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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到来自然震惊四座,纷纷起身和他行礼,照旧只有洛知栩坐着,他连梁帝都可不跪,怎会将太子放在眼中?

“瞧着诸位差不多了,本殿还有要紧事想和洛世子商量。”梁琮说。

话到这里其他人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起身离开了。

杨鸣走至门前时,突兀道:“一切都安排好了。”

“出去!”

洛知栩突然撑着晕眩的额头看着他,像是无声询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本殿有些好奇,得亲自试试才可。”

说着,他朝洛知栩逼近,抬手撕碎了他的腰带。

第76章 从长计议

好在此时尚冷,洛知栩因为体虚,始终穿着保暖厚实,若是如夏季般单薄,只怕腰带之后便是里衣了。

眼看着梁琮要继续撕扯,洛知栩当即捏起藏在身上的银针朝他脖子扎去,梁琮吃痛推开他往后踉跄了几步,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眼底都带上了惊恐。

他颤抖着嘴唇:“你、你没事?”

洛知栩抿唇不言,却是对他晃了晃手指间的银针,许是已经用过的缘故,银针并不如一开始那般明亮了,像是蹭下来一些东西。

不用想也知晓,上面覆盖的东西已经融进了梁琮身体中。

“你到底做了什么!”梁琮的恐惧愈演愈烈,他紧盯着不断靠近的洛知栩,想奋力推开他,却始终不得其法,甚至连脑袋都变得锈钝起来。

他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洛知栩眨眼抿唇轻笑,他身穿红衣,发丝淩乱,正如之前十几个年头那般,依旧风华正茂,只是看向梁琮的眼睛,再不如先前那般装满炽热和温和。

装的够久了。

洛知栩并不理会他的疑问,为保无虞他特意将带药的酒多喝了两杯,以便稍后太医给他诊脉。

然后他便再次躺到了小榻上,顺便对梁琮露出微笑,缓缓解开衣带,露出里面一层又一层的衣裳。

梁琮滚了滚喉咙,眼皮却的渐渐黏起来,他晃了晃脑袋,却始终不能如意,他虽不知洛知栩到底要做什么,可也知晓,如果此时昏倒,再发生任何事便不受他控制了。

虽说外面有杨鸣把风会稳妥些,保不齐会有突发状况。

还是尽快检查洛知栩身上的东西,他恍惚想着。

脚步不受控制走上前,手指也剧烈颤抖着,他反应迟钝的愣了片刻,才想明白这大概是那枚银针的作用。

谁料,手指还未碰到洛知栩的衣裳,雅间的门就被人重重踹开了。

梁琮慢半拍转身:“谁敢擅闯——摄政王?”

他有些锈钝的脑袋像是突然被人劈开一般,瞬间瞪大眼睛看着来人,杨鸣不是在外面等着吗?摄政王怎么会在这里?他被发现了?

秦御并未理会他的愣然,快步上前查看洛知栩的状态,见他衣衫完好,也不曾受伤,这才暗中松了口气,看向梁琮的眼神厌恶又肃杀。

梁琮被他吓坏了,颤抖着解释:“秦皇叔,并非你想的这般,请你别告诉父皇,此事本殿能解释!”

“殿下还是去陛下面前解释吧。”秦御视线冰冷,说出口的话亦是叫人遍体生寒。

所幸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上并未有太多人,见摄政王手下带着人出来,只当是酒楼有人犯事,并未多想。

梁琮被连夜送进宫,原本已经在玉贵人处睡下的梁帝,就这般猝不及防的被周荣宝叫醒了,此事事关重大,就是给周荣宝几条命,他都不敢隐瞒不报!

梁帝匆匆回到议事殿,看到跪在地上的梁琮,当即怒火中烧,抄起一旁的砚台就朝他砸了过去。

砚台沉重,再加上梁琮此时药劲还未过,整个人依旧有些恍惚,眼睁睁看着就被砸了一脑门血。

梁帝冷斥:“说!你这个不孝子又做了什么好事!”

梁琮不敢说,连嘴都张不开。

秦御拱手回答:“……微臣去时,便瞧见洛世子昏迷不醒,太子殿下正在解其衣衫,幸好殿下并未酿成大祸,否则洛王府和瞿家,亦是不好交代了。”

岂是一句不好交代便能交代的?

瞿家倒还好说,瞿萱莹身为太子妃一年无所出,甚至还曾假孕争宠,梁琮即便是抬侧妃纳妾室,她都不能有半句怨言!

可洛王府不同!

洛知栩是他胞亲妹妹最疼爱的儿子!是他的亲外甥!

竟是差点被他这不成器的儿子给糟践,若是被洛王府知晓,只怕是要吵翻天,连带着那些大臣,恐怕都得上摺子参奏他!

“放肆!你竟是这般胆大妄为!身为太子,你不能以身作则助朕处理朝政,身为儿子,你不能严遵孝道,只知惹是生非,朕要你有何用!”

天子怒,则朝堂不宁,百姓不安。

从前梁琮德行出众,才早早立为太子,可如今对方竟是将那些好东西浑忘了,如此下去,若来日他统领大梁,岂非要横行无忌,百姓难以安生了?

梁琮慌张不安,吓的只知跪地磕头哀求,近日父皇对梁玖颇为喜欢,每每处理朝政都有其在身侧,他这位太子虽也在,可明显不及他能讨父皇欢心。

所以才想着用些手段,好来稳固自己的位置,却不想,一步错,步步错。

“来人!先将太子扣在府上,拖出去!”

秦御低眉:“陛下息怒。”

听到他说话,梁帝像是刚反应过来他还在此处,视线落在站立的秦御身上,眼底渐渐堆起疑虑,他漫不经心问道:“爱卿今晚怎会在满园飘香,朕记得你先前总去梨园。”

“不敢欺瞒陛下,微臣是听到了些风声。”秦御说,“京兆府尹杨鸣邀请宾客时,微臣曾听了一耳朵,起初只当是普通小聚,不曾想还听他提到了洛世子和太子殿下,便留了份心。”

梁帝看样子是信了,他点头,颇有些无奈:“你的疑心是好事,否则酿成大祸,只怕无法交代了,太子这两年愈发不成性,朕也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陛下安心,太子殿下只是一时糊涂,且他年岁尚小,您年富力强,自然还能再教养。”秦御淡声说着。

“他还年岁小?已经是及冠之人,且已娶妻,只比你小一岁!更是比九皇子大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竟是半分不成器!”梁帝被他这番话再次点燃怒火,“朕皇子众多,眼看便要各个不成器了,他却是要作死!”

