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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双喜临门

“朕听闻这两日城内很是热闹。”

承明殿内,梁帝卧病在床,双目失神,面色灰白,整个人都透着死气,说话时喉咙内都呼噜呼噜的,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他问完话便闭上了眼睛,嘴角勾着讥讽的笑。

周荣宝恭敬应答:“回陛下,这段时日城内喜事众多,是喜庆热闹些,奴才扶陛下起来走走吧?”

“朕如今连这承明殿都不能出,还有什么可散步的。”梁寅说着冷笑一声。

如今他自然明白,他早已时日无多了,待外面那些喜事做完,恐怕他也就要无力回天了,那些人各个都在盼着他死,却又不想他立刻死。

他不愿让那些人利用他,这条命,他得自己做主才是。

周荣宝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如今早已不算是梁帝的人,正经主子说什么,他自然得听什么,即便要听这些冷嘲热讽的话,也是他活该,该受着。

“陛下瞧您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想去哪都是能去的,只I是殿下忧心您的身体,所以才格外担心您。”周荣宝垂眸说着。

“你们这些人心思如何,朕怎会不知,罢了,朕嘴里苦的很,去取些甜点来。”梁帝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与任何人说话的模样。

周荣宝觉得有些稀奇,但还是转头去安排了,毕竟陛下这些时日一直食欲不振,他也是跟着着急,若真突然驾崩,那才是不好了。

只是刚走出去没两步,刚要和徒弟吩咐,更是觉得怪异,他突然急匆匆返回到屋内,忙喊道:“陛下,您——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入眼是还在滴血的手腕,他赶紧扭头喊太医,这般渐冷的天,一瞬间便汗流浃背了。

所幸周荣宝反应够快,梁帝自然被救了回来,只是血气不足,再加上毒素蔓延,再醒来时,已经浑身都不能动弹了,一副瘫痪模样。

秦御与梁玖斥责了承明殿的宫人,如果今日不是周荣宝发现及时,恐怕要闹出事了。

若真耽误了洛王府的喜事,洛知栩要头一个不高兴了。

“陛下如何?”梁玖看向康子仁。

“回殿下,陛下本就行将就木,此次更是伤了元气,要随时预备着了。”康子仁敛眉说着,“若是以汤药吊着精气,还可再撑上一月。”

若是不吊着,那便是连一月都不到了。

梁玖一步步走到今日,还有什么不能承担的?

他当即命令康子仁用汤药吊着梁帝精神,务必要在洛王府喜事办完之后再撒手,摄政王与洛知栩对他鼎力相助,若是连这点小事他都不愿解决,那才是会让他们寒心。

洛知栩听说此事倒是不曾吵闹,干脆想办法解决两位兄长的婚事了,如今一等再等是绝对不行了。

陛下今日能用藏起来的茶杯碎片割腕,明日就能咬舌自尽,这谁能受得住?

“阿娘,不到一月,您预备着如何做?”洛知栩比当事人两位哥哥都要着急,只恨不能眨眼就让他们成婚。

“看把你急的。”梁雪虞轻啧一声,面上带着些许笑意,“好在我之前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同时成婚也可,乔家与江家也知晓如今情况特殊,所以同意了。”

洛知栩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洛王府两位少爷要同时办喜事,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城中百姓们哪里还有心思感觉奇怪不奇怪的,尽等着洛王府办席面了,先前洛世子成婚,大摆宴席,如今两位少爷同时成婚,自然更喜庆。

娶女子与娶男子不同,各方面都要面面俱到,否则会被说不看重新媳妇,洛王府向来不拘虚礼,但在对待这些事上还是十分谨慎小心的。

连日置办各种东西,账面上的银子恨不得即刻就花光,索性样样都备齐全了,终于在半月后办了喜宴。

此时已然十月底,若是再耽搁只怕是要更冷了。

大婚这日,两辆喜轿从不同的方向过来,却又停在同一府第前,按照长幼顺序,自然是洛知铭先带着新人进去,洛知泠紧随其后。

“诸位,今日王府双喜临门,为表祝贺,赵家酒楼摆宴十日,寓意十全十美,望诸位宾客赏脸前往。”

达官显贵自然是要在本府宴请,何况许多人本就是为着攀附洛王府才来的,自然得进府吃才行。

洛知栩一改常态的穿着白领浅紫的锦衣,因着怕冷的缘故,领子周围还有一圈小绒毛,暖和却并不夺目。

他并非今日主角,自然不会喧宾夺主。

秦御始终站在他身侧,他穿着深紫,贵不可言,与洛知栩同站,光是瞧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若在平日里,洛知栩喝这些酒,秦御定然要劝说,可他知道洛知栩等今日等了很久,她至能感觉到,对方似乎觉得,只要能看到他们成家立业,便万事大吉了。

虽不知潜在的紧张和危机感从何而来,但今日是好日子,洛知栩高兴,他便也高兴。

这酒席一办便办到夜里了。

如今天黑夜长,吃过酒席,送过礼,各家便都散去了,只留秦御抱着哭嚎不止的洛知栩,站在青藤苑与与江泠两处院子的分叉口处。

“究竟为何哭,他二人虽长着腿,却也不会一跑了之,你倒真是用情至深!”秦御一手揽着他的后腰,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让他站稳,嘴里还说着些酸话。

听着声音,洛知铭与洛知泠身穿喜服跑了出来,瞧见他这般哭,也是有些震惊,他可从未这样过。

洛知铭无奈:“怎么了这是?哥哥虽成婚,却也不是不疼你了,瞧你哭的……”

洛知栩重重抽泣着,眼泪和不要银子似的往外淌,擦都擦不掉,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便是不成调的呜咽,便更委屈,哭的更狠了。

秦御瞧了眼月色,知道他们若是再不离开,怕是要耽误人家好事,便带着洛知栩转换了方向,想把他带走。

洛知栩却死活抓着两人不放,他醉的一塌糊涂,却还惦记着要将想说的话说出口,几经抽泣和哽咽,他最终还是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然后便扑进了秦御怀里,抽泣的更厉害了。

“本王先带他回府了,两位兄长先忙。”秦御说着让洛知栩双手环住自己脖颈,一把将他面对面抱起来,托着他臀部气定神闲的离开了。

洛知铭与洛知泠默契对视,两人扭开头,朝各自的院子走去。

今夜,不管是青藤苑还是与江泠,都没有人守着,曲不成调的婉转声音响了一夜。

翌日。

洛知栩头脑昏沉的醒来,屋内已经燃起炭盆,连地龙和暖墙都烧了起来,他硬是出了一身的汗。

只是也因此觉得喉咙干燥的很。

“冬树!”洛知栩喊人。

在外屋等着的夏柳立刻端着茶水进来,她恭敬道:“少爷醒了,冬树在厨房端醒酒汤药了,王爷今日上朝去了。”

“知道了。”洛知栩润了润喉咙,觉得舒服了很多,他微微皱眉,“这还未下第一场雪,怎么这些早早就全都烧起来了?”

闻言,夏柳却是笑了:“昨晚回来,您一直说冷,王爷便命人连夜烧起来了。”

洛知栩皱了皱眉,片刻后唇边抑制不住往上扬,他半真不假的抱怨着:“分明只是醉话,醉话怎能全然相信?”

“王爷在意您,所以不管真话醉话,全都听进心里,即刻就做了。”夏柳也跟着笑说。

洛知栩脸上的笑瞬间就控制不住了,如果不是头晕的厉害,他恨不得在床榻上打两个滚儿。

夏柳见他这般高兴,自己也笑了起来。

突然——

洛知栩微微偏头:“外面什么动静?”

夏柳皱眉:“奴婢去瞧瞧。”

“王妃,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怕是不好了,请您此刻进宫,王妃与大人已经先去了。”

“夏柳,更衣!”

洛知栩急匆匆进了宫,父亲母亲在宫里,按理说他不来也可,但许多事他还是想亲自问问。

承明殿外倒是没再跪着一地人,能来的都在里面,洛知栩进去时,刚好梁雪虞与洛珩出来。

梁雪虞双目通红:“去吧。”

寝殿内只有梁玖与秦御,出乎意料的是蔚蓝也在。

梁帝喘着粗气,怒视秦御:“这天下,到底要成为你的了!”

“微臣无意圣位,陛下身体不适,莫要多思多虑。”秦御淡淡说着。

“你,出去!”梁帝看向梁玖,后者看了一眼秦御行礼退出去了,他继续说道,“为了害朕,你连妹妹都能送给朕,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够狠毒无情!”

秦御敛眉,语气镇定:“陛下,当初是您信任星宿之说,执意要纳蔚蓝为妃的,与微臣无关。”

他丝毫不提“那个女人”,但洛知栩却看到了他攥紧的拳头。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朕就是死,也不会将那东西给你,这么多年你为我做牛做马,不就是为了那一抱灰吗?”梁帝话还未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洛知栩聪明,瞬间就明白了梁帝的“一抱灰”是什么意思,是秦御母亲的骨灰……

大梁向来讲究尸体完好,入土为安,梁帝却将秦御的母亲烧死了?

向来都是用“抱”来形容土灰,梁帝这般是故意要恶心秦御,想要激怒他,想毁掉他。

果然,听到这番话,秦御周身气势暴涨,紧咬着牙关,直接拽着梁帝的衣襟,凶狠道:“陛下时日无多,还是仔细德行,只怕死后要坠入额鼻地狱!”

“那又如何?不管朕去哪里,都无法改变朕曾攻打苗域,杀你族人父母的事实,即便去了地狱,他们也得受折磨!”

