扫除回家的时候盛怀樱正也在家里忙活,她最近多了许多生活的情趣,并且自己在抖音上学了刮腻子和粉刷油漆,重新把这面满是裂痕的墙壁做新了一下。
现在家里的大多数物件坏了,盛怀樱都会修理,这几个月陆陆续续增添了不少东西,她过年的时候嫌弃木工手工做期太久了,于是也开始自己学一学木工,最近还给自己换上了木头床头柜,是她跟着视频一点点学习做出来的成果。
而家里这面墙,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在上面挂满了盛迦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奖状,只有中间空出来了一块位置,见盛迦回来了,她舒展了一下身体,不知她最近在家里还做了什么改动,窗外的阳光居然也能照进来了,正巧落在她侧脸上,金光闪闪的一片,连瞳孔都变成了温柔的琥珀色。
“咱们这面墙还缺点东西,”她后退两步,“你觉得呢?”
盛迦摩挲着下巴,她抬头与盛怀樱对视,其实早已看清了她眼底跃然而出的是什么,她无奈勾了下唇,“缺几张照片。”
缺少合照。
盛迦和盛怀樱,从小到大都没有拍过什么照片,更别提合照了。
过去的家里灰蒙蒙一片,谁会想拍照呢?
盛怀樱甚至懒得打开手机摄像头自拍,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看到雨天就想到可以在夕阳红的棋牌室里乐呵呵打麻将、吃下水,一看到晴天就想到可以把家里的被子拿出去晒晒,再把自己也晒晒,她的朋友圈里多了许多内容,夕阳红和小区里的老太太们还经常同她互动打卡。
像是从十几年的黑暗囚牢里猛然挣脱出来,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多事值得她去体验,去喜欢。
拍照的事她想了许久,但到了今天才终于说出口,盛迦没有拂她的意。
她想家里这学期以来,确实多了好多活人气。
盛怀樱并不是个拖延的性子,盛迦一答应,她就立马约了小区门口的那家摄影棚,大大的影楼风,每天都在贴小广告,价格不贵,但拍出来的照片意外的好看。
大概是因为这小区老旧,里面住的大多数是老年人,拍照的姐姐对如何将人物拍出温馨安宁的感觉有了更多的体悟。
盛迦依旧穿着她那身校服出的门,盛怀樱则换了条最近在网上新买的旗袍,抽芽的绿色,宽松的版型,衬得人极为精神,到了拍摄影楼,化妆师给她上了个淡妆,令她神采更飞扬了些。
盛怀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这会不会显得太年轻了点啊?”
“哪有啊?”化妆师给她上了点腮红,笑起来,“我们都没给您上什么妆,您本来就很年轻,不需要显得年轻。”
盛怀樱眨了下眼,回头问盛迦,“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盛迦收起自己的手机,两人一同走到了幕布边。
红丝绒的幕布旁摆着一张太师椅,盛怀樱坐在椅子上,盛迦站在她身后。
摄影师笑着说道:“盛迦妹妹,你离妈妈近一点呀。”
盛迦有些不习惯地挪近两步,贴近了盛怀樱的背脊。
“再把手搭在妈妈肩膀上,”摄影师接着指挥。
盛怀樱笑起来,她抬手覆盖住盛迦的手,低声说:“穿这身衣服是不是显得我很大气?夕阳红上次看了就这么夸我。”
盛迦垂眸,点了点头,“是的,显得您特别大气,像手里有好几百万资产的大款。”
“你还会开妈的玩笑了,”盛怀樱笑骂了她一句,唇角却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好!”摄影师赞叹道:“就这样,保持住!”