秦御立刻安慰:“陛下莫要动怒,您还有九皇子,还有许多小皇子,您春秋鼎盛,何须忧心这些?”

这番话像是给了梁帝底气,他不再动怒,反而认真思索起了秦御的话。

他如今正值风华,太子不中用,却是有九皇子,且九皇子没有外戚,亦是好掌控些,再加上那些年幼的皇子,大梁不会人才凋零!

只是废太子一事非同小可,何况皇后还有何家外戚,此事必得缓缓而治。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梁帝叹息。

“那杨鸣如何处置,看样子此事他亦是知情的。”秦御问。

只是问出的结果如何,都不会是洛知栩喜欢的答案。

果然。

梁帝只是挥挥手:“掳去他的职位,其余之事你看着办,绝不能纵容这种勾结之事!”

“是。”

翌日。

梁琮意图对洛知栩不轨之事便传的沸沸扬扬,此事自然无人怀疑,洛知栩容貌艳绝,有人觊觎实属正常。

只是其中也不乏有人疑虑,为何太子会突然对洛知栩心怀不轨,若真有此心,先前被洛知栩表明心迹时大可接受,实在无需这般大费周章。

可无论如何说,洛知栩后来对梁琮厌恶之事亦是人尽皆知,梁琮对其意图不轨也是真实,且还被摄政王看到。

人人都知晓,摄政王冷血无情,是只忠于陛下的疯狗,他的话自然无人不信,再有疑虑,都得听之信之。

朝堂一时噤若寒蝉,洛王府可是最不好惹的,抛开公主梁雪虞不说,眼下洛王府可是皆在朝做事,尤其是洛知铭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此事朕必会给洛王府一个交代,洛世子受惊,稍后朕自会安抚他。”梁帝嘴上这般说。

心中却也知晓绝不能就这般轻飘飘放过,否则定会引起朝臣不满,但他却始终无法真做出决断。

眼看陛下有轻轻揭过的意思,洛知铭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洛王府受这般奇耻大辱,却要因为梁琮是太子而轻轻放过?

先前梁瑭暗害洛知栩,陛下都能将其过继,这会却要偏袒太子,这要他如何能忍?

洛知铭咬了咬牙,出列下跪,他掷地有声道:“请陛下恕微臣死罪,微臣恳请陛下废太子,另立储君!”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立储乃国之根本,岂能说废便废,说立就立?

洛知铭此言分明就是明摆着找死!

梁帝撩起眼皮看他,半晌都不曾说话,像是在斟酌该如何处置,又像是当真在听从他的建议。

片刻后,他淡声道:“都退下吧!”

“微臣恳请陛下废黜太子!”

洛知铭不走,他跪地细数太子这些年的种种行径,上至假孕欺君,与官员勾结,下至欺辱朝廷命官官员之子,皇后外戚为他在前朝铺路,太子便娶官员女儿稳固位置。

桩桩件件,都是对皇位虎视眈眈!

秦御眼见不妙,当即说道:“洛大人莫要失言,太子殿下人中龙凤,且有皇后娘娘在,如何能废黜?殿下错事虽多,却并未做出犯上叛乱之事,不能废储!”

洛知铭闻言不再多说,只是十分隐晦的看了他一眼。

梁帝再次陷入沉默,他何尝不知如今满朝文武都不满太子,可废储另立也非易事,总得让他再思索一番。

他亦是知晓,身为上位者,绝不能这般妇人之仁,可终究还有皇后在。

“洛爱卿,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妄议,你先退下吧!”梁帝皱了皱眉,并未看他,显然已经不愿再多说。

洛知铭下意识看了一眼秦御,后者递给他一个眼神,他立刻会意,只能将不满和愤慨压在心中,以待来日!

走出议事殿,何启相恰好走至他身侧,阴测测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陛下开恩,不曾降罪,否则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洛知铭冷下脸,目光阴沉的看着他。

第77章 煽风点火

何启相敢这般大言不惭,无非是仗着自己妹妹是中宫皇后,外甥又是当今太子,可如若太子被罢黜,连带着何家都会受到牵连,偏偏方才未能得到陛下应允。

洛知铭死死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这样的老匹夫,在朝堂耀武扬威,他也算是受够了。

罢黜太子一事本就是洛知铭怒极之言,未曾得到回应,估计也是因为事出突然,还得给陛下更多的理由才行。

不只是针对太子,而是太子党才行。

秦御侧头看他,淡声道:“陛下心中有数,洛大人还是莫要胡乱进言的好,与其思忖这些,不妨想想能为洛世子讨到什么。”

“既如此,下官受教了。”洛知铭朝他拱手行礼,温润如玉的俊美脸庞上带着浅淡的笑,是达成共识的笑。

秦御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转而回了自己的朝房,废储这把火烧的不够厉害,得添些柴才行。

洛知栩比洛知铭更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要他先将此事闹大,闹到陛下不得不直面此事,别看洛知栩现在不能说话,与哑巴一般无二,但想让他吃哑巴亏,那不行!

当天,洛王府世子上吊一事就传开了。

这小纨袴平日里是何等风光无限,吃茶拈酒听曲,左右就是如何舒适如何来,当街的狗若是多瞧他两眼,他都得轰走,这般恶劣之人,居然也会自戕?

其中定然有猫腻啊!

好事儿的一打听,可不就打听出东西了!

原是这当今太子竟是趁其不备,下药欲行不轨!

虽说大梁民风风俗开放,有男妾,有男倌,可那都是正儿八经的你情我愿,关上门如何,自然碍不到别人。

可太子这事不同啊,这可是下了药要强迫别人的,其性质恶劣,不是一星半点!

“听说太子娶瞿家小姐,也是看中了她家的兵权,要不然放着好好的姚小姐怎么不娶?”

“这话你都敢说,也不怕忌讳,人家是太子,做出什么事都能被原谅,否则也不会逼的洛世子上吊自尽了!”

