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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松点。”顾衡之故意拍了拍萧子政的肩膀——

瞧瞧小暴君,搓个澡坐得跟打坐一样端正。

萧子政憋红了脸,像个被煮熟的螃蟹。

顽劣的心思涌上了顾衡之的心头。

搓完萧子政的背,顾衡之将帕子洗了洗,又将水拧干。

“该孤帮太傅搓了吧!”萧子政迫不及待地说道。

其实萧子政更想说:

该孤来捉弄太傅了吧!

“还没好!”顾衡之可不会那么轻易让萧子政得逞,他轻轻弹了弹萧子政硬凑上来的额头,“还有胳肢窝,还有这儿,那儿,都要搓干净。”

顾衡之一连指了三个让萧子政害羞的地方。

“这怎么行!”萧子政急了,他连忙将一旁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都劫了过来,挡在自己面前。

花瓣而已。

顾衡之拨开花瓣,巾帕先擦了擦萧子政的锁骨。

“太傅!”全天下,萧子政就拿顾衡之没办法。

当然,萧子政并没有坐以待毙。

惹不起,萧子政还躲不起吗!

这池子足足有一间正殿那么大,萧子政就不信太傅能追得上自己。

萧子政拔腿就跑。

“扑通扑通!”

水面上随着萧子政的动作溅起了浪花,花瓣向四处散去,为顾衡之让开追往萧子政的路。

为了以防顾衡之追上来,萧子政一边跑,一边还往顾衡之的方向洒水。

“这么幼稚,别跑摔了!”顾衡之追着萧子政,脸上溅了不少萧子政撒过来的水。

顾衡之的话指定有什么魔力。

顾衡之刚说完,萧子政就不知道被水里的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这家伙!

顾衡之连忙跟了上去 ,把呛了两口水的萧子政拉了起来。

见萧子政没有大碍,顾衡之不忘初心,邪恶的巾帕搓着萧子政的胳肢窝。

“哈哈哈哈,太傅!”萧子政放声笑了起来,挣扎的时候拍得水面哗哗作响。

幸好周遭没人,不然萧子政苦苦维持多年的冰冷帝王形象可又要崩塌了。

……

顾衡之一顿操作,终于把萧子政洗刷干净了。

其实小暴君身上本来就很干净,顾衡之搓了好半天,把萧子政的皮肤搓得都充血了,还一点污渍不见。

轮到萧子政帮他擦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难不成就是纸片人的力量?!

顾衡之不信邪地又自己搓了搓,确实半点污渍都没有。

太没有成就感了!

顾衡之把巾帕一甩,忍不住感叹。

不过,当顾衡之的目光落在萧子政红透了的皮肤上时,顾衡之的成就感就又回来了——

小暴君可被他搓惨了。

*

沐浴完,顾衡之就算只穿一层薄薄的亵衣,也能够感受到从内自外的温暖。

想来这便是那口池子的神奇之处。

顾衡之刚刚将腰带系好,领事太监带着一个小太监过来了。

“参见陛下,参见顾太傅!”那小太监分别对萧子政与顾衡之行礼。

萧子政面露不快,他真想把那小太监赶走,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

“你是……。荆阁?!”顾衡之认出了眼前的人,却看向一脸傲娇的萧子政。

小暴君先前不是不愿意把荆阁调过来嘛!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顾衡之憋住了笑——

什么叫口是心非,这就叫口是心非。

“是的,太傅,没想到太傅您还记得奴,奴真的对太傅感激不尽。”荆阁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磕头行礼。

“荆阁,是吧?”还没有等顾衡之将荆阁扶起来,萧子政就毫不客气地说道,“从今天开始,顾太傅要住在苍龙殿,所以需要个手脚麻利,能让太傅看着顺眼的人伺候。你以后就跟着太傅,太傅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谢陛下!”荆阁激动地给萧子政磕了几个头——

他就是个做粗活的,现在能到太傅跟前做事,不知道是祖坟冒了多高的青烟,想必义弟也会为他高兴的!

“你会做些什么?”尽管萧子政已经在心里劝自己要放宽心,来日方长,但他终究忍不住问道——

他倒要看看这个名叫荆阁的小太监到底有什么本事。

“如若太傅不嫌弃,奴能为太傅砚墨铺纸。”

切,不过如此。这么简单的事,太傅自己都能做好。

萧子政在心里嘀咕:

而且,帮太傅砚墨铺纸的一定是他!

荆阁可不知道萧子政心里在嘀咕些什么。

荆阁在介绍自己的长处时,萧子政一句一句地在心里反驳着,不厌其烦。

只可惜顾衡之不会读心术,不然可真要好好听一听萧子政的心里话。

见两位主子仍旧在听着,尽管已经说得口水都要干了,荆阁还是继续说道:“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奴也在所不辞!奴还能伺候太傅更……”衣。

“停停停!哪里来这么多话。”萧子政暴躁地打断了荆阁接下来的话。

“更衣就不必了,孤有手。”太傅的身体不能让别人看了去,这是萧子政最后的倔强。

“陛下,臣也有手。”顾衡之无奈扶额——

怎么搞得他像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似的。

“荆阁,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只需忠心耿耿,不要忤逆圣上。”顾衡之道,“你好像是还有个义弟吧。”

“是,有劳太傅挂心了。”荆阁道。

“切记也要管好你的弟弟。”顾衡之道,“勿要听信谗言。”

“是,荆阁谨记太傅教诲。”荆阁道。

“好了,你下去吧。”顾衡之瞥了眼快要炸开的萧子政,笑道,“陛下这边,我来伺候就是了。”

“太傅是要就寝?”荆阁说不吃惊是假的——

这里可是苍龙殿。

太傅当真要和陛下睡在一起?

“当然。”萧子政抢过话茬,他朝荆阁扬了扬下巴,像是示威一般道,“这整个冬日,每一个晚上,太傅都要在孤的床榻上!”

萧子政说罢万籁俱寂。

这话在众人听来,再露骨不过了,明晃晃地揭示了顾太傅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这个小暴君,怎么对谁都有股危机感,不仅对萧子恪如此,就连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太监都放在眼里!

还说这样引人误会的话!

可幸亏史官不在这里。

顾衡之长舒了一口气,打破了寂静的气氛:“好了好了,陛下也累了,你们都先?*? 下去吧。”

顾衡之话音刚落,荆阁与领事太监逃也似的溜走了。

劳累了一天,顾衡之累得不行,他正打算朝床榻走去,小暴君却一动不动。

“怎么了?陛下不困?”顾衡之歪了歪头。

“孤……孤不是很困。”萧子政的舌头又不听使唤了。

萧子政就是这样,虽然想要跟太傅睡在一起的是他,但是真正要跟顾衡之睡在一起的时候,萧子政就跟泄了气的皮球,被人使劲蹂躏的含羞草似的,一下子就漏气了,就蔫了。

顾衡之看出了萧子政的害臊。

但顾衡之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萧子政。

“也不是因为困不困,陛下快到床上来吧,这样会暖和许多。”顾衡之笑容戏谑,“难不成,陛下害羞了?没想到陛下的脸皮还是挺薄的。”

顾衡之话音刚落,萧子政就气鼓鼓了。

“孤没有害羞,孤这就过来。”萧子政咬了咬牙,鼓足了劲儿,他快步流星地走向床榻。

乍一看,萧子政很有气势,好像真像那么回事。

可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谁家厚脸皮的人,会同手同脚地走路啊!

也就他家小暴君害羞的时候会同手同脚地走路了。

顾衡之看破不说破,他就一直盯着萧子政的脚,看看萧子政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终于,萧子政察觉到了顾衡之的目光。

太丢脸了!