梁帝似是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他癫狂的样子令人唏嘘作呕。

秦御与蔚蓝四目赤红,恨不得将他手刃。

“舅舅,您果真心狠。”洛知栩上前一步,挡住秦御,即便他身材弱小,却还是要成为秦御的盾牌。

梁帝似乎是现在才看到他也在,他看向洛知栩的视线更是讥讽:“身为朕的好外甥,竟能串通外人坑害我,可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一半梁家的血?”

洛知栩垂眸看他:“自然不会忘,所以还尊称您为舅舅,只是外甥有些不解,舅舅您为何还要这般卑微的苟延残喘?”

“苟延残喘……哈哈哈说得好,朕的护龙卫还在,你们以为还能逃出去吗?”

“舅舅,护龙卫护的是历代帝王,您将死,他们自然也会另谋出路,您无需用这种事吓唬我,皇室秘辛我知道很多,比如您曾受胯下辱,才换来何家支持……”洛知栩说完,脸上露出绚丽的笑。

他倒是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梁帝手里真的有骨灰,那一定就在他知道的那个地方,前世他听梁琮说起过,曾在龙椅下方的密盒里发现了一只坛子。

因为不知是什么东西,便派人扔掉了,再未提起,后听宫人们说是一些土灰,洛知栩那时隐约有猜到是骨灰,但从未往秦御身上想过。

他对上梁帝瞪大的双眼,再次笑道:“我知道您将那东西放到何处了,在龙椅下方的密盒中,您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从未得到过她的在意,当真,可怜。”

最后两个字说的嘲讽异常。

梁帝躺在床上再没发任何声音。

洛知栩三人走了出去,他牵起秦御的手,他不愿再让秦御因为梁帝沾染任何污秽,所以这些送葬之言,也由他来说。

秦御悄悄攥紧他的手掌,他的洛知栩,就该端坐明堂上,不沾染这世间任何风霜,他的本意如此,却并未做到。

“陛下驾崩!”

第112章 一笔勾销

梁寅驾崩在意料之中,内务府早就将寿材全都备下了,这会用起来倒是方便了。

帝王驾崩,整个梁京城都换上了素衣,吃食用品也都不能过于奢华,否则会被指责为不忠不义。

葬礼由太子梁玖全面负责筹办,皇室皆跪在灵前低啜落泪,洛知栩面无表情,视线不动声色的从其他人脸上滑过,各个都哭的真真假假,只有她阿娘是真的难过。

毕竟是母亲的胞兄。

前世他倒是也真情实感的哭过,可他早就被皇室的亲情淡漠磨灭了所有怜悯,何况,现在想想,前世他所以为的“宠爱”,都是在故意为他树敌罢了。

今生亦是如此,如若不是他变换了方式方法,恐怕梁帝依旧要用前世那种手法,怕他洛王府羽翼丰满,功高震主,暗示梁珏给他下药……

洛知栩深吸一口气,缓慢又茫然的眨着眼,对洛王府的威胁都不存在了,他反而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梁帝驾崩,身为太子的梁玖自然继位,他上前一步说话:“先圣驾崩,本殿自会承担起大梁的重担,诸位若有异议,十日后上朝,本殿自会一一解释。”

“是。”

灵前不需要太多人守着,为表孝心,梁玖是不能离开的,只是在人群散去时,他也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灵前只剩洛知栩。

他看着先圣的灵位,突然牵起唇角笑了笑:“陛下,我不得不怨恨您,心思狠毒之人从来就不该成为天子,您纵容梁琮,对他的所作所为不置一词,前世洛王府遭遇残忍,都有您的手笔。”

先圣英明聪慧,怎会看不出梁琮的所作所为,梁珺残害那么多无辜孩童,他分明知晓,前世却始终维护着,只好不拆穿,他就能为了所谓的皇家颜面,装作不知。

他确实让大梁百姓安居乐业,却也教子不善,为父不仁,为夫不忠,他没有权利指点陛下的一切,却不能不怨恨。

“您还曾对我哥哥下毒不是吗?”洛知栩再难说出其他话。

前世洛知泠战败,便有一些原因。

今生不曾做,是因为他早早做出了改变,却无法改变洛王府前世的遭遇,他所做这些,无非都是为了安抚前世的自己。

“但人死,恩怨便一笔勾销了。”洛知栩说完起身离开了。

殿内放置灵位的椅子是龙椅,若在生前,看到这把龙椅,万人跪拜,可日如今,殿内空无一人,反倒生出些寂寞意味来。

殿外,梁玖与秦御还在等着,见到他出来,秦御立刻上前两步牵住他:“回府吧。”

“还需要太子殿下回头将坛子送来。”洛知栩说。

“我已经取出来了,你们可去偏殿拿取,其余事,待过些时日上朝再说。”梁玖说完便在太监的陪同下进去了。

洛知栩与秦御对视一眼,他们倒是能猜到梁玖对他们恭敬的原因,但着实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去找你阿娘吧。”洛知栩扬起唇角。

“好。”

骨灰龛一直放在龙椅下方的暗格里,因为年久缘故,骨灰龛有些破旧。

洛知栩便更觉得可笑了,梁帝若真对秦御的母亲念念不忘,又怎会这么多年连这盒子都不曾多看。

两人将骨灰龛带回去,恭敬将盒子祭拜在灵位前,只是旁边还有一只空白灵位。

这还是洛知栩第一次见,他本想询问,但看那灵位的位置,便知晓也许是秦御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

“事情告一段落,我竟不知该做些什么了。”洛知栩莫名有些心慌,他怀疑自己可能生病了,闲下来竟觉得害怕。

“你的嫁妆里,不是有许多铺子庄子,过些时日我陪你去看看如何?”秦御多少能明白他的心情,那些人一朝离世,他也不知该和谁斗了。

洛知栩微微睁大眼睛:“确实如此,只是,葬礼结束还要十日,还要准备新圣的登基大典,王爷当真能有闲暇时?”

“若本王事事都要做,那要礼部有何用?”秦御勾唇,“何况,本王不忙活,新帝才会觉得安心。”

“你不信任他?”洛知栩狐疑。

秦御摇头:“自然不能全信,否则来日兔死狗烹,本王岂非要伤心了。”

洛知栩却是被他的话逗笑,他猜着秦御已然有了对策,便不再多说什么,但对方的提议他却很心动。

总要为自己找些事情做。

陛下驾崩,洛王府才是松了口气,若是婚事晚一天,都怕要再多等三年,三年都能生两胎了。

洛知栩左右无事做,便和秦御一同回府看新嫂嫂了。

“阿娘病了?”

刚到府上便听到次消息,洛知栩立刻带着秦御去主院,两位新嫂嫂在忙前忙后的照顾着,见他们过来,立刻起身行礼。

“王爷,王——”

“嫂嫂别拘礼,我来看看阿娘。”洛知栩轻声说。

梁雪虞本是躺着的,听见他声音,便想坐起来,洛知栩赶紧坐到床边将她扶躺下:“阿娘,您病了为何不告诉我,若非今日回来,还要瞒着我不成?”

“无事,只是累着了。”梁雪虞拍拍他手,“可用过午膳了?素晴,你去让厨房备上三少爷爱吃的点心。”

“是。”

洛知栩皱眉:“那起子点心什么时候不能吃,用得着您这般费心?太医如何说的?”

“太医说母亲是心有郁气,要好生休养。”江沁柔声说着。

梁帝驾崩,梁雪虞是梁帝一母同胞的妹妹,自然会伤心不已,可这般伤心也是在作弄自己的身子。

洛知栩本还想劝说两句,闻此,却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毕竟真说起来,梁帝驾崩,与他和秦御有说不清的关系。

梁雪虞也是知晓,便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她笑道:“行了,别在我跟前守着了,太医让我静养,你一回便闹我,去玩吧。”

她说着看向秦御,后者立刻明白,带着洛知栩出去了,两位新嫂嫂也跟着出来了,三人便一同去了前厅,毕竟秦御与洛知栩都是男子。

江沁,洛知栩是见过的,但乔新月他却是头次见,他起身拱手行礼:“见过两位嫂嫂。”

这般大礼可是让两位姑娘惊到了,乔新月与江沁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看向摄政王,这礼谁敢接。

但让洛知栩一直拘着礼也不好,江沁无奈莞尔:“咱们一般岁数,也无需这样客气,先前不知您要回来,连见面礼都不曾带,我女红尚可,待回头送你一双靴子可好?”

洛知栩大方点头:“那便辛苦二嫂嫂了!”

乔新月有些尴尬,她女红不好不说,也说不来那些随和的话,但她若不许些什么,不光面子过不去,恐怕还会让洛知铭不悦,她赶紧说道:“我针线活不太行,但先前得了一把漂亮匕首,待我一会拿给你。”

“多谢大嫂嫂。”洛知栩笑说。

礼物不礼物的都是小意思,心意到了就成,他们世家走至今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没多久,两兄弟就回来了,走至前厅就瞧见他们在这里坐着吃茶,乔新月见他回来,下意识抬脚迎了上去,紧跟着他。

洛知铭牵起她的手拍了拍,知道她有些局促,他温声笑:“今日怎的想起回来了,如今天冷,不怕冻着?”

“若不是今日回来,还不知阿娘病了。”洛知栩皱眉抬眼看他,整个就是闹脾气,使性子。

江沁有些尴尬,立刻接话道:“别气,母亲也是怕你担心。”

洛知栩轻佻眉梢,许是身份变化的缘故,江沁如今与他说话也带着些客气,更别提那位虽然爱舞刀弄枪,但却明显有些紧张的乔新月了。

他不仅没觉得不般配,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大哥喜静,性格温和,却娶了位潇洒姑娘,大哥糙汉一个,却娶了温柔小意的淑女,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果真如此。

“他就是娇气性子,没生气。”洛知泠立刻接话,生怕自己的新媳妇下不来台。

洛知栩微不可察的轻哼一声,心病还须心药医,他就是担心,也只能是乾着急罢了。

“可用过午膳了?”洛知铭问。

“还没有,来的急。”洛知栩说。

洛知泠瞬间皱眉:“回自家有什么可着急的?是不是某位王爷不许你吃?你这般瘦弱,还是得在自家养着才好,已经冬日里了,厢房内可暖和?”