闪光灯哗啦啦地闪,听到指令后盛怀樱反倒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了。
摄影师低头看了一眼几张照片,歪头无奈道:“盛迦妹妹,你倒是笑一笑啊。”
拍了好几十张,盛迦没有一张含笑的,她倒是知道有的小孩陪母亲来拍照总是有些不耐烦不乐意的,但是盛迦显然不是这一类小孩,她看自己母亲的目光很温和且有耐心,是绝对不会扫家长兴的类型。
“对啊,你笑笑嘛,”盛怀樱也在旁边打趣,“你笑起来比不笑好看多了。”
盛迦也有点儿无奈,她天生不怎么爱笑,拍照的时候也没有想起这件事,搓了搓自己的脸,她认真回答道:“我会好好笑的。”
她这么说,就真这么做,摄影师接下来拍摄的照片里盛迦每一张都带着笑,哪怕只是微微勾唇的那种,也比原来的照片鲜活了许多。
直到选照片的时候,盛怀樱从数百张令人眼花缭乱的照片里寻到了三张盛迦笑得表情崩坏的照片,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一今天确实辛苦了,你瞧这都成对眼了。”盛怀樱指着屏幕上的人像,“这三张可一定给我留下,太可爱了。”
盛迦不忍多看地挪开了视线,盛怀樱看到就算了,希望这几张照片不会再有别的欣赏者。
两人在影楼挑挑选选,一直到黄昏才离去,回家的路上盛怀樱哼着小调,显然心情极好。
“她们家出照片不太快,起码要半个月才能接到,我刚刚还偷偷订了两本小相册,里面多塞了十来张照片,那小姑娘人挺大方的,说是可以买一本送我们一本。”她笑着说道。
盛迦闻言看了一眼日期,那时候她们正好四模结束。
“晚上我同学约了我出去吃饭,”盛迦说道。
“去吧去吧,”盛怀樱摆摆手,“正好我下午约夕阳红她们去吃火锅。”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极长,从并肩向前变为了一前一后,盛迦站在小区门口,目送着盛怀樱漫步往前走,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往外面走去。
宋霁安她们订的位置在学校旁边的海鲜城,虽然日历上已经立春了,可是天气并没有转暖,这时节不是什么吃海鲜的好时候,但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来这里好好吃一顿。
宋易经过两个多月的辗转,前两天刚刚回来,后续的一个月她将归来狂补文化知识,她考试的几个学校已经有好几个拿到了不错的名次,令她轻松了许多。
几人难得聚齐,前两天小群里就热闹起来了,大家嚷嚷着要出门。
高中的日子聚一天少一天,高考结束后她们大概很少能有时间再这么完整地聚集在一起了。
盛迦到时太阳已经落下,网红海鲜城里并不杂乱,相反,老板大概狠狠赚了一笔,装修得更气派了些,看起来像高级餐馆。
宋霁安几人选择了二楼靠窗的位置,这里可以直接看到整个景江一中的景色,五一假期学校没有人,但所有路灯晚上依旧照常打开,现在能看到一片璀璨的灯光。
“盛迦,你总算来了,”徐丽静第一个发现她的身影,把菜单递给她,“我们来得早,就先把菜点了,你看看还要加什么吗?”
盛迦自然地接过菜单,和她们挨个打了个招呼。
“没什么要加的了,”盛迦扫了一眼后作出判断,“已经很丰富了。”
说着,她抬头同宋霁安对视了一眼,宋霁安冲她弯了弯眼睛。
菜单里有不少盛迦喜欢的菜,很显然,大多都是宋霁安替她点的,就如同过去的每一次,盛迦来晚时,宋霁安都会替她点菜,这一年,她早已对盛迦的一些喜好了解甚深,足够她像照顾别人那般照顾盛迦的喜好。
或许刚刚认识时她还小心翼翼,可到了现在,普通朋友的界限早已被打破,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哪怕是在对视间都能被对方感知。
哪怕这一桌都是交好的朋友,可只有她们俩的关系是更密切,更难以捉摸的。
盛迦垂眸,撕开了自己的碗盘。
她竟然在思考,是否应该斩断这样过度密切,超乎她预期的关系。
“盛迦,再不吃估计就要被抢光了。”
宋霁安的提醒打断了盛迦的出神,她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地问:“最近你出神的频率我觉得有点多。”
“在想一些事情而已,”盛迦与她对视,心间的思绪竟然有些无法再衔接上。
如果要斩断这样密切的关系,那她必然要冷落远离宋霁安,上一次她这样做时,宋霁安直白地将她压进了雪地里,打破僵局。
可那时候的前提是她自己愿意再接近宋霁安。