萧子政一个踉跄,差点不会走路了。

*

一阵鸡飞狗跳后,顾衡之与萧子政终于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苍龙殿内点了安神香,再加上暖炉将室内烘得一片热气,而龙床也很柔软舒适,顾衡之的睡意很快就上来了。

顾衡之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平稳,一看就是已经进入了熟睡状态。

萧子政慢慢睁开了眼。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萧子政从平躺着变到了侧卧,注视着顾衡之的睡颜。

太傅就这么睡着了。

捕捉着顾衡之的气息,萧子政的肩膀蹭了蹭床单。

他睡不着,素来如此。

苍龙殿内的烛火依旧亮着,但夜晚对于萧子政来讲已经不像以往那般漫长。

萧子政就这么一直盯着顾衡之的侧脸看,漫漫长夜他总算找到个喜欢做的事情。

虽然太傅一直教导不可以貌取人,但萧子政一看见顾衡之心情就好了许多——

当然,前提要是太傅不凶他的时候。

萧子政在心里默默描摹这顾衡之的轮廓,他睁大眼,像是要把顾衡之有几根睫毛都记得清清楚楚。

守在苍龙殿门外随时待命的宫女太监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以往陛下睡不安稳,有时候难免会砸个看起来不顺眼的瓷器,他们都不得不守在外头,等到陛下喜怒了,再将碎片渣子给收拾干净。

现在一有了顾太傅,这个晚上当真是他们过得最为轻松的一个晚上了。

守夜的宫女太监们是轻松了,可顾衡之的压力就大了。

顾衡之原本睡得正香,脑海中忽然传来了系统的呼救声——

【宿主!!!你什么时候把我接出去啊!】

顾衡之一下就醒过来了:

哦,沐浴因为要就寝所以并没有急着束发,于是就把系统忘在放发冠的盒子里了。

不过,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是顾衡之并没有急着睁开眼,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一股视线正在注视着他。

这房间里总共就只有他和萧子政两个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股视线来自于萧子政。

顾衡之素来相信眼神这个东西是最能传递情绪的。

只不过,小暴君的目光跟往常有所不同,不是在朝堂上那般肃穆阴冷,也不是私下里跟他相处时的那般偶有温柔。

不知为何,顾衡之总觉得小暴君此刻的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不舍与留恋,就好像怕有一天他会离开似的。

要是现在忽然睁开眼,岂不是把偷看的小暴君抓个正着。

顾衡之想想就觉得有趣。

萧子政望着顾衡之正出神,他本以为自己的行为神不知鬼不觉,忽然,就见顾太傅睁开了眼。

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带了些平日里不会有的戏谑。

萧子政整个人都绷直了。

“太……太……太傅?”萧子政结结巴巴地说道,身上冒了层冷汗——

太傅是什么时候醒的?

是从他傻乎乎地盯着的时候开始吗?

偷看被顾衡之抓个正着,这让萧子政觉得很没有面子。

“跟太傅一起睡不习惯?”顾衡之抬手把被子多匀了些到萧子政身边,顺势靠得近了些,“哪有皇帝说话会结结巴巴的。”

但也没有皇帝会大晚上和自己的太傅大被同眠的。

顾衡之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上了一句。

顾衡之注意到萧子政的眼睛有点红,眼下的阴翳也很重,看起来从来没有睡过好觉似的。

小暴君好像有点睡眠问题啊。

顾衡之暗自猜测。

说起来若是少了眼下的这块黑眼圈,小暴君看起来会比原本阳光很多,也就不会那么像暴君了。

“多久了?”没等到萧子政的回答,顾衡之接着问道。

萧子政的嗓子忽然有些干,他的唇抖了抖,眼睫微颤像是冷到了。

“从太傅离开开始。”萧子政的声音低沉。

离开?

顾衡之皱了皱眉。

应该指的是萧子政做皇子的时候,原主都和小暴君一起睡吧。

回想起先前凭空出现在脑海中的回忆,顾衡之自动将萧子政的话合理化了。

顾衡之正想嘱咐萧子政记得找太医看看,萧子政就看穿了他想要说些什么。

“太医都看过了。”萧子政道,“但睡不好对我的身体并没有影响。”

但对脾气有影响吧。

顾衡之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显然小暴君没有意识到睡觉的重要性,或者,也有可能小暴君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脾气有多么的暴躁,所以小暴君对睡不好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

“不好好睡觉脑袋可会变笨的。”顾衡之抬手,又轻轻弹了弹萧子政的额头,“到时候记性变得越来越差,别连太傅的名字也给忘了。”

“哼,太傅莫要门缝里看人了,朝中文武百官,每个人的官职,孤都记得清楚。”萧子政自信地说道,说罢他又低声地补上了一句,“就是都对不上号……”

“咳咳。”顾衡之笑得被口水呛到了。

“再说了,忘记谁,孤也不会忘记太傅。”萧子政得意地说道,“衡之,顾久。衡与久都是持之以恒的意思,若是他们的名与字都像太傅那般好记,不消一日,孤就能倒背如流。再者,孤只是不屑于去记他们的名字罢了。”

这话倒是真的,萧子政记东西素来很快,只要想记,便过目不忘,还能够记很久。

“陛下这么惦念臣,臣倒是有些惶恐了。”顾衡之笑道,“那岂不是陛下将臣的气话也都记住了。”

顾衡之本以为萧子政会说没记住,却不想萧子政同样自豪地说道:“同样记得清清楚楚。”

这小孩儿,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顾衡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傅你继续睡吧。”见顾衡之这么陪着自己熬夜,萧子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太傅身子弱,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虽然萧子政这话是在关心顾衡之,但仍旧听得顾衡之有些不乐意了——

什么叫身子弱!

“这叫该强则强。”顾衡之抓起萧子政的手,惩罚性地拍了拍,“不信的话,摸摸太傅的胳膊,是不是比寻常人结实。”

顾衡之只是在开玩笑,不是认真的,可萧子政明显当了真。

顾衡之话音刚落,萧子政的手就已经捏在顾衡之的手臂上了。

“软的。”萧子政实话实说。

顾衡之满头黑线,他不禁埋怨起了原主:

怎么就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陛下胳膊上的肉难不成是硬的?”顾衡之挑了挑眉。

一说到这儿,萧子政忽然坐了起来,兴奋的神色在他的双眼中跳跃:“孤给太傅好好看看。”

萧子政得意洋洋,很没有形象地撸起了自己的衣袖:“太傅快看。”

萧子政说罢,胳膊上那小块薄肌就鼓了起来,他的眉眼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回来,别着凉了。”顾衡之用手臂撑起被子,也坐了起来,随后用被子将萧子政抱住了。

“太傅裹着就行了。”萧子政还不乐意,“孤身体很好的。”

“太傅!”萧子政又将胳膊露了出来。

在萧子政的强烈要求下,顾衡之还是摸了摸。

很奇妙的触感。

比一般人要紧实,但是硬里又透着一丝软,确实与顾衡之自己的不同。

摸完萧子政的胳膊,萧子政像个大人一样,将被子匀到了顾衡之身边。

两人的姿势十分怪异,明明有床,他们却不睡,像打坐一般对坐,还将被子批在身上。

既然萧子政不睡,顾衡之又怎么好意思睡着。

顾衡之忽然想起了白日里萧子政对萧子恪的刁难,道:“臣与世子殿下站在一起的时候,陛下是不是不怎么开心?”

“没有!”萧子政想都没想就否认了,倒显得有些可疑了。

“只不过,孤总觉得,萧子恪那厮表面上看着是个人,心里不知道有什么鬼呢。”萧子政道,“太傅可要离萧子恪远些。”

等抓住萧子恪的破绽,他便将萧子恪流放。

萧子政心里憋着阴暗的想法,表面上却装得大度。

“世子殿下是怎样,臣倒是记得不真切了。”顾衡之一步步地套路着萧子政,在不让萧子政起疑的前提下,引导着萧子政吐露些关于男主的信息,“陛下是对的,对于不上心的人,总是记不住。”

顾衡之着一番话下来,听得萧子政那是心花怒放。

“萧子恪那厮对太傅就是痴心妄想!”萧子政说到萧子恪的名字时,磨了磨牙,“太傅你可不记得了,当年父皇将太傅许配给孤,你可知道萧子恪说什么吗!他竟跑去跟父皇说他也想拜入太傅门下。他那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当太傅的学生呢。”

许配?