“不劳二哥担心,府上早早就将地龙和火墙烧起来了。”秦御淡淡说着,连叫出口的称呼都似乎带着阴阳怪气。

“自然得担心,旁人照顾我弟弟,哪能有我们自家细致!”洛知泠丝毫不惧他,如同往常一般和他拌嘴,即便洛知栩嫁去摄政王府,那也只是换了地方睡觉罢了!

秦御呵笑一声:“若本王没记错,已经与阿栩成婚一月有余,二哥这是不拿本王当自家人?”

“废——废话不多说,那自然是没有的!”洛知泠倒是想说,可对上洛知栩气鼓鼓的眼神,他哪敢说这种话?

两人惯性斗嘴,反倒是让两位新夫人紧张起来,在她们看来,即便是洛知栩的夫君,可终归还是王爷,位高权重,怎能说话这样不礼貌?

两人紧张时,洛知栩先不耐烦了,他摆摆手:“快别说了,烦得很。”

秦御便立刻闭上嘴巴了,洛知泠连这种小事都要和他争一争,也连忙不再吱声,洛知铭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知栩与秦御在这里用过午膳便回“栩栩如生”休息了。

他依靠着棉榻叹息:“阿娘还是很在意先圣的。”

“亲兄妹,自然在意。”秦御说。

“不提这些,蔚蓝准备如何?”洛知栩抬眸看他,就见秦御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第113章 流言蜚语

“我要走了。”

蔚蓝坐在梨园的雅间内,梳着寻常姑娘的发髻,她本就还年轻,只是仇恨让她不能像那些姑娘们那样欢声笑语,她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体。

现在,梁帝已死,她在深宫中留着也是无用,何况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洛知栩看着面前容貌漂亮的姑娘,她的眉宇间不再像之前那样活泼,却也没了那些愁容,他不知该如何劝说对方留下。

这里有秦御,有大梁最强势的摄政王,蔚蓝是他的妹妹,要想在后宫生存,也并非不可。

秦御却不甚在意,他淡声道:“何时启程?”

“等姚妃生育我便会离开,这里不是我生长的故土,我得回去。”蔚蓝说。

当初梁帝派人攻打苗域,一来是觊觎秦御的母亲,二来便是苗域人向来神秘,且传言苗域女子都会制作蛊毒,梁帝是想将这法子纳入囊中。

却没想到,心爱的女子未曾得到,苗域他也不曾攻下。

只是说起生长的故土,洛知栩下意识看向秦御,他还记得秦御曾经说过,自从被梁帝带回来,除去征战杀敌,他就再未离开过大梁。

自然也不曾回到他曾经的故土,苗域。

秦御点头:“可有人接你?”

蔚蓝闻言,沉默片刻说道:“没有,我不需要。”

“之前我曾告诉过你,方法有很多,不需要你去那么做。”秦御似乎是在指责她,更多的却是在惋惜。

洛知栩观蔚蓝情绪不对,便猜想,也许在她来大梁之前,也曾有心爱的男子,只是为了家族仇恨,她不得不抛下对方,不得不和不爱的男人接触。

蔚蓝无奈莞尔:“表兄,说这些都是无用,我从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走时说一声,我们去送你。”秦御说。

“我知道,但宫里……”蔚蓝有些迟疑。

洛知栩立刻接话:“你放心,我们会与陛下提前商议的。”

蔚蓝只是个无儿无女的妃嫔,梁玖自然不会为难她,何况,她还是秦御的表亲,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于情于理都不会过分为难,甚至还帮忙想了万全之策。

姚淩薇的产期就在冬日。

这日晨起,天便雾蒙蒙的,依稀还掉落着几片雪花。

一声声痛喊从姚妃所居住的宫苑传出,宫苑内的婢女嬷嬷们来去匆匆,盆子里端着血水,即便不进去,似乎都能闻到腥气。

叫喊声从晨起一直到午后,最终婴儿啼哭声代替了喊叫声,宫苑内的人都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恭喜姚太妃,喜得贵子!”

姚淩薇成为太妃,生下皇子,成为了当今新帝的亲弟弟,姚家的地位瞬间水高船涨,但高兴过后,便是隐患。

她的儿子成为了先圣的皇子,那就拥有了继承圣位的机会,那梁玖很有可能会对姚家动手。

姚淩薇一心急,小月中竟是直接病了起来,蔚蓝本要直接走,见她这般,只好给洛知栩和秦御递了消息。

这事原是不好办的,毕竟得看看新帝的意思,但好在之前就有商议过此事,让梁理入其他王爷一脉,和梁瑭差不多,但可养在姚淩薇膝下长大。

这样一来,梁理就不再是先圣的皇子,自然再无继位之可能。

姚家对此千恩万谢,与洛王府的关系更甚从前了。

姚淩薇出月后,宫内无端起了一场火,先帝的兰妃竟是无缘无故被烧死了,宫内流言不断,连百姓们都说先圣封她为妃是听信了天意,如今先圣驾崩,想来是想念她,所以把她带走了。

“流言倒是传的挺有趣。”洛知栩听说后当真是呛了一口热茶,“这种鬼话都能信?”

“如今新帝已经登基,大赦天下不说,连赋税徭役都减轻了,北阙上的贡品比从前多了许多,国库丰盈,也无所谓百姓们传那些令人发笑之言。”印宿白说。

洛知栩越想越觉得好笑,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好:“先圣若那般厉害,早就把他惦记的人都带走了,还至于等这么久吗?”

司韶也哈哈大笑:“你这话说的哈哈哈……”

“行了,可别笑了。”印宿白面露愁云,他鲜少情绪外泄,这还是头次有些不满,“都怪阿栩这般早成婚,我爹娘已经在催着我婚事了!”

摄政王妃委屈:“这都能怪我?那你成婚便是,你若真不想,便告诉姨母你心悦男子,她定然就不催你了。”

“你真当人人都和你阿娘一样好性子?便是假话骗她,她恐怕都要揍我!”印宿白很是无奈,他又没有心悦的姑娘,如何能成婚?

“这倒也是。”洛知栩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真说起来,阿爹阿娘确实宠溺他,也幸好他未走上偏路。

司韶撇嘴:“得了便宜还卖乖。”

洛知栩瞬间笑了起来。

这段时日秦御一直忙得很,他也就有功夫出府和他们见面闲聊,这两人怕秦御怕的很,若他在府上,他们是决计不会去的。

他把玩着茶杯盯着窗外看,街道上的百姓们摆摊的摆摊,叫卖的叫卖,倒是有些安居乐业的意味,看的他心情都莫名愉悦起来。

他虽不喜大梁皇室,不喜的也是他们淡漠多疑,只为自身利益,但对于土生土长的地方,他还是很有归属感的。

“对了,年后我要跟着我兄长做事了,你们准备如何?”司韶问。

司灼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品护军参领,若要带着司韶做事自然无可厚非,他们这些世家,同气连枝,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自然得往一处使力。

印宿白道:“我准备考官,思来想去恐唯有事可做,阿娘才不会逼我成婚,何况兄长们也都在尽心做事,我也得加把劲。”

“那你们都挺忙。”洛知栩突然笑了起来,“我年后得去巡视庄子铺子收成,还准备和王爷去外面玩玩。”

“准备去何处?”司韶也有些心动,早知道都就那么早同意做事了。

洛知栩扬唇:“去苗域看看。”

春节是最重要的节日,洛王府今年也是成为了炙手可热,为人乐道的存在,且不说洛知栩与摄政王,光是两位公子的婚事,来日若陛下发难,都得掂量着。

春节这日。

魏管家早就将府上所有事宜都打点好,给府上众人分发了银子,衣裳等等,只等王妃起床再伺候他用早膳。

洛知栩平日里便穿的喜庆,春节的服饰更是华丽贵重,金丝线修饰做边,一针一线都是极为用心的。

冬树和冬藏伺候他穿衣,夏柳则是在外屋等着他洗漱。

洛知栩看向冬藏,笑道:“这还是头次在摄政王府过春节,府上美食珍馐数不胜数,你可要多吃些。”

“是,奴才知道。”冬藏扬起笑脸应答,一年过去,脸上的肉始终没有长回来。

“那就好,走吧,去用早膳。”洛知栩面上带着笑,若细看,定能看出他唇边的笑意有些僵硬。

他早知道生老病死都是常态,早知道的。

正殿内。

魏管家招呼下人将饭菜都端上桌,洛知栩看着面前一桌的珍馐,自己都觉得能多吃一碗饭,只是——

“王爷还没回来吗?”洛知栩皱眉,平日里下朝回来都要陪他用早膳的,今日可是春节,竟这般不放在心上!

“王爷说让王妃先用,无需等他。”魏管家也有些无奈,府上就这两位主子,比起其他府上本就不算热闹,再只有一位,那就更闲冷清了。

洛知栩咬牙:“不管他!”

只是如此一来,早膳便用的不痛快了,他还想着能和秦御边吃边聊,早就说好要去苗域了,始终都没定章程呢。

“王爷回来了!”

“快!”