一旦盛迦决定在一切真相公布之前斩断和宋霁安的关系,那她不可能再给宋霁安打破僵局的机会。
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无法在脑海中想象宋霁安难过忧愁的样子。
当脑海中的宋霁安和现实中眉眼弯弯的宋霁安重合时,那些斩断关系的想法无法再被提起分毫。
盛迦没有继续说,宋霁安也没有继续问,盛迦无法独自解决的事情很大概率会说给她听,不说那就是属于盛迦自己的秘密,她绝对尊重她。
反倒是快到了酒足饭饱的时候宋霁安突然低声对盛迦说道:“付女士说六月十号有一场拍卖会,她想邀请你作为一起赴邀的晚辈,让我来问问你去不去。”
“她自己怎么不让茹萍姐姐和我说?”盛迦眉心轻蹙,六月十日是高考后的几天。
“前两天晚上,我妈带我一块儿去参加了个饭局,局面上遇到她了,”宋霁安解释道:“那天我妈和我也要去,我就说顺便把她的邀请给你带过来了。”
盛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的,替我谢谢她,那天我会去的。”
付明琅的安排显然是希望在高考后就立马公开自己的身份,到时无论宋宁秋如何选择,她都会用实际行动来向外界证明她是盛迦的靠山,她绝对承认盛迦的身份。
但是盛迦想要的时刻并不是那时,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用正常的方式揭开自己的身份。
她垂眸,掩盖住眼底的神情,端起可乐喝了一口,气泡水咕噜咕噜地顺着喉咙往下落。
苏照霖笑眯眯凑过来,问道:“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啊?”
宋霁安抬手推开她的脸,玩笑道:“我和盛迦在讨论未来一个月我们是否要加强学习强度。”
“啊?还要加强?”苏照霖闻言立马露出苦瓜脸,“求求你们别加强了,我害怕。你们知道现在学校的状元分被你们拉到多高了吗?大家都在传盛迦和你今年很可能破纪录。”
“你知道这给我们下面的人多大的压力吗!”
“真的吗?”宋霁安诧异起来,“可是你们的成绩要考上你们想去的学校完全都绰绰有余啊。”
宋霁安早就掌握了所有人的报考志愿,并且在日复一日的共同学习中大概有了数。
“绰绰有余是一回事,但是看看你们的分数心里产生压力又是另一回事了,”苏照霖摊摊手,“上学期,你们和我的分数差距才十来分,这个学期开始,已经断层了你们懂吗?”
“那要不我们摆点烂?”宋霁安与盛迦对视一眼,调侃起来。
“那还是还是不行的,”苏照霖这才叹了口气,真心实意的说:“其实每次把你们俩说出去,我们都特别有面子,有压力是我们自己的事。”
宋霁安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忍住笑起来。
“你想进京津大学虽然需要选一选专业,但是这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啊,”她宽慰道:“有什么值得焦虑的。”
“对啊,你看我就从来不焦虑,”徐丽静扬眉,“我想进淮法,我三模成绩才高出去年两三分呢,我都不急,你急啥。”
苏照霖幽幽看了她一眼,“我也想心大一点,可我做不到啊。”
徐丽静听她这么说来了劲,拉着宋易和她大谈特谈学渣是如何放宽心的,励志熬一大锅鸡汤给她。
没了苏照霖,盛迦和宋霁安之间竟然有了点沉默。
她们的目光看向窗外,偶尔有几只飞鸟划过,但最晃眼的是玻璃中她们并肩坐在一起的模糊倒影。
宋霁安突然说:“高考毕业之后,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盛迦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如果未来你可能会感知到痛苦,你还会这么做吗?”
第74章 她不需要盛怀樱为自己如此牺牲,她还不起。
宋霁安想问什么,盛迦透过她的眼睛早已能猜到。
是她险些脱口而出的告白,是她这一整年早已对盛迦明目张胆的偏爱,是一个少女在青春期最真挚灼热的感情。
宋霁安那双剔透明亮的眼,在听到盛迦与她同时说出口的话时略微弯了弯。
她以为盛迦在说她的表白如果失败了,她会不会痛苦。
于是她只看向玻璃墙里两人并肩的倒影,笑着说:“无论是否痛苦,都应该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就算结果会令人痛苦,那也好过留下遗憾,不是吗?”