顾衡之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子政一眼,但看萧子政说得政起劲儿,也就没有纠正。

“虽然没能拜入太傅门下,但那厮就跟个牛皮糖似的。御花园里有一荷池,荷池中央有一小凉亭,那日太傅在凉亭讲课,萧子恪不知道从谁口中听说了,泛舟而来,还与太傅侃侃而谈,误了孤的学业。”

好生让人不快。

萧子政把最后这句藏在了心里,好显得自己大度。

诚然,萧子政这句话里掺了水分,学业什么都只是借口,他只是单纯看不惯萧子恪跟太傅谈论些他听不懂的高深话题,真的就跟个牛皮糖似的,没办法摘走,让人心烦。

“太傅,我们还是睡觉吧。”萧子政可不想再跟顾衡之讲萧子恪的事情了。

萧子政说罢躺了下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顾衡之赶紧跟着一起躺下。

顾衡之顺势躺了下来,把被子裹裹好。

没想到萧子恪与顾衡之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顾衡之心想。

后面的剧情,顾衡之猜猜也知道,原主放松了警惕,不知什么时候,就被萧子恪下了毒。

这并不奇怪。

在原著中,萧子恪很擅长伪装,比动不动就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小暴君不知道高了多少手段。

凌迟啊……

顾衡之又想起了萧子政在原书中的结局。

不由自主的,顾衡之的手抚过萧子政刚刚炫耀的肌肉。

“太傅,孤真的睡不着,你睡就是了。”

萧子政还以为顾衡之是在担心他睡不着,开口安慰道。

顾衡之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一股清香向萧子政袭去,顾衡之像在浴池里那般紧紧抱住了萧子政。

“睡吧,至少尝试一下。”顾衡之的唇凑到萧子政的眼前,只差一点就要吻上去了。

条件反射让萧子政当真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感觉让萧子政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呼。”

风吹灭了蜡烛。

萧子政在顾衡之怀里睡着了。

等确定萧子政已经入眠,顾衡之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顾衡之也睡着了。

两人互相依偎,被窝里暖和和的。

……

*

议朝殿内,一群裹着披风的文武百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冷冷的——

都快到辰时了,陛下居然还没有过来。

是故意为之,还是不小心睡过了头?

萧子政的异常让朝中大臣们惴惴不安:

难不成是逼陛下广开后宫逼得太紧了,所以陛下干脆不过来了?

还在梦乡中,正美滋滋地窝在顾衡之怀里的萧子政:……

“太傅也没有过来,该不会……”知道顾衡之搬进宫里的大臣神神叨叨地说道,说着还轻轻鼓了鼓掌。

作为“顾太傅教导陛下如何尽人事计划”的始作俑者,明明是大冬天,王大人的额头上却冒了一层汗——

不会吧,太傅……太傅为了咱们东乾王朝的江山,真的豁出去了?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昨晚上顾衡之与萧子政睡在一起——

“怎的不见顾太傅?难不成太傅又染上了风寒?我就知道,身子真弱。”李将军还在情况外,并不知道顾衡之今日寝在苍龙殿,跟萧子政寝在同一张床上。

“陛下也怎的还没有过来。”李将军视力比较好,一眼看过去只见帝王的抬舆并没有等在议朝殿门外。

知道实情的人,不敢告诉李将军真相:

谁不知道李将军与顾太傅很是不对付。

不过,准确来说满朝文武,除了韩尚跟李将军有一些共同话题,其他文官跟李将军都不太合得来。

李将军最瞧不起的,便是只会舞文弄墨的文人了。

李将军早上要练武,一般来说不需上早朝。

但巧的是萧子政唯一一次迟到,就这么被他赶上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伴随着领事太监福禄的喊声,帝王的轿子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陛下终于过来了!

李将军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人,等了这么久,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轿子上的穗子被寒风吹得飞扬,带着龙纹的轿子停在了众人面前。

百官肃穆,他们齐刷刷地低下了头,只有蒙在鼓里的李将军仍旧光明正大地看着轿子,他并不知道,紧接着袭击他的,将是一大把狗粮。

轿帘微动,玄色袖口下的手掀开了帘子。

萧子政头戴冠冕,抬手间冠冕上的珠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子政的神情,顾衡之看得最真切——

他眼睁睁地看着萧子政的眼神随着帘子的掀开变得锐利。

什么叫做变脸,这,就叫做变脸,

与此同时,李将军在看到顾衡之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也表演了一把变脸:

李将军的脸瞬间就黑了。

顾衡之?!!

第39章 误会

顾衡之刚把帘子掀开, 才从轿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抬首就见李将军如此气势逼人,眼神正得像是关公庙里举着大刀的关云长。

李将军吃惊中夹杂着厌恶的目光想不注意到都难,顾衡之难以避免地和李将军对视了一眼。

虽然武将和文人墨客之间有些摩擦十分正常, 但李将军这样的眼神, 已经完全不止是武将对文臣的鄙视了, 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

李将军的态度让顾衡之不禁觉得自己不是教书育人的太傅,而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顾衡之才盯着李将军看了一会儿,萧子政就发话了——

“太傅?怎的不下来?”萧子政不悦地皱了皱眉, 从伸手掀开轿帘,再到踩着凳子下轿,萧子政就没有正眼看过群臣一眼,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衡之身上。

从他的角度来看,顾衡之像是足足看了李将军一个时辰。

不满在萧子政的心中一点点催化。

天知道顾衡之也才盯着李将军看了不到五秒钟。

萧子政这一声泠冽如寒风, 他忽然想起李将军已有家室才堪堪气消。

“太傅小心点。”萧子政道。

顾衡之下来的时候,没忍心踩那匍匐着的小太监的背,他正想仗着自己腿长, 从轿子上直接下来, 就被萧子政抓住了手腕。

小暴君想扶着他下来,估计是怕他摔着了。

学生的一片心意, 顾衡之没有拒绝。

只是,顾衡之反手强势地一用力,就将姿势从萧子政抓他,变成了他抓着萧子政。

看得诸位大臣一时间都开始怀疑究竟谁才是上面的那个了。

“陛下!”李将军一时语塞,他的目光不停地在萧子政与顾衡之之间打转。

李将军本不愿意多想——

抓个手而已,他与战友们也互相搀扶过。

不过,当李将军瞧见萧子政那微红的耳朵时, 就彻底破防了。

有谁见过这样的陛下?!

李将军回想起自己怎样一次又一次地被萧子政打败,回想起先前萧子政是怎么当着他的面倒拔垂杨柳的,又想起自己跟陛下决斗时,是怎样被陛下教训得灰头土脸的。

一回想起这些记忆,李将军就觉得,被顾衡之这么摸一下就耳垂红的萧子政跟中邪了似的。

“你这酸腐书生,给陛下下了什么魅药!”李将军真想这么问,不过他尚存的理智让他意识到这么问十分不妥——

如果这么说的话,倒也给顾衡之贴金,像是在夸赞顾衡之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似的。

“参见陛下。”大臣们的反应倒不像李将军,虽然他们也惊讶于事情进展的迅速,但是毕竟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默默地给舍己为国的顾太傅在心中默哀,他们的心里忍不住地八卦:

到底是进行到哪一步了?

不会是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吧……

是陛下强迫太傅的?

看着也不像啊……

难不成太傅真的如王大人所说,去亲自教导陛下了?

诸位大臣们的内心想法出奇的一致,他们齐齐将审视的目光转向了王大人。

看得王大人连连挠头,目光躲闪。

按照往常的惯例,史官都是在早朝时记载朝中议朝要闻,但这回还没有开始,史官大人那是下笔如有神——

萧子政如何十分有敬爱之心搀扶顾太傅的,诸位大臣是怎样对顾太傅投以“关心”的目光的,当真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新面貌!