洛知栩立刻起身去迎他。

秦御刚走到院内,便瞧见一道红色的身影朝他扑来,这红色异常显眼,几乎让他梦回新婚那夜。

他伸手将对方抱住,唇边带着笑:“抱歉,回来晚了。”

“你回来就不算晚。”洛知栩去摸他的手,外面天寒地冻的,秦御的手始终都是暖的。

两人一同用了早膳,洛知栩只顾着高兴,转头就将“章程”的事给抛到脑后了,等再坐进屋内暖和,他才又想起这事。

“去苗域要什么章程?”秦御微微挑眉,想去便去了,做那些准备属实用不着。

“当然要,苗域是你的故土,还会见到你和蔚蓝的家人,自然要备些东西的,他们可缺金少银?”洛知栩说着就要起身去翻腾自己的柜子。

秦御瞬间将他拽进怀里,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封用红纸包好的信封,红纸上描绘着漂亮风景,他细细打量着,在一棵树下瞧见两道人影,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和秦御。

“这两日红纸紧俏,我去陛下那里裁了一些才拿回来,紧着就作画了。”秦御轻声说,“金银你都不缺,但春节的红包还是要给你,阿栩,新年好,来年我们还要一直在一起。”

洛知栩双眸骤然湿润,他看看红包又看看秦御,一句谢在嘴巴里兜来兜去都说不出口,对方送的东西很轻,但其中的情意却很重,并非他一句谢便能揭过的。

他吸吸鼻子,翁声说道:“其实我也有为你准备礼物,只是我手艺不好……”

他轻轻挣开秦御,走到床头,将自己之前藏着的鹤香囊拿出来,他腼腆一笑:“里面没有放薄荷叶片了,放的是我去岁收好的鸢尾。”

“辛苦你了。”秦御接过香囊,摸索着他的指腹,绣工确实不好,但上面有两只鸟,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洛知栩难得有些羞意:“我只在幼时见过鸳鸯,后来便少见了,找了好些图画对着绣的,鸳鸯是好意思!”

摄政王愣了愣,幸好没说那是两只鸟。

他扬唇:“绣的很可爱,以后不用做这些事”

因为即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爱你。

作者有话说:

梁寅:“我死后,居然还有传说,谢谢!”

第114章 并肩行走

春节在摄政王府过。

但年初一过后,洛知栩便立刻带着秦御回了洛王府,住得近便是这般好处,只要想去,随时随地都能回。

梁雪虞早就知晓他的脾性,初三这日早早就在前厅后院里放好了瓜果点心,生怕他少吃一口。

“厨房在做午膳了,可要住府上?”梁雪虞问。

洛知栩立刻挺直腰身,颇为骄傲道:“我忙着呢,初六开始就要巡视铺子庄子了,得看看那些赚钱的营生!”

梁雪虞还能不知道他?

她冷笑一声:“是去玩吧?”

洛知栩当即皱眉,秦御立刻接话:“年后朝中事务不多,我与他确实准备随便走走,府上要事都有管家打理,他清闲些。”

梁雪虞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自认洛王府对洛知栩宠爱有加,当真是要星星绝不会私自给月亮,可碰上摄政王,也是大巫见小巫了。

若非知晓自家儿子是何心性,梁雪虞都怕他被养成废物。

“想去便去。”洛珩说。

洛知栩如今彻底嫁给了秦御,虽说与臣妇们不同,但也算是进了后院的,轻易也不会去做官,再加上他本就不喜欢与皇室做事,自然不会再去。

何况,洛王府如今盛况空前,也不用他去前朝再发挥才能,如果能一直保持这般,他愿意什么都不做,只专心做纨袴。

午膳过后,洛知栩一行人便上街了。

商贩们虽然也要过年,但也是早早就开了半扇门,如果有上门的,也能赚些银子。

“可要打支发簪?”秦御低声询问,“我瞧你头上这支都戴数月了。”

“成婚那日送的,自然要一直戴着。”洛知栩抿起唇角,眼底带着一片笑意,“我送的玉冠,王爷不也一直戴着呢?”

秦御扬唇,与他并肩走着,宽厚的衣袖遮掩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暖意一直窜到心里,让人痒痒的。

洛知铭与洛知泠也是带着各自的夫人去了不同的铺子,挑买着新上的小玩意儿。

洛知栩的首饰向来都是找专门的首饰铺子打造的,但新春佳节,本就是该花银子的,他与秦御便也进了铺子。

掌柜瞧见他们瞬间就笑了:“不知王爷王妃到,有失远迎!”

“你倒是客气上了。”洛知栩扬唇,“把你们这最好的玉冠拿出来瞧瞧。”

洛知栩穿著明艳,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气,此时微抬下巴,模样骄矜的很。

掌柜对他这副模样倒是习惯,立刻让店里的做事的人去拿,他则在前面继续招待他们,时不时便要介绍其他的饰品头面。

新春佳节,洛知栩倒也愿意给他点薄面,不愿让彼此不痛快,即使不耐烦却也没说什么。

“王爷,王妃。”汉子拿出两只盒子递给他们看。

掌柜立刻接话:“这是请匠人打的新玉冠,上面镶嵌的宝石都是从苗域那边运来的,一颗珠子价值十金!”

“苗域?”洛知栩扬眉,他盯着那两只玉冠上的珠子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但如果是从苗域来的,买就买了,他大手一挥,“这两只我都要了。”

秦御还欲再说些什么,但见他都开了金口,便将话都咽回喉咙里,他也知晓,这两只玉冠打动洛知栩的并非独具匠心的制作,也不是精美的形态。

只是因为那句“苗域”。

掌柜立刻将两只盒子收好,谄媚笑问:“小的回头就将东西送到府上,您放心。”

“是摄政王府,别送错了。”洛知栩对他抬抬下巴。

掌柜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应声:“您放心。”

洛知栩撩起眼皮看了那掌柜一眼,若是他不加这句,恐怕就要给他送到洛王府了,两人离开后,他忍不住和秦御说自己的发现:“他怕是没记起我已然嫁给王爷了!”

秦御微微垂眸,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将遮掩着两人交握手掌的衣袖给撩开,寒冷的天里,这两只手在外面露了一上午。

整个大街小巷,看到的都在偷着笑。

这一牵手,反倒是比他们之前成婚还要让人印象深刻,被人谈论了好几日,但说再多也没有之前那些激烈言辞。

年后。

秦御带着洛知栩进宫请辞。

梁玖端坐上位许久,最终还是出声挽留:“当真要走吗?可我才刚登基,许多事都需要皇叔帮我打理,若皇叔不在,我怕是做不好,也不敢做!”

“陛下,您如今要带上自称了。”秦御提醒。

“这又如何,从前在你面前,我不也这般吗?”梁玖有些着急,“皇叔可是准备再也不管我了?即便是命令也不可吗?”

秦御无奈:“陛下,您如今是一国之君,要承担起大梁重担,微臣始终都是大梁的臣子。”

到底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秦御对梁玖态度还算温和,若是换做其他人这般阻拦,秦御怕是早就要发怒了。

梁玖盯他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应允:“你依旧是大梁的摄政王,太傅一职先前给你便还是你,这些职位我都会为皇叔留着,我会等你们回来的。”

洛知栩忍无可忍:“陛下这般,倒像是我们要一去不回似的。”

“表兄,我并非此意……”梁玖有些委屈,他与秦御差的岁数不多,但对方悉心教导,他是知晓的,早就将其当做父兄般人物,难免会难受些。

“既然并非此意,就不要在意这些,我家就在这里,还能跑不成?”洛知栩皱眉,语气也愈发冲起来,他先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梁玖还挺磨叽?

梁玖委屈:“可皇叔连兵权都要还给我了……”

洛知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闭了闭眼,嘴角扯出一抹笑:“陛下,若手握兵权的摄政王突然离京奔赴苗域,您猜文武百官会作何想?”

“……是我心急了。”梁玖轻咳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秦御本就将要事都安排妥当,叮嘱了梁玖几句,便与洛知栩出宫了,只是离开时还碰到了姚淩薇,她如今身居高位,还无性命之忧,整个人都丰腴了很多。

只是因利而聚,如今再无利益纠纷,便没有继续相聚的缘由了。

出宫后,秦御便让魏管家跟着洛知栩,去梁京城各处的铺子庄子看,秦御则是在马车上坐着,若真遇到不能解决的,他再出面。

他自然可以让洛知栩高枕无忧,但许多事,他可不做,却不能不通。

不过那些铺子倒是也好查,平时摄政王府总会派侍卫去巡查,账本便是想作假都做不来。

金器铺子内。

洛知栩放肆打量着那些器具,当真都是好东西,他随便拿起一只敲了敲,描金的质地均匀,做工也精美。

“贵客,您若是要,小的为您仔细介绍,这套茶盏精致优雅,内壁厚重还有保温的作用,冬日里放上一刻钟都温和!”

洛知栩侧头看他:“不用说这些,把掌柜的叫来,我要查账。”

小二憨笑:“我们掌柜在后院忙着,不知您是在哪高就,定是那起子小人无事生非,见我们铺子里生意好,就故意闹事,让大人您见笑了。”

“魏管家。”洛知栩喊了一声。

屋外瞬间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店小二愣住了,这啥意思呢?

魏管家立刻道:“这是咱们王妃,还不快去将账本拿来。”

“是是,我这就去。”店小二也不拿乔了,紧着就去后院把账本拿来递给洛知栩了,“王妃请看。”

洛知栩不接。

魏管家便笑着接过了,紧接着便带着洛知栩查账,虽说板着一张脸,但该听的倒是都听了。

回到马车上,洛知栩始终摆着一张脸,任凭秦御如何哄,都不理人。

秦御皱眉:“听风,去处理干净。”

“又处理!”洛知栩猛的看向他,“你才是最该处理那个!你的人分明常常来查账,他一听到魏管家,眼睛都亮了,哪有和我说话时的扯皮模样,你就是想故意累着我!”