“是了,听闻洛世子最近身体不适,口不能言,还专挑人家不能喊叫的时候,你们说,这事要是真成了,那不是要人命吗!”

梁京城内众说纷纭,左右都是捡着不好的说,太子这两年作风如何,百姓亦是有眼有心,洛知栩纨袴,他也好不到哪去!

如今还做这种下三滥之事,光是听说都觉得愤恨!

“这件事怎么会传到百姓耳朵里!”梁琮将手中的兵书丢下,大怒。

幕僚低声道:“洛世子上吊自尽,此事传出,便有人开始煽风点火了。”

“又是洛知栩!”梁琮咬牙,“他生来就是克我的,自懂事便围着我转,害得父皇以为本殿有断袖之癖,曾严厉苛责,现如今又害我名声扫地!他们洛王府是断断不能留了!”

幕僚面不改色戳穿他眼下的处境:“殿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如此一来,您的处境更加艰难,当务之急是先认错,求得陛下慈父之心,让其宽恕于你,否则来日陛下真听信谗言,罢黜您的太子之位,届时便晚了!”

“可眼下父皇必不愿见本殿!”梁琮不悦,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幕僚闻言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又快速松开,他淡声道:“殿下可让皇后娘娘出面,还有瞿家,若您出事,太子妃自然也要跟着吃苦受罪。”

“言之有理!此事便交给你去办!”梁琮自觉看到了希望,面上的表情也松乏了很多。

他其实更想去求求摄政王,毕竟近日对方总为他说好话,可此事亦是摄政王捅到父皇面前,他也着实不知如何开口。

分明就差一点,便能知晓洛知栩身后究竟有无印记,偏生还被对方摆了一道,着实可恶!

洛王府。

洛知栩假意自尽之事传遍大街小巷,紧接着流水儿似的礼便从皇宫中送出来了,什么月上云锦,什么百年紫参,什么稀奇送什么,什么珍贵给什么。

他知晓陛下的意思是让他安分点,假意自尽之事他确实可以不做,但如果不让梁琮失尽民心,岂非要他兄长白遭何启相那老匹夫的威胁?

他就是得让人瞧瞧,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洛知栩看向秦御,在纸上写下:“杨鸣如何了?”

“只是罢去了京兆尹的官职,目前让他赋闲在府,世子有何赐教?”秦御笑问,还不忘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他。

“你着人将他引出城,其余都不用做。”洛知栩写。

写完便对秦御点了点头,一个太子梁琮目前不能动,一个老匹夫眼下也动不得,但一个无官职的杨鸣,他若是还不能动,岂非是要欺负他好欺负了?

秦御轻佻眉梢:“好,若不能做干净,便让听雨去做。”

洛知栩摇摇头,此事他筹谋多日,绝对能做的很漂亮,能让所有人疑心,却找不到半点证据!

秦御随着他,左右他事事都派人盯着,若洛知栩真做不来,也有他在后面顶着。

太子此事做的不妥,连带着皇后都被牵连,偏偏她无其他皇子,只能想办法求陛下开恩,至少不要听信旁人言论,罢黜他的位份,否则何家怕是真要遭罪了。

皇后以大礼之姿蹲跪于梁帝面前,她言辞恳切道:“求陛下饶恕太子,他一定是被奸人蒙蔽!那洛知栩追求咱们太子无果,便用这种法子,其心可诛!”

梁帝闻言满脸怒容的看着他:“你便是这般做母后,才会教出这种不知死活的儿子!人证物证俱在,连太医都在他体内发现迷药!你竟还能、睁眼说瞎话!”

“陛下!从未有人亲眼瞧见太子下药,一切都是杨鸣所做,与太子无关啊!”皇后也顾不得其他,只一味恳求着,“他也是陛下的儿子,您对他是最了解的,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不会做出这种事?”梁帝冷笑,“那假孕之事是谁让他做?派人去顺都府城刺杀又是谁所为?难不成是朕逼迫他?”

皇后一哽,着实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着假孕之事,而且……刺杀之事,当初交给洛知栩去查,而后就再未提起,她只当已经不了了之,没曾想竟还在此刻提起了!

刺杀一事,她虽不曾参与,却也未必半点不知,但眼下,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了。

梁帝见她不言,阴冷的看着她:“管教好你的儿子,若再有任何差错,朕绝不姑息!”

“……是。”皇后不敢再多言,默默离开了。

从今日起,陛下和她也算是彻底离心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不争气的儿子,她送了那些幕僚去太子府,却依旧没把他教养出好样子!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废了!

此事再无人提起,只是跟随太子之人大都遭到了贬斥,陛下的心思着实不好猜测,便也不会再有人多言。

杨鸣自从被罢官,便一直赋闲在家,但因为曾为太子做事,府上也是留了些银钱的,倒也不曾落魄太多,只是从曾经的三品官,变成普通百姓,门庭冷落,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他日日都在府上唉声叹息,原本还想将女儿嫁给太子做侧妃,眼下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当真是后悔也来不及!

“老爷!”

管事急着跑进来,脸上还带着笑。

杨鸣不再是朝廷命官,便让府上下人也换了称呼,只是等这几日交接完毕,连这宅子都不能再住了。

他蹙眉,依旧是那副官气:“何事,这般不稳重!”

“有大人上门看望您了。”管事笑说着,“那大人还想邀请老爷您去城外散心呢,让小的告诉您,万事都不必放在心上,一切只等太子殿下即可!”

这话一出,杨鸣便立刻知晓对方也是太子党,也顾不得他是什么官职,便立刻换好衣裳出门了。

出门才发觉,只是个五品小官,不由得有些失望,神情也再次倨傲起来。

“就是你要见本官?”杨鸣半点没意识到自己已不是朝廷命官,将架子端的极高。

五品官并不在意,他谦卑一笑:“正是,因下官刚从地方升上来,朝中还无甚人认识下官,所以太子殿下特命下官来开解大人。”

“你会开解什么?”杨鸣嗤之以鼻,“不是说要带本官去城外?”