盛迦细细咀嚼着她的这句话,目光有些失神。
宋霁安趁她此刻没有防备,如同在安德斯特岛上一般,悄无声息地扣住了她的手。
柔嫩的掌心贴合在一起,宋霁安能够感受到盛迦指腹上的薄茧,盛迦也能摩挲到她右手中指侧面长时间书写后留下的厚茧。
这是宋霁安身上唯一的疤痕,来源于她的用功与她对前路的努力。
掌心的温度在彼此之间传递,盛迦感觉自己的背后冒出一阵冷汗,她与宋霁安接触的皮肤仿佛快要被灼伤,令她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宋霁安,”她警告道:“你在干什么?”
宋霁安歪了歪头,丝毫不被她吓到,无声说道:“和你握手而已。”
像个小无赖一样。
盛迦垂眸,将自己的左手收进了口袋里,不觉收紧了掌心。
“来来来,好不容易聚个餐,来合张照,”徐丽静在另一头已经架起了自己带来的拍立得,“里面还有好几张相纸呢,咱们还能留作纪念。”
这一次盛迦比宋霁安更先反应过来,将椅子翻了个面,坐在了几人的最末尾,也让她和宋霁安之间暧昧的氛围消失殆尽。
苏照霖赶紧见缝插针坐到了宋霁安和盛迦中间,她分别摸了摸她们俩的脑袋,嘴里念念有词,“希望我坐中间能吸一吸两个顶级学霸的灵气。”
“你自己也是大学霸,”宋霁安爱怜地揉了揉苏照霖的脸,“就是现在看起来像走火入魔,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好啊宋霁安,你居然嘲笑我!”苏照霖伸出自己的手,揉面团一般狠狠捏了捏宋霁安的脸。
宋易连忙劝架道:“还要拍照呢,宋霁安要是顶着一张红脸蛋上照多不好啊。”
但她的话提醒了徐丽静,能看宋霁安笑话的机会不多,眼疾手快的她立马按下了快门。
咔嚓好几声,捕捉住了几人闹成一团的模样,徐丽静站在最前面比着剪刀手,笑得好不灿烂,数张照片从拍立得里吐出来,苏照霖和宋霁安的打闹立马停止,苏照霖凑过去看吐出来的几张,不由得笑骂道:“把我们拍成这样,你自己倒是在旁边幸灾乐祸了。”
徐丽静躲开她的巴掌,立马祸水东引,“可不止我,盛迦明明也在旁边幸灾乐祸,你看你看,她也在笑!”
几人这才仔细看到角落里正注视着宋霁安与苏照霖,唇角略勾的盛迦。
苏照霖轻啧一声,“太过分了!”
“就是,”宋霁安在她旁边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太过分了,我强烈要求你们也拍一张。”
宋易则看了眼自己因劝架只露出的半边的侧脸,默默松了口气。
“没相纸了,”徐丽静狡黠地笑起来,“下次吧下次吧。”
几人笑笑闹闹,这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盛迦安静地看着她们,实在没忍住,也抿唇轻轻笑了笑,仿佛将心底压下的那块石头短暂地松了一松。
四模考试来得很快,盛迦不出所料,依旧拿下了第一名,当她带着自己的成绩单和奖学金回家时盛怀樱刚好将她们前些日子拍好的照片领回了家。
数十张精修的照片比她们那天看到的生图好看一百倍,盛迦站在墙下仰望,凝视着上面属于“盛怀樱和盛迦”的微笑,像一对极为平凡且幸福的母女,暖黄色的打光,令两人的表情更加柔和灿烂。
“真好看,”盛怀樱拍拍手,“今后还是要多拍点照,把这面墙铺得再满些。”
而盛迦的身后,是飘香的饭菜,映亮了这一室温馨。
“来来来,我们吃饭吧,”盛怀樱招呼道:“再过一个月就高考了,咱们可得好好养好身体。”
盛迦坐回了餐桌边,迅速吃完饭然后如同往常般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学习。
凌晨四点,盛迦从床上惊醒,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天,面无表情地抬头盯着天花板。
实际上,越是接近高考,她睡眠时间越来越短了些,压在胸口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令她辗转反侧,哪怕早已下定决心,她也没有她自己所以为的那般能够压下一切可能影响她决定的情感。
她摸出自己的手机,这段时间她为了最后的冲刺已经很少再看手机了,前两天【R】发给她的信息她都没有进行回应。
——时间越来越近,你不会后悔或者心软吧?