“说话做事可是要讲凭证的,本王何时要累着你,你自己兴致勃勃要转着玩乐,摆出一副纨袴模样去查账,掌柜的是傻子才把账本拿给你看!”秦御捏住他脸蛋,在他那张紧抿的唇上亲了一下。

洛世子就又被哄好了。

主要是自知理亏,毕竟这事确实是他提起来的。

本可以直接出梁京,他偏多此一举,偏要闹这一出来,说白了还是想玩乐。

洛世子轻咳一声,凶巴巴道:“下不为例。”

虽然不知道这说的是哪件事,但摄政王认错的态度还是很好的,歉意张口便来,将他哄高兴了。

秦御扬唇:“可还要继续查?”

洛知栩瞪他一眼,窝在他怀里不起身了,他半真不假的抱怨:“不去了,半点意思没有,偷奸耍滑的都没有,无趣!”

“若在本王手下当差,还会偷奸耍滑,岂非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秦御失笑,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就是知道如此,洛知栩才半点不想查了。

洛知栩摆手,有气无力道:“打道回府,准备细软,即刻出城。”

“最快都得明日,得先去和你父母道别。”秦御说。

两人便直接去了洛王府,梁雪虞早就知道他们要去玩,却没想到要去苗域,即便不问也知道为何要去。

梁雪虞突然想到什么,她看向洛知栩:“你父亲先前给你带回来一只鹦哥,你去拿来,带回府上。”

“好!”洛知栩立刻欢天喜地的跑了。

秦御对上梁雪虞的视线,恭敬道:“岳母有话不妨直说。”

梁雪虞却是突然笑了,她颇为感慨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秦御想,不苦,他已经得了自己最想得的。

第115章 试探一二

给洛知栩带的鹦哥很是漂亮,翠绿的容貌,砖红的喙,许是曾被精心调教过,那鹦哥见到洛知栩便张口喊他少爷。

秦御之前送他的七彩文鸟,已经被他放到摄政王府好生养着了,且那文鸟娇贵,不能带着上路,这鹦哥倒是刚刚好,路上还能陪他们解闷。

得知他和秦御要远行,洛知铭倒是没说什么,他相信摄政王已经全都打点好了,倒是洛知泠,对着他们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洛知栩有半点不如意。

“二哥放心,我们就是去玩一遭,很快便回来,何况也不是去别的地方。”洛知栩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忍不住扬起唇,“哥哥,怎么还当我是小孩子。”

洛知泠撇嘴,抹了把眼泪:“那山高路远的,可别害了病,慢慢不着急。”

洛知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哥哥们放心。”

离开洛王府,两人回去便回府上,将早就收拾好的东西提前放到马车上,此时刚年后,还有些冷,厚衣服也得带上些。

光是洛知栩的东西都装了两马车。

如今大梁没有内忧外患,便是再多上两辆马车都不会有事。

翌日。

待洛知栩睡醒,他们便要启程了。

出门在外,洛知栩的本意是带上冬藏冬树,夏柳可以留在府上,但他没想到冬藏会主动提出留下。

“你鲜少离京,如今有机会,与我同去外面游玩也可。”洛知栩见他面露难色,不免有些紧张,“可是身体不舒服?先前康子仁并未说你不适,是不是突然难受了?”

冬藏削瘦的脸上露出笑:“少爷不用担心我,舟车劳顿,我怕不能让您玩尽心不说,还得费心思照顾我,我就在家里等您。”

洛知栩眉心紧皱:“真不与我同去吗?”

“不去了,奴才给您放了好些糕点在马车上,都是您爱吃的,您多保重。”冬藏说。

“那你与魏管家好好看家,待我回来,给你带苗域的琉璃珠玩。”

“好。”

洛知栩像是没有察觉到不妥一般,快速上了马车,秦御在进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冬藏,那瘦弱的身形,若非强撑着,怕是都要爬不起来了。

冬藏难得没有惊慌失措的移开头,对秦御露出祈求神色。

马车很快就出了梁京城,这次出行只有他们二人,以及随行的护卫们,这天还冷,侍卫们也都驾着马车在前面开路,没有战乱,光是去外面走走都是舒服的。

从大梁到苗域,要走西边,大梁在东方,这是完全相左的方位,但当初梁寅能因为一己私欲攻打苗域,他们自然也能带着归乡之情奔赴。

“我还没有去过西边,传言苗域女子柔婉妩媚,可是真的?”洛知栩扭头问他,“苗域此时冷不冷,若比大梁还冷,我会后悔的。”

秦御若有所思:“苗域在西,确实冷,可是——”

“听雨,返程!”洛知栩不待他将话说完便喊了一声。

“可是!”秦御捏住他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可是一路走去,正值春夏,苗域清凉你会喜欢的。”

洛知栩与他对视片刻,扭头道:“听雨,再返程。”

听雨本就没有折返,左右马车里许多话他就只当瞎话听,做不得真,只一路往前赶。

向西走,第一要走到的是西安府城,意味着彻底进入了西边地域。

天色昏暗时到了西安府城,赶了些时日,他们需要在府城休息几日,这里不曾受到战争叨扰,百姓们安居乐业,查过文书便放他们进去了。

年后常有跑商的,住客栈的较多,听雨跑了三家酒楼,才有一家能招待他们所有人的。

洛知栩坐在屋内随意看着,他啧啧称奇:“倒是没想到,这时节差点连酒楼都没得住,为何都来西边跑商?”

“苗域地势优越,那种珠子,就是在山里挖出来打磨而成的。”秦御解释说,不过有件事他没说,估计等到了苗域,洛知栩就会知晓。

“原来如此。”洛知栩煞有介事的点点,他忽的想的什么,“我们算入江湖了吗?我之前有位江湖朋友,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秦御撩起眼皮看他:“怎么,你还想他了?”

洛知栩故作生气:“你作何这般小心眼儿,莫不是我上次脱衣服吓到他了?原本是有话想问他的。”

“想问他什么?”秦御见他迟迟不说,反倒是有些好奇了。

洛知栩抬眸看他,与他对视片刻,突然牵起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无奈道:“自然是先前说过的背后图腾之事,你可有见过?”

秦御摇头:“不曾。”

“这就奇了怪,梁琮几次想要我,都是为了他口中的印记,他定然是何处听说了什么,先前我那位江湖朋友还说,我出生时天有异象,所以他梁琮才会这般执着。”洛知栩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他嫁给男人做王妃了,可不是奇景?

会有怪异景象,估计也不稀奇。

那种奇怪传言都信,可见梁琮是将自己给困住了。

说完,洛知栩又笑:“你日日与我同吃同睡,好不亲密,你都没见过,想来是没有的,待我回头找到陵九,再好好问问此事。”

“为何偏要问他?”秦御皱眉。

“他是江湖人,虽说是游侠,但能擅闯皇宫,可见其功力深厚,知道的也多,还说江湖上有个什么阁,给银子什么都能查到,厉害的很!”洛知栩恨不得将陵九夸出花来。

身旁的男子只是皱眉沉默着,似是在思考什么,若换做平时,听他口口念叨其他人,怕是早就要恼了。

两人同坐,心思都在彼此身上,却各有各的疑惑和顾虑。

洛知栩想了想问道:“王爷觉得真假?”

“不知,你出生时我还不曾来大梁。”秦御说。

也是。

洛知栩便不再为难他,干脆将外衫脱掉躲进被子里了,这天还未暖和,他也实在感觉有些难熬。

等了半天都不见自己的暖炉进被窝,他裹着被子,被窝里的脚小心探出来踢了踢秦御,他不住醋溜溜道:“这是想哪家姑娘少爷了?连被窝里的美人都瞧不见了!”

“本王在想,这天是真冷,把你嘴都冻硬了。”秦御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捏着他下巴轻轻亲了亲,“本王去瞧瞧饭菜,吃饱再睡。”

咚咚咚。

秦御刚起身,屋外便响起敲门声。

听风声道:“主子,饭菜做好了。”

“端进来。”

听风立刻推门进来,将外面的冷风隔绝。

洛知栩瞬间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立刻裹着被子爬起来,探着脑袋去看饭菜,味道香得很,就是不知吃起来如何。

听风将饭菜摆好,继续说道:“稍后属下会让店家将热水送来,碳火也会烧的旺一些,主子若是还有其他吩咐,随时叫属下。”

“待送热水时将这些碗筷收走,夜里不用守着,回屋休息就是。”秦御说。

“是。”

这酒楼地处闹市,自然不会是黑店,与其让他们守着身心俱疲,还不如好好歇息,养精蓄锐。

这酒楼不比在府上,没有合适的小桌,自然不能在床上用食。

用过膳食,洛知栩觉得暖和了些,听风再来时便带了好些碳,将屋内烧的暖洋洋的。

他美滋滋的躺在硬床上,虽说依旧有些不舒服,可出门在外,王爷都给自己端茶倒水了,他也就不挑剔了。

夜晚,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

洛知栩醒时,破天荒瞧见秦御在身侧,他刚觉得稀奇,便又想起此时是在外面,秦御也用不着上朝。

他便往他怀里贴了贴,闷声笑道:“王爷,今日嘴巴里淡的很,要淡出鸟了。”

“……本王去买。”秦御立刻起身,“听风几人在外面守着。”

“是。”洛知栩翁声应着。

被子里少了人,总觉得都有些不暖和了,他将身子蜷缩起来,抱着秦御的枕头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洛知栩再次醒来,他皱眉:“冬树!”

“奴才在。”冬树立刻进来。

“王爷呢?”洛知栩皱眉,“这都过去两刻钟了,还未回来?”