“是,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大人随下官来。”五品官卑躬屈膝的将他迎上马车,紧赶着便去了城外。

马车虽有些简陋,但内里也还算不错,加上在城外的庄子也还算有的看,便安心在此处游玩了,还对五品官说了不少话。

这一玩,便玩到了夜晚。

“大人可要夜钓?如今天气尚未彻底回暖,这些鱼儿都蠢笨的很,给些好食儿,就乖乖上鈎了。”五品官看着杨鸣,脸上带着笑。

杨鸣哼笑:“那都是没见过世面之人!粗鄙!”

“是呢,下官已为大人准备好,大人可先前往,下官先将此处稍稍收拾,立刻过去。”五品官说。

“罢了,你且收拾着吧。”

杨鸣说完便甩手离开了,他今日玩的还算不错,心情也确实舒服了许多,去夜钓片刻感觉不错。

他慢悠悠朝前走着,猛的顿下脚步,好似听到了一些怪异的叫声,可他侧耳去听,偏又什么都没听到。

他便再次朝前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到河岸上的小木桥时,猛的听到身后传出动物奔跑和呵呵声,他立刻扭头去看,就见一群壮硕的大狗朝他疯狂奔来,每一只都流着口涎,像是要将他撕烂咬碎!

“救、救命!”

第78章 杨鸣之死

惊呼哀嚎声响彻云霄。

狗叫声更是不绝于耳,一些撕咬着,一些时不时发出低吼,即便它们这般疯狂的冲击着,却始终不曾伤到杨鸣的要害,只是在他身上咬来咬去。

不多时,地上便已然血泊一片。

杨鸣痛不欲生,依旧奋力坚持着,死死护着自己的脸和脖子,想着等那五品官过来,自己肯定就有救了,何况他叫的凄惨,对方肯定已经在朝这边赶了。

他是这般想的,于是在听到脚步声,心头瞬间涌起一阵欣喜,他闷头呼喊:“快!把这些疯狗都赶走!”

如果五品官的出现,能把疯狗全都吸引走,那他是决计有活路的,或者他也可将对方拽到疯狗口下,牺牲他,保全自己,多好!

只是他却不知,他这般打算,早被看穿。

五品官过来,疯狗们都安静了很多,撕咬的力道也小了。

杨鸣立刻喊道:“快快!把这些畜生都赶走!打死!”

“杨大人说什么呢?这里不是只有一只畜生吗?”五品官轻笑,说着还摸了摸一旁疯狗的脑袋,“这些小家夥都懂事,知道畜生的性命是留不得的。”

“你、谁派你来的!谁要你害我!”杨鸣惊恐万分的看着他,此时的愤怒已经超越疼痛和恐惧,他只知道自己要被当做弃子了!

五品官笑吟吟坦然道:“杨大人不妨猜猜,还会有谁能让下官来此处杀害您?您为虎作伥,如今倒是知道害怕了?”

“是太子!是太子要你杀我?”

如此之外,还会有谁要迫不及待的将他灭口!

五品官假意皱眉:“休要攀扯太子殿下!左右你今日是无法再活着离开了,想来殿下也能睡个好觉了。”

杨鸣闻言瞬间瞪大眼睛,果然是梁琮要害他!

他滚了滚喉咙:“别!别杀我!我不会出卖殿下的,你向殿下求情,让殿下放过我吧?求求大人,帮帮我?”

“真遗憾,杨大人还有什么遗言吗?”五品官挑眉,言语间带着笑意。

说罢,还不等杨鸣给出反应,他便吹响了口哨。

杨鸣口中的畜生,便立刻不留余地的朝五品官口中的畜生扑去,开始死命撕咬,嚎叫。

五品官啧啧两声,将这些狗全都轰走了,稍后便会有人将狗看管起来,喂了解药,便会和普通家养狗无异。

他做事谨慎,还不忘俯身上前去探他的鼻息,尽管对方已经被啃食的面无全非。

检查过后,他便快速离开了树林,还将自己的痕迹全都清理干净,做出他只身外出,不小心被野兽啃咬致死的样子来。

“少爷,事情都办好了。”冬树低声说道。

洛知栩点点头:“好。”

一连数十日的喝着汤药,喉咙已经好了很多,可以稍稍用用嗓子说话。

“眼看着暖和起来,不能久放,得让他家中知晓才行,否则届时岂非只能捧回一堆腐臭碎骨?”洛知声音很轻,像是全然在为杨家打算。

冬树明白他的意思,轻应一声便立刻退下去办了。

夏柳补上他的缺,犹疑片刻说道:“少爷,冬藏想见您,他说不曾背叛您,想求得您谅解……”

“你也以为我是疑心他?”洛知栩声音很淡,像是随口一问,夏柳却是惊的直接跪地。

夏柳垂眸:“少爷恕罪,奴婢并非此意。”

“你们摄政王府的规矩,是动不动便跪吗?”洛知栩淡淡睨了她一眼,纵使他用夏柳用的顺手,却也着实不喜摄政王府出来的规矩。

“奴婢是世子奴婢,绝无二心。”夏柳暗骂自己不长记性,竟是又要惹世子不悦了。

她却不知,真正惹世子不悦的,并非她。

洛知栩抿唇:“你起来吧,此事还未彻底决断,不能给他交代,见亦是无用,我从未疑心过他的忠心。”

冬藏对他忠心耿耿,一个馒头,已然足够他永久铭记了。

夏柳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接话道:“少爷十分在意冬藏,这是他的福气。”

洛知栩笑笑没多说什么。

杨鸣一夜未归,府上妻女都急坏了,去问管家究竟是何人将他带走,听他形容却是没有任何印象,且带走他之人是太子的人,谁又敢跑到太子跟前要人呢?

无奈之下只能先报了官。

新上任的京兆尹一早便得了指示,见是她们来,十分热情的接下了此差事,当即便派人去查找了。

问了城门处的看守才得知,这人昨日竟是自己出城散心去了!

去了城外,自然不比城内方便,人手上也增添了些,一群人晃晃悠悠便找到了杨鸣死去的地方。

“陛下,杨鸣横尸荒野,其妻女说要状告太子殿下……”

周荣宝在这阴冷的天里惊出了一身汗,状告朝廷命官,皆需鞭笞三十至出血才可上告,杨鸣的夫人全程一声不吭,几度昏厥过去,却执意要状告太子,可见其心坚韧!

也足以说明,其中真相究竟如何。

陛下冷脸怒呵:“放肆!”