像是试探,又像是诘问。
她想起那天她自己说要将一切都压到高考后,R其实给她发过另一条信息。
——盛迦,你在心软。实际上我们的计划提前或延后都没有什么问题,你觉得高考对你和宋霁安都很重要,一旦事发,你春风得意能受到什么影响?可能会被情绪影响高考的只有宋霁安啊。
盛迦那时没有回复这条消息,看到它时,她几乎能想象R在屏幕后玩味的脸。
可现在,她往上翻,找到它,十分缓慢地敲击屏幕。
——对,我确实心软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既然高考前后做这件事都无所谓,高考之后,给宋霁安一点时间或者不错的成绩作为安慰为什么不行呢?
她承认了。
她心软了,她犹豫了。
可这也无法阻止她的脚步,阻止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弱者才不敢面对内心。
盛迦一步步走下床,走到了书桌的镜子前,她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眼底情绪那样复杂,可唯独没有任何心虚。
喉舌一阵干燥,她打开房门往外走去,客厅里却出乎意料地亮起了一盏小灯,盛怀樱没有了白天的那股朝气蓬勃,她近乎呆滞地坐在那面墙下,连盛迦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也不知道。
“怎么办呢……”她低声喃喃着:“我要是不在了,盛迦怎么办呢……”
盛迦沉默地听她絮语。
她看到了她手中无知觉握着的日历,猩红的圆圈画在一个半月后。
“你不用担心这些。”盛迦缓慢开口,声音带着点哑意。
盛怀樱被吓得一激灵,骤然回头,“你、你还没睡啊?”
她的语气和面部表情在短暂的僵硬之后迅速恢复了最近常向盛迦展露的和蔼,“大半夜的,不好好休息,明天没精神了怎么办?”
盛迦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安静地盯着她,“我说,妈妈,你把厨房里磨得太锋利的刀丢掉吧,会割伤手的。”
盛怀樱闻言瞳孔微颤,几乎保持不住表情。
“我会用最合理的方法解决掉王健,就像我解决掉王巴一样。”盛迦淡声说:“您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也不用想着为我牺牲什么。”
“你、我……”盛怀樱有些语无伦次,她不知晓盛迦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明明藏得很好,每天都表现得高高兴兴的。
她真的很喜欢和盛迦和解之后的日子,也是她终于直视自己的内心时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儿原来拥有难以估量的母爱。
她有眼睛,可以看到盛迦有多么的努力,她的成绩那么优秀,光明的未来近在眼前。
可她们头顶还笼罩着另一层阴影,王健出狱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对他还是充满着恐惧,三年的牢狱生活而已,怎么可能改变一个人渣。
他一定会像鬼一样来缠着她们,缠着盛迦,把她们重新拖进苦海与痛苦中。
盛怀樱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再出狱的王健来毁了盛迦,毁了她引以为傲的女儿。
那些惊慌与怨恨早在日复一日的焦虑与同盛迦相处的幸福中扭曲成了强烈的杀意。
她要让王健永远消失。
不是想,而是要。
她要他死。
这么长的时间,每一天她都当成最后一天来度过。
她在盛迦面前担起了母亲的责任,她不再给予盛迦任何一点压力,她满怀愧疚地计算着自己可能要走到尽头的人生。
这个温馨的家或许就是这个不太聪明的女人打算留给盛迦的最后的礼物。
可这一切都被盛迦看穿了。
盛迦抬头看向那面铺展开的照片墙,无声叹了口气。
她蹲身在盛怀樱腿边,缓缓说:“我会有很好的前途,您也会有很优渥的生活,而他,会在牢里腐烂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您相信我。”
盛迦扣在地面的手背上感知到一点水意,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盛怀樱眼眶里坠落,她泣不成声。
在她即将走向绝路的时候,竟然是盛迦又一次阻拦了她。
这只会让她觉得自己这个母亲怎么会当得这样失格。
“你要怎么做啊?”她哽咽道:“你才这么小,你怎么做到啊?”