冬树点头:“是不曾回来。”

“王妃!王爷出事了!”听雨急急忙忙跑来,说完这句有些语不成句。

洛知栩也没敢多问,匆忙穿戴整齐便跟着他上街了。

跟着过去,才知晓发生了什么。

原是秦御从果脯铺子出来,恰好被一少女撞到,少女腰间佩戴的如意玉佩就被撞到地上碎裂,便揪着秦御要他给个说法。

秦御倒是大方,一枚玉佩,愿意给她千两银子重新打,但少女又说是她母亲的遗物……

哭闹起来,不仅不能解决,反而吸引了府城百姓们的注意,连府城太守都惊动了,百姓们围观,里面还有几名百姓对他指指点点。

洛知栩莫名从对方不耐的神情中看出些无所适从来。

他想,秦御刚来大梁那几年,应该也被这样指点过,那些人不敢当着他的面乱嚼舌根,背地里却不知道会说什么污言秽语。

“做什么呢?”

冬树和听雨将周围挡着的百姓驱散,洛知栩便一步步走到秦御面前,他站在他身前,看着那名少女以及指点不休的几位百姓。

他勾唇:“我当是什么,一枚破玉佩,这东西我都是用来打赏下人的。”

“这位是……”太守本就见秦御贵气逼人,不敢多做什么,这会又瞧见洛知栩就更不敢多言了。

洛知栩冷笑:“你若不知,便去询问,我只问一句,此事该如何处理?”

太守擦了擦冷汗:“自然是如实赔偿便可,这起子小事不至于闹到牢狱中。”

闻言,洛知栩面色愈发阴冷,他看向那姑娘:“你说他撞你,可有证据?”

“这还要和证据?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我从旁边出来他便径直撞上我了!还讲我阿娘的遗物给撞碎了,只是赔偿如何能够!”那姑娘双目通红,看上去倒真是有些狠。

“你从何处出来?当时在做什么?你为何不曾好好看路?”洛知栩声音又急又重,“回答!”

“我、我……我就是从他身旁,他不曾瞧见我……”那姑娘有些急,下意识看向方才一直为她说话的几人。

洛知栩瞬间便明白了,这般低等的骗局,竟还想诓骗他家王爷!

他冷笑:“你说你从旁边出来,这果脯铺子两旁是什么?客栈和酒馆,且不说你一姑娘家家为何从此处出来,便是出来,那你去做什么?是有朋友在此处暂住?还是有酒要买?那你的酒呢?”

见她不说话,洛知栩又说道:“就当姑娘只是随便逛逛,我夫君,身高腿长,挺立悍拔,锦衣玉冠,你竟是瞧不见?还是明明瞧见了,却要故意往上撞!”

闻言百姓一片哗然。

让他们震惊的并非那姑娘说谎,而是洛知栩口中的“夫君”二字。

王太守瞬间愣住了,他盯着那两人仔细看,终于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前阵子梁京城成婚那两位吗?!

第116章 西川府城

“我——”

“别吵了!”随着王太守冷喝一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他冷眼看着那姑娘,“孰是孰非你心中有数,原价赔偿你还不依不饶,若再有不满,便随我去堂上辩驳!”

这谁敢?

百姓们都怕官,见着衙役官差都害怕,何况是太守,这会见太守发火,早就吓到了,哪还敢闹?

洛知栩扬唇:“既是要照价赔偿,那便请城内的玉器掌柜来瞧瞧吧!这玉佩若当真昂贵,可不能短缺了你们。”

此时自然是洛知栩说什么便是什么,太守立刻让人将这条街玉器店的掌柜寻来。

掌柜拿着那几块碎玉嗤笑:“这叫什么玉?不过是用色泽相似的石头打磨而成,这东西若是叫玉,那我铺子里的叫什么?”

这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

把那姑娘分明就是和那些起哄的是一夥的,摆明了从他们进城时就盯上了,只等着坑蒙拐骗,诈他们的银子!

太守脸色黑沉,大手一挥:“来人,将这些骗子全都带走!都散了!都去做事!”

百姓们瞬间一哄而散,不敢再继续听下去,只是偶尔还会偷偷摸摸的盯着看。

太守有心想和他们多说什么,可想到这是大街上,便将心思压下去,恭恭敬敬将他们请到自己的太守府了。

上座空着,王太守自然不敢坐,便笑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两位,恭敬道:“实在不知王爷王妃前来,有失远迎,是下官失职。”

“确实失职,在你管辖的府城,居然还能发生这种明目张胆行骗之事,可见你疏于管教,想必受此害的不在少数!”洛知栩端着茶杯闻了闻,却并没有入口。

“是是,下官一定会好好调查此事……”还有些凉意的天儿,王太守却是出了一身的汗,他偷着看看秦御,觉得对方有些奇怪。

这洛世子都嫁给他了,在外人面前独揽话权,这位高权重的王爷居然无动于衷?

秦御掀起眼皮看他:“看本王作甚?”

你看本王敢说话吗?

王太守尴尬的笑笑,颇有些臊眉耷眼的意思。

“行了,我们本就是路过,你好好做事便是。”洛知栩说着轻咳一声,却始终没有动茶盏。

“王爷王妃别怪罪,小地方没有好茶叶,这是我府上种了一小片,才拿来招待您。”王太守说。

洛知栩轻笑一声,象征性的抿了抿一口:“尚可,你无需在意我们,只是此事再不能发生,否则岂非要百姓说你这个太守玩忽职守?”

王太守立刻严肃应声:“是,下官明白。”

“咱们走吧。”洛知栩起身,秦御立刻跟上,他扭头,“不必送了。”

“是。”

离开太守府,两人并肩行走。

秦御猛的将手搭在他后腰,带他躲开了人潮,他低声询问:“为何突然轻轻放过了,瞧你那模样,活像是恨不得连本王都骂。”

“他虽行事不妥,却也没说谎,那些茶叶都是些陈旧茶,他也没时辰更换,可见他平时喝的就是那些。”洛知栩说。

他虽厌蠢,却也着实佩服清廉正直之人。

秦御没再多说什么,水至清则无鱼,朝堂许多事亦是如此,反倒是衬得这些外官高尚了。

“不过话说回来,王爷竟会被那种小把戏给困住。”洛知栩撇嘴,故意打趣他,“莫不是见那姑娘漂亮,起了怜悯之心吧?”

“若真说漂亮,谁能比得过你去?”秦御旁若无人的牵着他的手,他们可是走过明路的,自然不会怕被指指点点。

洛知栩煞有介事点头:“这倒是。”

自那日的事后,便再无发生过其他麻烦事,人人都看得出他二人身份不凡,连太守都要恭恭敬敬,自然不会再惹是生非。

在西安府城待了三日,休整一番,便继续赶路了。

西安府城还靠近中部,因此和梁京城的生活风俗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再往西的西川府城,就会和这里大不相同。

一样米,百样人,风俗二字,大抵如此。

出乎意料的是,西川府城的百姓都很排外,马车在城门处接受循例问询时,不少百姓的眼睛都死死盯着这些马车,像是恨不得冲上去将帘子掀开,看看里面坐着什么人,再将人赶走。

六辆马车就这么进了西川府城,真说起来,越往西来的跑商人越多,都是奔着赚钱来,府城的百姓也能有钱赚,没道理看到他们就和见着杀父仇人似的。

“听雨一会去查查。”

“是。”

只是他们不知,向来跑商人怕货物被劫走,都是用牲畜拉板车,这样华丽的马车来到府城,对府城的百姓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里稍微昂贵些的酒楼就无人居住,听雨略打听了两句,但那小二见他是外来的,即便收了银子,也没多问出几句来。

虽说店家不热络,但银子给足,也没有苛待他们,只是偶尔飘过几句闲话进耳朵里,反倒是让人不舒服。

“属下打听过了,听说府城时常有马车出入,说是和太守买了很多山地。”听雨说这话时面上也带着狐疑,“后来属下再问,他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哪里来的富贵人家,竟是要在这里买山地?”洛知栩忍不住嗤笑一声,“何况,百姓们都是靠着山林田地过日,他们买了,百姓种什么吃什么?”

秦御拍拍他手背,看向听雨:“你暗中去查查,买卖良田可不是小事。”

“是,属下这就去。”

听雨离开后,秦御轻啧一声捏住洛知栩下巴,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脸,不由得感慨:“你这好端端的,脾气怎么这样大,本王惹到你了?”

“你若惹到我就只有滚出去睡的份了。”洛知栩撇嘴嘟囔,有些不高兴,“好好的出来玩,总遇到这些麻烦事,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这倒也是。

一路到西川府城都过去两月有余,已然三月里方春暖花开,天气不再寒冷,洛知栩本想好好游玩,却不想西川府城也藏着事,既然碰上,就断没有不解决便离开的道理。

只是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洛知栩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天高皇帝远”,遥远府城,若真发生什么,传到梁京城时也早就过去数月了。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在这里休息一日便离开,争取在盛夏彻底来临之前赶到苗域,可此时,听着听雨打探到的消息,恐怕一时片刻走不了了。

摄政王妃心中便更窝火,若非知晓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是绝对要直接把那太守给拉下马的!

“居然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贩卖百姓的田地!让他去死!”洛知栩咬牙,“太守哪里有田可卖,还不是逼迫百姓!那些良田山地是有金子不成?”

听雨闻言顿了顿,道:“王妃料事如神,属下折服。”

“还真有?”王妃微微瞪大眼睛,那双潋滟的眼眸此时写满了茫然和惊诧。

金子自然是有的,还不止有,而且是金矿。

“属下听到太守府有人在谈论此事,但都是说有先人的墓在此处,就是为守金矿,太守已经和他们商议好,装作外地来的富商高价买地,太守会将银子给他们,如此金矿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为他的了。”

洛知栩皱眉:“这般大费周章?”

秦御沉吟片刻道:“有金矿事小,还要看金矿会用到何处,且买良田山地,给的银子少了,百姓自然不愿意,那太守交换的银子又从哪来?”