轿子里和苍龙殿都点了暖炉,暖烘烘的炉子让轿子内和苍龙殿内都温暖如春。而现在在外头被寒风一吹,顾衡之的鼻子就很容易难受起来了。

“阿嚏。”顾衡之转过头,憋着劲儿打了个喷嚏,就算打喷嚏的时候,也不忘抓着萧子政的手腕——

顾衡之总怕萧子政会被大臣们惹发飙,于是就这么抓着了。

为了小暴君,顾衡之真是操碎了心。

顾衡之并不知道,萧子政与顾衡之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见自家太傅连咳嗽也要忍着,都不忘心咳,萧子政心里想的也是:

为了太傅,他真是操碎了心,偏偏太傅还不懂他才是对的。

“走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萧子政对挡着他和顾衡之的路的大臣们,不耐烦地说道,“难不成今个儿要在外头议事?若是冷到了太傅,孤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萧子政说罢看了顾衡之一眼,眼神小心翼翼的,透露着些许担忧。

小暴君这么看着自己是做甚?

顾衡之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先前在群臣面前,他与小暴君总是针锋相对,原来的顾衡之肯定不喜欢小暴君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现对他的偏爱。

在一开始,小暴君肯定也像现在这般对顾衡之百般偏爱袒护,只不过被顾衡之斥责了。

气节这东西,对古人当真重要。

不过,顾衡之不是古人,于他而言,最为重要而值得珍惜的,筝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萧子政的训斥让大臣们都抬不起来头,顾衡之轻轻捏了捏萧子政的手,道:

“陛下消消气,臣子们等在议朝殿外,于礼没有什么不妥。臣的身体也是好多了,只是一不小心才没忍住咳嗽,其实并无大碍。”

顾衡之打心底喜欢小暴君护着他的模样,这些话,仅仅是体面话,并不是顾衡之真的想为大臣们开解。

不过,这放在被太傅训惯了的萧子政眼里,还以为顾衡之想跟他避嫌呢。

萧子政又想起了太医的撺掇,心里默念着自己可是皇帝,于是霸道地说道:“孤为太傅气是孤的事情,太傅只管受着便是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还是太傅教导孤的,太傅难不成都忘记了?喷嚏虽小,但是积累起来,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要是太傅的身体再虚弱些,可就不止要在苍龙殿住上一个冬天了,怕是以后都要在苍龙殿疗养了。”

见萧子政这么强硬,顾衡之不由得一愣,哑然失笑:

是是是,确实是皇帝。就是不知道是谁家皇帝会在太傅面前掉眼泪,甚至还与小孩子争风吃醋。当然,也不是谁家皇帝都这么可爱,随便一碰身上,耳朵上就红了,还有,也不是谁家皇帝写小孩子写的法帖也能那么认真。

萧子政的话没让顾衡之担忧,但却让大臣们屏住了呼吸,担忧地看着顾衡之,就怕顾衡之再说错什么话惹陛下不开心。

按照以往,萧子政这么强硬地反驳,定是惹得太傅生气,两人争吵一番后,就会不欢而散,最后承担陛下怒火的,还是他们这群“狗奴才”。

但谁能想到顾衡之一点都没有被陛下激怒,反倒一脸笑意,甚至给众人一种十分宠溺的错觉。

“好,都听陛下的就是了。”顾衡之眉眼带笑道。

顾衡之本来就长得好看,一笑起来更是拉近了距离,他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萧子政,与他不笑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就这么一个笑容,就已经让萧子政的心跳加速了。

好奇妙的感觉……

萧子政怔了怔,心口软软的,酥酥麻麻,当真只想做一个不早朝的昏君了。

顾衡之毕竟比萧子政年长,懂得也多,脸皮也厚,他再次向萧子政放出大招道:“陛下耳朵都通红了,可是被臣气的?臣让陛下费心了。”

顾衡之说罢抓着萧子政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顾衡之话音刚落,萧子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明显的,耳朵红得更加厉害了。

太傅!

萧子政瞪大了眼,眸光流转。

顾衡之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撩拨萧子政。

“走吧,是时候议事了。”没给萧子政反应的时间,顾衡之就转移话题道。

“是啊。”陈阁老在一旁点了点头,他的胡须被寒风吹得都干巴了,“这一年有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各项堆积起来的事物都等着解决,西蒙的洽谈使臣说是三日后就要到达京中了,一切都要好好商议,怠慢不得。”

西蒙使臣!

闻言,顾衡之暗暗一惊。

顾衡之手握剧本,知道这次来的,并不是真正的西蒙使臣,而是西蒙首领的幼子。

这西蒙首领的胆子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东乾和西蒙关系如此交恶,居然还敢把自己的幼子送到东乾的领土上。

虽说两国相争不斩来臣,但是谁不知道小暴君脾气暴躁,做事情从来只依靠自己的直觉,在原书中,小暴君心情不好就把这位“西蒙使者”给斩了,西蒙首领从此痛失幼子。

之后西蒙便以萧子政荒淫无道,不遵守不斩使臣为理由,联合北齐和北梁掀起了更大的战争。萧子政为此甚至亲上前线,手上还中了暗箭,虽不危及性命,但留下了隐疾。

这场战争最后以签署和平条约为结局,但是东乾因此元气大伤,这为后来萧子恪的篡位做了十足的铺垫。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剧情。

看来,这几天得好好哄着小暴君,不能让小暴君生气,要不然斩了西蒙使臣,吃苦的还是他们。

顾衡之比较在意的是,怎么西蒙的使臣都要到了,他却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风声。

想到这儿,顾衡之不由得转头看向萧子政。

只见萧子政并没有什么吃惊的,应该是早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也是,西蒙使臣的到来,肯定需要萧子政签署文书,萧子政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衡之又瞥了李将军一眼。

李将军也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看起来也是知道的。

好啊,就他不知道。

顾衡之满脸无奈:

小暴君什么事都要替他解决,怎么一点都不相信他的实力。

被学生这么卖力地呵护着,顾衡之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

在众大臣的簇拥之下,顾衡之与萧子政手牵着手,迎着风雪向议朝殿走去。

这样的场景让顾衡之不由得幻视一群企鹅窝在一起取暖。

在东乾习俗中,若为皇后行册封礼,也是由皇帝牵着手,最后走到议朝殿的大殿门口,由领事太监替皇帝宣读册封皇后的旨意。

大臣们诚惶诚恐。

妄想着等顾衡之教会萧子政房中之术,就把自家女眷塞到后宫的大臣们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当然,现在其实是顾衡之抓着萧子政的手,若只是看身高而不看身上穿着的衣服,其实顾衡之比起萧子政要更加像“皇上”,而萧子政则是“皇后”。

不过,顾衡之与萧子政的衣袖都是挺宽大的,大臣们也只能从他们交叠的衣袖来判断出太傅与陛下离得很近,却没办法判断出强势的那个竟是看起来文弱些的顾衡之。

这边,李将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李将军忽然想起萧子政说的什么温池,什么在苍龙殿常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衡之这个冬天,甚至很有可能以后都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李将军不由自主地挤到韩尚身边,他与韩尚对视,用眼神向韩尚传达道:

“韩尚!我怎么觉得陛下跟顾衡之的关系奇奇怪怪的?”

韩尚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将军说了。

韩尚真心觉得李将军的神经有些大条了,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

早在很久以前,韩尚就已经察觉到陛下似乎对太傅太过于在乎了。

“傻子,别声张,陛下的事情少管。”韩尚试图用眼神向李将军传递信息。

可惜,李将军并没有读懂。

进了议朝殿,见顾衡之和萧子政还黏糊着不可分离,像是顾衡之要跟着萧子政坐到龙骑上去上早朝似的,李将军冷哼了一声道:“顾……顾太傅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规矩规矩,怎的在大殿上竟如此放肆,难不成是想跟陛下一同坐在龙椅上?真是好大的胆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的皇子,要姓顾了呢!”