“不能告诉您,”盛迦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整墙的照片前离去,她轻轻说:“请您相信我。”
她无法告知盛怀樱自己要做的事,也无法告知她,在未来可能会在某一段时间里或长或短地失去自己这个女儿,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残忍了。
但起码,她不需要盛怀樱为自己如此牺牲,她还不起。
所以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在黑暗里重复那一句话。
———妈妈,请你相信我。
丢掉那些锐利的刀具,享受现在的生活,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吗?
盛怀樱跌坐在地上,她抱着盛迦放声大哭。
她嘴里重复着一个字,那是对盛迦的允诺。
她说好。
她说妈妈相信你。
第75章 明天我可以给你那个惊喜吗?
从四模到高考时间过得很快,越是临近这重要的一天,学校里反而越发安静。
盛迦考完最后一门从高考考场中出来时,发现今年的景江居然没有下雨,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大门尚未打开,学生们聚集在校门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有的在对答案,有的则单纯在分享终于解放的喜悦。
盛迦找了个凉棚站好,神情带着些倦怠和懒散,恰巧和她一个考场的孟叶冉看到了她,走过来和她搭话。
“听说明天你要跟付奶奶去奥普特的拍卖会?”她直白问道。
高考对她们这种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孟叶冉成绩向来很好,考上国内高等院校是必然的事,就算考不上,她家也完全可以让她去申请更好的国外院校。
不过她一直和宋霁安较着劲,宋霁安不申请国外的名校选择高考,那她也准备这么试试,要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那她奶奶估计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你怎么知道?”盛迦反问。
“因为那天拍卖会用的是我家的拍卖场啊,”孟叶冉笑起来,“孟家的拍卖场可多得很,国内大多数叫得出名字的拍卖行都是我们家名下的,奥普特和孟家是合作伙伴,她们家办的拍卖会,自然定在孟家的拍卖场,还能省去还很多的手续呢。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那当然是因为恰好我前两天看到邀请宾客的名单。”
“我确实会去。”盛迦坦然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搭话呀,”孟叶冉没有隐瞒,“不然我和你在这里干站着多尴尬啊。”
盛迦露出一抹困惑,“会吗?”
“当然啊,”高考结束后她压抑在学校的本性也被彻底释放,令人不禁想起她在安德斯特岛上那一头吸睛的脏辫与潮流穿搭,“不然气氛不就会显得很无趣吗?”
“诶?”说到这里,孟叶冉忍不住调笑起来,“不会让气氛无聊的人真出现了。”
盛迦跟着她的话抬头,见着了从学校的建筑里走出来并且精准走向她们的宋霁安。
“你们俩出来得好快啊,”宋霁安一边走近一边说道:“这果然是低楼层的好处,我们六楼都快堵成一片了。”
“也没早出来多久,”孟叶冉百无聊赖地说道:“这个假期我大概要去美国过了。”
“美国?你们家最近在美国拓展了什么新业务吗?”宋霁安眼底也划过一丝迷茫,因为这在她的信息库里并没有找到能匹配的信息。
“不不不,”孟叶冉在两人面前摇了摇自己的手指,“是我姐姐,她独立创办的户外用品品牌再过半个月在纽约证交所上市,我奶奶派我过去看看她在搞什么名堂。”
说着她还模仿起了自己奶奶的语气来,“孟叶冉,你去看看你姐这个不着调的小东西这次又要做什么孽,她前两年赚了赔赔赔赔赔赔,就没见她做过什么正紧事,现在还敢上市了?”
“我奶就这么说的。”
她的模仿逗笑了宋霁安,甚至连盛迦也忍不住笑起来,她们都知晓孟家老太太是个什么人物,只能为孟叶冉的表姐进行精神上的祝福,希望她这次不要失败,否则大概率又要被孟家奶奶狠狠骂一顿。
几人正聊着,学校的大门终于开放,学生们鱼涌着向外走去,早在门口等待的家长们也颇为焦急地探头往里看。
孟叶冉家小姨带了她小表妹捧着鲜花前来接她,盛迦和宋霁安没凑这热闹,两人并肩走在人群里,被簇拥着向前赶去。
“我妈已经去海姚了,等会李姨也会送我去机场,你要和我一起出发吗?”宋霁安偏头问她。
明晚就是奥普特的慈善拍卖,时间实在有些赶。
盛迦于是也扭头看她,“付女士给我订了机票,明天上午我会和她一起过去。”
这是付明琅早就和她做好的安排。
宋霁安没有强求,两人已经快走出了学校,她一边找李姨停在哪里一边说道:“那咱们明天见就好了,你到了和我发消息,我们还能趁着拍卖会没开始去海姚逛……诶?”