“陛下,奴才不敢胡言啊!杨鸣夫人眼下正携嫡女跪于殿前,此事还需得陛下您做决断!”周荣宝苦着一张脸,他也没办法,何况,那杨鸣的尸体,实在是……

梁帝胸膛剧烈起伏:“宣摄政王进宫!”

“是。”

秦御姗姗来迟,来时便见到了殿前跪着的人,来之前就已然听说杨夫人受了鞭笞之刑,见她二人瑟瑟发抖,他微微垂眸,厌恶道:“还不快给她件衣裳披上,否则脏了陛下的眼,仔细你们的脑袋!”

小林子立刻应了一声,转身便去找了件太监的衣裳给了他们,只是他贴心,还寻了件宫女的衣衫,给了杨小姐。

秦御走进殿内,便见陛下脸色铁青,一脸要怒却不能怒的模样。

他撩起眼皮,不动声色拱火:“微臣进来瞧见杨氏还跪着,陛下可要听她陈述,必不能让其污蔑太子殿下。”

“若真是污蔑倒还好!”

片刻功夫,陛下已然知晓了来龙去脉,先前他倒是不曾知晓,前京兆尹杨鸣还是太子的人,太子党众多,若要他仔细去搜查,怕是前朝大半都是力挺太子的!

他竟不知,他这前朝,何时成了太子的!

那杨鸣被人哄骗出去,还用这种手段被虐杀,让他想到了洛知栩身边的小厮,先前也是被这般无情虐待,可见可是太子的手笔!

秦御沉声:“既如此,陛下不妨将太子叫来对峙,也能知晓是否污蔑,太子虽不成器,却也不会做出这等残害百姓之事。”

“周荣宝!去!把太子带进宫!”

梁琮骤然被传唤,还是周荣宝亲自来接,他只当父皇原谅了他,要再次重用他,却在走到殿前时愣了愣。

他是认得杨鸣妻女的,且先前他风头正盛时,确实动过纳杨鸣女儿为侧妃的,只是后来娶了瞿萱莹却一直无法怀上子嗣,此事便耽搁了。

眼下见她落魄,到底还是有些触动,他微微皱眉:“可是出了事?怎的还求进宫了?”

“不劳殿下费心。”杨小姐声音沙哑,冷淡至极。

梁琮还欲再说些什么,就被周荣宝打断了:“殿下,陛下和王爷还在里头等着,您快些吧,莫要等急了。”

梁琮闻言便兴冲冲进去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跪下!”

梁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秦御:“父皇您……”

梁帝怒:“朕让你跪下!”

梁琮不敢再多言,只好乖乖跪下,心中却在盘算着,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可他近日一直都在府上禁足,别说做什么,府门都不曾出过,却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梁帝瞧见他就气的胸口疼,他沉声问:“杨鸣的死可与你有关?”

“杨鸣死了?”梁琮顿时明白了,“父皇,儿臣近日一直被禁足府上,从未出门,并不知他为何离世,儿臣从未做过这种事!”

梁帝陷入短暂沉默,梁琮的表情做不得假,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秦御立刻接过话:“他死于牲畜撕咬,面目全非,就如洛世子身边的小厮那般,殿下心中可有疑心人选?”

和洛知栩的小厮一般?

这种法子,分明就是杨鸣自己想的,他怎会也命丧于此?

何况,梁京城外哪里来的野兽?!

梁琮的心思被秦御一句话带偏,他立刻求饶:“父皇,不是儿臣所为,儿臣与那小厮无冤无仇,何苦用这种法子害他?杨鸣定是在外得罪其他人了,所以才遭此毒手!是洛知栩!一定是他!”

“洛知栩近日卧病在床,且他从未和朝廷官员有接触,如何能让人扮作杨鸣熟知的人?若是他所为,杨鸣岂非很快就能发现那人并非你的人!”

如此,唯有一人能做到这般!

“连杨鸣家中的管家妻女都指认你,你还有什么可说?你身为太子,这般残害曾为你做事的官员,残害百姓!日后岂非也要杀了朕、将朕抛尸荒野!”梁帝震怒。

他虽不如先皇先祖,却也一心为民,怎能容忍自己的皇子中,有这种不忠不义之辈!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真的没有做这种事,请父皇明鉴啊!是有人蓄意陷害儿臣啊!”

“周荣宝,将太子带回府上,严加看管,待朕回头再处置他!”

“是。”

梁琮是真的慌了,先前哪次不都是斥责两声禁足,事后便过了,这次怎的还要回头再处置?

秦御不动声色,只在梁帝动怒时宽慰了几句,他想了想问道:“杨氏如何处置?”

“收回原先京兆尹的宅子,另送她们一片房屋,赏赐些银子,便可。”

“微臣见太子殿下似乎有些中意杨小姐……”秦御未将话说完,但有耳朵的都知晓他的意思,在问是否要将她许配给太子。

梁帝犹豫片刻拒绝:“罢了,回头再给她许个好人家便是。”

“是。”

秦御笑笑,便也从其中知晓,梁琮再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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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精×糙汉猎户

糙汉猎户打猎时见到一只被咬伤的小兔子,他看那兔子没巴掌大,上了药就丢山林里了。

只是,也不知是谁作怪,一连数日都在他门前丢东西。

要么是半截胡萝卜,要么是几根烂菜叶子……

猎户只当是村里那些熊孩子,并未放在心上,转头就将东西都丢了出去。

可谁知,等他再打猎回去时,就见一漂漂亮亮的小哥儿站在他门家门前,见他回来,立刻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哭唧唧问:“我送的谢礼你不喜欢么,怎么都扔了呀?”

第79章 废黜太子

翌日。

文武百官再次就太子之事引发争吵,皇子们不好多说,便各个缄默不言,倒是朝臣们吵的厉害,无非就是太子党和保皇党,以及支持其他皇子之人,各有各的理。

吵的不可开交。

只是要想废黜太子,何家这一关就首先过不了。

何启相是从一品大学士,身处高位,再加上何妙容是皇后,是太子最强的盾牌,若真要废储,其实并不难,难的是之后可能会引起的所有纷争。

所以梁帝始终不曾直面这个问题。

但事到如今,即便他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面对,梁琮言行无状,心思歹毒,对他的皇位紧盯不舍,不知何时便会做出犯上作乱之事了!