“果然人比人得死。”洛知栩冷笑。

西安府城的太守喝着陈年旧茶,这里的太守却为了金矿要不顾百姓生计。

此事是不管不行了。

“属下特意多探了探,西川的赋税要比规定的高了一成……”听雨轻声说,他已经看出自家王妃随时都要发火了。

“出去。”秦御说。

听雨立刻麻溜儿的跑了,跑出去好远还在捂着心口拍拍。

出乎意料,洛知栩反而没有吵闹,他垂眸说道:“这些本就不该我管,只是我所食俸禄皆取自百姓,不能不气,杀掉他吧?怎么样?”

说到后面,他语气甚至有些雀跃,这样就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秦御曲奇手指重重弹到他额头,淡笑着:“是个好办法,等着本王回头去牢狱里探望你吗?”

洛知栩捂住额头,微微皱眉,表情有些不忿:“这可不是一般的错事,他罔顾百姓生计,私自克扣赋税,在其位而不谋其政,该杀!”

“先前不是你说水之清则无鱼,杀掉一个,还有成千上万个,人性如此。”秦御抬手拢着他后脑勺轻轻安抚着。

正因知晓是人性,身为官员,到最后都是凭良心做事罢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洛知栩一行人从西安府城来,西安府城的太守知晓他们身份,这股风便迅速吹到了西川太守耳朵里。

他很快便带着人找上了酒楼。

“下官有失远迎,下官有罪。”西川太守江耀跪地求饶。

洛知栩笑了起来,语气轻幽道:“既知晓有罪,那便即刻带下去处死吧。”

“王爷恕罪!王妃恕罪!”江耀瞬间被惊的出了一身冷汗,总不至于真将他杀掉!

“瞧把江大人吓的,此事不打紧,只要没有犯其他罪条即可,否则怕是要把大人先斩后奏了。”洛知栩说完笑了起来。

江耀便当他是在开玩笑,擦了擦额头的汗,在摄政王的准许下起了身,他掸了掸袖子,恭敬道:“酒楼不比家中,下官已经备好厢房,还往王爷王妃不嫌弃。”

秦御抬眸看他:“无妨,你且先退下,有事自会召你。”

“是是,那下官告退。”

江耀不敢多留,他得先回府上盯着,他可是听说了,这两位是特意西行的,好端端的怎会来此地,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他得赶紧回府内收拾。

“听风,去盯着。”

“是。”

第117章 敛财人生

江耀回到太守府就开始指挥府上的下人,让他们将所有该藏匿的东西都藏起来,他站在院内盯着,时不时就要骂上两句。

“手脚麻利点!成日里不知道干什么次吃的,老子若是被发现,你们也别想好过!”

“都他娘说了,把贵重箱子藏到地窖里,用干草挡住,还在明面上搬来搬去的,一群蠢货!”

“衣料布匹不许往密室放,若是返潮,浪费的都是银子,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府上的下人们各个被骂的和孙子似的,却无一人敢吭声,只能听从他的指挥做事。

待这些都最好,江耀挨个查看过后,这才示意管家好好管好那些奴才的嘴,他这才回到书房去。

里面有很多收据的信条,他都得藏起来才行,虽说不知那两位来究竟是为何,但既然路过此处,在这之前就一定先走的西安府城,都没听说王明有什么事,他肯定也不会有事。

他将东西藏在书房的暗格里,自认为严密,却不曾想,他方才的所作所为,都被听风看了个全。

“管家?管家!”

“奴才在。”

“你立刻将此信送走,切记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了。”

“是。”

听风就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片,就将他写的内容尽收眼底了。

见打探的差不多,听风便立刻返回了。

他将自己看到的全盘托出,说完便等待秦御接下来的安排。

“来都来了,明日便去山上游玩吧?此时看春景刚好。”洛知栩笑说。

“甚好。”秦御说。

听风立刻明白,转头就将消息放出去了。

去山上游玩本就不算什么,梁京城来的富贵子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想见见那些普通的,吃些野鸡子都觉得美味。

这本就是常事,但他们去的正是江耀和百姓们强买的那片山地,江耀得知此事瞬间惊了,那些看到他们前往的百姓更是对他们厌恶,觉得是他们强抢了自家的山地。

一路上山,倒是见到了许多人,可不管如何问话,都对他们没有个好脸色,看样子是认定他们这次也是来买山地了。

“老人家,我们真的只是路过此地,能否告诉我们,那些人为何要买这些山地?”听雨性子活,是最会与人打交道的,他没点架子,直接就坐地上和老头儿说话了。

大概是之前的人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听雨这样反倒是让他们生出点好感来,再加上这些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他们也不敢不说话。

老头操着一口西川本地的乡音,无奈道:“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买,不卖还不行,要是不卖,来年税收又要加重了!”

听雨皱眉:“可这赋税之事都是陛下说的算,太守说这些无用,怎么没人去告官?”

“咱们都是乡野百姓,连府城都没出过,还能去哪告官?这最大的官就是太守了!谁要是敢告官,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雨听着怪不是滋味的,若是放在梁京城,谁敢这样不将百姓的生计放在眼中?

不过也正因如此,梁京城外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

听雨不好再说什么,默默退回到后面。

“这山上可有什么东西?”洛知栩问。

“大人,这能有什么,都是点山地树林坟包子。”老人家说,“富贵人家不懂种地,就只会买山清水秀的地儿,没啥好的,就是把地也给刨了……”

庄稼人,对粮食的珍惜是与生俱来的,即便他们“卖”出去了,却也心疼那些地。

老人家继续滔滔不绝:“地和人一样,不好好养着打理,那都是会伤到元气的,废了啊!”

洛知栩对此倒是很赞同。

他视线略过这里的小道,点头说道:“原来太守没和你们说,山上老墓那里有一片矿,他就是故意让人来买你们的山和地,好把那些矿据为己有。”

“什么?”老头笑了起来,“这哪能有什么矿啊!早些年建村的时候啥都没挖出来。”

“你们如果不信,等太守还来买地时可以问问。”洛知栩说。

他说完和秦御牵手往山上去了。

他看的分明,不远处有几个妇人正挎着菜篮子朝这边走来,看样子是准备去田里。

洛知栩与秦御对视一样,漫不经意的在山上闲逛,偶尔还要装模作样的吟诗几首,一副不食烟火的富贵公子做派。

江耀早在得知他们上山时就急了,也带着人跟着上山了,只是他不知道他们是何时上山,又是从哪走的,就只能问人,打探到后立刻追了上去。

他先是去的金矿那片山头,发现并没有其他人脚踩过的痕迹,这下放心,顺着山路往下,刚走没多久,迎面就和洛知栩与秦御撞上了。

洛知栩当即就笑了:“江太守好兴致,竟也出来踏春吗?”

“是是,听说二位也在此,下官特意来寻,此处多是山地,初春灌溉农田会生泥沼,不妨跟随下官去别的山头瞧瞧?”江耀生怕他的矿山会被发现,想赶紧带他们离开。

“无妨,我们既然是来此地游玩,就必得领略山川百态,江太守带路即可,若是不愿,那便退下吧。”

眼看着洛知栩眉宇间带着不耐,江耀哪里还敢继续阻拦,他立刻接话:“不敢不敢,下官带您去,您若是有想知晓的,尽可问下官。”

洛知栩闻言笑了笑,他确实有很多想知道的事,只希望这江耀别答不上来。

再往前就是那片山地,若非提前知晓,他们恐怕也只当这里是普通的田地,此时知晓下面有矿,倒开始下意识探查起来了。

秦御不动声色的看了听雨一眼,后者立刻会意,捡了块尖锐的石头开始刨挖土地,地表有些湿,他拈起一撮土揉了揉。

江耀眼睛都瞪大了:“这这是做什么呢?”

“自然是看看土质。”洛知栩一副突然想到什么的样子看向江耀,他疑惑道,“江太守,西川府城的山地大概有多少?”

“这大概有…有……”江耀哪里答得上来,他下意识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那人说了一个数值后,继续说道:“西川山林山地较多,这数还是三年前统计,这两年还未理清,王妃见谅。”

洛知栩挑眉:“你是?”

那人立刻道:“下官是西川府城的主簿。”

“西川府城百姓几何?听闻西川的百姓比西安的要少些。”洛知栩再次发问。

江太守沉默。

主簿回道:“去岁年底统计时有五万四千左右。”

洛知栩轻啧一声,有些不悦道:“你这主簿当的实在失职,这些数值若只有你一人所知有何用?竟是不曾上报给太守阅览吗?”

江耀一张脸瞬间又红又白,却是连个合适的藉口都找不到。

主簿却是道:“是下官失职,想着将这些数值再重新清算,再汇报给太守,不想招惹了误会,是下官的不是。”

洛知栩似笑非笑看着他们:“既如此,这些事回头便交给太守吧。”

主簿恭敬应声:“是。”

江耀任职有十年,也就刚任职前两年还算负责,可后来他发现,不管他如何做,都不会升迁回梁京城,干脆就无所谓了。

这些数值更是从未在意过,都是主簿上报,他登记即可,谁能知道这两位会问,否则他早就提前熟背了。

这会都有些汗流浃背了。

洛知栩轻叹一声,秦御立刻道:“累了?”

“饿了。”洛知栩瞬间没了什么精气神。

“背你下山。”秦御说着不顾地上的泥土,蹲下/身子,洛知栩立刻熟练的爬上去。

临走时还不忘给听雨使个眼色。

见他们要走,江耀自然是要在前面带路的,生怕自己走慢了,他们会突然来了兴致返回去。

只是在他前面走着,自然就无法顾及后面的人,也就不知道,听雨和听风早就开始在那山地处鼓捣了。

将两人送回酒楼,太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想着回去就将西川府城这些年的事全都了解一番,可还他还没走回府,就被一群百姓给围住了。

“大人,您能把之前买的地还给我们吗?”

“是啊,开春种地,地不够种,人就不够吃,哪怕是将粮食多分些给您也行,您把地还给我们吧!”