她说着突然一顿,仿佛不敢置信,随机突然提高声音喊道:“妈?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去海姚了吗?”
说着她穿越人群,快步朝学校旁边最显眼的空地跑去。
盛迦顺着她的身影往那边看,只见穿着一身女式西装的宋宁秋正站在那里,伸手接住扑进她怀里的宋霁安。
盛迦眸光浅淡,没什么情绪,跟在宋霁安身后也走了过去。
“连你百日誓师我都得请个假去看你,现在高考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缺席呢?”宋宁秋在宋霁安脑袋上薅了一把,“知道你就想着我来接你呢,早就空出时间专门过来啦。”
“宋姨,你好。”盛迦对宋宁秋打招呼。
宋宁秋这才看向她,眉眼弯弯,“小盛啊,你好啊。”
“那你也不早点和我说,”宋霁安笑着从宋宁秋怀里退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盛迦说:“盛迦,我们可以送你回家吗?正好顺路呢。”
“不用了,”盛迦摇头,“我妈妈也来接我了。”
她提起母亲时脸上覆盖着一层柔和浅淡的笑,连眼睛里都多了几分暖意。
宋宁秋不知想到些什么,熟稔地拍了拍盛迦的肩,“好,那你先去找你妈妈。这种大日子,当然要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过。”
她显然对盛迦的身世已经了如指掌,甚至就连最近盛迦同盛怀樱母女关系破冰这种事也非常了解。
她很喜欢盛迦的坚韧,也更同情这对母女的遭遇,礼貌地不愿意耽误她们母女之间如同她和宋霁安一般的欢喜时刻。
宋霁安也连忙跟着点点头,“那你快去找阿姨吧,别让阿姨等久了。”
说罢,她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往前走了两步,在盛迦耳边低声说:“明天见,明天我可以给你那个惊喜吗?”
盛迦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
宋霁安调侃道:“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
“别说悄悄话啦,”宋宁秋拽了拽宋霁安的袖子,“让盛迦先走吧。”
盛迦颔首,同她们告别之后就穿越人群,寻找到了正举着遮阳伞,在踮起脚尖盯着校门口的盛怀樱。
盛怀樱手里捧着一束小雏菊,见盛迦朝她走来,顿时眉开眼笑,“考完啦?”
“考完了,”盛迦接过花,低头看了看这捧花,头顶的阳光正好,洒在赢弱却又挺得笔直的叶片上,连刚刚撒过的水珠都纤毫毕现。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考得很不错,”盛怀樱拉着她往前走。
“确实还不错,”盛迦回答道。
两人没有坐公交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家,所幸她们的小区离学校走起来并不算太远。
越靠近家,盛怀樱脸上的笑容就有些保持不住。
同早早在门口搬来小板凳与老姐妹们闲聊的夕阳红打了声招呼后母女俩回到了家中。
客厅里早早摆放好了两个行李箱,一大一小竖在那面照片墙下。
盛迦将那束小雏菊放进盛怀樱前段时间买的水晶花瓶里。
盛怀樱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你到底要怎么解决王健?”
“我不能现在就告诉您,”盛迦垂眸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白嫩的花瓣,缓缓说:“但只要您现在听我的话,我保证半个月之后他出不来。”
“去隔壁省玩一整个月,你是认真的吗?”盛怀樱蹙眉说出了盛迦前两天对她做出的安排,“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盛迦轻声说:“出去认真玩一整个月,除了我的电话,什么电话都不要接。”
盛怀樱心里涌上一股浓烈的不安,“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盛迦没忍住笑出声,她竟然打从心底里感到有些无奈。
她这种极致利己的人,是不可能做什么不利于自己的傻事的,只有盛怀樱这样傻乎乎的人才会想牺牲自己去做傻事。
“我还有远大的前途,又怎么可能去做傻事呢?”她解释道:“我保证,等您回来的时候,您和我都会永远失去这个隐患,并且是以最正当的途径。”
盛怀樱蹙眉,想张嘴再反驳,却突然又不知该反驳些什么,只能再仔细问:“你向我保证你不会出什么事?”