其实李将军本来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下要姓顾了呢”,但是他的本能告诉他这样的话实属大逆不道,就换了个说法,要是他能提早知道几年后东乾皇子是萧子政和顾衡之的结晶的话,他今日就直说了。

李将军,你才是好大的胆子啊!再说了,两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王大人额头上冒冷汗,与李将军一样,他并不知道在几年后,自己会被这不省心的帝王震惊得险些晕倒过去。

萧子政与李将军的关系其实算一般,只不过跟其他人比起来,萧子政和李将军的关系算亦君亦友。

但若要将李将军和顾衡之作比,在萧子政心中,终究是差了些。

萧子政虽不打算要李将军的性命,但也正想反驳几句。

可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感觉手上一痛:

他被顾衡之扭了一把。

靠着多年的装凶狠经验,萧子政总算没有呲牙咧嘴失了仪态威严,只是在诸位大臣看不见的角度炸了毛。

原本随着步履而有韵律摇晃的冠冕珠串,因为萧子政的暗中炸毛而重重甩了一下。

顾衡之是这么想的:

李将军也就对他有些敌意而已,再怎么说,也是萧子政身边的得力干将。

小暴君身边总共也就李将军和韩尚这这个有实权的心腹,总不能因为宠幸太傅得罪了去。

顾衡之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什么迷惑皇帝的反派了。

顾衡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嘶……现在他跟小暴君的羁绊越来越深,那岂不是小暴君若真的如书中所说将东乾葬送在手中,那他顾衡之,岂不是真的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了?还是从太傅升上来的那种。

“陛下,李将军说的是。”顾衡之松开了萧子政的手。

萧子政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没有阻拦。

*

自开年以来?*? ,这次朝会还是第一次没有大臣向萧子政提选秀开后宫的事,议题罕见地聚焦在了国事上。

等到早朝结束,已经接近午时了。

顾衡之打算先跟着大臣们走,等过会儿再折回来陪小暴君。

皇帝不在身边,王大人这个谐星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连忙凑到顾衡之身边,仍旧操着那一口不标准的官话关切地说道:“顾太傅,昨天我给你的“秘籍”,你用上了没?”

“王大人给的东西,衡之保存着的。”顾衡之道,“昨晚上收在匣子里了。”

顾衡之说罢,系统就发出了一阵不纯洁的动静,一边做怪声,一边说自己是跟着王大人那秘籍学的。

系统还在为顾衡之见色忘统而气愤。

顾衡之本以为其他大臣听不出所谓的“秘籍”是什么,却不想一向沉默,只在关键时刻开口说话的陈阁老语重心长地说道:“衡之,能去太医院开的补药都尽量开着些,千万要保重身体,就算为了东乾的江山社稷绵延不断,也不能太过放纵啊。”

“顾太傅注意身体。”跟在陈阁老身后的一个大臣道。

“顾太傅注意身体。”另外一个大臣道。

“顾太傅千万要注意身体啀!”这是王大人说的,富有感情色彩,不像其他人那么没有特色。

“顾太傅注意身体。”其余的大臣们齐刷刷地说道。

“注意个什么身体,说得好像陛下和顾衡之真的有什么似的。”人群之外李将军冷哼了一声,“断袖之癖,伤风败俗,顾太傅那文弱样看着确实像,但陛下绝对不是。”

李将军确信能打得过他的人绝对不会是断袖。

【宿主,注意身体,毕竟你很虚的。】系统贱贱地在顾衡之脑海中说道,【跟你的名字恰恰相反。】

顾衡之:……

能不能不要刷屏……

系统这么一说,顾衡之就觉得自己耳朵脏了。

顾父顾母给自己取名“久”,取字“衡之”,肯定不会是系统口中的意思。

顾衡之很想反驳系统,但他跟小暴君只是单纯的躺在一张床上的友爱君臣,他还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虚。

“诸位大人们。”就算大臣们都一口笃定,顾衡之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昨天晚上他跟小暴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至少现在没有发生。

“我与陛下并不是诸位想的那样。”顾衡之道,“昨个儿,我也没有教“陛下”,只是我突发手疾,太医院御药恰好用尽,于是想到了在苍龙殿那口温池里沐浴疗养之法。而且,仅仅是疗养完这个冬天,便回去了。”

大臣们并没有轻易相信,陈阁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内心的想法要是让顾衡之知道,得把顾衡之气得头上冒黑线。

陈阁老心里想得复杂——

仅仅是疗养完这个冬天就回去……衡之的意思,应该是开春前能将陛下弄得服服帖帖的吧……到那时候,等陛下尝到了巫山之乐,就多塞些美人过去开枝散叶。

陈阁老并不知道,顾衡之与萧子政之间根本没办法再插足半个美人,首先,顾衡之自己就是个美人,再说了,开枝散叶这事情顾衡之与萧子政两个人就能够解决。

现在的陈阁老就算再老谋深算,也算不到几年后会看到大着肚子的萧陛下,而这踏足过后宫的“美人”从始至终,都只有顾衡之一个。

“衡之都依你的。”陈阁老朝顾衡之点了点头,“你的辛苦,老身都知道。”

顾衡之:……

知道?知道什么啊!

不就是泡个温泉,在柔软的龙床上,抱着洗香香的小暴君睡睡觉,甚至睡过头,连伙食都比在顾府的时候好,怎么就辛苦了!

“阁老,您误会了……”顾衡之正想再辩解几句,但他话还没有说出口,陈阁老就已经开始点头了。

不儿?还能不能再敷衍点!这一看就是压根不相信他和小暴君的清白。

顾衡之看向其他大臣,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就是省略了他与小暴君私底下的对话和小暴君掉眼泪的事情,试图辩解。

但顾衡之没有想到,就这么简略的故事了,这些大臣还能嗑到。

其中一个大臣恍然大悟道:“太傅,原来陛下大部分时间都跟您在一起啊,昨个儿小人本来想与陛下议事,但去了几次都不成,只好把事情拟成折子,托宫里人送进去了。小人原来还在奇怪呢,但若是顾太傅,那就不奇怪了。”

“太傅,您是不知道,除了早朝的时间,我们这些小臣一年都见不了陛下几面,底下的小吏也是如此啊。”王大人在一旁感慨道。

“不是……”

……

接下来,不管顾衡之怎么解释,大臣们都是频频点头,一副“我们懂我们懂,我们什么都懂”的神态。

无论顾衡之说什么,大臣们都能找到最新奇的嗑点。

在这儿解释了半天,顾衡之原本坚定的立场都被大臣们说得有些动摇了——

难不成他记忆错乱了吗?他与萧子政真的发生了……?

顾衡之叹了一口气,放弃解释——

不管了,还是去找小暴君吧,当真越描越黑。

众臣“关怀”完顾衡之,杨太保就从远处过来了。

“诸位这是怎么了?”杨太保和善地笑道,等听完大臣们脑补版的顾衡之与萧子政的爱情故事,他的笑容就逐渐僵硬了。

杨太保脸上的假笑依旧,但是眼神却变得阴暗了起来: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跟仇人的孩子搅和在一起!他的爱人被萧家束缚,与爱人偷偷生下来的孩子也要不成?

再说了,两个男人怎能延续他杨家血脉!

紫丁这家伙,究竟在搞些什么?挑拨离间都不会吗?

他必须做些什么。

杨太保想起西蒙使臣即将到来的事情,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按照礼节,使臣来访时必定会带上美人敬献,不如……

第40章 珠串

*

与萧子政一道午寝后, 顾衡之照例去翰林书院“上班”,还没有进门,顾衡之就听到了一阵不小的喧闹。

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出里面是有多么的鸡飞狗跳。

“小姐, 别打了!别打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平时夫子也是这么教的啊!”

“谁让他不将课业交于我的!不给看就不给看, 骂人小偷算什么事儿!”

“不问自拿,跟偷有什么区别?”

“小公子!您也消消气吧!等下太傅过来,可是要打手板了!”

不光光是争吵声, 隐约还能够听见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

……

今日是荆阁陪着顾衡之到翰林书院来,听到里面嘈杂一片,荆阁怕顾衡之进去不小心被东西给砸到了,连忙道:“太傅,要不让奴先进去?”