“陛下,立太子乃国本,若此时废黜,于国不宁,且易引起百姓慌乱,断断不可!”

“太子行事不端,言行无状,这般资质,实在难登储位,如今便能做出这许多荒唐事,来日若登基,岂非要置天下百姓不管不顾!”

“太子已然及冠,行事却这般乐嗟苦咄,稚子尚且知晓人命关天,太子来日,必会成为一方暴君,岂非要将大梁江山拱手让给他国分割?”

“臣恳请陛下废储另立!”

“臣等恳请陛下,废储另立!”

废储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饶是何启相也被这场景震惊,若是梁琮被废太子之位,来日继承大统便再无希望,他是绝不能看着此事发生,可太子党无人敢再声援,无非是他们都看得分明,陛下早已有心废储,只不过是等着朝臣们提出罢了。

陛下心思昭然若揭,若是再与之唱反,那心思便暴露无遗,失了宠信还好,就怕官帽不保!

何况,若是始终商议不下,那太子就只能幽禁太子府,可若是废太子,依旧能做二皇子,不管立嫡立长,他都仍然有机会。

何启相不再多言,他是太子党最强有力的支柱,连他都不再为太子发声,太子党其余人,自然也不敢做出头鸟。

于是,听从百官和百姓们的呼声,大梁史上第一次废太子。

原太子梁琮,废储,仍旧是二皇子。

如此一来,储位便再次成了香饽饽,人人都盯着那个位置,再无人盯着梁帝的圣位,他悄然松了口气。

梁琮失了储位,虽然以此事为界,解了禁足,但地位到底是大不如前,原本支持他的许多朝臣,也都悄悄另投其他皇子了。

旨意传遍梁京城。

洛知栩知晓后也只是点点头,再未多说其他,和他前世遭遇比起,梁琮所承受这些还远远不够,只是没了太子之位,他依旧是皇子,依旧能享受至高无上的人生。

前世把他的人生毁掉的人,如今还端坐高位,他怎会允许?

“少爷似乎并不开心?”夏柳轻声问,将热茶递给他。

“意料中事罢了,何况,他依旧身处高位,总有东山再起时。”洛知栩轻声说着,“他还得意着,我怎么能开心起来?”

夏柳稍稍诧异,她倒不是觉得洛知栩心狠,只是实在想不通,洛知栩怎么会对梁琮有这么浓重的恨意。

不过却也能理解,站队不同,就意味着对立,对立就意味着要将不属于同战队的人,全都解决掉。

夏柳不再说话,她无需揣测主子做事的缘由,只需要做矛或盾,让刺便刺,让守便守。

“少爷!奴才知道错了,请少爷饶恕……”

屋外突然传来求饶声,洛知栩眉心瞬间皱起,冬树立刻匆匆进来:“少爷,冬藏想见您,我没拦住。”

洛知栩按了按眉心,微微坐直身子,冬树立刻上前帮他穿好鞋子,然后扶起他,走出去。

冬藏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磕头,眼睛突然晃到一双精美的靴子,他立刻欣喜抬头,眼底都盛着泪。

洛知栩长叹一声,蹲下,像往常那般曲起手指弹了弹他脑袋,眨眼间,眼眶便红了。

原本肉嘟嘟的脸瘦的只剩骨,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圆润,像麻杆,像驱赶蚊蝇的细棍,唯独不像那个贪吃的胖小子。

“少爷,我真的没有背叛您。”冬藏撇嘴,眼泪不停的掉,他自小跟着少爷,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下作的事!

可是,自从他出事,少爷让他养在府上,却从没有见他,就连近日他身体好全,少爷也没让他回来伺候。

他觉得自己要被赶出府了。

“我知道。”洛知栩轻声说,“我已经将害你之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最近在忙着,没有不许你伺候。”

冬藏立刻破涕为笑,他胡乱擦了擦脸:“奴才都好了,随时都能伺候您,您随便使唤我都行!”

“现在去洗把脸,换身衣裳来伺候吧。”洛知栩温声说着,“来时让厨房做些我爱吃的点心送来。”

“是!奴才这就去做!”冬藏立刻起身匆匆跑开了。

洛知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是化不开的阴翳,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一个杨鸣算什么,他只恨死的不是梁琮。

他转身回屋,没多久冬藏便端着点心来了,他不饿,但对上冬藏满怀期待的视线,他就不能不尝尝。

入口的点心依旧是他喜欢的味道,略吃了两块便觉得有些腻了,他忙喝了口茶压了压,便再未动那点心。

冬藏无措眨眼,选择了沉默。

洛知栩抬眸看他:“你和夏柳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冬藏立刻喜笑颜开。

自从之前闹自尽,洛知栩就再没上街,如今还是头一遭,刚走至主街上,便有百姓暗中盯着他瞧,偶尔还要和身侧的人嘟囔几句,活像是没见过他似的。

他并不在意这些,先前也总这般被人盯着瞧,早习惯了。

“少爷这几日都不曾外出,听闻梨园上了新曲,您可愿去听听?”夏柳问。

“也好。”

他是有些日子不曾去梨园了,摄政王的地盘,于他而言自然是最安全的。

许是开春的缘故,梨园这些时日客人众多,粗略瞧去,大都是些小姐们和闺友出来玩,少不得要去梨园听曲儿。

梨园掌柜瞧见他来,立刻出来迎接:“许久不见洛世子,您近日可好?雅间还给您留着,您快请进。”

“有劳。”洛知栩笑笑。

视线略过方才站于掌柜面前的女子,倒不是他敏锐,实在是梁京城内姑娘的打扮,与她截然不同。

他并未多言,动身上楼了。

雅间还是那般,洛知栩进屋便坐上了软榻,他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听曲也只是叫了两人便唱着了。

冬藏似乎是想表现自己还有用处,在他躺下后便跪地给他捏腿,洛知栩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慵懒道:“来给爷按按头。”

“是。”冬藏立刻站到榻后,尽心尽力的给他捏脑袋。

屋内小曲唱的委婉动听,他闭眼倾听,却是睡不着的,那女子的身影始终在脑海中闪过,让他心烦意乱。

不由得更气秦御,平白做这些事,却不曾提前与他商量。

他深吸一口气,莫名觉得头真的疼了。

“将果盘——”