盛迦眸光轻闪,隐约有一分心虚却又很快被她掩盖,声音如同往常般稳重,“真的,我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您还是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没带的,还有两个小时就发车,顶多再过半个小时您就得出发了。”
好说歹说了半天,盛怀樱才将信将疑地妥协。
她又收拾了几件衣服之后这才踩着点约了网约车前往车站。
“你一定要两天和我通信一次。”离开之前,她还不忘嘱咐道:“不然我会立马回来。”
盛迦应下。
关门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响起,只余下一室寂静,站在餐桌边的盛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她盯着自己眼前的玻璃瓶,轻轻说:“妈妈,再见。”
这是她刚刚不曾对盛怀樱说出的告别。
手机发出一声震动,这是她前两天给【R】定下的特殊铃声。
盛迦点开消息。
——一切正常。
她面无表情地回复了一个“嗯”,随即删除了这条短信,也彻底删除了【R】的电话号码。
而紧随【R】之后的,是茹萍发送给她的机票信息,订的时间是明早十点,抵达时间在下午一点半,茹萍会在早上八点过来接她。
盛迦沉默片刻后才回了一个好。
这一夜对盛迦来说格外漫长,直到窗外的天空露出鱼肚白,她都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否有入眠。
但等她拎着自己的行李走上茹萍来接自己的车辆时,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甚至精神称得上极好。
她如常地冲茹萍打招呼,“茹萍姐,早上好。”
茹萍对她笑笑,“付女士已经在机场等你啦,我们出发吧。”
第76章 恰到好处的俏皮显然有助于增长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值。
奥普特的拍卖会在晚上八点,而在开始之前还有一场从下午五点持续到晚上七点的宴会。
盛迦同付明琅下飞机时,海姚正值阳光最烈的下午,机场已经有了人早早等待,两人一下飞机便直接上了专车。
这次过来,盛迦也对宋霁安并没有说实话,她并不是乘坐的普通飞机,而是付明琅的私人飞机前来。
因为两人在飞机上可能谈起的事绝不能被人听到,这才让付明琅有了这个决定。
“你打算今天让一切真相大白吗?”这是付明琅同她坐上飞机后的第一个问题。
彼时盛迦正在吃空姐递来的美味早餐——一颗煎得极为漂亮的溏心蛋和几个用黄油烤得香气扑鼻的面包,过了许久她才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在拍卖场上,我并不愿意。”
盛迦回答得极为坦然。
付明琅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拍卖场上,又或者是拍卖前的宴会上会来多少人呢?”盛迦回答:“各界名流,还有数不清的记者,在这种宴会上曝光宋家的孩子抱错将近十八年,太高调了。”
她未尽的话付明琅听懂了。
这会造成无与伦比的舆论浪潮,任何处于舆论中心的人都会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无论是盛迦还是宋家大概率都并不想成为被人这样议论的对象,当然,这些人里,也有许多盛迦在意的人是她并不愿意高调曝光的另一层原因。
更何况,这是奥普特的拍卖会,根据孟叶冉告诉她的信息,盛迦早已拼凑出了奥普特这一回来到中国举办拍卖会的目的,这是她们家族决定打开中国市场的翘点之一,喧宾夺主可不好。
正是因为懂了,付明琅才忍不住满意地笑笑。
她很喜欢盛迦看待事件的透彻,这确实不是一个公开真相的好场合,而付明琅选择带盛迦,更多的也是为她可能的回归提前造势,今晚她甚至打算将盛迦介绍给自己的考朋友们认识,以为她提前堆积人脉。
她可以接受盛迦的恨意和想夺回自己一切的心情,但当她发现哪怕如此,盛迦依旧保持着冷静与人性,并未被恨意冲昏头脑时,那种欣赏几乎要溢出眼眶。
她忍不住拍拍盛迦的肩膀,夸赞道:“好孩子。”
盛迦垂眸,平静地在飞机上吃下了最后一口羊角面包,她冲付明琅说:“东臻和我说您很少这样夸人,是我的荣幸。”
在上车之后,付明琅又吩咐司机转了个弯,目的地从她们即将下榻的酒店直接转向了当地的中心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