江耀有些心烦,他示意手底下的护院将人都推开,他扬声道:“那些地已经都卖出去了,岂有要回来的道理?岂非是让其他人说咱们西川的百姓言而无信!本官丢不起这个脸!”

“可那山上分明就有金矿!”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百姓吵闹的便更严重了,他们都想让江耀把田地还回来,金矿不金矿的,他们这些老百姓哪里敢动,只是得知自己种的田地,恐怕都得被人刨了挖矿,心疼罢了。

江耀瞬间呆住了,他立刻大吼:“谁说的!是谁说的!谁告诉你们的!”

若是不知情的,恐怕会以为他是真的在着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被人发现了。

另一边。

听雨与听风在山上查探一番便立刻回去汇报了。

“那里是风水宝地,确实有大墓,我们回来时,百姓们已经在街上闹起来了了,纷纷喊着让他把土地还回去。”听风说。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搜刮民财多年,依旧不满足。”洛知栩淡声说着。

秦御:“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他在西川任职多年,想来也是体会到了敛财的好处。”

洛知栩略有不悦:“那我先前说先斩后奏,你还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谚语。

第118章 暗中捣鬼

先斩后奏这事,如果只是秦御在,他扬手便能解决。

但他从之前就发现洛知栩脾性有些不妥,但若是亲口戳穿,他又怕对方恼怒,便只能以身作则,他想着自己不做那些杀戮之事,他在身边应当也会如此。

谁知性子是半点没改。

自然,先斩后奏这事没得商量,秦御是断然不会同意的,否则就是助长洛知栩的杀虐气焰。

就这,洛世子还气的一上午没和他说话。

他们要想解决这事也实在简单,所幸江耀是自己买了地,想把矿据为己有,只要不是和什么人勾结,好办的很。

百姓们已经知道那些地里有矿,自然也不会愿意就这么卖出去,成日里就是在太守府门前堵着,那架势分明就是不愿意把地归还就不算完。

听雨暗中雇了几个小乞儿沿街喊叫,太守就是想解决都没办法,只能忍着躲在府上。

事已至此,秦御与洛知栩自然不能装作不知,便让人去请太守了。

江耀听说秦御要见他时,就意识到不对了,但他又不能不去,只能让府上的人把东西都藏好,这才过去。

“跪下。”洛知栩淡声说着。

“下官有罪。”江耀立刻利落的跪在地上,不等多问就开始护哭穷了,“王爷,王妃,实不相瞒西川这两年的收入实在不好,下官也是为了百姓们的生计着想,手里有银钱儿,总好过没银子没收成啊!”

洛知栩哦了一声,冷眼看着他:“是吗?本世子还以为,是因为那些田地里有金矿,你才出此下策。”

江耀立刻弹起身子,拍着自己胸口哭:“都是误会啊!山地收成不好,下官也是想减轻百姓们的负担,没成想会惹出这些麻烦啊!王爷明鉴!”

他虽然不做事,但该说的时候还是很会说的,一口一句为百姓谋福利,恨不得将洛知栩的话全都怼回去。

秦御却是突然出声:“江大人,听了江大人这番话,本王也颇受感触,此事确实不好让江大人承担,本王也是有心做善事,可出高价买回那些田地返还百姓。”

“这、这怎好让王爷费心,下官做便是。”江耀哪里敢,如果把那些人叫来,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来。

“本王也心系百姓,江太守可是有事相瞒?”秦御掀起眼皮看他。

江耀瞬间就打了个冷颤。

十年前进梁京城时,这位也就是不大点的孩子,那时候传言还围绕着他是不是梁帝的私生子来说,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流言一变再变,最终成塑造成了面前这位。

他自然知晓秦御是何等的权势,就这一眼,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肉都跟着疼,像是早就看穿了他所有的安排与打算。

他有些害怕。

江耀一时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洛知栩继续笑道:“江太守无需多心,若那片土地当真有金矿,我们一定会上报朝廷,给你封官升迁。”

至于加爵,他自然不配。

赶鸭子上架到这种地步,江耀就是再傻也明白他们是故意的,恐怕已经知道山地里有金矿,所以故意演这出给他看,逼迫他。

想到这里,江耀有些不悦,甚至觉得自己委屈。

金矿分明就是他发现的,居然要这样拱手相让,他如何肯?

但他不能承认,也不能答应。

“虽不知王爷王妃为何认定下面有金矿,但下官愿意带人前去查探,也好给王爷王妃一个交代。”江耀说。

洛知栩脸上的笑多了几分:“不好多劳烦太守,听雨你跟着去查。”

“是。”

事已至此,江耀也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离开,去找之前帮他找出大墓的于老头了,想着多给他些银子,希望能封住他的嘴。

只是江耀没想到,一到那于老头的家里,听雨就将老头给拦住了,开始喋喋不休的询问,无非就是问问山地的事,但他隔绝了老头和太守的视线,江耀只能心惊胆颤的听着,生怕对方会无意中出卖他。

但老头也精明,金矿的事兹事体大,他不敢随便说,何况他从未见过听雨,就更不会多说什么了。

听雨懒得听他胡扯,只笑道:“老人家,既然你说西川府城没有金矿,那墓地总多的是,你不妨随我去看看吧,到时候再做决定也可。”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跟你去?”于老头说着看向江耀,“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见听雨好以整暇的看着他,江耀就是有心撒谎都不敢,他扯着笑解释:“这位是摄政王亲卫,特意来过问金矿之事,您见多识广,也好随我们去看看,究竟有无金矿?”

于老头明白了,这是上面来查了,但太守不想上面的人知道,要让他作假呢。

如果只是在西川府城,他当然可以这样做,可对方是王爷,那可是高的不能再高的官!谁敢有私藏啊!

可他又怕,自己如果真的将有矿的事说出来待回头王爷走了,就没人能护着他了。

一路上,他都一直纠结着,完全想不出任何对策,他甚至觉得这两人是合起夥来欺负他这个老实人。

“就这,您瞧瞧。”听雨说。

他好以整暇的靠着一棵树,想看看这老头会说出什么胡话来。

见他这么不上心,江耀立刻暗中给于老头递眼神,两人心照不宣,装模作样的忙活起来了。

“那你们先瞧着,我去透透气。”听雨说完就闪身离开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就是走远了些,光看唇语都能知道江耀什么打算。

等他再回去时,这里些人早就商量好对策了。

“侍卫大人,老朽仔细查过了,这里曾经确实有墓地,但也只是坟包,也并没有发现金矿那种昂贵宝物。”于老头说。

“倒是辛苦侍卫大人白跑一趟了。”江耀立刻说道。

听雨只觉得可笑,这里他和听风可是查探过的,连墓地的入口在哪都找到了,自然也能发现里面的东西,他倒是没想到这些人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很多麻烦。

听雨闻言立刻露出可惜的神态:“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告诉王爷一声,江太守也尽快下山和百姓们澄清吧。”

“是是。”

回到酒楼,听雨将事情如实回禀。

洛知栩反倒是笑了:“既然太守都说山上没有金矿了,那就是没有金矿,那些凭空出现的金矿,就是你我发现的,既然是咱们的东西,就得想办法弄回来。”

“是!属下一定会好好办此事!”

一连三日,听雨和听风都去山上查探,看到太守派来的人也不出面,只等他们离开后,才小心去墓地里看,然后将他们该做的事做好。

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事。

只是自家东西宝贝,就得用藏宝的法子进行安排。

金矿他们是带不走的,但墓地里的金银珠宝却可以,一连偷运数日,墓里的东西早就被“洗劫一空”了,只剩那些长得严实的金矿。

带不走的东西,自然也有带不走的用法。

七日后。

江耀盯着空荡荡的墓地发出了怒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金银珠宝呢!我的金矿呢!”

护院侍卫们吓得直哆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多说什么,金银珠宝倒是好说,随便都能搬走,可金矿怎么可能不见呢!

“难不成是见了鬼了?”

不知是谁低声嘟囔了一句,江耀瞬间像是被踩着脚一般,目光狠厉的看过去:“胡说八道!谁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但他却不知,所有人都是这般想法。

无意间发现了先人的墓,不想着叩拜烧香,竟先想着将里面的财宝据为己有,保不齐就是地下有知,过来找他们索命来了!

这可是发死人财啊!

“去查查,到底是谁偷了我的金矿!”江耀急的要死,他就指望着这些金矿过活了,可谁知道摄政王没拿到,这金矿却是不翼而飞了!

底下人都不敢动,这怎么查?

好好的金矿长脚跑了,他们就是再查也查不出什么,总不能去问问棺材里躺着那位?

江耀急的乱走来走去,脚下也没个顾及,不管看到什么都乱踢,一脚踢飞一块不大的石头,那石头嗖的就飞到棺材边,随着哐当一声,棺材板炸裂开了。

不止江耀,所有在墓地里的人都愣住了,在看到那具干尸后,更是直接嚎叫起来。

“有鬼!有鬼啊!”

“救命,有鬼啊!”

江耀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面子,当即撩着衣袍朝外面跑,其余反应过来的也赶紧跟着跑,生怕留在后面会被鬼抓走。

大半夜的在山上这通嚎叫,自然也引起不小的骚动,但他们都不敢说,各自回了家里。

江耀回到府上时,他夫人发现他下衣都湿了……

“哈哈哈!属下也没想到那棺材板居然那么朽,我不过是用侄石子儿丢它,居然就裂开了,把那狗贼吓个半死!”听雨惟妙惟肖的演着方才的情形,还不忘做出丢石子儿的动作来。

洛知栩也听著有趣,他不无感慨道:“早知道,我也跟去瞧瞧。”

偏偏某个小心眼儿不许!

秦御不理会他,一挥手:“此事做的不错,去休息吧,信件可送出去了?”

“主子放心,已经加急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