咚咚咚。

洛知栩皱眉,夏柳立刻去开门,她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微怔,也突然明白自家少爷为何心烦意乱了。

“您稍等。”夏柳立刻快步走至洛知栩身侧,垂眸轻语几句。

洛知栩扬眉:“请她进来。”

夏柳便去将人带了进来。

来人是在楼下大堂瞧见的姑娘,对方穿着清雅的月牙白,头饰亦是只有一枚素钗,脸上带着淡妆,整个人都散发著清冷。

洛知栩打量她时,她亦是在打量对方。

自进梁京,便听了不少传闻,最多的便是这位凭一己之力搅浑朝廷,却莫名其妙全身而退,任谁也说不了他半句不是,这种人,本身就不容小觑。

自然,她要见也并非是要做什么,只是单纯来见见,哄哄这位世子爷,省的那老狗成日里要给她甩脸子。

“洛世子,久仰。”

“久仰。”

洛知栩扬起唇角,他确实不知这女子闺名,若眼下问,实在有些失礼。

女子轻点头:“我本名蔚蓝,洛世子随意叫即可。”

“蔚姑娘,梁京可还惯?”

“不惯也要惯。”蔚蓝直言道,“洛世子乃自家人,我便不与您委婉,我来梁京有自己事要处理,小表叔无奈,只能将我从苗域接回,世子无需在意。”

洛知栩闻言轻笑:“本世子还当真未介意你,蔚姑娘来梁京事,可需帮忙?”

“世子无需操劳。”蔚蓝扯扯唇角,露出一抹淡笑,似乎是有些不太习惯,好看归好看,却带着些不自然。

洛知栩点点头,示意夏柳将点心和茶水都给她添上,两人便静静听完了一支戏曲,倒也勉强和谐。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蔚蓝便起身了:“时辰不早,我该回府了,告辞。”

“蔚姑娘路上当心。”洛知栩微微直起身,示意夏柳去送她。

蔚蓝走出两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停下脚步,回身看洛知栩,她字句有些斟酌:“还有一事,确实需要洛世子帮忙。”

洛知栩轻轻佻眉:“蔚姑娘但说无妨。”

“请您和摄政王见面时与他说清楚,我与世子并未不合,似乎因我央求小表叔带我回梁京,他便一直对我冷脸相对,还请世子为我美言两句。”蔚蓝说完便离开了。

洛知栩抿唇,端起茶杯遮住了唇边的笑意,他轻咳一声,放下茶杯:“咱们也走吧。”

深夜。

摄政王再次暗访洛世子院落,他悄然无声进去,就见洛知栩正捧着话本嬉笑,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摄政王觉得自己有些危险。

他滚了滚喉咙,小心询问:“听闻你今日和蔚蓝见面了?”

洛知栩呵笑:“王爷在害怕?”

作者有话说:

蔚蓝:笑死,我得求别人说好,让我小表叔给我好脸色!

第80章 不知羞耻

闻言,秦御便猜测他和蔚蓝聊的并不痛快,那丫头保不齐在洛知栩面前说了什么,或者故意让他误会他们的关系?

八成就是为了报复他最近的冷淡。

摄政王抿唇,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前能征战沙场,后能震慑朝堂的摄政王,终于是慌乱了。

他干涩解释:“先前哄你是友人之女确实是我不对,只是想着,越少知道的人越好,并没有其他意思,蔚蓝身份特殊,我得做诸多打算才可。”

“梨园都是王爷的人,你会不知晓我们聊了什么?”洛知栩着实不理解,梨园就没有泛泛之辈,连唱曲儿的角儿们,都是有功底在的。

想听他们说了些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秦御微微皱眉:“你知晓我不会那般对你,何况,除了谈论我,你们也不会说其他。”

“是聊了王爷。”洛知栩突然扬起唇角,那双潋滟的眸子都带着笑,“我们聊的很好,她与我解释过,我不曾误会,既然是你的表侄女,就莫要对她冷脸相待了。”

秦御失笑:“合著是故意冷脸唬本王?”

洛知栩立刻抬起下巴,得意扬唇:“王爷愿者上鈎,这怎能赖我,何况若你连这般小事都不愿与我说,还不许我作弄你不成?”

“是本王疏忽,日后定不会这般。”

自小的生存环境使然,秦御很难对周围之人说真话,那些不尽不实的言语,能解决麻烦,便是最好的说话方法。

他用了十数年,自觉这法子很好。

只可惜,面对这位小纨袴,是半点作用没有,否则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想到他方才的神色,摄政王不由问道:“在看什么话本子,竟能笑的这般欢快?”

洛知栩闻言,似笑非笑的将本子递给他,只见话本子里面还有一本旁的书,他细细一瞧,竟是房中术!

“你当真是……”摄政王颇为无奈,“当真是不知羞。”

“懒得理你,我倒觉得这画本的画师,定是位不曾娶妻生子的稚嫩小先生,这好些姿势都有些诡异,身体怎能那般对折过去?”洛世子点评起来,还指着其中的画给他瞧,“王爷看,是不是这理儿。”

这便是故意的了。

秦御当即伸手,宽厚的手掌直接将他脸颊捏住,致使他的嘴唇撅起,他眼神晦涩的盯着他:“你这张利嘴,半点不吃亏!”

洛知栩被他捏着说话不便,便更加卖力的撅起嘴,闭着眼,脸颊都鼓了起来。

紧接着,便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碰嘴唇。

他瞬间睁开眼,对上视线的一瞬,便立刻垂眸去看手里的真正话本,眼睫颤了又颤,迟迟不愿再抬头。

他觉得自己古怪,分明已然做过更亲密的事,还要因为这种浅淡的举动感觉羞意,实在荒谬。

“你不许在我房间孟浪!”他皱了皱眉,徉怒说着,“我寝屋如何清净典雅,便是叫你给玷污了!”

“玷污?”秦御着实被他逗笑,“说真你所言,这寝屋的主人岂非也已然被本王糟蹋?”

洛世子煞有介事点头:“你知晓便好!”