主角派系的人就是认真啊。

顾衡之不由得感慨。

“无碍, 我倒要进去看看是谁这么嚣张。”顾衡之冷冷地说道。

顾衡之言语之间透露的冷意让荆阁不由得一愣,见多了在陛下面前包容的顾太傅,他险些忘记了传闻中不近人情的顾太傅。

顾衡之不喜欢吵闹, 就算是没穿越过来的时候也很讨厌熊孩子的吵闹声, 更别说这种进化到砸东西纷争了。

“参见太傅!”

侍女们看见顾衡之进来了,一边拉着争吵的两位小主子, 一边匆匆朝顾衡之行礼。

不知怎的,一看到顾衡之,他们忽然觉得心慌得很,毕竟前不久太傅在陛下面前显得是那么包容,他们还以为太傅是转性了。

其实,本来上学的小童子们是有些瞧不上顾衡之的,毕竟他们都以为顾衡之跟圣上不和, 只是占了个太傅的名头,但自从上次萧子政亲自驾到以来,他们受家里的嘱托,也开始忌惮起了。

顾衡之一过来,本来吵吵嚷嚷的童子们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两个当事人瞪着对方,就等着向顾衡之告状。

然而,出乎众人所料,顾衡之根本没有过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漠不关心地说道:“都坐到自己位置上写课业吧。”

在这两个争吵的童子之中,那个翘着嘴巴的小女孩儿正是李将军的小女儿,名为李明珠。

有其父必有其女,李明珠在家里的时候没少听李将军蛐蛐顾衡之,平日里李明珠被灌输的观念就是顾太傅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再加上顾衡之与孩子们相处时一贯是冷冰冰的,所以李明珠对顾衡之并没有什么好映像。

不过,先前那个竹蜻蜓倒挺有意思的。

李明珠正等着顾衡之来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要顾衡之一问,她就不回答,不理会顾衡之,好给顾衡之一个下马威——

除非顾衡之愿意再给她几个小玩具。

但很显然李明珠的计划落空了。

顾衡之看上去对他们俩的纷争一点都不感兴趣。

荆阁也想不通顾衡之这是何意,满脸不解。

顾衡之坐在高位上,吩咐荆阁帮着侍女们一齐将今日要写的描红发帖给发了下去。

吩咐完这些,顾衡之就自顾自地看着书了——

当然,不是什么正经的书。

为了给小暴君制定科学的学习计划,他不得不加紧学习。

*

李明珠坐在位置上如坐针毡。

她本来就不喜欢学习,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儿,现在还要写法帖,还不如让顾衡之打她一顿呢。

但顾衡之不来惹她,她又不能平白无故地发火,因为那样会像中邪了似的。

李明珠偷偷看了顾衡之一眼——

顾衡之在专心地看着书。

李明珠抬手勉强写了几个字,又气愤地放下了手中的笔,可看周围的童子们都在认真写法帖,她只好拿起笔,又勉勉强强写了几个字。

让李明珠写字简直比挨打还要难受。

顾衡之专注地纠结着到底该怎么教导萧子政,对于他来讲,时间就过得很快,甚至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也带上了笑意。一想起萧子政,顾衡之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但是对于李明珠而言,每一秒都显得十分漫长。

终于到了下学的时间点,李明珠累呼呼地放下了笔。

她本以为可以回家了,却听到顾太傅走到她身边道:“你先等等。”

声音不像以往那么凶。

李明珠有些错愕,她本来以为顾衡之会凶她来着。

顾衡之把另外一个跟李明珠起争执的小孩儿也给留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两个小孩儿看顾衡之都有些害怕了。

“你们说说先前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顾衡之一边说着,手指轻轻敲击这桌案,明明他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显得慵懒,抬眼却让两小孩感觉害怕。

顾衡之先让李明珠说话,李明珠哑口无言。

而那男孩儿大着胆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跟顾衡之猜测的一样。

李明珠没有经过男孩儿同意就拿了他的课业想瞧瞧,男孩儿没有同意,而李明珠嚣张惯了,于是就产生了纷争。

顾衡之示意侍女将那男孩儿带回去,顺路免了那男孩今日的课业。

那男孩欢呼雀跃,嘴里欢快地念着“谢谢夫子”,就跟着侍女回去了。

李明珠知道是自己的错,面对顾衡之的目光,她有些心虚害怕。

“太傅……我……”李明珠拿笔的手又酸又痛,她本以为顾衡之会像父亲说的那样凶她,却不想顾衡之整个人都显得很柔和。

其实顾衡之是想到了萧子政心虚的样子,所以气息才变得柔和了些。

顾衡之没有多说,只是告诉李明珠明天记得将课上没有写完的法帖带过来。

“太傅,对不起。”李明珠道。

顾衡之笑了笑,他轻轻捏了捏李明珠的脸颊:“知道认错就是好孩子,下次不必再犯,还有记得向那小公子道声歉。”

“陛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顾衡之站起身,示意荆阁该回去了。

李明珠呆愣地看着顾衡之高大的身影,只见落日余晖映得顾衡之的影子悠长,整个人看起来凄美又温柔。

顾太傅跟父亲说的好不一样。

李明珠心想。

如今的太傅看起来脾气真好,像是最为慈悲的神灵。

“太傅!”在顾衡之即将走出们的时候,李明珠将顾衡之叫住了。

顾衡之转过身,只见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她扭扭捏捏地说道:“太傅,“竹蜻蜓”你是在哪个铺子买的啊,我姐姐和弟弟都很想要来着,您能不能再给我几个,我有银两的……” !

来活了!

李明珠话音刚落,系统就在顾衡之脑海中欢呼雀跃。

【系统评估开始启动!】系统激动地说道。

经过系统评估,现在,李明珠最不想要的就是写描红法帖。

“不用银两。”顾衡之道,“你只需将桌上那叠法帖写完了交与我就是了。”

“好!我尽快写完了交给太傅!”李明珠满脸期待。

“下班”后,顾衡之下意识地往顾家走,要不是有荆阁提醒,差点顾衡之就忘记自己这个冬天要住在苍龙殿了。

算算日子,顾父现在应该还在做苦役。

不必想了,比起顾家,小暴君才更像是他的家人。

那小暴君是他的什么人呢?

顾衡之闲着无聊,思绪飘忽。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么说的话,他能不能让小暴君叫他爸爸?

顾衡之哑然失笑。

与此同时,正在跟朝中大臣们商议政事的萧子政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

估计是因为西蒙使臣即将到访的缘故,最近小暴君很忙,忙到这几天都是顾衡之一人泡在温泉中。

而到了夜半三更,小暴君依旧没睡,他坐在桌案前,对着微弱的烛光,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侍女太监们私底下都在欣慰小暴君的勤政,就连史官都将萧子政熬夜处理政务的日子命为萧成帝显灵。

只有顾衡之看着熬夜愈发勤快的萧子政十分担忧——

只要当过现代人,都是熬过夜的。熬夜睡不好,就很容易脾气暴躁,要是萧子政在西蒙使臣来的时候发火,岂不是重演了原书中的故事?

不行,顾衡之不能置之不理。

后天就是西蒙使臣过来的日子,萧子政依旧忙碌。

顾衡之去沐浴的时候,萧子政仍旧在偏殿与礼部尚书议事。

沐浴完,顾衡之浑身都是热腾腾的,他没有急着将外衣穿上,只是披着顺手从萧子政衣堆里捎过来的披风。

顾衡之的衣领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收紧,反而散得很开,没了平日里的严肃形象。还没有擦干的头发散落在颈侧,水珠顺着发梢一点点地滴在顾衡之的锁骨上。

顾衡之推开卧房的门。

在一旁的书桌前,萧子政眉眼中阴云万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困扰的问题。

听到开门的声响,萧子政就马上抬起头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顾衡之。

视线中出现顾衡之的那一刻,萧子政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了,眼中也带了些许亮光。

只不过,在看清楚顾衡之的穿着时,萧子政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顾衡之能感受到,萧子政的目光匆匆从他的锁骨处移开了。

都是男人而已,害羞什么,更何况又不是别的什么,只不过是锁骨而已。

【宿主,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系统也看到了萧子政的羞涩,问道。

“露个锁骨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顾衡之不仅没有将衣服掩上,反而更加放肆了。

【达咩达咩,锁骨可是脖子以下了!】系统郑重其事地介绍起了和谐规则,【脖子以下都是不被允许的!我的前任宿主就因为和主角攻发生太多违背和谐规则的事情受到了主神干预。】

“等等。”顾衡之打断了系统的话,“你的前任宿主是跟主角攻发生违背规则的事情,我又不是跟主角攻发生关……”

“不对,我跟小暴君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好吧。”

顾衡之差点被系统带进逻辑里了。

室内并不冷,因为暖炉的缘故,甚至说得上是热,所以顾衡之没有穿外衣,进了门就将披风搭在架子上朝萧子政走去。

明明这么热,萧子政却依旧穿得很厚,就算额头上都捂出汗了,也还是坚持要把衣服穿着。

这让顾衡之不由得怀疑萧子政是在试图用衣服遮挡住身上一些奇妙的变化。

“陛下又在看什么折子呢?”顾衡之悄然走到萧子政身边,他很自然地坐在萧子政身边,看向折子上的内容。

臣子主动探究帝王的行为是为臣大忌,但顾衡之不知怎的就不是很怕。

也许是因为跟萧子政睡多了的缘故,顾衡之下意识地就会把萧子政当作自己人,行为举止也不像初见萧子政时那样小心。

面对顾衡之的询问,萧子政没有阻拦,反而将奏折往顾衡之那边推了推。

这奏折是礼部尚书递上来的,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像扎堆的蚂蚁似的,也亏得萧子政能看得下去。

“这礼部尚书的字,丑得让孤头疼,内容挤在一堆,自己的名字和官衔又写得那么大。”萧子政心烦地将还没有看完的奏折都扔到一边,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头疼,“真该让他们来写写太傅发的法帖。”

萧子政说罢,朝顾衡之的肩头靠了靠。

萧子政刚开始只是轻轻将脸靠在顾衡之的肩膀上,见顾衡之没有阻拦,就放肆了些,像跟顾衡之分别了许久似的。

萧子政蹭了蹭顾衡之肩膀上的衣料,那情态给顾衡之一种萧子政是小猫的错觉。

顾衡之在网上刷到过——

像猫咪就经常在四处蹭来蹭去,把东西划入自己的领地。

“太傅……”萧子政喉咙里还在冒声响,但是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疲惫,看上去一沾染床榻就能睡着似的。

自从顾衡之搬进苍龙殿以来,萧子政的睡眠比以往好了许多。

“太傅,要是礼部尚书的字能有你的半分就好了……”萧子政咕噜咕噜道,他仍旧闭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说梦话。

顾衡之虽然没有办法让礼部尚书的字变得好看起来,但忽然计上心来。

顾衡之轻声道:“陛下,要不臣念给陛下听?”

如若有旁人在侧,必定会为顾衡之捏一把汗——

哪有君王和臣子这样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太傅不休息吗?”萧子政仍旧将额头抵在顾衡之的肩膀上,萧子政这样的姿势应该挺累的,因为要控制着力道,不能将身体的重量全数压在顾衡之的肩膀上。

肯定很废腰。

这么为太傅着想的小暴君,让顾衡之心头一颤。

小暴君似乎把他想得太柔弱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还是个比小暴君高的男人。

顾衡之的眼底多了些隐忍。

顾衡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是他还是将萧子政抱住了。

像是跟萧子政共享感觉似的,顾衡之准确地找到了萧子政腰上酸痛的地方。

顾衡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不带杂念地按揉了下去。

考虑到小暴君好像很敏感,顾衡之自认为没有用很重的力道。

然而,事态的发展好像跟顾衡之想象的不太一样——

“太傅!”

在顾衡之的手,揉着酸痛处的一瞬间,萧子政抓紧了顾衡之胸口的衣服,像被碰到了什么神奇开关一样忽然弹了起来,萧子政的声音有些喘,眼睛湿润,脸颊通红,可想而知,萧子政的心跳一定也出奇得快。

“端方君子”顾衡之的衣襟被萧子政抓得死死的,他们凑得是那样近,像是下一刻就要吻下去,吻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似的。

“腰很疼吗?”顾衡之总算将按在萧子政腰上的手抬了起来。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肩膀上那朵花颤抖的感觉忽然消失了。

然而,萧子政却没有被碰到爽利处。

有的时候,萧子政真觉得自己拿顾衡之没有办法:

他都已经快要……可太傅却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到底该谁教谁啊!

萧子政现在正处在炸毛的边缘。

萧子政正想发火,顾衡之就心有灵犀地把手放了回去。

在顾衡之的引导下,萧子政顺势地躺在了顾衡之的腿上。

这样的姿势有些不妙,很适合做些别的事情——

要是萧子政转过头,就刚好能替顾衡之服务。

但顾衡之只是帮萧子政按揉着腰上的酸痛处,萧子政也仅仅是面对着顾衡之而躺着,枕在顾衡之的腿上。

顾衡之拿起奏折,像讲故事似的将奏折上的内容娓娓道来。

轮到要批奏折的时候,萧子政却宣告罢工了。

“太傅,孤手疼。”萧子政眼巴巴地看着顾衡之,开始耍无赖。

“你呀。”顾衡之将奏折放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萧子政的额头。

这一下,顾衡之是用了点力道的,要是常人肯定会觉得疼。

但萧子政却没有这种感觉,他甚至觉得太傅正戳在他的心上。

而顾衡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不愿意,但是却很诚实地拿起了朱笔。

萧子政每说一句,顾衡之就按照萧子政所说的在上头批注。

等明天礼部尚书拿到奏折的时候,可要大吃一惊了,因为这奏折上完全没有萧子政的笔迹,全是顾衡之替萧子政代批的。

顾衡之并不知道,他这一代批,萧子政和他是开心了,可是礼部尚书拿到奏折的时候,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圈人,最后到陈阁老府上,才知晓这是顾太傅的笔迹。

陛下是什么意思!对方案不满意吗……

礼部尚书夜不能寐,天色将白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批奏折的时候,顾衡之忽然想起这个可怜的“西蒙使臣”会被小暴君斩杀,然后后续因为这,小暴君惹了一堆麻烦的事情。

霸道的小暴君。

顾衡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把小暴君说的话写到奏折上,一边道:

“马上就是西蒙使者过来的日子了,陛下千万别忘记了,就算两国再交恶,按照规矩也是不能斩杀使者的。”

萧子政没有回答。

顾衡之以为萧子政在生闷气,于是揉了揉萧子政的头,帮萧子政顺着毛。

毕竟忠言逆耳,身为君王肯定不喜欢听。

顾衡之继续解释道:“陛下可以想啊,这不止是斩杀使臣的事儿。众口铄金,就算这使臣真的冒犯里陛下,在西蒙口中肯定也会说成是陛下暴戾恣睢,到时候西蒙就能将他们发动的战争进行美化,其他原本中立的国家,也就有了合理的理由被牵扯进来。东乾与西蒙交战尚且吃力,要是再加上北齐和北梁那两个国家的干扰,后果不堪设想。”

“太傅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萧子政好像还是不太乐意听顾衡之的劝告。

这小暴君,怎么突然那么不听话了呢。

面对小暴君的倔强反应,顾衡之不由得有些郁闷。

顾衡之真想把小暴君教训一顿,好让小暴君乖乖听他的话。

不然,难不成让顾衡之直说来的人并不是西蒙使者而是西蒙首领的小儿子?

搞不好小暴君还会误会他通敌呢……

顾衡之本以为小暴君会对自己的话像先前那样不以为意,却不想小暴君的神色黯淡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良久,萧子政才继续说话——

“太傅。若来的不是使臣,而是西蒙皇族呢?”萧子政说出了顾衡之内心的想法,“您觉得,孤不斩而将他作为要挟如何?”

小暴君怎么知道的?

顾衡之暗暗吃惊——

难不成原书中的小暴君也是明知道使者的真正身份,还故意这么做的吗?