闻言,摄政王彻底不知该如何回话了,这般死皮子的,他若是较真,多对方怕要恼了他,若由着他作闹,自己怕是要被吃死。

偏偏他又不得不这般。

说了些黏黏腻腻的话,洛知栩自己也觉得有些心痒痒,他拍了拍里衣上不存在的东西,又和秦御说了些其他。

秦御当即就从他话中察觉到问题,他敏锐反问:“你的意思,此事并未结束?”

“原太子党不死,就结束不了。”洛知栩看着他眼睛轻声说着,“永绝梁琮继位之可能,只是第一步,我要他死。”

“好。”秦御说。

洛知栩挑眉:“王爷不问我为何?”

秦御微笑摇头,他满目柔光的看着对方,认真道:“梁家如何都与我无关,你要做,便去做,只是,梁玖继位与你我都好。”

他和洛知栩的事并未瞒着梁玖。

这位少年皇子并非简单人物,比其他皇子都要聪慧过人,心思缜密,和这般人物合作,就必须交付什么。

他的诚意,是自己的软肋。

但软肋既被人得知,他便不会让任何人有威胁他的机会。

“先前我母亲便说过,你对梁家并没有敬畏之心,我那时不懂,眼下明白了。”洛知栩静静看着他,说着便弯起眉眼,“那么你呢?想要谁的命?”

他语气很轻浅,甚至带着些意味深长。

分明也有半分梁家血脉,但他说起这话,却丝毫没自知,甚至带这些饶有兴致,不,更或者说是幸灾乐祸。

洛知栩是他见过最出格的人,性格,思想,都是。

他像是翺翔于空的鸟,他偶尔落在屋檐,或者飞于梁上,更或是栖息在高高的梧桐上,知道他所去之地甚多,却无法得知他最终会落于何处。

秦御亦是如此觉得。

可越是这般,他就越想在那双翅膀上绑上线,并非要牵扯住对方,而是希望对方时刻带着他。

可他却不知晓,有朝一日,是他亲自将那线斩断了。

“你已然猜到,还要问我吗?”秦御撩起眼皮看他。

两人都心照不宣。

洛知栩脸上的笑渐渐落下来,他微微凑近,面无表情看着秦御:“本世子不管王爷要做什么,若牵连了我洛王府,定与你翻脸。”

“本王答允你。”秦御说。

“那就好,夜深了,王爷该——”

“知知,你可睡下了?”

屋外陡然响起洛知泠的声音,不止洛知栩,就连秦御都莫名紧张起来,连咳都不敢咳。

洛知栩立刻跑到窗边,示意他赶紧离开,这要是被他二哥发现,恐怕又要打起来了,若是惊动了爹爹和娘亲,他是真的要挨骂了!

“走呀!”他看着岿然不动的秦御,急急催促着,“你又要打我二哥了!”

“不是,少爷你讲讲道理。”摄政王震惊,他上次明明也被打了好吗?

洛知栩微微拔高音量:“还讲什么道理,我二哥会不高兴的!”

“知知,出什么事了?还不快让开!你家少爷若是出了什么事,仔细你的脑袋!”

屋外洛知泠的声音还在。

秦御默然,任由他拽着自己,却在对方更加用力时,猛的将他扯进怀里,低头盯着他看。

“知知,二哥知道你没睡,烛光还亮着,快开门!”

洛知栩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抬头在他唇上重重碰了一下,牙齿硌到唇肉,此时谁都顾不得了,眼看着对方要深入,洛知栩赶紧推开他,指着窗户愤愤道:“快滚!”

“没良心的。”

眼看着他离开,洛知栩立刻扯了扯衣裳去开门,他不悦:“二哥,您做什么?”

“谁在屋里?”洛知泠进屋就开始张望,“是不是那个禽兽?”

“怎会,他平白无故来我这里做什么?”洛知栩哼哼笑,“哥哥,找我可是有要紧事?”

洛知泠被他一拽,这才想起来,他道:“方才我与大哥商量过,左右京兆尹已然换人,你不妨跟着大哥做事,这般他在朝廷还能护着你。”

“这怎么行,陛下好不容易许我做事,我若这般,他来日不许我了怎么办!”

何况,若他离开京兆府,从前那些侍卫定然不会再听他做事,那他这数月的努力,岂非都白费了?

洛知泠垂眸看他,眼神有些犀利。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觉得幼弟变得有些陌生,分明依旧是那个人,但性情上却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打算?梁琮已经被罢黜,你还要做什么?”洛知泠不明白,“哥哥不想你出事。”

洛知栩保证:“不会有事。”

洛知泠摇头:“好,那你且说说,你究竟是何打算,你与秦御畅谈,却要对家中隐瞒,没这种道理!”

“我不能说。”

“有何不能!”洛知泠突然拔高音量,将洛知栩吓了一跳,他又立刻缓下声音,“哥哥并非要吓唬你,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便罢了。”

洛知栩抿唇不理他,洛知泠也自知理亏,本想和他再好好商量一番,却是不好在这里多待,只能先离开了。

洛知栩翻身上榻,有些崩溃的躲进被子里,他长舒一口气,短暂将自己藏起来。

说来,二哥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他本就对梁家无甚亲近之意,再加上前世发生的种种,让他对皇室更是没有半分好感,他一门心思都是将前世的苦难讨回,却忘记了,洛王府走至那时,他才是始作俑者。

他恨梁琮,也该恨自己。

他要梁琮死,也要太子党死,说来说去,最该死的是他才对。

翌日。

洛知栩刚走出自己院子,便瞧见门前已经有人等着了,他瞪了瞪微肿的眼睛,狐疑:“二哥?没去京畿大营?”

“昨日是哥哥不对,告假一日,陪着你玩,如何?”洛知泠颇有些卑微问着。

原本洛知栩是有些委屈的,但瞧见哥哥这般低声下气,前世种种,历历在目,仇恨亦是长成了参天大树,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前世今生,他总要为洛王府讨回公道。

梁琮前世能不顾及梁雪虞是他姑母,他今生,他自然也不用顾及他是舅舅之子,如此这般,合情合理。

“可我成日不是吃茶听曲,便是去逛玉春苑,你总捏我耳朵,还不如回你的京畿大营,当真无趣。”

“那,你不妨随我去京畿大营?近日兵部打造了一批新武器,你可愿瞧瞧?”

洛知栩眉心微动:“为何突然研制了新武器?”

是要动兵,还是防护?