顾衡之并不知道,在萧子政的脑海中,回忆正在翻滚。

回忆像是从黑暗深渊中长出的不穷无尽的恐怖黑手,蒙住萧子政的双眼,让他难以呼吸——

那不知好歹的西蒙使者竟敢对太傅不敬。那样隐秘的想法,萧子政想都不敢想,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西蒙使者把污秽之词言之于口。

杀了便杀了。

萧子政被愤怒冲晕了头。

只一剑,使者的头颅便掉了下来,肮脏的血液粘湿了衣袖,让萧子政看上去像是地狱里的恶魔,人人得而诛之。

西蒙联合北梁北齐,萧子政也并不带怕的,他亲自出征。

暗键穿过肌肤,萧子政都不觉得痛,可回到东乾再也听不到太傅的声音时,萧子政只觉得昏天地暗。

太傅被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无害的李如风给害死了。

所以再一睁眼,萧子政的第一反应,就是斩草除根。

他下令杀了李如风人全家,株连九族,这次株连九族来得太过于突然,京中一时间腥风血雨,人人自危,连一直跟着他的李将军也被吓着了……

……

再一抬头,萧子政看着活生生在他面前的顾衡之,眸中血色异常——

这一次,他已经将李家余孽尽数斩尽。

背个暴君的名声又如何?

……

这边,在顾衡之和萧子政的配合之下,奏折很快就批完了。

现在终于到了可以睡觉的时候。

“陛下也累了吧,不如去就寝?”顾衡之轻轻摸了摸萧子政的鬓发。

萧子政却没有马上应声。

半晌,就在顾衡之几乎以为萧子政不会回答的时候,顾衡之听得萧子政道:

“太傅,您说话还算数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得顾衡之有些懵。

“臣说的话自然都算数的,臣不敢犯欺君之罪。”顾衡之虽然不知道萧子政在说什么,却也还是回答道。

萧子政又是一阵沉默,只有一抹绯红从衣领遮盖的脆弱脖子处,一点点地爬上耳骨,蜜红泛滥,羞涩肿胀。

“太傅,您说过的,要教教孤……”

萧子政说罢,这回轮到顾衡之沉默了——

小暴君说“教教孤”,而不是“教孤”……有点……像是在撒娇……

这是可以说的吗……

顾衡之的沉默让萧子政有些心慌,他咬紧了下唇,脸皮都快烧没了。

但是,萧子政仍旧决定再说一句。

萧子政仍旧躺在顾衡之的腿间,他转过身从侧躺着变为平躺着,看向顾衡之——

说“看向”其实不太准确。

准确来讲,萧子政只是试图看。

实际上萧子政刚把目光投向顾衡之,在两人即将对视之际,萧子政就有些慌乱地把视线移开了。

“衡郎……孤难受……”萧子政断断续续道。

萧子政没有再叫顾衡之“太傅”,像是在怕顾衡之觉得不对劲,又像是勾引……

顾衡之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萧子政的衣服——

很湿润。

湿润得不对劲。

顾衡之呼吸一滞。

不用想,顾衡之都知道萧子政肩膀上那朵花现在是什么样的。

这个“教学方案”,顾衡之早就想实行了。

顾衡之将系统塞到匣子里扔到一边。

系统:【喂!宿主!!!!】

顾衡之没有理会系统的绝望呐喊,他心里只有一个人——

萧子政。

……

原本被顾衡之常年戴在手上的珠串现在被萧子政含着。

那珠串很长,每一颗珠子虽然不大,但是却很能触碰到关键。

珠串因为被顾衡之常年戴着的缘故,所以上头沾染着顾衡之的体香,现在多亏了顾衡之的灵机一动,又多了萧子政的味道……

这珠子也是见过世面的珠子了,它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妙用。

……

萧子政躺在地上,他的头发茂密,散落来来,就将地上铺得满满的。萧子政玄色的朝服并没有褪去,反而穿的好好的,但衣摆之下却含着半截珠串,如此大的反差,让顾衡之很难继续做一个好人——

明明萧子政的衣服穿得好好的,顾衡之却莫名觉得这样的萧子政像是在勾引人。

……

顾衡之很忙,两只手都不得空。

顾衡之的表情却比跟萧子政相处的任何时刻都要严肃,看得竟让萧子政有些害怕,倒不是怕顾衡之凶他。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萧子政心里面期待的其实是狂风暴雨,而不是和风细雨。

只不过,萧子政有些担忧顾衡之的身体。

假如顾衡之有读心术,知道萧子政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好好的把萧子政治一顿。

萧子政将顾衡之抓得更加紧了,事实上,他只是怕顾衡之忽然清醒过来,会忽然不要他了。

此时此刻的顾衡之跟原主没有什么差别。顾衡之一只手与萧子政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对萧子政悉心教导,脸庞却依旧冷然。

萧子政不知是紧张还是对未知的恐惧,将顾衡之抓得紧紧的,手背上崩起了一层明显的青筋,青筋的周遭浮现着绯红,晶莹剔透的汗珠子挂在萧子政的手背上,跟他眼角夹着强忍着的眼泪交相辉映……

好看极了。

这是顾衡之眼中的萧子政。

而此时此刻,萧子政也是同样的想法:

太傅的周身像有一种霸道的吸引力,让萧子政移不开眼。

看见顾衡之不笑时就显得冷然的眸子现在也沾染了一丝欲色,象征着对萧子政的占有。

明明在外人面前,强势的那个应该是萧子政才对。?*?

……

夜还很长,顾衡之慢慢地玩着水,骨节分明的手指搅乱一池春水……

……

后半夜的时候,萧子政开始胡乱叫唤,从“太傅”到“衡郎”,再到“衡之”口不择言。

顾衡之数了数“太傅”叫了三十三次,“衡郎”

总共是十次,“衡之”五次……

说起来,虽然顾衡之确实是在教导萧子政,但是在这种场合,萧子政这么叫,却让顾衡之有种背德的感觉,身上在剧烈地烧,又燃烧起了摧毁萧子政的冲动——

说句不该说的,萧子政这么叫他太傅,非但没有让顾衡之清醒,还催发了心头的火焰。

这给顾衡之一种在玩某种py的错觉。

不过,顾衡之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是教导萧子政。

顾衡之一边实操,一边为萧子政讲解道:“陛下感觉到了?若是以后陛下成婚了,也按照如此就是了。今天先教陛下这些,先不再多讲,只怕陛下记不住。”

既然小暴君叫自己“太傅”,那顾衡之也叫萧子政“陛下。”

“陛下”这个词像是突然唤醒了萧子政的理智。

脑海中闪过登基时的祖训,再想想父皇和萧家长辈的魂灵可能正看着

萧子政难以避免地瑟缩了一下。

“陛下别害羞,这都是为了东乾的江山社稷,只有陛下学得好了,诸位大臣们才能放心下来。当然等西蒙使者的到访结束后,我们可以再来温习温习,陛下不用害怕会忘……”

“太傅……嗯……”

这一声比先前那三十三声都要高昂。

这倒是让顾衡之大吃一惊。

顾衡之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如同白纸一般的萧子政,居然也能将“太傅”这个词叫得这么有“韵味”。

顾衡之忽然觉得小暴君切开来可能是黄心小暴君。

守在苍龙殿外的侍卫们头低得越来越低,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了。

顾衡之轻笑出声,他低头看向身下人道:“陛下糊涂,现在哪能叫臣太傅,要是被让人听见了,指不定误会了……”

……

夜晚总是多情……

*

早上起来的时候,萧子政与顾衡之没有像先前那样迟到。

只不过,他们两人的神色都显得很不自然,尤其是萧子政。

顾衡之当着萧子政的面将掉落在地上的珠串戴了回去。

“太傅这手串似乎变得光亮了很多。”荆阁的目光落在了顾衡之的珠串上,“好像用水洗过了一般,然后再打些油在上头保养。”

不得不说,荆阁的目光还是很准的,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咳咳咳!”

萧子政差点被口水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